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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年老树     人道皇朝txt下载     人道皇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军魂

    六门金锁阵在古战魂的强势突击之下,早就已经不可能维持下去,此时燕青也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别人了,因为他已经被七条战魂同时围住,陷入艰苦的战斗里。

    赢易一箭贯穿六条古战魂,根本是杯水车薪,仍旧有源源不绝的战魂自那片阴影里补充出来,这些战魂最低都有通窍中境的实力,强大一点的已经拥有融元上境的力量,庆幸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真观境的古战魂,否则赢易等人也不用挣扎了。

    这些战魂最让人恐惧的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不知究竟还有多少的数量,每杀死一批下来的战魂,就会有源源不绝的继续补充过来,而大燕的青年修者却是数量有限的,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一道玄阴血焰打出,帮助刚才差点与他发生冲突的青年解围,赢易也是开始集中精神的对付这些古战魂,毕竟若是这里的人全都战死,剩下赢易一人纵使玄阴血焰对这些战魂克制再大,也根本是是独木难支。

    孙进有些出神的望向赢易,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赢易救命了,刚才若不是赢易及时喝止他,恐怕他就会被自己的亲哥哥摘出心脏,若是两兄弟同时死在这里,孙进不知道他的父亲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奇异的波动,孙进又重新投进当下战斗之中,有些事就如同一枚随意丢下的种子,当下看似并无任何结果,但终会有发芽的一天。

    此时赢易恍若化身上古战神一般,黑色的冰矛上附着一层玄阴血焰,战矛所过之处无可阻挡,玄阴血焰对于战魂这种能量体的克制远超出了赢易的预估。

    如同烈火浇油一般,只要被血矛扫中或洞穿过,那些战魂尽数当场化作飞灰,即使偶尔有漏掉的一两个,也在无止休痛苦的哀嚎中继上后尘,最后只剩下灰烬。

    一时间赢易身体周围居然诡异的空荡起来,血红的冷焰如同精灵般跳动,明显可以看出此时的玄阴血焰比起刚才更加鲜艳了,透着一股子妖异的魔性。

    赢易有时甚至有种错觉,传承自饕餮的玄阴血焰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能够吞噬其他能量体而壮大自身,早在当初对付安陵析的时候就隐约有这种想法,此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将这缕血焰收回体内,也不在去继续花费心神,无论这玄阴血焰是否有自主意识,拥有独立的生命,但终究是依附于赢易而存在的,只要确认了这一点,那就不足为惧了,说不准以后还会向有利的方面发展。

    偷得浮生半日闲,赢易也正好趁着这个时机看看众人的真正实力,毕竟面对无穷尽的战魂,没有人还敢再继续保留实力,若是真存有这种想法死了也是活该。

    燕青双手不停波动空间,数股水火之力自指尖涌出,而龙蟒真魂更是盘旋在他头顶,每有战魂想要袭杀下来,都被龙蟒真魂撕裂开来,一时间居然与数十条战魂斗的风生水起。

    自从融合了水火龙蟒的真魂,燕青的实力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兽魂战修的真正力量也开始被燕青体现出来。

    本就是融元上境的燕青再加上一条快要接近上境的龙蟒,根本不是单一的配合就能达到的效果,并且“万兽衍生诀”是帝尧时期流传下来的强大战修功法,这三者加在一起的效果足以让燕青跻身青年一辈顶峰之列。

    至于剑一夕更是简单,身上没有丝毫元气波动,可是每当有战魂接近他身体周围三米距离,总会被一道莫名的剑气绞成粉碎,随后重新归于寂静。

    最令赢易意外的还是高渐离,他手持一柄通体冰寒的长剑,犹如水晶般透亮,而且剑柄处还生出诸多冰棱一样的突刺,赢易甚至隐约间觉得那剑上的寒气似乎不比他的太阴真气弱。

    要知道太阴为天地本源之一,少有什么力量能与太阴相比,纵使如今赢易还未掌握太阴真谛,但比起力量的阴柔寒冷却是少有人能及,如今居然遇到了能与太阴真气媲美的寒力,怎能不惊讶。

    高渐离手中冰剑极其凌厉,被冰剑所伤的战魂伤口处的寒冰力量不断朝里面侵蚀,不一会就已经化作一座座冰雕,可以清晰看到冰柱里面的魂体已经四分五裂,这寒气真是霸道至极。

    突然,高渐离手中的长剑微微一顿,不止是他,就连剑一夕也是眉头轻挑,若有所思的看向那片始终不曾减少的阴云。

    此刻所有正在战斗的人,包括那些只有杀戮意念的古战魂都停了下来,天地在这瞬间变的极其寂静,淡淡的威压笼罩在所有人心上,并且变的越来越强。

    猛然间,天空突然出现了七个黑色的星点,并慢慢开始扩大,不一会就已经像是七轮悬挂在天空的黑色太阳。

    仿佛群魔乱舞般,诸多战魂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迎着阴风血雨直朝黑日扑去,一时间像是重现上古百鬼夜行的景象,再伴着七轮黑色诡异的太阳,真如传说中的阴间地府一般。

    无数战魂如同飞蛾扑火般,奋不顾死的涌向七轮黑日,没有人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能静静的看着,就连阻挡都不能做到。

    随着战魂的融入,那七轮黑日变的越发幽深,仿佛星海最深处的黑洞,黑的令人恐惧,甚至不敢将视线望向那里。

    这突生的变故并没有让众人等候多久,仿佛从画里面走出的,七条淡淡的人影慢慢变的清晰了起来,如烛火下的阴影一样幻灭难定,似乎只是一个闪烁,又像是历经了很久的时光,七道极其逼真的人影静静站立在天空,没有丝毫言语,但就是感觉沉重的压抑。

    七条近乎逆转魂体,重新蜕变为人身的古战魂就那样静立在虚空,即使没有人能看透他们的真正实力,但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真观”这两个字。

    只有真观境的强者才能凌虚御空,就如同当初的雨暮晨与剑一夕一样,现今七条古战魂既然能够虚浮在半空,那就可以肯定它们的实力至少能与真观境的强者相媲美,甚至于还会更强。

    “他们才是真正的军魂吧!”赢易心底默默想到。

    从这七条魂影身上,赢易能明显感知到他们与之前的战魂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那是不同生命层次的差异,就像是愚昧蛮荒的人群与文明昌盛的国度相比,那是智慧的差异。

    呜呜呜……

    像是号角的音符自血海上空响起,很多人都感觉到了些许凉意,这是起风的声音。

    就像是为了迎接七条军魂的出现,才平复不久的血海上,竟然再次刮起了先前的阴风,而且来的更急,更猛。

    此时的阴风就如同夹杂着无数的黑色细沙一般,那黑色的沙粒即使在阴风的包裹下,都显得是那样的醒目。

    伴随着阴风的号角,这片天空之上重新聚起那诡异的血雨,只是此时雨滴却变的细小了许多,不过却被拉伸的更长了,就像是天空突然飘起了红色的牛毛般,说不出的怪异。

    七魂站立的地方,真就如同阴风血雨的禁区,竟然没有一丝风雨刮进去,好像是有一道分割线将两边天地分割开似的。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几个方向传来,数十人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被阴风和血雨吹落到身上,他们像是被无数细碎的刀片刮过一样,只是刹那间就被变为白骨骷髅,骨骼上挂着的几丝刺目的猩红,就像是屠夫宰杀猪牛时剔掉的剩骨一样。

    血海上空天地元气走向顿时大变,像是一块布匹一般从中间被扯开,一部分被七条军魂拉扯过去,另一部分则被下方众多修者合力拉拢,在六条白骨战船之外形成一层无色的气罩。

    不知何时,六条白骨战船已经合并在一起,四名真观境的强者牵头之下,与七条军魂隔岸对峙,争夺对这片天地的掌控权。

    无形之中像是出现两张元气手掌互相博弈,天地也在这瞬间变的扭曲了起来,寻常难以察觉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变的如此清晰,以至于众多通窍境的修者都能感觉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他们也很清楚这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力量。

    在赢易眼中这天地变的与往常不一样,有无数细细的线条清晰的浮现在眼中,两张手掌每一次的碰撞都有无数的线条被拉断,不过很快就像是水池中央的水被抽出,立马有周围的重新补充进来。

    赢易可以肯定那些神秘莫测的线条,的确就是天地元气的走向,虽然以前也隐约能感知到这样不同力量的存在,但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感知,就像是被摆在眼前一样,变的不在那样难以捉摸。

    像是被打开了一扇大门般,赢易在这瞬间无比清晰的把握到了后面修行的方向,周身三百六十五枚穴窍隐隐有些不寻常的躁动,那始终停滞在通窍圆满的境界,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将心底所有的杂念尽数摒弃,全心神的感知体悟那些线条的痕迹与走向,赢易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可错过。

第十八章 祭司

    恍若时间停留般,满天雨水都在这一时静止,停滞在半空不能落下。

    七魂面目越发清晰可见,冷毅刀削的面孔,深邃萧杀的神情,还有不带烟火气息的淡漠,挥手投足间伴着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如同沉重的大山积压在所有人心头。

    “咔嚓!”

    似是镜子破碎传来的声响,原本平滑的天空猛地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就像是崩的紧直的琴弦被拉断开来,铮铮的声响不停的自那处裂口传来。

    像是挣脱了渔网束缚的小鱼,无数股线条似的天地元气从诸多真观境强者的手心挣脱,朝向四边轰散开来。

    赢易只感觉像是有谁在平静的湖水里投了一块石子,原本寂静的鱼儿如同受到惊吓般,只是一个瞬间就消散一空,那本是清晰可见的元气线条立即重新变为一团乱麻,竟比起平时还要复杂许多。

    瞬间就从那种奇妙的意境脱离出来,只感觉眼前一片红雾弥漫,赢易面色微微一变,想要立即上前,却被剑一夕伸手挡住。

    手拄着一夕剑有些费劲的站起来,剑一夕背朝赢易,面色显得极其红润,这并非是正常的红,而是体内血气沸腾激起来的。

    站起来的瞬间,剑一夕背后的黑袍紧紧贴在身上,还隐约能看到好似汗水留下的线条,但赢易知道那并非是汗水,而是血水,是无数从背后喷出的血雾染出来的。

    剑一夕四人合力抗击七名真观境的军魂,想要争夺对这片天地元气的掌控权,但很明显他们都失败了,承担失败的后果就是接受天地之力的反噬,他们四人俱是重伤,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赢易虽然不理解剑一夕他们刚才的战斗,但并不妨碍他的观察力,此时剑一夕的身体状况,称之为强弩之末也不为过,很明显是在强自撑着,七条军魂的强大明显超出了他们四人的预料。

    同样是真观境,七条军魂数量上明显优势于他们,况且这七条军魂的实力也在他们之上,他们的失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嗒嗒嗒……

    猩红的血滴顺着袖口滴趟下来,传出串珠撒落在地上的声音,手臂不停痛苦的抽搐着,但眼神却极其凝重,还夹杂着一丝骇然。

    似是有风吹来,赢易额头的长发轻轻拂动,将眼睛都要遮盖住了,有些不自在的眨动了几下眼皮,却并没有将那缕发丝拨开。

    “这下有点难了!”

    心底喃喃自语道,随即手上出现一杆赤红神矛,上面缠绕着的血光透着妖艳的冷,竟是完全由玄阴血焰凝出的赤红血矛。

    看起来很随意的掷出,却将空气都震荡的发出了暴鸣之音,一道红光直朝扑来的军魂射去,如同闪电般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红色的光痕。

    “咔!”

    像是琉璃玉盏打碎时的声响,赢易面色微微一变,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骇。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面庞,起码他在生前很年轻,有些透明的手指泛着丝丝黑气,正好点在玄阴血矛的尖上面,堪比下品法器的血矛居然自尖头开始碎裂,没有丝毫抵抗的化作无数碎片,如同晶花般洒落下来。

    这就是真观境强者的真正实力,对那些战魂无比克制的玄阴血焰,在完全转化为军魂的四境强者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们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早已经不是局限于本身,而是借天地之力提升真元的强度,他们体内的阴死之气早已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真元力量,纵使玄阴血焰也不可能突破那层真元而伤到他们本身。

    不着痕迹的咽下口中的血液,除了面色变的有点发白,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原本就有些眯着的眼睛,变的更加细窄了,甚至被头发遮挡着有些像是睡着了。

    玄阴血矛之上附着赢易的一丝心神,有些高估了玄阴血焰对军魂的克制,赢易并没有及时收回那丝心神力量,骤然被打破玄阴血矛,他的那缕心神力量自然也被打散。

    不止是赢易,还有古邪,项飞,羿箭,柳牧几人也不同程度受到伤害,不过燕桀手中的君王白骨幡似是对这军魂有些克制,在燕桀血祭白骨幡的力量之下,居然将袭击他的军魂打的差点溃散,本来已经凝实的魂体,竟然开始变的虚幻,凭借这件闻名的地元法器,燕桀竟然重创了一条军魂,这可是堪比四境的存在。

    只是造成这样的战果,代价就是燕桀本身再也没有丝毫战力,整个人已经疲软的躺在地上,手中的白骨幡也变的死寂沉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通一般。

    至此,前来天墓的顶尖修者,除了寥寥几个没有出手的全部重伤。

    雨暮晨,左青舞,剑一夕还有恨东流,更是没有出手的力量,天地之力的反噬,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就扛下。

    七魂只是丧失一魂,就已经令诸多青年才俊束手无策,有些人不免有些焦虑,如今还有谁能站出来抵抗其余六魂,还是就此埋骨这片血海与先人做伴。

    突然,剑一夕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本是紧绷的神情也是变的放松了下来,身体顺势就坐了下去,无数夹杂着血雨阴凉的天地元气,朝向他的身体涌入进去,脸上因气血沸腾的潮红也有了消散的迹象,却是在修养伤势。

    赢易有些不理解剑一夕这突然转变的画风,眉角有些微蹙,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了,却又皱了起来。

    像是一条已经结冰的河流,突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水柱,硬生生将表层的冰面打碎,将底下的河水搅的混浊起来。

    原本剑一夕四人都没能打破的元气封锁,现在居然被一股外力生生破碎,七魂掌控的这片天地元气像是逃窜的鱼儿一般,彻底挣脱开七魂的手掌,重新被众多修者感知到。

    原本朦胧的细雨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沾染了些许黑色,这点黑芒在满是血色的雨滴中,是那样的不显眼,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见。

    猛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就那样静静站着不动,就连衣服都没有丝毫晃动,像是很早就已经出现在那里,又像是刚刚才不知从何处赶来的一样。

    有些矮小的身材,却被一件极其宽大的黑色袍子包裹住,无论是身体还是面容,都没有一点透漏出来,显得那样不和谐,就像是真正的黑夜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能凌虚御空可是真观境的标志,这又是一位真观境强者。

    赢易面色变的有些复杂,燕青同样也是变的有些不自在,黑袍袖边上纹着的三品黑莲,还有那如同孩童般的身高,已经让两人知道来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猜出来人的身份,两人才变的有些不自在,此人正是帮助燕青熔炼水火龙蟒真魂的那位青年祭司,只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此人居然是位真观境强者,又是一位不弱于剑一夕恨东流之辈的妖孽。

    “生前苦,恨离别,幸得浮生哀怨,逆转阴阳生死,可恨终难成真,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生前苦,恨离别,幸得浮生哀怨,逆转阴阳生死,可恨终难成真,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一阵阵似是祭文的古老音符响彻在血海上空,每个听到的人心底都不自生出就此归去的心思,只觉得像是这世间就如同一个苦海一般,既然肉身不能渡过去,那还不如舍弃了这具皮囊,寻求精神的大无畏解脱。

    丹田的太阴星核内传出一股极其刺骨的凉意,赢易瞬间惊醒,有些忌惮的盯着上空的黑袍身影,暗自将心神提起,将进入耳朵的祭文杂音尽数摒除。

    猛然间,却有看到身后的孙进竟然将长剑搭在脖颈,似是要自尽一般,赢易指尖透过一缕寒芒,径直点在孙进眉心,将他唤醒。

    孙进像是还没缓过神来,盯着赢易有些迷蒙的看着,猛地将手中的长剑扔出,脸色霎时变的无比煞白,不自觉间一丝冷汗已经顺着鬓角留下。

    “多……多谢!”

    孙进有些颤抖的说道,伸手将鬓角的汗珠抹去,神情间还流露着惧意。

    黑袍祭司似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下面诸人,口中的祭文仍是没有间断的吐出,像是水珠落在玉盘上一样,变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随着祭文的念出,血雨中的黑芒竟然变的如同丝线一般,像是从星海深处洒下的星光,一头连接在七魂的身上,另一头缠向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原本被燕桀重创的军魂,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被黑线拉扯的消失无踪,只余留下无尽的愤怨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其余六道军魂俱是怒吼不停,像是再为同伴的消逝悲鸣,也像是再挣扎着想要解脱缠绕在身上的黑色细线。

    “鬼神祭!”

    不知何时,剑一夕已经站在赢易背后,声音难得沉重的吐出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钻入赢易耳朵。

第十九章 鬼神祭

    “什么?”

    赢易并不是没有听清剑一夕说的声音,但仍是开口问了一句。

    “鬼神祭!”

    剑一夕又一次郑重说道,似是醒悟了赢易真正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很快又重新舒展开了,继续开口说道。

    “红尘苦,恨离别。”

    “在大燕,不止是大燕,还有其余几个王朝,都有一个神秘的职司,名为宗祀司,专职负责朝中的祭祀事宜,而他们在祭祀上念出的祷告,就称为祭文。”

    “祭文?”

    “不错,你听说过阴神鬼物的修行者吗?”

    “修行之法路径万千,剑修,法修,武修还有体修,只是众多修行之法的分支罢了,在所有修行者中,修阴神鬼物的修者或许并非最强大的,但他们肯定是最诡异的一类,或者说是最不容易被杀死的修者。”

    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诧异,剑一夕沉默一阵,继续道:“不错,各朝的宗祀司里面,就是众多阴神鬼物的修行者汇集之地,他们凭借一个王朝的力量,以祭祀苍天来获取某种神秘的力量,可以说是所有阴神鬼修中最强大的。”

    “祭文就是他们最强的攻击手段,除了一些普通的祭文外,宗祀司传承自中古无上皇朝有三卷通天祭文,据说最高可修至通天祭司级别,可以抗衡八境强者,只是很久已经没听说过有哪个王朝有通天祭司出现。”

    “鬼神祭!”

    “不错,鬼神祭,就是我朝掌握的通天祭文;祭文除开通天祭文之外,还有日级,月级,星级以及其余不入流,当初无上皇朝破灭之后,皇朝祭司携带三卷通天祭文,以及残存下的日月星级祭文离开,后来逐渐转变为各朝的专职祭司。”

    “只是一般来说,想要领悟通天祭文至少也得是日级祭司,甚至是大祭司才能使用出来,可是此人不过星级祭司,却已经领悟并运用鬼神祭,堪称可怕。”

    剑一夕说起话来有些中气不足,可是却充满肯定的语气。

    中气不足应该是伤势还没有恢复,受到天地之力的反噬能如此快就重新站立起来,已经是剑一夕底蕴深厚了,雨暮晨和左青舞直到如今仍然还在盘膝疗伤,这点就足以看清虽然同为真观境,但他们与剑一夕和恨东流还是有所差距的。

    “此人是谁?”

    赢易突兀的问了一句,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像是明珠一般璀璨,不可能就被披在身上的祭司黑袍所掩盖。

    “祭来生!”

    “什么?”

    赢易再次用惊疑的语气问道,隐约间有了一个猜测,可是却并不很肯定。

    剑一夕很快就证实了他的猜想,语气极其平缓的说道:“他的名字就叫做祭来生!”

    “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

    “不知道,也没有人问过,好似从他走出宗祀司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名字就已经伴着他了。”

    “是吗?”

    赢易眼睛微微睁了睁,可是却不是很明显,仍然是那样若即若离的,似是自语的望着正在述颂着祭文的黑袍少年。

    “祭来生很年轻,比我还要年轻。”

    略显稚嫩的剑一夕很认真的说着,只是那样的表情和言语出现在一个明显还是孩子的身上,总是令人很难认真起来,剑一夕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罢了。

    只是他的名气和实力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试着想到剑一夕今年的真正年龄,或许是想到了,却又很自然的选择了遗忘。

    “虽然他只是星级祭司,不过在宗祀司的地位还要高于众多日级祭司,只因为他掌握了鬼神祭。”

    “何况,他还是当今燕帝的十八子,也是这位七皇子的亲弟弟。”

    “皇子?”

    “不错,没有继承权的皇子。”

    “什么意思?”

    “十八皇子诞生那天,大燕境内鬼啸震天,整个燕京都被无穷的鬼神虚影笼罩,似是在朝拜他们的王。”

    “宗祀司内的大祭司亲自出现,将他带回宗祀司,传授通天祭文鬼神祭,也是作为下一任大祭司的继承者,掌控这个隐藏在朝中的神秘力量。”

    “至此,本该姓燕的十八皇子,也被取名为祭来生,有人说是为了来生再偿还燕帝恩情的意思,而此生只能做来生。”

    下意识的转过了头,赢易想要看看燕桀见到这位远比他出色的弟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此时燕桀居然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在脸上,冷寂如万载寒川。

    “红尘苦,恨离别,却得浮生若梦,此生本为无命,何意来生无果,归兮去兮……”

    “红尘苦,恨离别,却得浮生若梦,此生本为无命,何意来生无果,归兮去兮……”

    祭来生的祭文猛然一变,变的有些柔和了许多,而隐藏在血雨中的黑色丝线却变的多了些亮光,像是无数自星海垂下的星光,缠绕在六道军魂身上,刺透了他们的身体一般。

    恍若提线木偶般,六道军魂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了,就连原本就不多的挣扎,都变的没有了。

    本是充斥着冷光的眸子,竟然是被一团白色云霞覆盖住了,如同被光明净化过的黑暗,没有一点夜的色彩。

    祭来生右手食指和无名指轻微波动,像是无数洒落到地上的绳子被提起,原本已经因为缠在军魂身上变的明显的黑色线条,动起来显得更加清晰。

    在赢易视线内,只感觉像是垂钓的鱼钩,收获了鱼儿一般的摆动,随着渔夫的提线拉勾,六道军魂就已经变的越来越遥远,直至成为六个看不清的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天际里。

    “就这样?”

    不止是赢易,很多人都有些想不通,刚才还强大无比的真观境的军魂,居然被祭来生如此轻易就覆灭,剑一夕四名真观强者联手,都被重创的四境军魂,就这样轻易消失了,很多人都有点不确信。

    “不错,结束了!”

    剑一夕有些感慨的说道,似是经历了这些军魂后,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有些疲倦,如今见到七道军魂尽数被镇压,难得的发出了感慨。

    “鬼神修行者对于魂体的克制,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哪怕只是最弱小的鬼神修者,都能有手段镇压远强自身的阴神鬼物,何况是掌握了鬼神祭的祭来生。”

    镇压了七名四境军魂后,祭来生不着痕迹的朝着剑一夕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很细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但却被赢易发现了。

    赢易并非是察觉到祭来生的动作,而是剑一夕回应时做出的姿态,才使得赢易察觉到两人之前应该是认识的,难免多了几分猜测。

    祭来生离去后,六艘白骨战船并未重新分开,反而贴的更加紧促,似是这样更能增加他们的安全感。

    很多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也都抓紧时间在调息,这天墓之址内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风险,只是刚踏进来就已经遭遇四境军魂的袭击,后面的路或许会更加难走。

    只是退路早已经被封死,只能没有目标的朝前方继续行进,此时多恢复一分力气,或许后面就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被骨箭军魂杀死的修者,尸体也被投入深不见底的血海内,除了冒出几个水泡后,再也没有一点波浪,徒留下更多的遗憾。

    细雨蒙蒙,阴风伴曲,一艘巨大的白骨战船,破开赤红的海面,不知将要驶向何处,只留下后面泛白的浪花,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啸音。

    呼出一口浊气,缓缓从船板上站起身,看着明显更加沉寂的众人,微微叹了口气,燕青知道这是刚才的经历给他们造成了些许不一样的想法,也不去多问。

    剑一夕的调息也已经趋近尾声,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也开始消散,就知道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原本透红的脸庞,也已经重新恢复了色泽,不在显得以前那样明显。

    看到站在船板最前的身影,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

    墨黑的长发随风飘起,赢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平静的看着下面涌动起伏的血海,就像一根桩子一样,孤单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感觉到燕青走来,赢易微微一叹,也没有转过身子,道:“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像是在问燕青,也像是在自问,本就萧瑟的背影,更是显得有几分落寞。

    燕青不自觉顿住了脚步,似是陷入了沉思,没能回答赢易的问题,瞳孔中更是闪过一丝迷茫,这个简单的问题,究竟有几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第二十章 血海镇碑

    “轰隆!”

    凭空一声惊雷,无数银色的光芒好似蛛网般密布整个天空,原本灰蒙的色彩,竟然都被都染成银色。

    血色的海水拍打在礁石上,泛起无数朵浪花,哗哗的声响似是海中的巨兽怒吼般,令人听而生畏。

    一片难以掩去的阴影,始终附着在海面之上,将本是血色的海水都染成黑色。

    猛然间,又是一道电光,水面上的黑影变的更加清晰,顺着黑影传来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一块数十丈高的漆黑古碑,像是从水底下生出来的一样。

    每当电光划过天空,借着明亮的光芒可以清晰看到古碑上有些许多图纹,还有许多坑洼和线条,像是被刀剑生生凿出来的一样。

    极其普通的古碑,但却像是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周围的水面竟然如同镜子般平静,尽管其余地方已经掀起数十米的浪花,可是古碑周围三米内却没有一丝波动。

    而周围溅起来的水滴,仿佛是受到某种约束一般,没有一滴可以溅到古碑周围,如同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将这些水滴都阻挡在了外面一样。

    ……

    一艘极其巨大的白骨战船自远处驶来,船头上立着一面有些怪异的幡旗,就像是放大的君王白骨幡一样,幡面迎着阴风猎猎作响,上面始终缠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怎么会!”

    燕青似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眼瞳中的震惊之色根本不能平复,颤抖的身体显得极其激动,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藏的贪婪。

    “什么?”

    赢易自认结识燕青以来,还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变化,像是变成另一个人一样,饶有兴趣的问道。

    “血海镇碑!”

    “这是什么?”

    “不知道,伴着血海同时出现,又像是镇压着血海里的什么,只是这块碑来历太过神秘,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楚这个问题。”

    “有什么?”

    “可以说是机缘,也可以说是灾劫。”

    “怎么说?”

    “有人从上面领悟出天级秘术,也有人因此变的癫疯,彻底丧失心神。”

    “这样。”

    随着赢易最后的话音落下,两人间简单的问答就此结束,因为赢易已经察觉到虽然白骨战船还在往前行驶,但这样的行驶速度已经变的近乎停止了。

    这里明显比起血海其余地方不同,始终笼罩在上空的阴雷电火似乎是从来就没有停过,就像是为了故意照亮那通天古碑的阴影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剑一夕,左青舞,恨东流,雨暮晨,燕桀,柳牧,项飞……几人已经不约而同的站到骨舟甲板上,没有一人发出声响,目光始终投向那片被雷电覆盖的地方。

    不多久,更多的人从战船内走出,默默的站在这些人的身后,眼睛火热的看向那片地方,脸上的惊喜神色根本就不用去猜测,也能知道他们现在的激动。

    传说在这沉尸海内,有一块神秘的漆黑古碑,像是被什么人用来镇压这尸海般,最奇异的是这块古碑并非是固定在一处地方,而是像有生命般四处飘荡,没有人能刻意寻找到它。

    据说看到古碑的人,对古碑上的内容总是讳语难言,甚至不能清楚说出古碑上究竟有什么,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阻挡着他们说出来一样,只要说出来就会有大灾似的。

    不过只要见过这面古碑的人,不出意外的总会有极大的收获,或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飞速破境,或是领悟出极其强大的功法秘术,当然也有人丧失意识变的疯癫,而这些更激发了众人探寻这面古碑的信念。

    每次天墓之址开启,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的要寻找这面古碑,希望可以有所收获,变的更强。

    只是有人很轻易就能遇到古碑,而有的人机关算尽却与之失臂,最终只能途叹奈何,更为古碑添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血海镇碑吗?”

    眼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脑海中回荡着燕青说给他关于古碑的神秘,赢易心底不自猜测着些什么。

    白骨战船虽然行驶的速度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却仍然在接近镇着古碑的地方,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咔嚓!”

    一道血色的雷光闪过,正好劈向战船前的白骨幡,仿佛一条血色的长蛇吐着信子,狰狞的扑向猎物一般。

    燕桀不动色的掐了右手手指,立在船杆上的白骨幡猛然喷出一团黑烟,一只雪白的骷髅手持白骨战刀,在黑烟的笼罩下若隐若现。

    随着血色阴雷的落下,只见一道比雪还要白,比光还要快的刀光划过,直接斩于阴雷之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震响,也没有骨刀变为碎末飞溅的场面,阴雷竟然顺着骨刀被引导到骷髅之内,那黑烟似是遮挡不住了一样,竟然能看到骷髅的瞳孔内生出一抹血色光芒,和刚才的阴雷一样的色泽。

    赢易面色微微一变,自从燕桀用君王白骨幡重伤那条军魂后,这件地元法器似是被解开了封印般,只是偶尔展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让人震惊不已。

    天罚的力量都曾经见过,刚才那道阴雷赢易自然不会惧怕,只是若是让他接下来,也不会显得很轻松,可是从白骨幡内随意走出的一只白骨骷髅,竟然如此轻易就破掉了对赢易来说都是棘手的阴雷,他自然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况且刚才白骨骷髅出刀的速度,竟然已经快要接近赢易的速度了,若是只有这一只骷髅赢易自然不惧,可是若是这样的一支骷髅大军,只怕凭借这件白骨幡,剑一夕都未必是燕桀对手。

    杀了燕桀派来的七名高手,赢易自然不会认为此事会就此做罢,此时的隐忍不代表以后也会隐忍,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雨暮晨,发现他正出神的看着立在船杆上的白骨幡,赢易知道雨暮晨也注意到了这件地元法器。

    越是接近古碑,雷啸之音就越加密集,而落下的阴雷就越发强大,只是似是有意控制白骨战船的行驶线路,除了最开始那道血雷,竟然没有一道再次击中战船。

    抬头看向上空,像是被血染红的云层内,电光与雷音错综交杂,沉重的压力如同背负了一座大片一般,就连心跳都停慢了几分,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般沉闷。

    “砰!”

    似是撞破了一面镜子,赢易只感觉身体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刚才那样烦躁的感觉一去而空,就连始终笼罩在耳畔的轰鸣之音都变的没有,像是突然来到了一个静室一样。

    没有别的什么,只有一座通天古碑,足有十四丈高,仿佛就是这天地的唯一,任何站在古碑下的人都会生出一种蚍蜉的感觉。

    古碑上满是线条与坑洼,原先刻在古碑上的图纹早就已经看不出来了,像是经受了千万刀剑的劈砍,有的线痕足有数尺深,更像是被利器斩出来的。

    即使如此,古碑之上仍散发出极其浓重的远古气息,而这些刀枪剑痕更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真实痕迹,像是在为人们诉说着这面古碑的不同寻常。

    猛然间,赢易看到了他自己的脚,感觉到头有些沉重,像是被人倒起来了似的,随即他同样看到了身旁的燕青,也是倒起来了,白骨战船也倒起来了,就连那块古碑都倒起来了。

    顿时他生出明悟的念头,不是他们倒起来了,也不是古碑倒起来了,而是这整片天地在旋转,他们处于这片天地内,自然也就随着天地一起翻转。

    从上空看去,血海中心位置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血水不停的往漩涡里面灌注,就连不知埋葬多深的腐尸白骨都被卷起来,还有无数的军魂被卷去漩涡内。

    尽管这些军魂身上散发着不知比袭击赢易的军魂强大多少,不管他们随意一击打碎多少海水,不管他们将这沉尸海上的空间打出多少裂缝,但在这漩涡的席卷之下竟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意识变的越来越沉重,无数的困倦之意从身体各处涌来,任由那漩涡将他卷进不知何处,无尽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风停了,雨静了,漩涡也消失无踪了,茫茫的血海之上,只余留下一艘白骨战船,漫无目标的飘荡着,上面一个人影也没有,随着那场突来的变故,所有前来天墓的人都失踪了。

    原本神秘的古碑,也像是随着他们一起不知去了何处,只遗留下这无数白骨铸成的战船,在召示着不久前曾经有些人来到这里。

    “陛下,陛下……”

    一阵亲切的呼声传来,无穷的温柔将赢易包裹起来,这种感觉很舒适,是嬴易从未经历的。

第二十一章 朝歌

    满是金缕碧雕的殿堂中,一道金色的幔帐将里面的床榻彻底遮挡住了,幔帐之上用银白色的丝线绣出的金龙紫凤,似是有着真正的生命一般。

    仿佛翡翠般翠绿的古铜火盆,透着翠绿如玉的火苗,为这诺大的宫殿内更添加了几分冷意。

    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凉风,将这点火苗吹得不停摇曳,像是阴雨天中挂在枯枝上的黄叶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散落。

    像是有一张无形的手掌,不知在何处拨弄,那金色的幔帐从中间露出一道缝隙,隐约间可以看到床榻上坐着一条极其妙美的身影。

    “陛下,陛下……”

    仿佛天空中飘荡的流云般,说不出的轻柔喊声自女子口中呼出,隐约间带有一丝焦急,却能听出来带着深入骨髓的眷恋之意。

    “唔……”

    含混模糊的呓语声响起,能听得出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似是有着说不出的疲倦,竟连多余的话音都没有。

    “陛下,您终于醒了。”

    女子的声音立即变的欣喜起来,原本的焦燥也被隐藏了起来,只留下最真挚的关心。

    “嗯,寡人醒来了!”

    过了好一阵,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充斥着无尽的威严,语气中透着不可质疑的高傲,就像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神灵,不可侵犯。

    “臣妾为陛下更衣。”

    女子画音落后,并未有其余声响传出,只是有些细微的声响自幔帐内传出,就像是衣服摩擦的细碎之音。

    一张宽大的手掌自幔帐伸出,紧接着是被黑色袖袍包裹的手臂,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幔帐内走出。

    漆黑的衮服之上,绣着一条更加黑亮的天龙,可以看清是用无数最细微的珠子串成的,在碧玉的火光下透着一抹同样的光亮。

    腰缠九龙纹银带,带子边坠着一块赤红如血的雕刻,依稀可见是虎类荒兽的样子。

    头戴九龙朝天冠,前后各有无数黑色珠子串成的坠帘,坠帘之下是一张极其冷峻的面孔,不过此时却有着一丝难以掩去的疲倦。

    这是一位极其强势的帝王,没有任何疑虑,无论谁看到他,都会自然生出这样的感觉,仿佛原本就该如此。

    跟随着男子的背影,一位难以言语描述的绝美女子走出,仿佛是从画中飘落下来,纵使身上那凤袍霞衣也难以遮挡住她的美,见到她的第一眼,所有人都不会是去注意那凤冠霞衣,而是将视线放在她本人身上。

    世人皆言“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这件原本就极其华贵的凤袍霞衣,却好像是正因为这女子的穿戴,才变的美丽,正因为这女子穿戴在身上,才变的有价值。

    “吱……”

    一道极其冗长的开门声响,不知尘封多久的殿门随着帝袍男子的到来,也重新变的打开,久违的阳光也再次照射进来,那原本碧玉的火焰,在这时刻竟然变的更加翠亮。

    满是金瓦玉雕的琼楼映入眼帘,无数黑底红边的龙纹旗帜被甲士持在手中,黑色的龙影在红色的布帛上随风游荡,似是要破旗而出。

    上面绣着一个极其古朴的篆字,不是当今任何一个王朝的文字,也不是当初无上皇朝的文字,却是更为古老,更为神秘。

    纵使对历史研究最深刻的史官,也不可能认识到这个字,因为它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甚至仙道文明还未诞生的那个时代。

    这个字念“商”,大商皇朝的“商”。

    在无尽古老的时代前,这片天地是由人族统治的,他们建立强大的皇朝,使得治下的人们安乐繁荣的生活。

    虽然有天灾和劫难时常发生,但在当时的皇主带领之下,任何灾劫都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他们敢与天地战,无尽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颤抖,万古凶兽都是他们狩猎的对象,那是人族最昌盛的时代。

    直至有一天,一个名为“仙”的种族出现,那个强大的皇朝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缝,有人经受不住长生的诱惑,背弃了那原本的坚持,选择与“仙”站在一起,共同推翻了他们原本所守护的东西。

    仙族凭借着悠久的寿命和强大的神通仙术,高阶强者层出不穷,当初的几位圣人更是看日月更迭,沧海桑田变化而不衰,最终人族只能是抬头仰望仙庭,忘却了自己曾经的辉煌岁月。

    后来人族变的渐渐衰败,甚至沦为仙族的附庸种族,群仙高居九天建立强大的仙庭,主宰凡间生灵的生死轮回,而凡间生灵却习以为然,建立起无比辉煌的宫殿供奉这些仙人,这些窃取了人族先辈们呕心沥血守护东西的仙人,这就是当初的仙古时期的主宰者。

    帝袍男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为何却落下了黄豆般的泪珠,带着苦涩味道的泪珠顺着帝袍男子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下的青花石砖上,竟然诡异的变为一条条细小的水龙,钻入地下不见踪迹。

    “陛下!”

    似是感知到帝袍男子的悲搐,那名及其美丽的女子自后面赶上,娇弱依偎在帝袍男子的肩膀上,轻柔的呼道。

    “走,随朕前往奉天殿!”

    帝袍男子身上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似乎是被凤袍女子唤醒,及其霸道的将女子的纤手握在他的掌心,抬步就迈下台阶,顺着根本看不到边际的台阶,隐约可以见到一座无比雄壮的宫殿虚影,恍若远古巨兽卧在石阶的尽头。

    “呜……”

    不知自何处响起及其沉闷的号角声,本来应是充满高昂的号角,不知何故居然变得及其低沉,就像是在战场上打了败仗撤退时奏起的一样。

    本在低头前行的帝袍男子听到这声号角,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新恢复先前的样子,没有说出一点声音,只是那样低沉的走着,走着这条已经接近终点的石道。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升起一轮火红的太阳,就像是一切生命的起源一样,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半边天都被烧的透红,那漫天云霞更是难以承受这朝阳的生气,竟然开始变得散去,只余留下这难以掩去的火红。

    从上空俯视下去,这是一座及其巍峨的古老建筑群,最外围是一条根本看不到究竟有多长的城墙,那青色的墙砖上满是刀枪剑戟留下来的刻痕,有的甚至已经快要将城墙穿透,在城墙之上站着满是身着重甲的军士,脸上都充满着萧杀的气息,就连持在手中的长戈战矛,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战意。

    在城门的正中央,两个古朴如前的篆字,像是用斧子削出来的一样,每一条组成篆字的线条都是那样挺直,就连一丝弯曲都没有,纵使中央有一条似剑痕的裂缝将两个字分开,也难以掩盖原本就有的浓重意蕴,这无关刻写人的手法修为,只是最纯粹的古朴,似是见证了时间长河的流逝,无数的历史都被书写在这两个字上面一样。

    左边的字念“朝”,朝阳的“朝”;右边的字念“歌”,歌舞升平的“歌”;

    连在一起,这两个字念“朝歌”,曾经人族的辉煌,人族的信仰,权势与力量的核心,也是大商皇朝的朝都,朝歌城。

    原本应该是最繁华的朝歌,此刻除了那城墙之上的铁甲军士,居然连一个其余人都看不到,那十四丈高的城门,更是紧紧的封闭着,百丈方圆之内居然连一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城内琳琅遍布的屋舍更是大门紧闭,萧瑟的冷风吹起街巷不知何时落下的残叶,飘落到宽旷的大街上,除了飞溅起来的尘土似是欢舞,竟然没有一点其余的声响发出,诺大的一个朝都居然犹如一座鬼城一般,甚至比鬼城还要清净。

    皇城内,最雄伟的一座宫殿,仿佛盘踞酣睡的巨兽一般,大殿正中央挂着一块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牌匾,上书“奉天殿”三个大字,无尽的威严从字上散发出来,只是气息就能轻易压死无数的真观境强者,或者说真观境强者就连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一道黑色的坠帘从下方变的清晰,很快整个人影都变的清晰起来,帝袍男子带着凤衣女子走了上来,来到这曾经最庄严的议政殿,奉天殿。

    黑色的纹龙靴踩上最后一块台阶,帝袍男子停下了一直未曾停留的脚步,带着复杂的色彩看着这座曾经多少先贤在此挥斥方遒的大殿,整个人都仿佛衰老了许多。

    大殿的正门是大开的,隐约可以看见那端居亿万里河山的顶峰,执掌数千亿生灵的主宰,象征大商无上权利的金龙帝座,九条天龙盘绕起来的背椅中心,一颗血色的珠子散发着纯正的皇气,贵不可言。

    右脚踏进大殿门口,两道出乎意料的声音同时响起。

    “微臣,参见陛下!”

第二十二章 乱臣贼子

    两道最不该出现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帝袍男子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言语,只是继续向里面走去。

    凤衣女子面色微带怒意,美眸中掠过一丝冷芒,一阵异样的气息在大殿升起,比寒冬时节的冰块还要冷,又要比最轻微的风影还轻。

    “妲己!”

    帝袍男子轻微呓语,就像是冰雪消融般,那阴寒刺骨的杀机立即消散开来,再也不见了丝毫踪迹。

    冷哼一声,凤衣女子却也没有继续发作,只是紧步慢趋的赶着前方帝袍男子的身影。

    冷寂的大殿内无比空旷,那两个字喊出后,帝袍男子再也没有半点言语,只是很认真的朝着帝座走去,几乎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步伐竟然没有丝毫偏差。

    整个大殿内这一时刻显得无比寂静,只有脚步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就像是寺庙里面的钟响一样。

    似是随着帝袍男子的脚步,整个大殿都变的明亮起来,伫立在大殿各处的青铜灯盏骤然大亮,如同阳光一样的火焰映射在整个大殿内,将最后的一丝黑夜驱逐。

    整个大殿都是青铜的色泽,四十五根巨大的柱子将大殿撑起,古铜色的真龙雕文在柱子上盘旋缠绕,似是有了生命一样。

    大殿正中心是一条宽九米的石道,无数古朴的花纹雕刻在地面的石板上,形成一幅幅神秘的图刻。

    石道底下是一块巨大的水池,水的色泽很清澈,两只石龙浮在水面上,龙口正喷出青色的水柱,如同乐曲般潺潺作响。

    石道往前是一块宽广的空地,竟然全部是用紫韵墨玉铺成的,尽显华贵之气。

    紫玉场地最中央正放着一只四足大鼎,古铜色的鼎身上刻着巍峨的山川河流,鱼虫草木,鸟兽星辰,还有无数先民农耕捕猎的图案。

    紫玉空地之上是两道阶梯,第一道总共有三十层台阶,第二道共有十五层台阶,总共四十五层阶梯,尽是用古铜色泽的璞玉铺成,暗合九五之数。

    最上方是一座九龙缠绕华贵帝座,最中心的血色珠子如艳阳般耀眼,散发出极其浓重的皇道气息。

    帝袍男子站在帝座前,一摆衣袖转身坐下,无尽的霸道威严自体内散出,就连那如烈日般光亮的灯火也晃动不停,似是要在帝袍男子面前收敛起来光芒。

    凤衣女子同样转身坐在旁边,一股极其强大的掌控力自她体内传出,隐约间竟与帝袍男子的气息完美契合在一起。

    猛然间,周围光线变的暗淡了许多,就像是那些灯盏内的灯油燃尽了一样,原本光亮的大殿这瞬间变的灰暗了起来。

    不过却有一处变的更加亮了,比起刚才还要亮上几分,就像是消失的光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光亮之下有两道瑟瑟的身影,红的透紫的官袍在光亮下如鬼一样凄厉。

    “你们,还算臣吗!”

    极其平淡的声音自帝座上响起,却又充斥着无尽的尊贵与霸道,尽显帝王本色。

    “桀桀桀……”

    一阵鬼魅般的笑音后,左面的身影跨了出来,脸上枯柴般的皮肤不停抖动,显得极其狰狞。

    “陛下视微臣做臣,那微臣即是臣,陛下视微臣做贼,那微臣即是贼。”

    “既然如此,那你就做贼吧!”

    没有一点迟疑,帝袍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种由心散出的冷漠显得异常果决。

    “乱臣贼子!”

    凤袍女子一声呵斥,整个大殿都仿佛轰鸣起来,无尽的压力朝向殿下的两道身影压去。

    “妲己娘娘,这一点你说错了。”

    轻轻一抚衣袖抵消掉妲己施加的压力,另一道身影从后面站了出来说道。

    “没错,当所有人说娘娘是对的,纵使娘娘做的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当所有人都说娘娘是错的,纵使娘娘做的是对的,那也是错的。”

    “大商皇朝就如一辆战车,陛下与娘娘就是抓着缰绳的那双手掌,而我等诸人就是拉着战车的马匹,共同驱使着战车前行的方向。”

    “若是一匹马生出了异念,其余马匹和陛下娘娘仍是同心,这战车自然还能继续前行,因为就那一匹马根本不能拖住战车前行的脚步,反而会在轧轧的车轮之下被碾为粉碎。”

    “可若是所有的马匹都生出异念,纵使缰绳还在陛下娘娘手中,这辆战车也必然会停下来。”

    “何况如今这些马匹已经重新换了一辆战车,而陛下娘娘手中抓着的不过是空荡的缰绳,又怎能继续带领这辆战车前行。”

    “最终的结局不过是陛下娘娘被大商这辆战车拖垮,而我等却只是重新换了一辆新的战车,继续着以前的一切罢了,唯一的区别只是那双抓着缰绳的手掌换了而已。”

    两道身影交错开口,却又无比契合,如此默契堪称世所罕见,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一阵沉默,似是在思索这些话,帝袍男子状若沉吟。

    “哈哈哈……”

    猛然间,帝袍男子放声大笑,那样肆意的笑着。

    “费仲,尤浑,你二人居然能说出如此之话,实在是出乎寡人意料,看来先王将你们留给寡人,却是有他的深意。”

    “谢陛下夸奖!”

    “蒙先王抬爱!”

    “哼!”

    “只怕是先王都未必想到,你二人早已生出反意,如今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否则怎会在寡人面前隐藏如此之深。”

    两人并未言语,同时变的无比安静,就像是被说中了一样。

    “不过你们也有一点说错了。”

    “微臣不明。”

    “陛下赐教。”

    “寡人名为帝辛,大商当代皇主,万里锦绣山河的执掌者,亿万人族共主,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抛弃寡人。”

    “对你等来说,确实只是换了一辆战车而已,不过对寡人来说,这战车却是寡人的父王,寡人的祖父,寡人的列代祖先共同坚持的,共同守护的,寡人岂能抛弃。”

    “这辆战车,才是寡人的根本,如今你们却要寡人抛弃自己生来的责任,去成为一匹没有思想的马匹,和你们一起去牵引另一辆战车,岂不是显得极其可笑。”

    “陛下或许说的是对的,不过又有谁能知道呢,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失败的人只能沦为胜利者的垫脚石,只能来衬托他们的成功,没有人会在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为了什么。”

    “寡人在意,寡人的父王在意,寡人的列祖列宗在意,他们都在看着寡人呢!”

    帝辛这一瞬间变的及其庄严,隐约间还带有点点苦涩,这是他没能守护住祖宗的愧疚,对祖宗的愧意。

    “陛下大义,我等钦佩!”

    “但陛下如今要阻挡我等道路,我等却是决不能退让。”

    “与其说我等抛弃了陛下,不若说是陛下抛却了我等。”

    “陛下说我等众人为乱臣贼子,岂不知我等眼中陛下才是乱臣贼子,是我人族追求长生路上的乱臣贼子。”

    “成也罢,败也罢,盛世明君也罢,乱臣贼子也罢,又能如何,自有后人评判,你我在此争辩,又有何意义。”

    “你们能来到此处,想来寡人如今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一道说了吧。”

    “我主派我等前来,一是为劝降陛下,毕竟曾有君臣之义,我主不愿陛下就此没落,不愿帝室就此云散。”

    “说第二吧!”

    好像早已猜出会是这样的结局,尤浑当即站立出来,道:“为我主前来献上战帖,三日后两王战。”

    “这才是姬发的真正想法吧,不过他父姬昌都死于寡人之手,他确信是寡人的对手!”

    帝辛一阵冷笑,毫不在意的讥讽道。

    “这就不是我等能揣测的了,三日后望陛下能依约出城,战帖已下,我等告辞。”

    “你们当这奉天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妲己一阵冷笑,身后霎时出现一条极其妖艳的九尾狐影,全身雪亮的毛发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血色如宝珠的眼瞳射出及其阴冷的历芒。

    “让他们走吧,让他们看看自己为自己挖掘的坟墓,是如何将他们埋了的。”

    帝辛有些疲惫的说道,挥了挥手阻止了妲己的动作。

    费仲尤浑走后,妲己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帝辛,正想要开口,不过却猛地将目光放到殿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微臣参见陛下!”

第二十三章 为寡人挖一座墓

    大殿门口,一道比黑夜还要更黑的身影突兀的俯首跪立,无数好似蛛丝的黑色细线自他的身体透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给人一种极其明显的感觉,就是他不是人。

    “申公,是你啊!”

    帝辛有些疲倦的说道,若是没有见到费仲尤浑两人,他或许还会有些许期待,可是如今早已猜出即成的结局,因此并未过多问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佛道四圣联手,诛仙剑阵被破,界牌关守军尽皆覆灭,通天魔主战败,魔族已经全部退回无量魔域。”

    只有短短几句话,却蕴藏着极其丰富的信息,大商皇朝,这个人族最古老的皇朝,也终于走向了他最终的结局。

    “老师呢?”

    沉默一阵后,帝辛平静问道,根本不能从脸上看出任何信息,自从皇朝分裂开始,帝辛的脸上就变的如同冰川般平寂,好似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哪怕稍微感兴趣。

    “闻太师力战仙族十二金仙,葬于万仙阵内,英魂陨落。”

    “老师也走了啊!”

    妲己脸上的喜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哀伤,盯着黑袍身影道:“魔族之人已经退回无量魔域,你还回来干什么。”

    “微臣身为当朝国师,自当与陛下共存亡,与娘娘共存亡,与大商共存亡。”

    “没想到我大商的最后一个忠臣,竟然不是人族而是魔族,真是可笑至极,那些食君之禄的乱臣贼子,却没有一个担君之忧,真是可笑。”

    妲己冷声诉道,却难掩其内心的悲搐。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却不想这些同族之人却是亲手埋葬了我人族的辉煌,寡人想笑他们,却笑不出来啊!”

    不知何时,帝辛眼眶的泪珠已经将衣襟打湿,看着空洞的大殿眸子闪出浓重的哀意,又像是有无穷的怒火一样,似要将这天地都焚出一个窟窿。

    “陛下不必如此,微臣来就是接陛下前往无量魔域的,只要陛下能隐忍下来,我大商未必就不能重回巅峰,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被称做申公的男子极其忠恳说道,居然已经为帝辛准备好了退路,只等帝辛开口就要打开前往无量魔域的通道。

    申公的话音极具蛊惑力,妲己眼神骤然变的发亮,忍不住朝着帝辛看去,带着希冀的色彩。

    只是很快就重新变得煞白,因为她在帝辛脸上看到了讥讽的笑意,这就意味着此事不能行通。

    “陛下!”

    妲己忍不住开口道,后面还有很多要说的话,却被帝辛冷漠的瞳孔阻挡住,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

    “申公豹!”

    “微臣在。”

    “寡人命你护送娘娘前往无量魔域,仙族不灭不得返回人间界,你可否做到!”

    “陛下!”

    申公豹还未应答,一旁的妲己已然站了出来,朦胧泪眼仿佛珠串打落到地上。

    “陛下可曾忘记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可曾忘记我们星空下立下的誓言!”

    “如今你却要抛弃这些誓言,孤身面对那些乱臣贼子,孤身面对仙佛两族,孤身面对连魔主都败了的四位圣人!”

    面含雨露,早已泣不成声,妲己此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倾世皇妃,也不是那个权谋诡算的青丘狐主,而是一个不愿丈夫独自赴死的妻子,不愿以爱人的生命换来苟活的女子。

    “寡人不愿你陪寡人走上这条路,寡人不愿你为了寡人连生养的族群都舍弃,寡人不愿你最终连尸骸也不能存留。”

    帝辛这位绝世帝王此时,在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面前,终究还是褪下了那权力的面具,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嚎嚎大哭。

    “呵呵呵……”

    妲己却是笑了起来,笑声是显得那样凄惨,就如同落日余陨下的残阳,又如同被雨水打落枝头的梨花。

    将帝辛的头轻轻拢在怀中,似是在回忆着那逝去的记忆,妲己轻声道:“那满山桃花绽放,是你许我此生红颜如旧,桃林中的那抹跳动红艳,是你我来世宿命的终点。”

    “你曾经说过的誓言,我却不求来世,只愿今生。”

    妲己的声音像是苦荞般的涩,但却又带着炉火刚熄的暖,就像是少女憧憬美好爱情般的阳光。

    “寡人不愿负了这天下人,却终究要负了你!”

    帝辛似是又回到了那个霸气的绝世君王,身上的颓然一扫而空,一股滔天权势的味道自他身上流出,拖着妲己的手坐在帝座之上,眉宇间带着一抹看尽世态的萧索。

    “申公豹!”

    “微臣在。”

    “大商可以灭亡,但决不能在寡人活着灭亡,你为寡人挖一座大墓,将寡人与大商共同埋葬了。”

    说罢,一道金色的光芒直朝申公豹疾射而去,静静的悬浮在他的身前。

    “为寡人挖一座大墓”。

    “轰隆!”

    随着帝辛这句话说出,原本万里晴空的朝歌城上空,竟然凭空炸响一道惊天雷音,整个奉天殿都似在摇晃,那原本就极其暗淡的烛火,竟然又变的暗了几分。

    震动的不止是奉天殿,还有申公豹的心,他自然明白帝辛这句话的意思,故此原本就因伤惨白的脸庞,此时变的更加白了几分。

    “陛下!”

    下意识接过飞落的金色令牌,申公豹有些急促的呼道,眉目间掩盖不了的悲伤,就如河泽之水般涌流而出。

    一摆衣袖,示意申公可以退下了,帝辛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抬眼望向了奉天殿的门楣,但他明显看的不是奉天殿。

    他的目光似是落到了朝歌城外,落到了那连绵起伏的军帐,落到了那处于最中心的金色龙纹大帐之上,那里面坐着一位白衣如雪的黑发青年,有些疲乏的眼神中却藏匿着难以遏制的野心。

    似是察觉到了帝辛的目光,黑发青年同样抬起了低垂的头颅,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又开始提起笔尖认真批阅着书桌上的政务,比起帝辛的霸道更像是一位圣德贤明的君主。

    “申公,寡人让你好好活着,作为寡人的眼睛,替寡人看着这些抛弃了曾经的信仰,抛弃了他们的坚持,抛弃了这片养育他们大好河山的乱臣贼子,看着他们亲手挖下的坟墓,最终是如何将他们埋葬的。”

    “臣……臣,微臣领旨!”

    申公豹明白帝辛做出决断后,唯有妲己才能令帝辛改变他的决策,这在以往的历史中都已成定理。

    然而,

    此生君言负妾,妾心与君同死!

    如今妲己明显是要与帝辛共同赴死,又怎能改变两人已经默契达成的约定。

    有些落寞的看着这位指点江山,垂坐庙堂的绝世君主,申公豹却没有一言可发,该说的早已经说完,只余留下无尽萧索的背影,孤单走出这无论皇朝兴衰,却始终不变的奉天殿。

    走出大殿后,申公豹伸手将衣袖内的金色碑牌拿出,脸上的悲伤与落寞却更是添加了几分。

    “陛下纵使龙驭宾天,依旧是我大商的无上皇主,我大商末代帝王的落幕,怎能没有陪葬之品。”

    “既然你们要这朝歌城,那我就送给你们,又有怎样的坟墓能比得上整个朝歌城呢,陛下既然要与大商同葬一墓,那这朝歌城,就做为陛下的陵寝吧!”

    申公豹此时身上黑气飞扬,面目显得极其阴冷,声音更是犹如厉鬼,也是此刻他才真正显露出他国师身份,应当具备的气势与实力。

    裹着无尽黑色的魔气,申公豹的身影消失在了奉天殿前,除了殿前多了几丝细微的冷流,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既然帝辛要死了,还言明要挖出一座大墓,那申公豹自然不会懈怠,而且只会做的更好,挖出来的墓只会更大,埋的人也会更多。

    整座墓除了帝辛是主人外,其余人等皆是葬品,甚至若有必要,他申公豹也会是这些葬品中的一员。

    既然帝辛答应了姬发的战帖,那他自然也只有三天时间,想要三天将朝歌变为一座大墓,那他要做的自然很多,时间已经不多了,已经耽搁不得了。

    感知到申公豹的变化,帝辛并未有太多想法,已经要死的人自然不会顾虑许多,何况是一位本就没有顾虑的帝王,自然不需去想那些本就不在意的事情。

    如今的时光在帝辛眼中是如此的惬意,终于不用那样累的活着,看着身旁同样惬意的妲己,帝辛猛然发现虽非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的确是他所渴望的。

    去他的皇图霸业,问道长生,远不比眼前美人的一颦一蹙来的吸引人,手中琉璃杯盏已经见底,帝辛醉眼朦胧的望着妲己拂袖弄舞,忍不住纵声高歌。

    “北有佳人兮,凝脂媚娇;丘阁靥笑兮,香培玉琢;轻娥粉黛兮,舞风弄雪;醉倚君王兮,黔首鹅黄;”

    ……

    “俯首岭丘兮,独断乾刚;身禁宫围兮,阙子四方;垂首奉殿兮,章华胄贵;策论九州兮,语惊庙堂;”

    ……

    “君王迟暮兮,与谁衷肠;白首不老兮,红颜成殇;莫问今朝兮,笙歌载舞;携手黄泉兮,来世续缘!”

    音落,舞毕!

    君王醉,美人泪!

第二十四章 称孤道寡

    黎明前的黑夜,总是要比平时要来的更加的黑,也要更加的冷!

    天地俱籁,万物无声,只有死寂的漆黑,往昔璀璨如明珠的满天星辰,此时只有寥寥几颗尽情绽放着光芒,既然成了此时唯一与黑夜斗争的光芒。

    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鸡鸣,打碎了寂静的夜,划破远处的空间传来。

    似是一个信号般,猛然间自地平线升起一抹黄韵,照亮那远处看不见的黑夜。

    紧接着,一轮燃着金色火焰的圆盘自地平线下升起,满天的黑夜都被这火焰驱逐,金色的光芒穿过挂在树叶上的露珠,尽情的折散到每一寸角落,将最后一点夜色染成光明。

    “呜呜……”

    这是犀角的声响,也是大军拔营的号角,更是大军冲锋的命令。

    远处一株不知生长了多久的古槐树,已经开始干裂的枯枝上,正抓着一双极其宽大的爪子,比起草原上最凶猛的猎鹰还要宽大。

    金色的羽翼之下,包裹着已经有些干瘪的骨肉,这是一只金羽天鹫,秃鹫中的王者,只是它已经老了,而且很久没有进食了,甚至饿的快要死了。

    猛然间,它抬起了已经掉光铃羽的头,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精锐,它感觉到了食物的气息,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的食物了。

    它兴奋的叫了起来,只是因为饿的太久,已经没有多大的声音,但却仍旧彰示着它的喜悦。

    远处出现一道极其纤长的细线,这是一支军队,而且还是极其强大的军队,他们头顶凝聚出的血气如同红色的细沙般清晰,就连空间都被凝滞了。

    渐渐的,自不同的方向出现了数十支同样强大的军队,他们的中军王旗虽然迥异,却在合流后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里是曾经人族的权势中心,如今却是人族最后叛逆的居身之所,至少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那个地方叫做朝歌,那名叛逆叫做帝辛!

    金羽天鹫漠视着这越来越多的军队,衰老的瞳孔中洋溢着难言的兴奋,它知道自己就要迎来新生了,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同样老的快要死了,可是却依旧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朝歌城上,原本守城的军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只余留下那张曾经见证大商兴衰的黑底镶红龙纹军旗,孤零的倒落在地上,依稀还能看到几道脏乱的印痕,像是染着血一样的红。

    帝辛携手妲己,漠视着下方的诸侯联军,心底浮出一丝冷笑,无论他们曾经是怎样的身份,在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后,都已经跟他,跟大商没有丝毫关系了,君非君,臣非臣。

    “帝辛,你这叛逆乱臣岂能再配为君,速速出城自缚手脚,免得大军攻破城墙尸骨不留。”

    一名手持银色双锤的将领策马走出,朝着上方的帝辛大声呵斥道。

    曾经的他连面见帝辛都没有资格,如今却能正面呵斥这位曾经的绝代皇主,说不出的畅快感传递到身体各处,只觉得人生莫过如此了。

    “蝼蚁叫嚣!”

    妲己冷声低吟,随即凤目两道青光射出,如两道绝世神矛般疾逝而去,径直洞穿银锤将领的护心镜,将之死死钉在地面,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能有。

    “大胆妖妃!”

    恍若惊雷般,一道呵斥自人群中传来,竟然连地面都晃动起来。

    一名身穿紫色侯服的壮年自华盖下走出,全身洋溢在紫气之内,面庞都看得不太清楚。

    妲己凤目冷光寒射就要出手,却见帝辛一声冷哼,顿时朝歌城上风云骤变,无穷的云气竟是化作一张手掌,直朝底下责骂妲己的那位王侯压去,就见那位王侯身上紫气一阵涌动,随后一团血花直接爆开,如同一朵盛开的妖艳花季,竟是被生生捏死。

    人群一阵悸动,这才反应过来纵使他们陈兵朝歌,也不过是来装腔作势,表明立场罢了,无论哪方输赢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如今帝辛就算群臣尽散,彻底成为孤家寡人,却仍旧是那个镇压江山社稷的绝代皇主,他们这些人在帝辛面前比起蝼蚁还要不如。

    念及至此,众多诸侯尽是心底微寒,此时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也没有资格与帝辛对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向后扫视,那里有一座金玉辉煌的宫撵,里面端坐着一位垂发皑皑的老者,主位之上一名黑发青年正闭目盘坐。

    皑皑老者姜姓名尚,字子牙,后世皆称太公;黑发青年姬姓,已故西伯侯次子姬发,此次领军伐纣的主帅。

    随着那位诸侯被帝辛呵音震死,原本闭目的姬发猛然睁眼,嘴角露出一抹诡异冷笑,随即大步迈出宫撵,朝向朝歌城走去。

    步步生青莲,姬发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生出一朵并蒂莲花,将他的身体托立在虚空,直至与帝辛平齐方自停下脚步。

    “你若肯降,孤王可做主封你为王,享万民供奉,子孙世袭!”

    “哈哈哈……”

    “你笑什么?”

    “寡人笑你虚伪至极,寡人笑你言不由心,寡人笑你不忠不孝!”

    帝辛立在墙头,尽显张狂的笑道,看着姬发如同跳梁小丑的样子,这些天来所有的繁杂念头尽皆消散。

    “孤王如何虚伪,如何言不由心,如何不忠不孝!”

    “孤王不过念你我君臣一场,不愿你帝氏一脉就此断绝,肯封你作王已是开恩,难道你还妄想成皇。”

    “姬发,你不觉得你就像是一个小偷,窃取了寡人的财产,如今却跑来寡人面前施舍,真以为这称孤道寡,是每个人都能做得的吗!”

    帝辛言语冰冷如万载寒潭般,冷冷盯着姬发的眼瞳,漠然说道。

    看着帝辛的眼瞳,姬发不自觉躲了躲,瞬间又像是为自己的怯懦羞愧,脸色变的极其通红。

    “寡人这就来告诉你,你为何言不由心,为何不忠不孝!”

    “寡人大商皇主,就算是群臣离弃,宗族尽亡,也是大商正统,人族共主,你等乱臣贼子,无论成败,在寡人面前终将是乱臣贼子。”

    “寡人还未死去,你竟敢在寡人面前称孤道寡,无论你是为人族而造寡人的反,还是觊觎帝位造寡人的反,都说明你的狼子野心。”

    “为臣者不思报效君王,为一己之私搅乱江山社稷,勾结外族荼毒同族子民,此为不忠!”

    “我杀你父,为人子者当思父仇大于天,你为自身名声居然愿与寡人虚与委蛇,弃杀父大仇不顾,此为不孝!”

    “还有……”

    “够了!”

    姬发一声大喝,打断帝辛的话语,面色青筋暴涨,双拳紧握,但身体却不停颤抖,极力压制自身的愤怒。

    “帝辛,你说的再多,也不能阻挡你失败的定数,通天魔主已败,忠于你大商的群臣已经尽数葬于界牌关,就连闻仲都力战而死,除了妲己妖妃一人,如今你还有什么!”

    “妄你整日称孤道寡,到头来真成孤家寡人,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胜者王侯败者贼寇,今日是我赢了,史书中我将是一代明主,而你却只能是乱臣贼子,这就是区别。”

    “哼!我帝辛岂会在意他人言语,寡人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盛世明主也罢,乱臣叛逆也好,于我又有何干系。”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还是战吧!”

    姬发猛然出手,一团极其浓郁的紫色光雾自手中喷出,随即化作一座极其雄伟的紫色山峰,直接朝着帝辛笼罩而来。

    帝辛面色丝毫不变,双目如同出海蛟龙一般,无尽的紫金皇气自瞳孔涌出,化作两道惊天神矛朝向紫锋刺去。

    “咔嚓!”

    没有丝毫阻挡,紫金神矛就将沉重的山峰击成粉碎,化作满天光点打落在姬发脸上,却被一层紫色光罩阻隔在外。

    与此同时,又有数座紫峰自虚空中浮现出来,朝着帝辛镇压而来。

    “哼!”

    一道冷哼,随即帝辛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在虚空微点,就见一阵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变的通红,像是被血染成的一样,朝歌城上霎时汇聚出了一片血色云雾,一股萧杀肃穆的铁血气息砰然生出。

    无穷尽的煞气与杀气自血雾内生出,仿佛瞬间就由人间来到了无间炼狱,甚至已经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血气,面色惨白的自坐骑上瘫倒而下。

    猛然间,两道血芒自血雾内疾射而出,如同两道神剑直接刺入紫锋表层,竟然发出金铁撞击的清响。

    细微的黑色裂缝自紫峰周围扩散开,磅礴的吸引力自缝隙内传出,两道血芒像是先承受不住压力,被弹射回那片血雾中,而紫色山峰也瞬间融为一体,重新返回姬发手中,只是上面却缺失了两道浅淡的缺痕。

    一道极其庞大的军靴自血雾中落下,踩在朝歌城外的地面上竟然激起数百丈的土浪,霎时间人吼马厮不绝于耳。

    烟尘散去后,一道血色身影悬浮于帝辛与姬发中央,血色的战甲上镌刻着妖异的花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自血甲上传来,让人几欲作呕。

    血玉般的盔甲将来人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究竟是何等相貌,盔甲下只裸露出两点血色的猩红,那是他的眼睛。

    血甲战将单膝跪立虚空,手持战矛面向帝辛,就像是在觐见自己的君王一般,天地顿时寂静。

    “君王指!”

    姬发面色骤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底微微生出一丝波澜。

第二十五章 帝指点将(一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孤家寡人!”

    “哼!称孤道寡,寡人能称孤,敢道寡,不是因为寡人是大商皇主,不是因为寡人是人族共主,而是寡人一人就能撑起整个大商,寡人一人就能撑起整个人族。”

    “你等乱臣贼子,真以为寡人的江山败了,是败在你们手中,简直荒谬;寡人是败了,却是败在仙佛两族的圣人手中,败在那冰冷无情的天道手中,只恨我人族无圣,何至沦为棋子。”

    这一点帝辛是无比清楚的,特别是在通天魔主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帝辛更加确定这点,一点的疑问都没有。

    帝辛声音冰冷如寒川,却又极其自负,纵使曾经的皇朝忠臣尽皆陨落,这些乱臣叛军站在一起前来逼宫,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帝王即使在落幕之际,也当有帝王的尊严。

    话音落毕,数道血色身影自朝歌城上的血云走出,不似人一样的冰冷,铁血与煞气汇聚在一起,整个天地都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可以看见在那股浓烈的煞气之下,空间都在不停颤动。

    这些血衣神将就像是石俑一般,没有一点生命痕迹,就像是由无数天地元气和其余一些说不清的力量形成的,他们都不是人,但可以肯定他们都有很强的实力,若是真要定个阶位,当初统领黑魇军的五境强者北山祁在他们面前,就如同小兵一般脆弱。

    人数不多,随着最后一名血衣神将自血云中走出,原本那种恍若天倾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不过姬发和其余诸侯身体都变的微微发冷,因为眼前这八名血衣神将,竟然变的如同死水般沉寂,原本还能察觉到的元气波动,这一刻居然完全消失了。

    未知的总是最可怕的,这句话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适用的,诸侯虽然都知道帝辛掌握着极其强大的皇室秘术,而且也知道最强的那门秘术就叫做“君王指”,可是却从未见识过,因为没有人可以让帝辛使出这门指法,或者说见识到这门秘术的人全都已经死了,他们自然无缘得知。

    “帝指点将,所点之将莫不是我人族的守护神将,如今即使仅有残余英灵和天地元气组成的身躯,你等又能有几人可以挡住!”

    帝辛高居朝歌城,冷冷的朝着下方唯唯诺诺的诸侯联军笑道,乌黑的发髻无风自起,面对城下诸侯联军,孤身姿影笑琼楼,尽显绝代皇主的雄姿霸气。

    “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大商已成过往,今日之后定当化作烟尘,大周崛起之势不可阻挡,今日的战功当为来日封侯拜将的资本,今日之功,来日诸君共勉!”

    此时,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自大军之后传来,随即就见姜子牙自宫撵中走出,那苍老的面容和佝偻的身躯,显得是那样的坚定。

    帝辛的目光扫向姜子牙,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不过最终却变的沉静如水,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那是“仙族”两个字。

    看似毫无意义的挥了挥衣袖,原本沉寂的血衣神将尽数睁开双目,无数道血色电芒在虚空中交杂成如潮水般的箭雨,朝向最前的姬发笼罩过去。

    神情骤然变色,姬发往后极速退去,同时虚空中猛地出现九座紫色山峰,眨眼间就变的如同山岳般大小,也是向箭雨镇压而去。

    仿佛是石子打落到金铁之上的响声,血芒被紫色山峰稍作阻挡,就已经刺穿山峰表面的紫色罡气,尽数没入山峰之内。

    如同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样,紫色山峰开始剧烈颤动,骤然缩小到如同巴掌般大小,随即再也承受不住那股压力,变成无数碎块自虚空洒落。

    九座山峰挡住所有血芒,当场就有五座被打成齑粉,却仍然有三座携裹着滚滚元气,朝向血衣神将镇压过去。

    “放肆!”

    一声大吼,原本跪立的血衣神将中,猛然站起一道身影,一杆极其古朴的青铜大戟划破虚空,竟然同一时间分化出三道虚影,同时点在袭来的山峰之上。

    就见剩余三座山峰像是炮弹出膛一样倒飞回去,所过之处犹如蛛丝罗网的空间裂缝密布如潮,阵阵令人心悸的空间力量从那些细小的裂缝散出,久久不能愈合。

    隐隐抹去嘴角的血渍,姬发面色如死水般阴沉,眸子中无数紫色光辉闪烁不停,最终却归为平静。

    表面虽然平静,但姬发心底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本以为这些战将不过傀儡而已,纵使力量强大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但刚才那声呵斥,却犹如惊雷般炸响在姬发神魂之上。

    只是一位神将出手,就已经破掉与他气机相连的九狱雷锋,并且借助那道气机伤到他本体,还有七位神将并未出手,若是他们同时出手,那将是怎样的惊天一击。

    “帝指点将……”

    姬发低声沉吟道,帝辛只是冰山一角,就已经足以让众人见识到君王指的威力,得到多助,失道寡助,帝指点将竟然可以聚拢早已寂灭的神将真灵,让他们如同重活一世,君王指威力恐怖如斯。

    如若说帝辛可以源源不断召唤出已故神将,或是说由那些英魂不灭的强者组成不死军团,那岂不是说他一人就如同一朝,甚至比一个皇朝还要强大,怪不得他敢说他一人就能撑起整个大商,一人就能撑起整个人族,这才是真正的一人敢战天下。

    “帝辛,你这是对已故亡灵的亵渎,他们为人族抛头颅洒热血,神魂俱灭,唯余英灵,如今却还要被你作为傀儡,你简直罪恶滔天!”

    姬发猛然间变的极其神圣,朝向帝辛大声呵斥道,言语极其激愤,就如同真为这些神将英灵诉不平。

    凝视着姬发很长时间,帝辛似是说不出的悲哀,道:“姬发,你怕了!”

    看着姬发如今的模样,帝辛心底不但没有丝毫畅快,反而是无尽的悲哀,自己失败后,人族在姬发的带领下,又会变成怎样的情景,又能如何与仙族相抗衡。

    看着帝辛的眼睛,姬发莫名的生出畏惧的情绪,整个人也变的有些不自在,陡然生出了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的想法。

    很快姬发就醒悟过来,无论是对是错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只能走下去,已经不能回头了。

    “笑话,孤王岂会怕他们!”

    猛然间,一声惊雷响彻整个朝歌城上空,随即无穷的紫色云雾朝向姬发头顶汇聚,如同星云般的漩涡不停的旋转,无数龙蛇般的紫色雷电从漩涡内劈下来,落到姬发头顶。

    而在姬发身体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九座山峰虚影,紫色雷电倾落下来之后,尽数被山峰虚影吸收,原本虚幻的山峰虚影竟然开始变的清晰,而且上面还透出一股充满毁灭气息的雷霆之力。

    “九狱雷锋……”

    帝辛看着姬发引出的异象,想起了当初西伯侯使出这式秘术时,满天雷龙伴着九座山峰飞舞的景象,那才是真正的九狱雷锋。

    此时姬发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和当初的西伯侯相比,仍是有些不小的差距。

    “可惜了……”

    想起当初的西伯侯,帝辛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如此人物确实不能屈居人下,可是大商正统注定姬昌生而为臣,而且大商皇族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外姓之人登上皇座。

    姬发如今催动满天雷电演化出的九狱雷锋,可不是刚才那样随手用天地元气凝聚的紫峰可比,仅仅是山峰上缠绕的紫电雷光,就足以令五境强者化为齑粉,能作为西伯侯的嫡传之人,岂会是易与之辈。

    帝辛自有低看姬发的资本,但却绝非是说姬发实力不强,反而是姬发已经强到令所有人不可揣测的地步,只是帝辛已经作为天地间有数的强者,而姬发与帝辛相比不过是一个晚辈,两人焉能相提并论。

    微微一叹,帝辛知道这一切过了今日,终将与他再无丝毫干系,想的再多不过是涂叹奈何。

    面色恢复平静如水,帝辛不在去看姬发,而是看向姬发身后,极其远的地方,那里的天地元气有着一丝不同的异样波动。

    姬发并不知道帝辛的心思变化,此时九狱雷锋已经演化出来,如同紫玉雕琢般透亮,却又蕴含着足以毁灭一片天地的力量。

    右手虚抬,九座山峰依次飞出,在半空中竟然组成一座庞大的阵法,不停收拢朝歌城外的天地元气,转瞬间就形成一座高达百丈的紫色巨峰,直朝朝歌城墙镇压下去,似是要将帝辛与这万载朝歌古城共同抹去。

    不见帝辛有丝毫动作,却见原本半跪的八名血衣神将,全部站立起来,无数如同细沙般的血气在他们头顶汇聚,强大的气劲将他们周围的元气搅动的粉碎,仅仅只是八人形成的血气,竟然比起伐纣联军数十万军队凝出的血气更加强大。

    隐藏在甲胄之内的血色眸子,爆射出道道令人惊悚的冷意,天地间猛然出现一道百丈长的血气刀罡,原本如同云雾般的天地元气,被刀罡彻底搅成粉碎,化作冰冷的雨水滴落下来。

    (早晨起来辛苦码字,终于完成一更,今天两更奉上,喜欢的书友点点收藏,有推荐票的投上几张,谢谢了!)

第二十六章 那年弹指灭七侯(二更!)

    “嗞!”

    就像是纸片被撕开的声响,紫色山峰与刀罡触碰的瞬间,表面那层淡紫色的雷膜竟然直接被撕开。

    无数紫色小蛇从裂开的山峰内钻出,密密麻麻的朝向刀罡涌去,携裹着狂躁雷霆力量的紫色电蛇,击打在刀罡之上,明显可以看到大片细沙般的血气被化作虚无。

    猛然间,天空似是承受不住这两股力量的压力,竟然裂开了一条数十丈的裂缝,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吸力自裂缝内生出,百丈长的刀罡与山峰竟然直接破碎开来,被全部吸进裂缝之内。

    修者最令人向往的,就是他们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姬发与血衣神将虽然没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但他们交手扩散开来的力量余波,就形成如此长的空间裂缝,堪称恐怖。

    近百丈长的空间裂缝横亘在朝歌城上,强大的空间之力在半空形成一股极强的风暴,感知到裂缝里面的空间乱流,姬发不禁微微变色,身体迅速朝向后方退去。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修者追求力量到了某个阶段,就会开始接触法则的力量,而三千法则之中,以时间法则为尊,仅次之的就是空间法则,这空间乱流就是空间法则的一种体现。

    若是被吸入空间裂缝之内,他根本不能逃脱出来,除非领悟了时间法则,或者掌握空间法则的巅峰强者,才能在空间裂缝内不受伤害自由行走,只是至今还未听闻有哪个修者领悟了这两种法则力量。

    朝歌城作为人族千古皇都,浓郁至极的人道力量时刻护持着这座古城,因此百丈裂痕虽然恐怖,但在人道力量的作用下,很快就已经平复了下去。

    空间裂缝消失后,姬发衣袖轻轻挥摆,随即身后走出八道身影,一字摆开,两名金甲将军,六名身着侯服的王侯,八人俱是没有言语,冷目凝视着对面的血衣神将。

    将对将,王对王,虽然八名血衣神将实力非凡,但毕竟早已陨灭,如今不过是一丝英灵罢了,和姬发仍是有些差距的,何况帝辛并未出手,姬发自觉不能输了气势,何况在他看来这八名父亲留下的嫡亲心腹足以应对血衣神将。

    “有点意思!”

    帝辛漠然如冰,手指虚空微点,随即八道金色气劲径直没入血衣神将体内,他们身上骤然升起无数道强烈的金色光芒,就像是收获季节是稻田里面的金色麦穗一样。

    原本满是血光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刚才有些僵硬的血衣神将,像是被赋予了灵魂般,手中的战矛还有战剑响起声声脆鸣,如同活了过来一样。

    铿锵!

    响亮的金戈摩擦声响起,如同一片叶子掉落到平静的池水中,一道青铜古剑划破沉寂的天地,带着奇异的元气波动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抓着剑柄的手掌很虚幻,透着淡淡的乳白色泽,给人一种捉摸难定的感觉,从手掌上传来极其强大的元气波动,就像是完全用天地元气凝实出来的。

    所有人都注视这这张手掌时,它却消失了,就这样突兀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柄如同落叶般的青铜古剑。

    猛然,一名身着侯服的侯爷身前,像是被破开的镜子一般,出现一柄青铜古剑,还有那张虚幻的手掌。

    没有丝毫元气波动,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这位侯爷眉心,没有一点阻碍的刺穿进去,带着一捧妖异的血花自脑后穿出。

    那位实力强大的侯爷,甚至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死去,没有一点痛苦的死去,甚至已经死去了,他还不知自己已经死了,他的思绪已然停留在青铜剑穿过眉心的那个瞬间。

    其余七人瞳孔皱缩,能被姬发倚为心腹,自然拥有极强的力量,他们也都彼此知道根底,可如今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死,简直令人胆颤,若是这一剑的目标不是那位侯爷,而是他们,那他们能否抵挡得住,结果是显然易见的,他们挡不住。

    还没完,一道血色身影自虚空中走出,虽然已经没有了那柄青铜古剑,却仍然能认出这张轻易杀死一位侯爷的手掌,正是八位血衣神将中的一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血衣神将变的越来越虚幻,就像裸露在阳光下的水渍阴影,变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藏锋剑!”

    姬发认出了这柄剑,准确的说是认出了这一剑式的来历,这式杀死凌笙侯的剑法,叫做藏锋剑,或者说这柄剑本身就叫做藏锋剑。

    剑最令人畏惧的,就是它的锋,可是这柄剑却以藏锋为名,将剑锋掩藏起来,掩藏起剑锋的剑,又还能叫做剑吗。

    当然可以,因为握着剑的那张手掌,才是取决于剑是否锋利的原因,而被掩藏起剑锋的剑,却还能如此轻易穿透一位强大修者最坚硬的眉心头骨,这样的剑并没有多少。

    不过曾经有一位人族神将,他的剑就以藏锋敛意而闻名,他的剑从来都没有锋,但能挡住他一剑的人却没有几个,他叫做冷藏锋,他的剑叫做藏锋剑,他的真实身份,人族第十三神将。

    忽然间,天上飘起了阵阵风雨,又像是风,又像是雨,分不清究竟是风中的雨,还是雨中的风。

    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分清这究竟是风,还是雨的时候,这诡异的风和雨就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样。

    风散了,雨停了,两位血衣神将的身影也消失了,随着风雨和血衣神将消失的,还有两位金甲将军的生命波动,虽然他们仍旧站在原地,但刚才澎湃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就像是被这无常的风雨带走了。

    “风无常,雨无常,风雨无常!”

    姬发咬牙念出这十个字,盯着帝辛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忌惮之色,那是之前不曾拥有的。

    风无形,勾魂,雨无相,夺魄。

    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时候,有一对双胞胎弟兄,他们的姓很奇怪;无常,这就是他们的姓,而他们的名字却更简单,无常风,无常雨,就是兄弟两人的名字。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师从何处,只知道哥哥出手三魂俱灭,弟弟出手七魄皆亡,而且兄弟两人面目如一极难区分,经常两人形影不离,久而久之,兄弟两就被人称作风雨无常。

    没人知道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知道两人究竟怎样死去的,关于他们两人的传言很多,究于他们为人族建立的功勋,后世人称他们为第八神将。

    三名血衣神将出手,带走三名实力强大的王侯将军,并且没有丝毫的波澜,就是那样简单,看向后面还未出手的五名神将,所有人不禁一阵恶寒,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就连战马异兽坐骑都不禁嘶吼着退了几步。

    没有丝毫停顿,风雨无常出手过后,一名血衣神将身前凭空出现一张赤红大弓,虽然大弓很虚幻,就像是一道影子一样,但弓背上隐约透出的强大力量却那样清晰。

    大弓静静立在虚空,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极其火热,血衣神将轻轻抚摸着弓背,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随即血衣神将身体开始变的虚幻,化作无数赤红的烟雾汇集到弓弦处,烟雾自弓弦处朝弓背逐渐拉伸,最终一杆赤红如血的古箭慢慢生成。

    没有人拉动,就像是古箭自身将弓弦拉扯开,虚空一声崩鸣,弓散,箭出。

    “不!”

    被古箭锁定的那位王侯一声惊恐的呼喊,身体表面瞬间覆盖一层黑色罡气,似乎感觉还不保险,罡气下凭空浮出一具黑色战甲,又捏碎了一枚古朴的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紧贴在战甲之上。

    没有用,一点作用都没有,血衣神将以魂为弓,身为箭,这一箭根本就不是他可以阻挡的,带着流火之光的古箭,穿破层层防护,带出一抹猩红的血雾自他背后透出,随即消散无踪。

    这位王侯张了张嘴看向姬发,却并没有说出声音,随即化作无数黑色的烟絮,就像是被焚烧殆尽的枯柴一样,一阵清风拂过,随后飘散无踪。

    又是一箭毙命,又是一位神将榜上的有名神将。

    “周青!”

    姬发在心底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这位曾经说出箭出无悔,却悔在最后一箭悲悯神将周青,神将榜排名十一。

    猛然间,天空变的明亮了起来,就像是太阳要落下来一样,炙热的气息笼罩在朝歌城上,天空的天地元气似是要被点燃了似的,众人只觉得嘴唇微微干燥,就像是身体内的水分被烤干了一样。

    抬头望去,仿佛是太阳星自星海坠落,一个难以描述的火球砸穿天穹,径直朝向下方坠落。

    就像是传说中的萤惑星降世一般,携裹着无尽星火的陨石,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直接朝向剩余的四位王侯头顶砸去,这位出手的神将,竟然是要一次灭杀剩余四位王侯,堪称神威如狱!

    (好累啊!)

第二十七章 破镜

    “陨世星炎!”

    姬发幕然变色,掌心九狱雷锋瞬间凝成实质,顺着那颗坠落的流星迎了上去,紫色的山峰见风即涨,须臾间就已经如同一座太古神山般巍峨,坠落的流星竟被遮挡得不见踪迹,甚至连那燥热的热浪都掩盖去了几分。

    以九狱雷锋抵挡坠落的流星,姬发并没有丝毫停顿,朝着流星下的四位王侯大声斥道:“快逃!”

    早在流星坠落之际,四位王侯就已经脸色煞白,不仅是因为这流星火雨引动的磅礴之力,更是因为先前死去同伴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们已经失去了和神将对抗的信心,平日的武道意念早已变的极其迟钝。

    此时姬发出手抵挡住陨世星炎,他们自然嗅得生机,因此姬发呵斥之后,他们已然准备逃离。

    猛然间,一阵骨裂的声音响起,其中三位王侯动作一顿,直朝地面跪了下去,脸色变的极其煞白,身体竟然开始渗出殷红的血珠,望向姬发的眼神中充满恐惧,还夹杂着希冀得到救助的神情。

    来不及,根本来不及,九狱雷锋毕竟只是姬发临时凝聚出的,在陨世星炎强大的冲击之下,只是稍作阻挡,就被彻底击成粉碎,化作无数紫色光点四散溅开,将地面击砸出无数冒着黑烟的坑洼。

    星火陨石虽然在半空看起来很大,但落到朝歌城上也就只有房屋那般大小,强大的压力将朝歌城下的空间都凝滞住,被笼罩住的三位王侯竟然被直接压迫的跪在地上。

    姬发面色凝滞,有些不忍的闭上双目,伴着一丝不可察的凄凉呼声,一声通彻云霄的轰鸣适时响起,朝歌城下如同地震般摇晃不停。

    马匹异兽嘶鸣之音,王侯将相呵斥之音,兵戈剑戟碰撞之音,顿时伐纣联军乱做一团,只因为一颗天陨落星。

    好长时间,陨世星炎造成的震荡才停了下来,抬眼望去,方圆三百米的深坑映在眼帘,除了还有几丝暗淡的星火晦灭不定,坑洞里面别无他物,至于被压在下面的三位王侯,更是连一片布料都不曾剩下。

    剩下的那位王侯,有些狼狈的爬向姬发,身后的侯服更是焦黑一片,先前的贵胄之气一点都没有,纵使他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却也是元气大伤,只余留下半条命。

    至此,姬发派出八位王侯将军,只余一人苟延残喘,帝辛端立城楼之上,漠然如水,帝指点将,弹指七侯灭,恐怖如斯。

    “陨星辰……”

    “君王指……”

    “帝指点将……”

    姬发面色有些狰狞,却并没有丝毫冲动之举,姬昌生前遗留给他的八位嫡系心腹,在帝辛一指之下独留一人,在愤怒的同时,却也让他认清了和这些巅峰高手的差距。

    感觉到姬发气息变化,帝辛淡然一笑,随即剩余的三位血衣神将身影变的虚幻,最终消失无踪。

    这一切都是在帝辛算计之中,帝指点将唤出的神将英灵,虽然他们实力强大,但消耗的都是帝辛的真元力量,与其说是这些神将在战斗,还不如说是帝辛借助这些神将英灵在出手。

    最后一式“陨世星炎”,正是神将榜第二神将陨星辰的绝学,帝辛就是要以这一式来打醒姬发,让他清醒认识到两人的真正差距,只是借助陨星辰的英灵,就已经能有如此威势,若是帝辛亲自出手,那又是怎样的场景,难以想象。

    天地竟然诡异的静了下来,原先叫嚣不停的伐纣联军,在帝辛真正出手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在继续发出声响,剩下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一些心思不纯之人,更是面色如土,头低的都快要贴到地面上了,生怕被帝辛记住秋后算账。

    “帝辛,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姬发似乎瞬间变的成熟了起来,言语之间并没有丝毫个人情绪,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样。

    帝辛并未答应姬发的话,因为起先感应到的元气异样,此时在帝辛的眼中已经变的极其清晰了。

    神情难得的郑重了几分,帝辛伸出了一直缩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轻轻抬起,朝向很远的地方轻微一点,就像是普通人无聊时在空中一点。

    轰隆!

    数万里之外,猛然出现一根白皙无暇的手指,就像是精心雕琢出来似的,每一节指骨都清晰无比,如同羊脂白玉般秀美。

    围绕着白玉指骨猛然下起了小雨,还有无数浅淡的云雾,但却并非是云雾和细雨,而是不知汇集了多少天地元气的真元,浓郁到一个程度已经发生质变了。

    正如所有高深秘术一样,君王指,自然并非只有一式帝指点将,现在这一指,名为帝心无相。

    佛本无相,自以众生相为其相;帝心无相,自以众生心为其相,这是容纳众生之心的一指,也是容纳整个皇朝力量的一指。

    骤然,一根同样的指骨自对面伸出,两根指骨指尖相对,就像是一面镜子的正反面一样,镜子里面的指骨和外面的指骨,同样搅动的风雨不息。

    咯吱!

    一声极其清脆的声音响起,就见后面出现的那截指骨竟然不堪重压的吱吱作响,第一截指骨明显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裂痕。

    伴着这声清响之后,像是出现了连锁反应一样,这根指骨开始出现更多的裂缝,并且发出更多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是很多面镜子同时掉落到地上打碎的声响。

    裂开的指骨似乎是不愿意就此泯灭,开始不停的震颤,周围的天地元气也随着指骨的震颤,开始变的活跃了起来。

    而起先伴着指骨同时出现形同雨雾的那些真元,也如同万水归流一般,顺着那些裂缝融入了进去,像是要将这碎裂的指骨重新粘在一起。

    可是正如已经破碎的镜子,不可能重圆的,那已经碎裂出无数小缝的指骨,自然不可能再次变的完整如一,即使是那些相当于无数个普通八境强者体内总和的真元,也不可能修复这原本已经破裂的指骨。

    咔嚓!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整个指骨最后末端也布满蛛网一般的裂痕,像是已经到了极限,“砰”的一声震响,整节指骨化作无数骨粉自半空洒落下来。

    一颗散发着金色光泽的珠子,自指骨原先的位置掉落下去,不过这散发金色光泽的珠子却并非普通珠子,而是一颗血珠,一颗修为已至臻境强者的血珠,也可以说是精血。

    破碎了同样的指骨后,那根指骨并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着前方突前进,以看似缓慢,却是极快的速度继续前进。

    啵!

    一层水雾般的波纹在指尖荡漾,一个像是镜面的平面在指尖下显现出来,在那片满是灰蒙阴云的天空中,那一点翠绿是如此的显眼,如此的真实。

    白皙指骨并没有因此变故而停留下来,而是继续向翠绿色的镜面点去,带着那满天的细雨和云雾朝镜面点去。

    “咔嚓!”

    这次是真实的镜子破碎声音,并且还有无数镜子破碎的碎片,那翠绿色的镜面在指骨的力量之下,真就如同镜子般脆弱,只是一接触就已经变为碎片四处飞溅。

    镜子破碎之后,指骨径直没入虚空,只遗留下一个极其深邃的黑洞,如同黑色的骄阳挂在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自黑洞内传出惊天震响,像是什么东西折断了似的,还有一声极其愤怒的呵斥之音,不过距离太远却是听不清楚。

    朝歌城楼上帝辛面目不改,只是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不过很快就隐藏进宽大的袖袍,就连距离最近的妲己都没能注意到。

    很快,半空中的黑洞就已经重新愈合了,不过原本灰蒙的天空变的重新湛蓝了起来,刚才黑洞周围的阴云,已经全部被吞噬进去了,一抹湛蓝与周围的灰蒙显得如此不契合,却又带给人一种别样的心绪。

    众人看向帝辛的目光再次变色,这位从未公然出过手的大商皇主,修为竟然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很多人不禁在想此次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帝辛却并未注意下面的伐纣叛军,只是神情冷傲的看着天空,脸上一点异样之色都没有,人常说的孤高不胜寒,此时在帝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猛然间,朝歌城楼上空,四个方向同时出现四面翠绿色的镜子,与刚才破碎的镜面如出一辙,从里面隐约传来的元气波动,压抑的下面众人一阵胆寒。

    感觉妲己的手心有些微微冰冷的汗渍,帝辛紧了紧抓住她的手,侧头正好看到妲己美眸凝视,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两人会心一笑,重新抬起头,将目光放回那四个如同镜子的虚界通道。

第二十八章 星火焚楼

    “帝辛,你自尽吧,我给你帝王应有的尊严!”

    噼啪!

    一道惊雷霎时响起,紧随着一声极其冷漠的声音自虚空传出,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是声音原本的主人就没有感情。

    帝辛眼睛微微眯起,凝视了许久虚界镜影,眸子中金光倒射,无数影像幻灭不定,最终却只留下一片翠绿,就像是那四面镜影的色泽。

    “天道圣人!”

    长出了一口气,帝辛语气有些苦涩,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通天已死,你独木难支,若是自尽,留你帝王尊严,负隅顽抗,我等出手,万里朝歌,化作劫灰!”

    又是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言语间更是不留余地,好似根本就没有将帝辛放在心上。

    铿锵!

    伴着这道声音之后,四面虚界镜影内一股骇人的杀意喷涌而出,随后黑,红,绿,紫四道古剑猛然出现,悬挂在朝歌城东西四方。

    古朴的剑身如同天柱一般,森冷的杀机几近凝成实质,周围的空间都像是被挤压成水银一样,凝滞的压力压迫着朝歌城下的每一个人。

    “诛戮陷绝!”

    帝辛对这几柄剑并不陌生,魔主通天的随身配剑他自然清楚,而且也深谙诛仙四剑的锋利,只是此次再见,诛仙四剑还是诛仙四剑,只是当初那个率性豪爽的魔族之主,已经物是人非了。

    “圣人一言,就要断寡人生死,通天兄就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寡人就算再不济魔主,也不会被你等言语几句,就要自尽吧。”

    “哼!负隅顽抗,咒圣早已为你立下七魂恐咒,就算你修为堪比天道圣人,但没有圣人果位,仍是难免身死魂消!”

    帝辛面色一变,又是一位圣人开口道,并且还牵连出一位神秘的咒圣。

    妲己面色通红看着帝辛,美眸中充满忧伤与疑问,略显红肿的眼眶盯着帝辛,似是要询问这究竟是真是假。

    苦涩一笑,感知体内越来越多的黑红细丝,帝辛终于知道这令他昏沉七天的丝线,原来叫做七魂恐咒。

    “鬼道圣人也出手了!”

    有些虚弱的咳了咳,原本红润的脸色,猛地冒出许多黑色的线条,就像是蛛网一般覆盖在脸上,显得极其狰狞恐怖。

    “陛下……”

    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妲己不要说话,一片金光闪过后,那些黑色的丝线立即被压制下去。

    “寡人答应你,不过却有个条件,寡人要青丘一族万载长青。”

    “答应你。”

    最后一位圣人终于开口,却是极其淡漠,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比起前几位圣人的冷漠声音,却让人更加感到不适。

    这位圣人说毕,天空中的紫色诛仙剑化作一道流光,随着一面虚界镜影消失无踪,紧跟着其余三位圣人也一同离开。

    姬发面色骤然一变,盯着帝辛的眼瞳闪过一丝骇然,不过却很快就被掩饰了下去,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的不自在。

    底下诸侯不禁潸然色变,这就是圣人的威势,强势如帝辛这样的君王,在四位圣人并未现身的情况下,仍被逼迫自尽。

    虽然四位圣人已经离开,并且帝辛仍旧活着,但所有人却都知道,帝辛这位大商的末代君主,今日必将走向落幕,因为他用自己的不反抗,换来了青丘狐族的万载长青,这是他对妲己至死不弃的回报。

    看着城楼上的帝袍身影,不止一位选择了沉默,这位不可一世的强大君王,如今身边竟连一个收尸之人都没有,忠于他的臣子也都在界牌关那一战中折戟沉沙,不免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武王。”

    四位圣人离开后,立即有几位王侯策马上前,对这姬发拱手一礼。

    “去吧,孤王先前答应的,不会更改。”

    “多谢武王,来日武王登基为君,我等世代为臣。”

    几十位诸侯当即率军进城,要分割这座人族历史皇都,这是他们率军声援姬发的条件。

    待所有诸侯全部走进朝歌城后,姬发冷笑一声,想起原始圣人离别前的传音,心底默默自语:“来日为臣,不必了,你们既然是大商王侯,那就随着帝辛一起上路吧,四十七位王侯将军,足以做为你的葬品了,君王的尊严,四位圣人也算给你了。”

    “返回西岐!”

    姬发一声令下,剩余的大半诸侯将军虽然心有不满,但仍然开始离去。

    不知何时,帝辛和妲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城楼之上,而朝歌城内一座九层塔楼却燃起了灯火,就像是星海深处的万千星芒一样闪亮,那楼叫做摘星楼,那火叫做天星辉。

    不知从何处传出淡淡的乐音,摘星楼上的星辉闪耀不停,像是随着乐音起舞的精灵一般,幻灭不定,明灭不息。

    摘星台上,帝辛倚靠帝座,雾眼朦胧的看着下面翩然起舞的妲己,只觉得人生不过如此,难得一红颜相伴,不禁又开始高歌:

    “北有佳人兮,凝脂媚娇;丘阁靥笑兮,香培玉琢;轻娥粉黛兮,舞风弄雪;醉倚君王兮,黔首鹅黄;”

    ……

    “俯首岭丘兮,独断乾刚;身禁宫围兮,阙子四方;垂首奉殿兮,章华胄贵;策论九州兮,语惊庙堂;”

    ……

    “君王迟暮兮,与谁衷肠;白首不老兮,红颜成殇;莫问今朝兮,笙歌载舞;携手黄泉兮,来世续缘!”

    帝辛歌声如雷,妲己翩舞如蝶,无数血色的珠串自她体内飞出,不但没有一点血腥,反而还带有一种异样的神圣。

    像是秋殇之后的花瓣一般,混杂着无数天地元气的血珠,洒满摘星楼的每一处青砖石柱上,燃起圣洁的乳白火焰,这就是天星辉,犹如星辉般璀璨的火焰。

    传言中,天地间有无数美妙的舞蹈,但却有一支舞是最美的,美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却又充满哀意,因为这支舞是要用生命来跳动的,她的美就在于每一个动作都是生命的升华,每一次俯首掩言都是逝去的青春,她的名字叫做“葬红颜”。

    葬红颜的美,不仅是因为她是要用生命来跳动的,更是用情至极的女子,为了挚爱不顾一切才能跳出来的,结束一生的年华,舞动此时的情绵。

    这位妖娆的青丘狐主,美艳的倾世皇妃,在君王落幕之际,甘心伴君共走黄泉路,终于舞出这情哀意绵的“葬红颜”,葬的是她风华正茂,全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一世之恋。

    帝辛的歌声早已散去,胸腔传出有些沉闷的呼噜声音,他身上的生机也开始慢慢散去,一位圣人出手算计,就算是以他这样的强大修者,在七魂恐咒之下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却是一生都清醒着的,为人族殚精竭虑,唯恐在这遍地危机的洪荒大地上,因他而造成倾覆之灾,到了现在,难得有了一醉的机会。

    妲己越舞越快,气息也越变越弱,而摘星楼上的星火也越来越强,远处看去就像是被星光灌注一样,将已经黑色的夜染成白天。

    “侯爷,摘星楼……”

    “不必去管,帝辛纵使快要死去,但终究不是我等可以抗衡的,这摘星楼就让它随着帝辛一起消失吧。”

    朝歌城作为人族皇都,不知收藏了多少宝藏,如今在这些王侯纵兵劫掠之下,早已不复先前的辉煌,甚至就连殿上的牌匾都被拆下来,真是贪婪不过如此。

    这些已经癫狂的王侯,并没有发现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淡漠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冷意,正是早先离去的国师申公。

    将帝辛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妲己轻轻捋动帝辛鬓角苍白的发髻,暗淡的眼神中却洋溢着难得的幸福。

    此生君言负妾,妾心与君同死;黄泉路上多孤寡,妾做君伴羡旁人。

    呼呼呼……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摘星楼顶,掀起那金雕玉镂的帐幔,冷寂的摘星楼上,天星辉的光泽在每一寸石阶,每一根青铜柱上尽情绽放它的光彩。

    轰隆!

    仿佛地龙翻身般,整个朝歌城内骤然颤抖起来,无数裂开的口子如同巨兽的大嘴,将城内的所有屋舍和生命无情的吞噬。

    王侯将军,伙夫小卒,战马异兽,四处都是死亡的呼喊声,不过在这天顷之变下,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渺小。

    整座朝歌城,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有摘星楼,圣洁的白色光芒像是坚硬的堡垒一样,纵使外面地覆天翻,我自毅然不动。

    也有人发现了这处最后的希望,像是蝇虫一般扑涌而来,不过却很快融进天星辉的白焰中,只能平添几分光亮,纵使那几名强大的王侯也不能幸免。

    一座坟墓,埋了帝王,葬了乱贼;生前为臣,帝王架前奉车马;死后为逆,倾天墓下侍君魂。

    风,起了……

    雪,落了……

    朝歌城,模糊了……

第二十九章 梦杀人

    呼呼呼……

    萧瑟的风,拂动散落的叶,黑色的土,载着干涸的柳。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地面尽皆是黝黑之色,不是草木焦枯后的灰黑,而是泥土的色泽本来就是黑色的。

    一株古树孤零零的扎根在黑色的泥土上,旁边竟连一个同伴都没有,树身躯干早已裂开无数道裂痕,并不是被剑斩开的,而是漫长时间在树身上留下的痕迹。

    无数细线自树身上垂下,黑色的细叶缠裹在线条上,风起时,就像无数剪刀一样将细叶裁下,却没有吹出多远,散落在树身周围,这是一株柳树,已经老的快要死去的柳树。

    猛然,地下的柳叶开始振动,随即竟直接抛飞起来,此时的风很小,并不是风将柳叶吹起,因为一只手掌从抛飞的柳叶间撑起。

    紧随着,是更多细叶被抛飞起来,一道青色的身影自杂乱的柳叶间坐起,任由那些柳叶打在脸上也没有丝毫动静。

    赢易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坐在潮湿脏乱的泥土里,眼睛里面像是有时间在快速流动的痕迹,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眸子也被土黄的混浊之色遮掩,比起那些饱经沧桑的老人更像老人。

    “我是谁?”

    “朝歌?”

    “帝辛?”

    “圣人?”

    “赢易?”

    ……

    口中不停重复这几句话,每重复一次,眼中的黄浊之色就褪去一分,星辰般的黑亮就添加一分。

    “大秦皇子,赢易!”

    猛然间,这六个字响彻在赢易脑中,往昔种种有如潮水般涌来,进入试炼遗址内的所有事件每一桩都在脑中闪逝而过。

    化龙劫,安陵析,饕餮真魂,秦帝,阴阳劫运经,古庙镇魔,燕青,剑一夕,乘舟送尸,血海镇碑,妲己,帝辛,朝歌城,姬发,圣人,摘星楼。

    种种一切都在心中走了一遍,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或者说先前的经历。

    一阵凉风拂过,下意识的将手搭在衣领上,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的朝左侧屈指一点,紧跟着就听到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一道雪亮的光芒反射而过,随后无数碎片在冷风中飞舞,一道黑色的身影也自风中显露出来。

    来人很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其余变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赢易,手中还持着已经断了的残剑。

    “这人是杀手!”

    没有丝毫迟疑,赢易已经判断出此人的身份,因为他身上和当初宋童那种气息是在太像了,只是他的实力比起当初的宋童强大太多了,这是一位融元中境的杀手,却足以刺杀上境高手。

    一阵紧促致密的摩擦声自青年体内传出,随即就见青年身体从持剑的左手开始,爆开无数团血雾,这是彻底的爆裂开。

    青年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那股真气入体的瞬间,就已经被摧毁了所有生机,连带着他的灵魂。

    就像烟花一样,青年从手臂到头上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块筋膜皮肉,一寸寸的爆裂开来,赢易就那样静静看着,看着青年身体化作无数血色粉尘,两人相隔不过一丈,那些血肉化作的粉尘却像是有意识般的绕着赢易散开。

    “怎么会这样!”

    望向眼前如同灰粉尘的血雾,赢易心底犹如掀起滔天巨浪,瞳孔的骇然之色久久不能平复。

    微微作痛的手指将赢易唤醒几分清醒,感觉缠绕在指尖的太阴真气,正在以一种极其特殊的轨迹退去,一种异样的情绪自心底萌生。

    “借尸还魂,还是梦回万古,亦或是……传承!”

    那种奇异的元气运行轨迹,赢易很清楚是什么,也很清楚刚才他那看似简单的伸出一指,代表的又是什么,脑海中两道身影渐渐变的融合在一起。

    “帝指点将!”

    虽然并没有梦中帝辛施展的那样强大,但赢易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刚才那心血来潮的一指,的确是当初帝辛施展出来的君王指法。

    大梦初觉醒,生平谁先知。

    赢易如今已经可以肯定,当初血海古碑将他带到了那个久远之前的年代,那时还是万族共同逐鹿洪荒的时代,而他,意识融入了当初人族共主,大商皇主帝辛的身体,以不同的角度,见识了当初人族与仙族的最终一战。

    强大的商皇朝落幕,也章示着人族的失败,虽然过去了不知多少时代,甚至经历了几个纪元,但这里仍旧遗留着当初的痕迹,人族的历史没有遗失,因为这里,就是当初的朝歌城,天墓,就是申公豹为帝辛挖出的那座大墓。

    联合起当初燕京神秘老者说的乱世将起,试炼遗址内正在觉醒的神秘大魔,还有如今这座几千年神秘天墓之谜的揭露,赢易只觉得这个时代当真会是一个不一样的时代。

    按照当初燕青的说法,见过这面古碑的人不在少数,可是那些人也只是从古碑表面悟出神通秘术,这次他们竟然被古碑将神魂拉扯到万古之前,亲身经历那段遗失的历史,可谓是变化的开端,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变化更是难以臆测。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经历这梦回万古的机遇,但赢易知道这次他是真正遇到大机缘了,比起当初秦帝神魂馈赠,还要更大。

    帝指点将,末代商皇最强大的手段,当初只是一指唤出八名神将英灵,弹指覆灭七位强大王侯,这门秘术的威力远超出赢易知道的所有秘术。

    帝心无相,这是一门真正的帝王绝学,当初帝辛只是汇集一个皇朝的力量,就堪比至高无上的圣人,若非是遭到咒圣的算计,恐怕那几位圣人也不敢如此逼迫。

    若是在如今这个人族为主角的天地间,汇集整个人族的力量,那帝心无相的力量,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只是神魂感知,并非真正理解君王指的奥妙,但对赢易来说也是惊人的机缘,这有缺陷的君王指法,仍旧凌驾于赢易掌握的所有秘术之上,这是超越圣级秘术的演化,带有天地间最本源力量的奥秘,远非普通天级秘术能比。

    这算是赢易掌握的第五种秘术,噬影秘术已经随着噬影魔功被废除,已经不能修炼了,而玄牝晶手虽然强大,但却要融元境才能真正体现出来,如今只能作为一门防护秘术,远远达不到那种出手遮天的效果。

    炼狱烘炉更是正处于摸索状态,何况还在镇压炼化太阴星核里面的古魔之力,也只能作为防御之术,想要真正重现太古饕餮的本命神通,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毕竟并非人族秘术,炼狱烘炉根本不是苦修就能掌握的。

    至于玄阴血焰虽然极其强大,但却处处透着诡异的魔性,况且每次使用玄阴血焰总会有生机流失的感觉,而玄阴血焰却变的越来越灵动,就像是寄生的感觉,赢易总觉得玄阴血焰并非这样简单,那位血神君或许留有后手在这门秘术之上。

    如此算来,能真正值得仰仗的秘术竟然没有一门,这就是赢易和那些真正高手之间的差距。

    徒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相应的秘术可以使用,对敌时只能是简单的以力压人,面对实力弱于他的对手自然是横推无敌,可是面对剑一夕雨暮晨这种真正的强者,反手间就会被镇压,虽然有境界的差距,但秘术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

    不过如今有了这门君王指法,足以弥补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若是赢易踏足融元,时刻沟通星海太阴星力,四境修者掌控元气的手段对赢易来说等若于无。

    三境融元,太阴星核融合的不在是普通的天地元气,而是更加具有毁灭力量的太阴星力,只要星核不毁,将会生出源源不绝的太阴真元,远远超出普通融元境修者,那时赢易将真正跻身年轻一辈顶尖强者。

    手指在虚空莫名抓了几下,赢易脸色微微一变,刚才死去的杀手遗留下的气息中,充斥着浓郁的丹药气息,只能说明此人的修行与丹药有关,而大燕修行者却并没有以丹药修行闻名的宗门世家,只能说明此人并非大燕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其余几朝之人,也就是说,进入天墓之址的真正敌人,其余几朝的修行者终于出现了。

    赢易虽为派往大燕的质子,但来到这天墓之址,无论是大燕还是其余几朝之人,都会认为赢易是燕人,毕竟赢易的真实身份,只有寥寥数人才知晓。

    而能进入天墓之内的修者,都是每个王朝最有天赋的精英,可以说是王朝的基石,在诸多朝中大人物的默许之下,死于天墓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得事后追究,这就造成每次天墓开启,都将成为众多天才人物的坟墓。

    一座朝歌陵,埋了君王,葬了春秋,七朝千古英杰,洒尽胸腔热血,到头来,只得鬓白丛生,途叹蹉跎!

第三十章 药王宗

    没有边际的黑色土地上,七道身着紫色道袍的青年默默前行着,衣袖边上用青色细线勾勒出古朴的大鼎,最前方的男子胸前绣有四座青色三足鼎,其余六人俱是绣有三座大鼎,显得极其神秘。

    猛然间,第三名青年脚步一顿,脸上涌出一股异样的潮红,紧随就是一道血剑兀的喷涌而出,整个人如同一根稻草般栽倒下去。

    “师兄!”

    “杜青!”

    周围几人瞬间变色,赶忙上前就要查探。

    就见他从怀中一阵摸索,随后掌心出现一枚青色丹药,有些颤抖的将丹药送入口中,随即开始闭目调息。

    “抑魂丹!”

    “怎么会?”

    “难道……”

    几声惊呼从一人口中吐出,显然是那位师兄吞服的丹药,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

    “不错,地仆死了,没有丝毫抵抗,瞬间被破灭身体,连残片都没有剩下。”

    此时,那名吞服青色丹药的师兄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却有些中气不足,脸色比起原先惨白了不止几分,明显只是暂时用丹药压制住伤势。

    “杜青,怎么回事?”

    此时,那位一直都未言语的四鼎青年开口问道,神情极其冷淡,听不出来有任何异样情感。

    “药师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通过地仆最后传输过来的残影片段,我只看到了一根手指,更像是一片天地。”

    “经过无数药物培养的地仆,堪比融元中境体修的肉身,在那根手指之下,竟然连丝毫抵抗都没能做出,就被轻易捻成血泥,甚至我怀疑就连天仆遇上此人,也会是同样结果,真是可怕的秘术,可怕的人。”

    “能确认他是哪朝中人吗?”

    一阵迟疑后,药师兄继续开口问道。

    “不确定,其余几朝有名姓的青年修者,都没有这个人的资料,有可能是一些隐世宗门或者隐世家族的人。”

    杜青有些苦涩答道,甚至连对手面目都未曾看清,就已经被磨灭掉信心,这对一名修行者来说,不是苦涩二字就能言语的。

    “你先休息吧!”

    药师兄听完后,并没有多做言语,随即一道绿色光芒闪过,原地竟然出凭空现了一道身影,黑色的紧身战斗服食,空洞无神的瞳孔,浑身上下充满死寂气息。

    最诡异的是他的双手,犹如干枯的树枝一样,没有一点血肉的丰满,墨绿色的指甲都有手指长,泛着冷鸷的寒芒。

    绿色身影普一出现,浓郁的丹毒气息就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有种几欲作呕的感觉,仿佛这道身影就是天然的毒物。

    他当然不是毒物,却也不是人,准确的说是药人,赵王朝药王宗的药人。

    世间修行之道万千之变,总的来说就是对天地元气的感悟与运用,不断吸收天地元气来淬炼身体,达到拥有等同于天地之力的强大力量。

    天地元气吸收因人而异,天赋不同的修行者对天地元气的感知也大相迥异,不过天地总是奥妙的,既然人能钟于天地,自然也有其余物种钟于天地所爱,普通的兽类植被经历天地造化,也会衍变为同于修行者的存在。

    药王宗的修行者,就是利用这些得天地造化的奇珍药物来修行的,而药仆,正是每个药王宗修行者的核心。

    世间总是有诸多不公平的事情,而药仆就是如此,药王宗的修者选取体质特异的凡人奴隶,在他们身上尝试融合诸多特制药物,不断改进他们的身体素质,将他们进行非正常的特殊进化。

    经过这些药物和药王宗修者特殊的手段,这些药仆虽然并没有进行修行,但他们却拥有着修行者的手段,甚至比起一些修行者更加强大。

    药王宗每一名弟子,都要祭炼出自己的药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成为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甚至真传弟子,这也是药王宗的天然法则。

    药王宗的药仆分为人仆,地仆,天仆,而人仆对应的就是内门弟子,地仆对应的是核心弟子,天仆自然就是真传弟子。

    地位与实力总是相辅相成的,祭炼人仆的内门弟子,只是药王宗核心的最底层,只比那些还没祭炼出药仆的外门弟子地位高些,而祭炼出天仆的真传弟子,甚至比起宗门长老都要更尊贵一些。

    每一位药王宗的核心真传弟子,往往在同阶中都是最强的,因为他们从踏入修行路的开始,就花费大量精力祭炼出来的药仆,本就是不弱于他们存在,甚至某种程度上比起他们更要强大。

    与人争斗之时,很容易就能形成二打一的局面,有时甚至不用自己出手。

    而且在探寻某些险境的时候,药仆就相当一条命,那些诸多修行强者都不愿去探寻的险境,对药王宗的修者来说只是利益与代价之间的衡量罢了。

    由于身体有大量药物存在,药仆的生命远远强于普通修者,如果不是被彻底粉碎身体或者击碎头颅,就算是只剩下一半身躯都能继续战斗,而损失掉不过是重新祭炼一具罢了,对于常年行走于各处险境的药王宗人来说,虽然重新祭炼一具药仆代价很大,但也不是不可能接受。

    “药师兄,你要亲自出手了吗?”

    看到这具明显不同的药仆,旁边的几名青年修者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自然知道这位药师兄实力究竟有多强,作为他们此次的领军之人,药常在的实力早已突破四境,而这具药仆纵使在宗门所有地仆,也是名属前列。

    “此人大有问题,我要先行看看,若是可行,我会将他祭炼成下一具药仆。”

    “什么!”

    周围几名青年明显很吃惊,因为他们知道药常在话音里面的潜在意思,如今的药常在已经是真观境的修者,想要达到五境自然是要重新祭炼一具药仆,并且将是一具天仆,而这具天仆也将与往常的药仆大不相同。

    每一位药王宗的修行者,在这一步之时,都会是慎之又慎,绝不会轻易做出选择,因为这具天仆将代表着他以后修行之路,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可以说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连那人面都未曾一见,竟然就做出如此决断,绝非宗门那个狠辣的药师兄,如此一来,只能说明那个令杜师兄都泯然之人,绝非他们想象那样简单,此人能引得药师兄的注意,怕是真的有大问题。

    并未在意那些师兄弟的想法,药常在手中几道翠绿真元浮动,随即几个神秘的手印打在面前的药仆之上,嘴角轻轻泛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一指点在药仆眉心。

    一阵清风拂过,身前的药仆已经消失无踪,只是因为速度太快,已经超出眼睛反馈回来的影像罢了。

    看着眼前已经无踪的药仆,药常在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他们这些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如此决断,只是因为先前他们没能经历一场大造化,若是他真的没有猜错,那个一指捻碎杜青地仆的青年,身上隐藏的岂止是大秘密。

    若是真的能擒获此人,恐怕药王宗就已经不可能容纳得下他这条猛龙,想到这里,药常在眼底猛然爆出一阵精芒,很快又被隐藏起来。

    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一次出手,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赢易仍旧缓步易趋的走在满是黑色的土地上,同时回忆刚才出手瞬间的一些变化。

    身体的变化,经脉的变化,真气的变化,还有出手后思维,天地元气和那名似是杀手的身体变化,每一个细节都在重复的回忆着,只有这样才能慢慢领悟刚才那一指的真正奥义。

    刚才那一指,赢易知道并非是他所点出的,准确的说来,还是他沉浸在帝辛的意识之中,与其说是他点出的君王指,还不如说是帝辛借着他的身体,将这门帝王绝学重现世间。

    想要真正掌握这门帝王绝学,赢易需要走的路还很长,如今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赢易不远处,一道绿色的身影以难以见得的速度,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行,就像是有着什么引领着一样,没有丝毫偏差的朝向赢易袭来。

    太阴星核里面的真气海,骤然间沸腾无比,无数滴太阴真气自星海内升腾起来,顺着赢易手臂经脉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运转,回忆当初神来一指,赢易开始自主尝试着君王指法的行功线路。

    猛然,一阵异样的气息波动将赢易惊醒,抬头看向那处不一样的方向,赢易变的有些郑重,能造成如此强力的元气波动,绝非普通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与此同时,不知多远的地方,药常在神情一震,嘴角又掀起异样的弧度,盯着一个方向低声冷笑,那是赢易正在看着的地方。

    “终于找到你了!”

第三十一章 地仆(今天一更!)

    轰隆!

    强烈的元气震荡,将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出去,浓郁的天地元气甚至已经可以肉眼看到,无数绿色的云雾在赢易眼前升腾起来,就像是沼泽地里面的毒漳一样。

    紧随之的,就是扑面而来的丹毒气息,就像是无数炼制失败的药渣混合在一起,堆积在一间小密室里面扩散不开来,久而久之发生异变的毒气,甚至能轻易毒死数千人的军队。

    早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赢易就已经用敛息术紧闭口鼻,可就算是这样,仍然感觉诸多不适,头脑一阵眩晕,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未进食的腹部阵阵恶心的感觉由然生出,竟不自觉发出几声低声的干呕。

    迅速压制下身体的异样,甚至周身毛孔都被真气封闭起来,极其凝重的看向那处动荡的空间,在他的意识中一道绿色身影变的清晰。

    崩!

    就像是一根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原本站立凝望的赢易,如同利箭一般朝后倒飞出去,脚步在地面犁出一道明显的凹槽。

    黑色的泥土在赢易的脚下四散翻溅,空气中残留着一抹浅淡的红蕴,还散发着些许香甜的气息,这是血腥的味道。

    修行者截取天地力量以蜕变本身,和那些深山险地生长的灵芝宝药一样,身体早已经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甚至说,修行者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宝药,无数精粹的天地灵药,日日夜夜吸收的天地元气,还有先贤创造出来的修行法门,时刻都在推进着这种蜕变。

    赢易如今虽说修行境界不高,但这种变化却是真实存在的,从修行开始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一些变化,体内的鲜血发出香甜的味道只是最基本的变化。

    拭去嘴角的血渍,赢易面色变的有些难看,竟然连面目都没能看清,就被打飞出去数十丈远,即使这一拳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伤害,仍旧将赢易近来剧增的信心打击的不小。

    无论是和剑一夕立下剑誓,还是孤影踏舟血海送尸,亦或是不久前帝王一指瞬杀那名药仆,都是存着一种有我无敌的心态,可如今这一拳彻底将他打醒。

    在修行路上他也只是才刚刚起步,不谈那些早已站在修行巅峰的大人物,只是如恒沙多的四境修者,就足以轻易杀死他,如此看来,他确实没有自傲的本钱,同境无敌不能说明天下无敌。

    弹去身上贴着的墨绿柳叶,赢易变的认真起来,能如此轻易一拳打飞他,不可能是三境的修者,如此一来只能是真观境的强者,虽然这位四境强者有些诡异。

    左侧瞳孔最深处,一点极其乌黑的亮光缓缓升起,就如同正在被唤醒的星辰一般,赢易身体微微散发出寒意,却是比冰川寒潭更要冰冷。

    骤然,一道惨绿色的阴风呼啸而至,不过赢易却知道这并非阴风,而是那人出手了,本就以速度自傲的他,在感知如此快的攻击之下,仍不禁一阵骇然。

    太阴星核之内,被镇压的古魔之力一声悲鸣,蛇尾骤然化去了一节,换之而来的,就是无数滴如同水滴的太阴真气,像是万川归流般,涌进了赢易的经脉各处。

    赢易整条右臂瞬间晶化,无数锋锐如刀片的冰层,像是鳞片一般扎在他手臂上,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几乎被寒冷凝滞住。

    虽然赢易后于绿影出手,却给人一种他先出手的感觉,原本几乎不能看清的惨绿身影,竟然在赢易一拳之下停滞在半空,如同短剑样的锋利指甲上,缠绕着无数像是烟雾的虫豸,让人遍体生寒。

    紧随着,一青一绿两道身影重新缠斗在一起,地面的泥土在两人脚下,变成一块块的坑洼,或是一道道尺深的剑痕。

    赢易微微吃惊,足以捏碎中品法器的玄牝手,一拳又一拳打在来人身体,竟然发出砰砰的撞击声响,一点也不像是打在血肉上,反倒是像不停的捶打一块钢板。

    数百拳下去,不仅没有伤到对方,反倒是自己的拳头隐隐作痛,不禁暗自揣测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肉身强度比起一些上品法器也不遑多让了。

    不自觉的,赢易开始改变了战斗方式,强行攻击根本造不成伤害,反倒是他自己真气损耗过度,长次以往下去最终吃亏的还是他。

    绕着对方身体开始游斗,尽量避免和对方强行碰撞,而且每一丝真气都尽可能做到物尽其用,避免过多的损耗。

    滋啦……

    像是烈火烹油一样,赢易手臂上猛然飘起一阵冰花,伴之还有无数墨绿色的黑点,仔细看去依稀能辨认出那是无数虫子的尸体,已经彻底被冻的僵死。

    一阵鲜艳的血花自赢易手掌暴起,紧随之就是更多的冰屑四散溅开,那不知是怎样生出的指甲,竟然直接将玄牝晶手撕裂开来,伤到赢易的血肉,除了剑一夕那道剑气,遇到的对手还没有能如此轻易那就撕裂玄牝晶手的防御。

    倒退出去后,感觉手臂一阵麻痒的感觉,低头一看就见原本红瑞的肌肤,竟然开始泛起绿色,而且手臂上三道血槽极其明显,翻卷起来的血肉竟然也已经变成绿色。

    而且这股绿意正在不断加深,还有阵阵撕裂的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血肉筋膜,不敢丝毫大意,迅速探查右臂的伤口。

    细微感知下,无数看不清悉的虫豸,正在手臂四处撕咬,只一会就已经有大片血肉细胞被破坏活性,变的枯死下去,而且赢易发现这些枯死的血肉上,更多的虫豸正在生出。

    面色微微一变,手臂上猛然升腾起一阵血焰,竟然发出阵阵噼啪的炸响,像是有一大把豆萁被填进篝火中,无数虫豸像是遇到天敌一般乱作一团,不过却没有丝毫作用,尽数被玄阴血焰噬尽生机。

    右臂真气轻微一阵,被烧死的虫豸尸体彻底化作死灰,赢易左掌代刀,原本破坏的血肉顿时被削落大片,艳红的血滴重新滴趟下来。

    太阴真气拂过,伤口附上一层薄冰,原本不止的血珠顿时变成一团血浆,将裸露在外面的血肉包裹起来。

    眼底闪过一丝戾色,快速躲避着绿影的攻击,赢易迅速分析当前的局势。

    现在攻击他的绿色身影,明显和当初刺杀他的那名青年相同,他们都不是人类,或者说当初是人类,却被一种邪异的手段抹去灵智,变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这些东西不仅速度极快,肉身比起精钢还要坚硬,而且像是身体内有无数毒虫毒草,每一次攻击都附带着大量的毒物,虽然没有四境强者的境界,却有着丝毫不弱于四境的实力。

    念及至此,赢易知道不能继续拖下去,时间久了不可能抵挡住这怪物的攻击,很早他就知道如今和四境强者还有不小差距,通窍境想要越过融元袭杀真观境的修者,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怪物虽然有四境的实力,但却没有四境的智慧,只是凭借着本能在战斗,虽然攻击很强,但却也要能打到赢易才行,而且对很多修者最为棘手的毒气毒虫,一把玄阴血焰就能烧的干净,故此赢易才能支撑这么久。

    不过久守必失这个道理,赢易是极其明白的,况且能制造出这样一具怪物的修者,肯定绝非他能应付的,若是怪物的主人来了,想要逃掉都是奢想。

    想到这里,赢易手中猛然出现一滴血色水珠,正是当初的血神子,不过此时的血神子明显更为鲜艳,比起当初更加妖异。

    血神子出现的瞬间,对面的怪物攻击猛然停顿了一下,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后退去,似是对这血神子有很深的忌惮。

    一阵惊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赢易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脱身的绝佳机会,手臂悬空虚画,一道血色细线在空中浮现。

    很快,这根血线开始没有规则的拉扯起来,化作一张红色大网朝向绿色身影覆盖而去,赢易身影却是朝反方向暴退而去,瞬间就已经化作一道黑影。

    像是被网住的鱼一样,绿色身影一阵低沉的吼声,在玄阴血焰化作的大网内显露出身形,正是当初药常在放出的药仆。

    不过此时药仆明显很痛苦,无数绿色雾气笼罩在他身上,玄阴血网正在不停收缩,药仆身体表面无数毒气还有虫豸被焚烧殆尽,本就狰狞的面孔变的更加扭曲。

    猛然,一道异样的气息自药仆身上散发出来,原本混浊无神的瞳孔中,竟然生出一抹智慧的光彩,而且嘴里竟然发出低沉的冷笑。

    身上缠绕的毒气虫豸化作一空,随之是一股极其精纯的真元,就像是被刀割断的绳网一样,玄阴血网猛然溃散开来,化作无数血光消散无踪。

    “竟然能克制我药王宗的功法,有些像是中古血神君的玄阴血焰,如此你就更该死了。”

    药仆看着赢易离开的方向,一阵阴笑,竟然发出药常在的声音,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破空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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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皇朝介绍:
中古末期,三皇把持社稷神器,建立无上皇朝统御众生,无上皇朝历经五位绝世大帝后,诸侯占地割据,不听皇命,千年战乱,七大诸侯继承无上皇朝遗泽,吞并其余诸侯,建立七大王朝,划地止戈。 大秦八皇子被派往燕京为质子,却不想由此拉开大劫的序幕……人道皇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道皇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道皇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