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机会只有一次！
轰隆隆！
武当山下起风雷，空气粘稠，很多没有资格入座，立在山脚四方的武林人士呼吸都变得沉静了，这五国武林大会尚未开始，就弥漫出这样的气氛，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惊世之争。
他们看走下武当山的那道身影，就算是对于不少中年，乃至老辈人物而言，都显得有些陌生，毕竟这一位崛起太快了，堪称当初年轻一代的神话，就算眼下时过境迁，当初北海岸边，九帝悬旗，妖皇伏首，也不过刚刚过去了五年。
当年的小神仙，之后的青羊峰主，后来的道院之主，再之后的光明龙王，直至而今，五国皇室共尊……光明龙皇！
一个皇字，拥有着太多的意义。
龙虎山、涅宗、天帝城、蜀山、五神宗、天宫、太灵宗、圣门……
武当山脚，苏乞年立在解剑石前，看向前方，这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五年不长，也不短，当初的年轻一辈，开始朝着中年跨越，逐渐取代昔日的中年一辈，成为各宗派、世家的中流砥柱，乃至顶梁柱。
当然，也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多是一些年轻人，刚刚褪去青稚，稍长的及冠，他们目光很锐利，朝气蓬勃，江湖还没有磨去他们的棱角，此刻立在武当山前，肆无忌惮地挥洒着炽烈的气血，吸引着四方目光。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苏乞年，对于这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曾经年轻一代的传奇人物，有好奇，也有憧憬，而更多的则是向往。
他们相信，接下来是属于他们的岁月，未来终将超越过去。
“拜见光明龙皇！”
“拜见光明龙皇！”
……
紧接着，诸镇国大宗，武林宗派，世家中人开口，接连行礼，以大汉八大镇国大宗为首，相较而言，四方诸国到来的武林中人，九成以上都没有动弹，只是平静看眼前这一幕，像是置身事外。
“苏某知道，诸位有所顾忌。”
苏乞年开口了，他语气平静，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尤其是四方诸国武林中人，皆露出了震动之色。
“苏某也很清楚，诸宗派、世家各自的考虑，以及……利益纠缠，更不愿去趟这趟看来很浑浊的海水，不过共伐四海势在必行，苏某知道，不只是大汉，来自景唐、不周、南诏、大元的诸位同道，今日前来，早已有所准备，出手吧，机会只有一次。”
出手吧，机会只有一次！
随着苏乞年话音落下，武当山前，四方寂静，很多散修江湖客露出振奋之色，没想到这位光明龙皇如此直白，这是欲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武林大势吗？
世人都传光明龙皇苏乞年武力盖世，曾于北海岸边击毙九大妖帝，乃至当代鲲鹏皇，都陨落在其刀下，但放眼整个人族五国，真正见识其武力的，却为数不多，而北海岸边一战，世人皆知，其借助了准劫器龙舟之力，其本身的武道修为，只不过元神大成罢了。
五年不短，却也不长，足以助长和滋生很多念头，共伐四海，五千多年来，五国皇室都未能付诸行动，尤其是四方诸国，诸宗派、世家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只是这位新晋的光明龙皇的托词，毕竟妖神山是什么地方？堪称是四海妖族的圣地，当年九大妖圣的行宫，就在妖神山上，加上而今那位妖族老人，一位深不可测的准圣强者入主妖神山，说是人族之外的第六大绝地，都丝毫不为过。
在诸宗派、世家看来，哪怕是其借助准劫器，有准圣之力，一旦踏入四海妖域，也多半有去无回，再牵扯上他们，只能增添无谓的折损。
再加上而今先天纯阳之体出世，已经摘下六颗妖皇首级，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位被誉为第二人皇的存在，在接下来的日子再建奇功，与那位相比，眼前这位在五年前铸就的辉煌，就好像璀璨的烟火，再绚烂……也只是昨天。
“若是光明龙皇动用龙舟，出不出手，又有何意义。”
这是不周国一位元神高手开口，虽然尊称光明龙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客气。
“给你们机会，苏某自不会借助外力。”
苏乞年看此人一眼，目光平淡，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但不知为何，这位开口的不周元神强者，却心神绷紧，那看似平淡的目光，仿佛贯透了一些虚妄，照见了他的心灵海洋，洞悉了一切隐秘和念头。
可怕！
只是刹那间，这一位就已经后悔开口，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眼下看来，这一位即便不借助那口准劫器，本身修为武力，也绝对不凡，根据诸多消息，五年前，这一位疑似已经渡过八重雷劫，虽然消息不能保证十成十的准确，但想来五年过去，这一位即便有所精进，能够渡过九重雷劫，就已经足以傲视同代。
毕竟元神之路难行，十重雷劫一重比一重凶险，越往后所需要的积淀就越雄厚，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灭，而第十重雷劫尤其非同小可，本性真如，开始斩过去，未来二身，可以说是元神路上，继元神大成，开辟小世界后的又一重关隘，且最为艰难，漫长岁月以来，多少元神大成的强者被困锁于这一步前，他们相信这位当年可以横推同代，一定足够惊才绝艳，却也不信，短短五年，其就有足够的积蓄，可以渡过十重雷劫，步入真如境，开始真正冲击纯阳绝顶之境。
“既然如此，共某来领教你的休命刀。”
一道宏大的声音，在这武当山前升起，崩碎天云，洒落下来万缕朝霞。
那是一个中年汉子，深蓝长衫，雪白的束腰缎带，剑眉修长，长发肆意披散在肩头，在其背后，是一口湛蓝如水晶的长剑，却流溢点点赤红光辉，星星点点，瑰丽而绚烂。
是他！
不仅仅是诸不周武林人士，就是其它四国江湖客，很多人也不禁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就是此等强者，实在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不周共家，共玄离！
且不说在不周境内，共家地位超然，历代共家家主，都是一字并肩王，与不周国主平起平坐，眼前这一位，更是共家的传奇，在不周境内，几乎只要是一个江湖客，都一定听说过共玄离一朝证道，连破七劫的传说。
这一位年仅十八岁，就已经步入一流混元境，而等到证道，却足足过去了一甲子，非是其道悟不够，而是这一位不满足于继承共家天命剑典《神水剑》，得不周皇室一位族叔相助，参悟皇室一门绝顶剑法《离火元神剑》，最终勘破水火本源，阴阳交融，于一甲子后证道元神，一举破开七重雷劫，开辟小世界，步入元神大成之境。
而其截取共家《神水剑》，以及不周皇室的《离火元神剑》精粹，更是创演出一门《水火阴阳剑》，被誉为不周第一元神剑术。
“水火阴阳剑，共玄离！”
“这一位在不周元神榜上，可是位列第八的存在，早已渡过九重雷劫，元神不灭，一身剑道深湛，纯阳之下，就算是十重真如境的高手，也很难取胜。”
……
不少名宿凝神，这一战有太多的悬念，他们不会去质疑那位光明龙皇，早在五年前，这一位就已经名动天下，一门当年不过一流的刀法，被其推演到了令元神惊悸之境，加上其把握有时间禁忌，纯阳之下，想来能够胜其一筹的，也寥寥无几。
嗡！
有剑鸣声响起，源自那位水火阴阳剑，共玄离足下如有无形台阶，他一步一步登空，每一步落下，那剑鸣声就攀升一分，等到九步之后，剑鸣声竟如洪涛滚滚，又好像山火迸发，一股可怖的剑意升腾而起，引得四方无数武林人士佩剑颤鸣，竟是生出感应，隐隐透出臣服之意。
锵！锵！
一瞬间，武当山前，接连十余道剑音铿锵，像是一方王者，定鼎一方，其所在之地，诸多武林人士的佩剑顿时沉静下来，这就令得不少五国武林人士心中一惊，看来此番到来的剑王级存在，就能有逾十指之数。
强者太多了，恐怕元神人物，就有逾两百之数，在很多名宿看来，隐藏或潜伏在暗中的怕是更多，这武当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除了一众接待的杂役房道人，至今也只有这位光明龙皇下山，不见武当掌教宁通真人，乃至其它任何一位元神真人的身影。
半空中。
共玄离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他凝神看向解剑石前的苏乞年，沉声道：“你不出手！”
苏乞年不语，只是平静看向前方，更未抬头。
这是……
不少五国武林人士挑眉，当真与传闻中一般霸道且桀骜，居然连水火阴阳剑都不放在眼里。
锵！
有悠长而宏大的出鞘声，像是山海决堤，共玄离面无表情，得不到回应的下一刻，他拔剑，湛蓝而缭绕火星的长剑出鞘，似缓实快，剑意搅动虚空，一道逾千丈，宛若实质的剑影，在其背后浮现。
第二十二章 言出法随！
武相！
武当山前，不少五国武林人士动容，尤其是一些剑客，剑道修行，到了元神境，能够明悟剑道锋芒的，才能成就剑王，而在剑王之路上，更难的是在渡过八重雷劫之后的武相境，以一身剑道意志为引，铸就至强的剑道法相。
唯有明悟剑道锋芒，凝剑为相，方能在元神纯阳之时，登临剑帝之位。
当然，这种剑帝，只是玄黄大地的称谓，在苏乞年看来，就欠缺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吟！
有剑鸣声悠长，随着共玄离一剑斩落，那逾千丈的剑道法相与这一剑合一，湛蓝而缭绕火星的长剑上，倏尔滋生出一股黑白相间的道则气息。
阴阳大道！
有元神人物目光一凛，五行阴阳，乃曾经的道家根本，而随着这些年武道的衍化，更多的道与法现世，但阴阳法，依然是这世间少有的强大本源，择一而悟者不少，但兼收两道者，却寥寥无几。水火阴阳剑共玄离之所以能够名动天下，这阴阳**不可没。
“水火，阴阳……”
临近武当山脚的老林，山丘，磐石上，很多隐匿观战的武当弟子、执事、护法，乃至长老凝神，武当以阴阳相济而闻名天下，但真正能够明悟阴阳，传承武当绝学太极拳剑的，却也不是很多，这共玄离若是出自武当门下，当有掌教之资。
这一剑，如何挡？
武当诸峰一隅，须发皆白的天狮真人变色，这一剑哪怕相隔很远，那股无坚不摧的锋芒气息，也扑面而来，这位共家剑王一剑之力，放眼天下诸元神，能够接下的，怕都凤毛麟角，而对于那一位，若是不动用龙舟之力……
山脚下，解剑石前。
苏乞年不动，像是被岁月凝固，任由这一剑临身。
不好！
有不少武当门人勃然色变，浑身筋肉一下绷紧，相比于这五国武林大会，他们更不愿意这一位有所损伤，对于武当，乃至整个大汉武林，甚至整个人族，这一位已经付出太多了，人力有穷时，相比于大多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付出更多。
电光石火之间，共玄离亦微微变色，这不是江湖大多数势力的意志所向，这一位也绝不能陨落在他的手中。
倏尔，还不等他强忍剑意与道则反噬，欲收回这一剑，那斩落向苏乞年的一剑，就好像陷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无边广袤的泥沼，一下凝滞在了半空中。
嗡！
剑鸣声断续，不再连贯，更生出了一种明显的挣扎之意，不少元神人物第一时间凝住了目光，露出了错愕，乃至震动之色。
只见那解剑石前，苏乞年静立不动，而在其身前三丈之外，能有逾千丈的可怖剑相，剑芒迸溅，竟斩不破虚空，而其所在的虚空如湖面般，只荡开了淡淡的涟漪。
“这是……”
一身素白长衫的李长天动容，这位曾经元神榜上排在第十二位的大高手，即便而今上一代年轻高手崛起，已经跌落下前二十位，一身剑道修为，也依然足以傲视大多数元神强者，但现在他却看不懂了。
不是看不懂，而是差距太大！
莫名的，李长天不禁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先是一怔，既而就生出无边慨叹，想当初，此子进他北李家，还需要借势，那一幕仿佛还在昨天，这短短的数年之间，其就成长到了连他也难窥虚实的境地，这人生的境遇与成就，哪怕是元神人物，也难以把握。
“水火阴阳，阴阳一气，斩！斩！斩！斩！斩！”
这一刻，共玄离暴喝一声，深蓝长衫猎猎作响，他一头黑发乱舞，剑眉峥嵘，元神意志几乎被催发到了极致，与天地间的道相呼应，欲打破无形束缚。
吟！
逾千丈剑相铮鸣，此刻阴阳二气都变得凌厉起来，与剑道锋芒交融，剑意暴涨，瞬间攀升到达了一种极境。
“有点意思……”
不知何时，在角落里，一名着灰色布袍，眉眼淡漠的青年开口，语气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却有丝丝缕缕无形的寒意弥漫，令四周武林人士浑身一震，待看清来人之后，俱是浑身一颤。
是他！
“散！”
也就在下一个瞬息，解剑石前，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开口，语气平静，轻轻吐出一个字。
砰！
没有半点征兆，剑芒溃散，逾千丈的剑相也随之崩塌，共玄离闷哼一声，踉跄倒退数丈，张口就是一道逆血吐出，面色惨白，而相比于这惨白的面色，共玄离的目光更加惊骇且难以置信，连摇摇欲坠的元神，都不加理会，死死地盯住了苏乞年，一字一顿道：“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
这四个字甫一出口，就令得四方不少武林人士面面相觑，露出疑惑之色，而对于诸多元神人物而言，却是第一时间变了颜色。
言出法随，通常是指把握天命的宗师准圣，明悟本源法则，法则之下，一切本源道则都被压制、溃散，难以成行，而眼下，这位光明龙皇虽然沾了一个皇字，但没有召唤龙舟之力，根本不可能与天命准圣相提并论，遑论言出法随这样的近乎神通的手段，压制一位九重不灭境的元神大高手，这怎么都显得有些离谱了。
“无量轮回！”
这是昔日少林的空焚大师，而今的涅宗传武院首座，这位老辈元神人物长吟一声，微笑道：“光明龙皇功参造化，可喜可贺。”
“我输了！”
共玄离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层次，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抗衡的。
水火阴阳剑，败了！
很多来自不周的武林高手目光凝重，尤其是一些顶尖宗派、世家，乃至镇国大宗来人，更是目光流转，思虑万千，时隔五年，这位昔日的光明龙王，而今的光明龙皇再次归来，一身武力再次有了惊人的跨越，仅凭本身修为，半招未出，就压下了他们不周元神榜上排名第八位的强者，难以想象，若是其真正出手，是否可以横推元神领域，至于再往上……
有人生出念头，又很快掐灭，过于荒唐了，武道修行不是天赋悟性可以决定一切，时月的积累必不可少，尤其是个别境界层次的跨越，到了元神领域，没有足够的阅历与感悟，想要很快晋升，多半在劫难逃。
“苏！乞！年！”
没有半点征兆，像是有一尊魔神自远古而来，恐怖的音浪像是潮汐一般，自远方滚滚而来，震得诸多武林人士东倒西歪，口鼻溢血，就算是元神人物，不少人也是目光一凛，那蕴藏在声音中的无形意志威严，唯有他们这些成就了元神的存在才能够清晰感受到。
可怕！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但见山野的尽头，古木狼林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拨开，那是一道通体缭绕着混沌光的雄健身影，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有万钧重，大地在摇动，碎石跌宕，那种脚步声太沉重了，带着一种无形大势，牵动众人的心跳、气血，乃至精神随之共振。
太快了！
没有撕裂虚空而行，其每一步落下，都能有十数里之遥，像是缩地成寸，却又威严如天，须臾间，就到了武当山前。
嗡！
无数碎石浮空，被这股磅礴的气机引动，很多五国武林人士忍不住后退，这种威严太可怖了，来人不是一般的强，就算是很多元神人物，也肌体生寒，此人虽然尚未步入纯阳绝顶之境，但也绝对相差不多，那气机中弥漫的纯阳气息，分明已经接近了饱和，像是一轮擎天大日，坠落在了荒莽之上，炽烈的血气，方圆数百里，怕都清晰可闻。
“是你。”
解剑石前，苏乞年淡淡道，寻常元神强者看不清虚实，但对于苏乞年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隐秘，在他目光笼罩之地，一切虚妄都要被斩破，一切迷雾都会被撕裂。
“五年了，我等这一天……不止五年！”
混沌光中，那朦胧而雄健的身影开口，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轰！
天地间，像是有一座活火山骤然间喷发，炽烈而恢宏的血气，殷红如赤霞，撕裂百里天云，天幕一下裂开无数道狰狞而黢黑的口子，却又被这股滂沱、浩瀚、灼热的血气镇压，吞噬之力尽消。
嘶！
就算是诸多元神人物，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肉身血气简直堪称恐怖，到底贯通了几重神藏大窍，至少在诸元神感来，恐怕就是以肉身体魄著称的妖族，那些妖帝级的存在，在肉身造诣上，怕都远远不及。
解剑石前，苏乞年神色不变，玄黄大地因为天道有缺，肉身体魄的进化上，却是要逊色于浩瀚星空良多，唯有神藏大窍的贯通独树一帜，拉近了与浩瀚星空的差距，但这条路对于普通练武之人来说，并不好走，消耗太大，寻常顶尖宗派、世家都未必供应得起。
他看得出来，这一位数年不见，赫然已经贯通了六重神藏大窍，只差一步，就要到达传说中的滴血重生之境，只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光靠肉身气血，抗衡更高生命层次的威严气机，这条所谓的肉身王者路，在有缺的天道之下，受到的桎梏太多了。
轰隆隆！
混沌光激荡，那朦胧雄健的身影迈步虚空，像是一头上古蛮龙过境，碾压而至，一只拳头抬起，九色光交织，就朝着苏乞年轰杀而至。
“三圣宗盘今！”
有元神人物沉喝一声，天地间接连几种道法本源复苏，放眼天下武林，也唯有这神秘的三圣宗传人能够做到，儒道佛一体，这种拳意堪称惊世。
原来是他！
诸多武林人士一下醒悟过来，毕竟这一位乃是当年仅次于光明龙皇的圣禁之王，近年来深居简出，出手不多，但仅凭此前出手的寥寥几次，已然跻身于大汉元神榜前十位，眼下看来，恐怕今日一战之后，这一位在元神榜上的排名，还要更进一步。
铛！
甚至都不等诸元神人物一个念头转动，就有一道恢宏的金铁交鸣声，像是雷神敲响天钟，众目所视，那堪堪洞穿层层叠叠的虚空断层，九色光缭绕的拳头，笔直地抵在了一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手掌心。
呼！
混沌光溃散，显露出来一袭灰色布袍的身影，这是一个气质缥缈，而又身姿挺拔的青年，岁月没能在其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三圣宗盘今，当下大汉炙手可热的元神强者，乃是新晋元神中最顶尖的一小撮儿存在。
第二十三章 万法不侵，天子龙谕！
果然是他！
李长天眸光锐利，目光锁定那拳掌交击之地，无论是那位光明龙皇，还是这位三圣宗传人，当年都是他们大汉年轻一辈的骄楚，有盖压同代之力，时隔多年，两人再次交手，可谓是万众瞩目，是战意续接的一战。
“苏乞年！”
半空中，拳锋抵住苏乞年掌心的盘今大喝一声，他一头黑发激扬，双目有神电迸射，拳锋缭绕的九色光一下交融，衍化出一缕缕灰蒙蒙的气流。
嗡！
一股难言的恐怖气韵，一下在武当山前弥漫开来，诸元神人物齐齐变色，看那拳掌交击之地，层层叠叠的虚空断层被撕裂到达尽头，有苍白如纸的裂痕，空空荡荡，像是可以湮灭人世间的一切起源。
“白洞！”
有元神人物语气微涩，三圣宗盘今，不愧是当今大汉元神榜上炙手可热的人物，通常而言，唯有纯阳绝顶人物，才有彻底撕裂虚空之力，这一位显然元神尚未彻底纯阳如一，却有如此惊世武力，放眼天下，论参悟的本源数量，当以其为最，乃至衍化出来了真正的混沌之气，虽然稀薄，也足以震慑世人。
嗯？
也仅仅只是刹那之间，盘今就凝住了目光，任凭他拳意冲刷，刚猛无俦的拳力倾轧，那一只手掌就如同一座天堑，又好像一堵永恒不坏的神铁墙，连他竭力衍化的混沌气，都碎裂开来，足以湮灭一切的白洞，也不能令其退避分毫。
“再加上我！”
突然间，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缕剑光，像是自深渊中而来，自武当山前升起，有仙乐阵阵，却如泣如诉，冥冥之中，众人仿佛看到了无数仙神自天外而来，坠落九天，仙血洒长空，有山崩地陷，衍化成一座古老的坟场。
“葬仙剑！”
有五国武林名宿惊呼，葬仙谷一脉，绝对是一方强绝传承，当年放逐九大妖圣，这一脉惊艳了整个天下，而今，这一脉两代传人临世，尤以与光明龙皇同代的葬仙剑宁神，一身修为臻至元神境，葬仙九剑，传闻已有大成。
锵！锵！锵！锵！锵！锵！
几乎在瞬息之间，接连六道剑鸣声，像是打开了死亡的深渊，地、火、风、水皆沦陷，只剩下一片枯寂冰冷的葬场，吞噬一切有灵的生命。
吟！
又有淡淡的轻吟声，那是一缕刀光，不过一寸，却像是拉开了永恒，划破了虚无，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苏兄，还有我。”
有声音像是自四方响起，清朗而从容，但很多元神人物几乎在察觉到那刀光的一霎那，就悚然动容，不仅仅是大汉，这些年来，关于这柄飞刀的传说，就算在四方诸国，都流传甚广。叮！叮！
几乎在同一时间，剑光与刀光像是百川归海，落到那看似普通的手掌心，迸溅出零星火花，而后消弭于无形。
砰！
与此同时，盘今收拳，不断后退，他撼不动那只手掌，拳力反震之下，一身筋骨血气，都濒临溃散的边缘。
解剑石前，苏乞年并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只是平静看向前方，盘今后退数十丈后站定，他深吸一口气，背后铁斧铮鸣，终究平复下来，没有再出鞘，这位三圣宗近千年来最杰出的传人很清楚，就算是动了兵刃，也不能改变什么，面前这一位的肉身体魄，已经臻至了一重他难以企及，乃至难以理解的境地。
一身布袍轻扬，很多人侧目，飞刀李沐，这位当年的大汉龙虎榜第一，在证道元神之后，一身刀道赫然到达了一种神鬼莫测的境地，近年来游历五国，已然渡过八重雷劫，但一柄飞刀，就算是十重真如境，临近元神纯阳的存在，也要慎之又慎。
轰隆隆！
天色骤变，雷云积聚，一条条银电如龙，横亘在武当山上，那是一个年轻汉子，腰间悬挂着不知名的兽牙和布袋，接连四指点落，对准了苏乞年。
第一指，有风起，吹裂虚空。
第二指，有雨落，腐蚀大地。
第三指，有雷震，摇震精神。
第四指，有电殛，粉身碎骨。
四指坠空，风雨雷电相随，眨眼间汇聚成一股四色洪流，宛如天河倒转，倾落苍穹。
“《四灵指》，南诏灵巫道太玄空！”
有人惊呼，这是南诏五道之一的灵巫道道主传人，亦是当今南诏元神榜上排名前十的新晋元神高手，巫道千变万化，勾连四时之变，灵巫道占一个灵字，四灵指更是历代灵巫道主推演精炼的天命宝典，能够参悟者，放眼整个灵巫道都寥寥无几，是当之无愧的同境最强者。
嗡！
然而，苏乞年不动，那坠落的四色洪流未能及身，就在其头顶十丈之外溃散，消弭于无形。
“万法不侵！”
李长天长吸一口气，而诸五国元神人物，则大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言出法随，万法不侵，这与天命准圣有什么区别？宗师之所以为宗师，有别于寻常元神，乃至纯阳人物，就是因为超凡入圣，生命进化，已经不是寻常手段可以伤到的。
“怎么可能！他尚未把握天命，未有法则加身，怎么可能万法不侵！”
“难道他勾动了龙舟？不对，若是真的借助龙舟之力，诸元神一定会有所察觉……”
“这简直是……”
无数武林人士面面相觑，一些名宿更是相顾骇然，这种武力已经近乎通神，而念及这位光明龙皇的真实年岁，对于已经大半越过而立之年的上一代年轻人物而言，其才不过二十六岁，哪怕算作当下的年轻一代，也勉强可行。
“我不信！”
虚空中声音隆隆，又有大元新晋元神高手出手，出自大元一方镇国大宗，年近不惑，赫然渡过了九重雷劫，元神不灭，一杆神枪更掺杂了如意钧铁，锋锐难挡，却刺不破那一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手掌，乃至最后咔嚓一声，半截枪头折断，这位大元新晋元神咳血倒退，心神剧震。
此后一炷香内，陆续有五国新晋的元神榜强者出手，都是当年的年轻一代，而今成了诸国武林的泰山北斗，中流砥柱，这五年过去，不少人在积蓄底蕴，含而不露，都在今天彻底迸发，有剑意横天，有刀罡如雪，有拳意千变万化，有掌力撼山断岳……
更有不少隐世世家、宗派传人出世，欲借此一战成名，以积蓄大势。
到了最后，哪怕是众多元神人物，看向那武当解剑石前的身影，都不自禁地露出几分敬畏之色，从头至尾，这一位都只是一只手掌，不见半点异象，却像是隔断了天与地，生与死，阴与阳，将一切杀伐拒至于外，而众所周知，这一位以刀法闻名，休命刀勾动时间禁忌，甚至葬送过妖帝，当年北海岸边，当代鲲鹏皇都陨落在其刀下。
深不可测！
这就是后来，这一位给予五国诸元神，乃至所有到场的五国武林人士的唯一感受，恐怕纯阳之下，再无敌手。
纯阳……
有元神人物目光闪烁，今日到场的元神强者众多，但纯阳绝顶人物，却未有一人。
“圣旨到！”……“圣旨到！”……
这时，自虚空深处，接连有五道悠长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虽然只是三个字，却令得五国宗派、世家来人齐齐心中一震，隐约间，他们生出了一种难言的不安。
嗤啦！
既而，自武当山脚四方虚空，虚空如裂帛，撕开了五道口子，五道身着不同规制官服的身影迈步而出，手中皆握着一方明黄卷轴，绣龙纹，有纯净而威严的龙气弥漫，隐约间，众人似乎看到了五道虚幻而威严的真龙虚影，宛如通灵般，在彼此对视，目光交流。
礼部尚书！
很多五国名宿心生摇曳，普通武林人士不熟悉，他们对于庙堂之上，却是十分熟悉，眼下到来的，赫然是大汉、景唐、不周、大元、南诏五国礼部尚书。
通常而言，按照规制，礼部尚书亲至，必是天子口谕，在这个节点，五国礼部尚书同至，就十分耐人寻味。
没有拖沓，五国礼部尚书几乎在同时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
昂！
有龙吟声响起，高亢且嘹亮，更有一股中正、博大的气韵，冥冥之中，明黄龙气中，像是可以看到万民生息，那是烟火人间之象。
“妖族无道，大汉共伐之！”
“妖族无道，景唐共伐之！”
“妖族无道，大元共伐之！”
“妖族无道，大周共伐之！”
“妖族无道，南诏共伐之！”
随着圣旨展开，五道威严如天的声音升腾，解剑石前，苏乞年轻轻挑眉，这是五位天子的声音。
什么！
随着五道声音传出，武当山内外，很多人心神剧震，不仅仅是天子口谕，礼部尚书亲临，更是天子留音，五道圣旨，一般无二的九个字，像是九口战鼓，擂动在天地之间。
妖族无道，五国共伐之，这已经几乎等同于整个人族的意志。
第二十四章 抱残补缺，驼铃锁山！
武当山前寂静。
明黄龙气交织，五条真龙虚影盘旋，来自五位天子的威严圣谕经久不散。
直到这一刻，诸五国武林人士才回过神来，看来早在这一位被五国皇室共尊为光明龙皇的那一刻起，今日种种，就已经注定了。
不只是这位光明龙皇的意志，也是五国皇室的意志，借那位先天纯阳之体之势，还有历代先贤潜入四海妖域勾勒的宏大海图，人族在历经五千多年的磨难之后，将第一次竖起战旗，伐戮四海，扫荡天下。
五国武林大会，在预料之外的草草收尾，很多五国武林人士沉默，五国皇室的意志难以扭转，再有这位大汉光明龙皇镇压，以其展现出来的武力，即便不如纯阳绝顶人物，怕也相差不多了，再加上那一口闻名天下的龙舟，相比于五年前，其一身武力必定更加强盛，诸天命中，多半也少有可及。
入夜，青羊峰上。
“清夜兄，你这老酒真不错，聂空很久没有这般畅饮了。”
聂空朗笑，长发肆意披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席地而坐，忘却形骸。
清夜无言，看了看满月的星空，他忽然有些讨厌好天气，这些人，都不归家的吗！
“数年未见，苏兄似乎所得不小，不知星空之中，是何等的风采。”
李沐一身布袍，虽然已经年过而立，看上去依然如弱冠之龄，只是一双眸子愈发深邃而透亮，像是可以渗透虚空、天地与人心。
苏乞年看这位故友，郑重道：“星空浩瀚，人族之路多艰，我们此前看到的，不如沧海一粟。”
“竟是如此吗……”
李沐喃喃一句，无论是聂空还是断七，抑或是清夜、清羽等人，皆凝住心神，本以为玄黄大地的人族已经承受了足够的苦难，没想到浩瀚星空中，还有与他们一般的族人，在承受着更加广阔与漫长的斗争。
肃清四海，似乎已经势在必行。
翌日。
在归去的诸五国武林人士的言传口述之下，共伐四海四个字，像是疾风骤雨般，席卷天下，甚至就连民间，除了一些乡野僻静之地，也开始弥漫开来，普通百姓在错愕的同时，也露出振奋之色，他们看不清大势，却知道天下太平，是祖祖辈辈的企盼。
“二十六日之期已至，为何不见先天纯阳之体？”
“登天命，诸位宗师未有感应。”
“怎么回事，难道是成道失败了？”
这一天，五国武林谣言四起，先天纯阳之体的战绩太惊艳，甚至可以说是震古烁今，接连数位妖皇，妖帝陨落在其手中，若是其真正成道，步入天命，会强大至何等境地，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们人族的血脉，天生的妖族煞星。
“销声匿迹，像是失去了在世间的一切痕迹。”
“难道陨落在四海妖域……”
有人提出这样的猜测，更多的人不愿意相信，就算是一些宿老，元神人物也都摇头，更愿意相信只是处于蜕变之中，二十六日之期，不过是为了迷惑视听，共伐四海需要这样的至强者参与，五千多年的人族苦难，在这一世有了终结的迹象，在五国皇室圣旨莅临武当的那一刻起，整个天下武林就明白，这一战无可避免。
既然逃不过，不如为后世子孙博一个歌舞太平。
铛！铛！铛！
此后接连数天，五国各地，上至州城，下至一县之地、村镇，打铁声连成一片，堆积成山的仓库被打开，无数积蓄的兵刃被拉出来，重新上油、开锋，这将是它们第一次出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筋断骨折，没有人在意这些，也没有人惋惜，以武止戈，这是刀兵的宿命。
轰隆隆！
随着户部文书的到达，各地粮仓开放，征伐四海，需要的不仅仅是天下人族武者舍生忘死，更需要背后的宁定，家国安，方能死战不退。
几天过去，人们像是已经忘却了先天纯阳之体，随着五国皇室的征召令，庙堂内外皆动，自五国武林大会之日起，十日之后，四海边疆，将竖起连绵不断的人族战旗。
而在一些强者的关注中，妖神山那位深不可测的妖族老人，并未有所动作，这没有令他们有半点心安，反而目光愈发凝重，毫无疑问，这位天外妖族强者，绝非是寻常天命准圣可比，如此无声无息，更像是大地沉陷，化成深渊之前的宁静。
武当，青羊峰巅。
山雾朦胧，苏乞年长身而立，一身粗布白袍微漾，这一刻，他凝视远方，耳边像是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驼铃声，灰雾袅袅，有人影憧憧。
轻笑一声，他转身，一步迈出，脚步落下，就到了一座幽静古朴的大殿前。
天柱峰金顶，朝阳初升，整个太和宫沐浴在阳光下，像是赤金铸成，岁月沧桑的气息浓郁，更有一种纯净阳和，亘古如一的气韵，像是太古神魔的呼吸，合乎于道。
立在太和宫前，苏乞年伸出一只手，按在大门之上。
吱呀……
宫门缓缓洞开，苏乞年看大殿中，身形瘦削，却精神矍铄，黑发披散的老道伸一个拦腰，恰好自沉睡中醒来。
老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苏乞年，这一刻，苏乞年心念一动，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纯净而充满生机，没有炽盛的神光外溢，却有一种令人动容的生机气韵，苏乞年明白，这位当年续命之后，于武道一途，又有了长足的精进，甚至连生命层次，都生出了蜕变，虽然远不及他眼下的境地，但苏乞年冥冥之中却感到，对方在生命本质上，并不比他逊色，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你来了。”
这位名动天下的三疯道人开口，道：“是来问纯阳之道吗。”
“请祖师解惑。”
苏乞年在老道身前盘膝坐下，一股纯净阳和的气韵，自然而然的流溢而出，相比于三疯道人，这股生机韵味更加浓烈，却又好像欠缺了几分厚重。
生命的厚重。
“看来，你走出了新的路，”三疯道人深深看他一眼，道，“这怕是我族本来的路，相比于此地，更多了几分圆满，不过斧凿的痕迹也重，走前人的路，可以问鼎天下，走自己的路，才能超脱于外。”
顿了顿，三疯道人再道：“道可道，非常道，道无常，常无道。”
苏乞年蹙眉，又露出沉吟之色，这位祖师虽然连圣境都未大成，但对于玄黄大地的元神之路的领悟，天下却少有可及，刚刚十二个字，是在告诫他，星空中的人族修行路虽然底蕴深厚，无尽岁月过去，无数先贤的精炼，却到底失去了几分纯粹，而生命无常，更在于纯粹，这是要他圆满元神路，抱残补缺，才能圆融于道。
甚至，苏乞年有些猜测，这位祖师对于浩瀚星空，并非是一无所知，或许要比当初皇家书院深处那位年老的大儒知道得更多。
不过眼下，还不是他坐关的时候，纯阳之路他已经有所得，差的只是圆满，而这片土地，却已经一片污浊。
十日之期至，辰时。
十堰州边界，灰雾弥漫中，一名身形枯槁，看上去行将朽木的老人走出来，老人拄着一截青灰色竹杖，眼眶凹陷，眸子浑浊，皮肤干裂，浑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很难想象，其居然还活着，而随着老人走出来，在这旷野中的驼铃声，越来越清晰，甚至传入了茅箭、郧阳等十堰州境内的县城之中。
很多平民抬头，露出错愕之色，这驼铃声来得突兀，虽然清脆，却有些刺耳，甚至越来越令人焦躁，仿佛眼前的生活，再没有生趣，而在远方，有他们最终的归宿。
“这是……”
十堰州境内，一些武林宗派的名宿凝住目光，早在五国武林大会前夕，就察觉到异样，也曾派遣门中弟子前去查探，却一无所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迸发，太诡异了，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于武道的认知。
武当山中，一股股元神气机冲霄，搅动风云，却不见往日朝阳灿烂，瑞气垂落，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不落大地。
“不好，有人封锁天地！”
显定峰上，一身道袍的显定峰主变色，以他而今渡过六重雷劫的修为，居然仅能勉强勾动一丝道法本源，更不用说御空而行，这片天地，随着那驼铃声响彻四方，也似乎生出了一股莫大的禁锢之力，虚空如神铁，竟无法涉足。
嗡！
有剑吟声响起，天柱峰紫霄宫，一缕剑光黑白相间，泾渭分明，惊人的剑意，伴着一股古老而伟岸的意志复苏，升腾而起。
“真武剑！”
很多武当弟子惊呼，这是武当初代三疯道人传下的护道神剑，神兵有灵，一旦复苏，就算是纯阳绝顶人物也要退避三舍。
叮！
然而，真武剑光未近云霄，就像是遭遇了一堵神铁墙，有金铁交鸣声震荡四野百里方圆，而后砰地一声，剑光崩碎，成漫天光雨，与此同时，紫霄宫中，宁通道人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第二十五章 佛门仙庭，革天要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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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
武当诸峰，众元神真人惊呼一声，宁通道人近年来在纯阳之路上走出很远，可以说半只脚已经步入绝顶之境，而真武剑亦是天下少有的魂兵，准圣兵刃，刚刚一剑之力，准圣之下，足以斩破一切，却没能撼动这方禁锢的天地，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其意图不言而喻。
十堰州边界。
皮肤干裂，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人拄着青灰色竹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黄泉结界之内，就算是大成圣者，也要黄泉路上走一遭，什么光明龙皇，以为星空中走一遭，就能够脱胎换骨，怕也是在一些偏僻枯寂的星群，不成圣，终是蝼蚁。”
“倒是那先天纯阳之体，可能是那一脉的投下的道种，只是星空中，可曾听闻这样一种无上体质？”
不知何时，老人身侧，出现了一名身着黑纱长裙，肌体如冰雪，而唇色绛紫的幽冷女子，周围的空气一下冻结，凝成了一片片灰黑的冰晶，悬浮在半空中，仔细看，哪里是什么冰晶，而是被冻结的虚空碎片。
老人拄着青灰色竹杖，却不以为意，悠然道：“鬼母，多年不见，你能够脱离龙冢的封镇，也要多谢此子一行，你的九子鬼母功能够大成，此子和六道，都出了不少力。”
冷哼一声，被称作鬼母的幽冷女子道：“你也不要大意，此子不只掌握有时间禁忌，还有封镇禁忌，多半是那一脉的传人，若非如此，当初妖族那一位，也不会只是将其放逐……”
竹杖轻轻点地，老人浑浊的眸子也浮现出来忌惮之色，但很快有狠辣之色流溢：“之前杀不得，现在却是百无禁忌，此地的造化不容有失，黄泉结界在浩瀚星空，也是最顶尖的天极大阵之一，虽然以你我二人之力，在这道缺之力不能将其演化至巅峰，却足以令大成圣者饮恨，此子虽掌封镇禁忌，但十日之前看，并未成圣，只要不成圣，凭借那口所谓的准劫器龙舟，休想逃出生天！”
鬼母凝望武当山的方向，道：“不要大意，三疯道人这一脉非是等闲，近年来武当准圣界臻至五转之境，甚至上窥六转，若是与那苏乞年联手，你我也要小心应对才能镇压得住，黄泉结界虽强，你我二族，又何必要招惹那一脉……”
满脸褶皱，可见颧骨，老人凹陷的眼眶看向幽冷却清丽的鬼母，讶异道：“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你也变了。”
“生命在进化，心灵在蜕变，总要有些变化，才能继续活着。”
“看来你的境界提升不少，”老人深深看她一眼，道，“恐怕在妖族那九个老东西归来之前，便可真正大成。”
“你也不差。”
鬼母淡淡道，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两人转过目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嘴角皆泛起一抹冷笑。
长安，紫禁城。
鎏金高台上，一身明黄龙袍的汉天子负手而立，身边立着的除了太子刘清洪之外，还有那位白发如雪的紫禁城总管，持赤金法棍，神色肃穆，气息渊深，此时目光远眺长安城外，沉声道：“圣上，变数来了！”
“阿弥陀佛……”
有佛音悠长，像是自四方八极而来，响彻在长安城上空，无孔不入，甚至连元神高手的神庭识海，也不能幸免。
刘清洪面色微变，近年来，残存的佛道狂信徒汇聚而成一道佛门，背后似乎有了不得的人物，就算是庙堂内外多次抓捕，都只诛杀了几条小鱼，没想到今日居然敢阻道长安城外，若说没有什么倚仗，眼下这一道佛音，就堪称深不可测。
“九霄云天外，羽化而登仙……”
佛音之后，又有长吟声响起，像是自天外而来，缥缈而出尘，像是高居于九天之上，不染人间烟火。
“仙庭！”
刘清洪忍不住开口，除了佛门之外，这仙庭也是近年来崛起的江湖教派，行踪诡秘，收容的是曾经的道家余孽，其中高手辈出，就连龙虎山上代天师，当朝国师出手几次，也无功而返，甚至遭创而归。
这是极其隐秘的消息，为了不令朝堂内外动荡，就算是龙虎山，也只有当代天师正霄真人等寥寥数人知晓。
“革天，就要承命！”
汉天子的声音响起，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共伐四海是要改天换地，自然要承受因果劫数，这是命，承命之重，才能超脱于外。
鎏金高台前，御史大夫丙重等重臣皆露出郑重之色，而镇妖王刘曾安一身赤金战甲，气息蒸腾，宛如一轮炽烈的骄阳，这位当年的元神榜第二，眼下依然高居于第五位，渡过了十重雷劫，步入了元神十重的最后一境，本性真如，元神纯阳之路，赫然走到了最后。
湖北道，十堰州。
武当山中，无数门人弟子、执事、护法、长老凝神望天，封天锁地，对于普通练武之人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诸多开始采集天地元始之气的一流混元境高手，乃至开始参悟本源玄奥的高手来说，就有一种莫大的压迫，这种压迫，修为愈高，感受愈发深切。
天柱峰金顶，太和宫。
三疯道人自沉睡中复苏，他眸光映照阴阳二气，像是有一方古老的世界在其中转动，身为天命宗师，准圣强者，他清楚地感受到这方天地的禁锢，阴阳本源淡薄，哪怕身为准圣，也只能勉强勾动少许，十不存一。
这与困龙阵盘有些相像，却又有所不同，是一种本质的区别，三疯道人能够感到，其中蕴藏了一股前所未见的深邃力量，像是可以吞纳一切生命气机。
轰！
蓦地起身，三疯道人伸手一招，紫霄宫中一缕剑光升腾，落入其手中，天柱峰上，一股至强而神圣的气机升腾，朦胧中，像是有一头古老的玄龟虚影浮现，盘踞在武当山中，昂首向天。
昂！
有龙吼声威严，自三大外院玄武楼后院响起，三股至阳醇和的气息，像是三根天柱，与天柱峰一道，化成玄龟虚影的四肢，仿佛可以支撑起天地四极。
“三疯祖师！”“三位龙龟前辈！”
诸峰峰主，众武当门下浑身一震，连三疯祖师都被惊动了，甚至召走了真武剑，显然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敌。
轰隆隆！
紧接着，武当山震动，一方古老的世界，神圣气机流转，黑白阴阳二气交织，又有混沌气自虚空中垂落，由虚化实，将整个武当笼罩在内。
武当准圣界！
锵！
紧接着，一缕剑光，阴阳二气交织，一股神圣剑意，裹挟着一方准圣界之力，搅动漫天混沌气，逆空而上，与此同时，那盘踞在武当山中，而今坐镇于准圣界内的玄龟虚影，也像是一下活了过来，发出了一道震天动地，直达灵魂深处的嘶吼声。
吼！
紫霄宫中，宁通道人嘴角溢血，眸光却湛亮，这一剑堪称绝世，以太极阴阳，接引玄武大九式，再纳准圣界之力，化剑道锋芒，如非是天地禁锢，勾动道法本源有阻，这一剑足以洞穿一切虚妄，甚至撕裂混沌，是可堪破灭命星的惊绝一剑。
铛！
像是有钟鸣声，响彻十堰州大地，却不是天界神钟，而像是黄泉地府的丧钟，很多人心神晦暗，入眼的人与物，都像是失去了生机，生活也了无生趣。
那是……
武当诸峰之上，众元神真人瞳孔收缩，观天穹之上，那惊艳强绝的一剑，竟像是陷入了一条湛蓝的河流虚影中，那河流倒悬在高天之上，如蓝珀般的河水流淌，自虚无中来，到虚无中去，而天地间，又响起了悠长而摇动灵魂的驼铃声。
这驼铃声比刚刚更加悠远，冥冥之中，不少武当弟子心生摇曳，像是看到了一条幽邃而死寂的古道，那是通往地府的方向。
十堰州边界。
“长剑虽利，终究逃不过黄泉，这是死亡的归宿。”
青灰色竹杖点地，身形枯槁的老人轻笑一声，凹陷的眼眶透出淡淡的倨傲之色。
一身黑纱长裙的鬼母挑眉，在这道缺之地，能斩出这一剑，当真不凡，以她眼下尚未大成的圣境修为，若是抛却这黄泉结界，恐怕都要凝神以对。
“那苏乞年居然还不出手？”老人又轻轻摇头，“此子参悟封镇禁忌，想来也看出来，不成圣，他破不开这方天地，倒是失了几分玩趣。”
鬼母瞥他一眼，刚欲说些什么……
哼！
没有半点征兆，一道冷哼声在两人耳边响起，这声音不是很响，甚至有些淡漠，但落到两人耳中，却仿佛比惊雷更加高亢亿万倍，冥冥之中，两人仿佛看到了一口古拙而神圣，宛如石质的长刀，在神庭之中浮现，一下照亮了九天十地。
嗤啦！
这一刀落下，分开了天地，贯穿了生死，打开了前路！
咔嚓！
武当山上空，那条湛蓝的河流虚影，不知何时，竟像是碎裂的瓷器般，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正版订阅是对十步最大的支持！）
第二十六章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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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十堰州边界，皮包骨头的老人和鬼母咳血，踉跄倒退，惊骇欲绝，两人眼冒金星，目光都生出了幻影。
本来，以两人的境界和生命层次，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但是刚刚那一声冷哼，蕴藏的精神意志太强了，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两人难以理解的压迫，将两人的魂魄意志一下震伤，甚至几乎撕裂开来，这种重伤，在鬼母的记忆中，就算是五千多年前，也没有过。
“是他！”
鬼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过去了几年，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强绝的意志。
“不是轮回初等，甚至不是中等，至少达到了高等！不可能！”
青灰色竹杖拄地，老人凹陷的眼眶透出难以置信之色，他心神震颤，刚刚一瞬间，仿佛地府阎罗落下了判官笔，要在生死簿上勾去他的名字，这种生死间的大恐怖，他只在那沉睡的几位大人身上感受过。
“黄泉结界……破了！”
抬头看十堰州上空，那流淌的湛蓝长河虚影破灭，鬼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念破阵，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走！”
老人低喝一声，两人几乎在同时后退，没入层层叠叠的虚空断层，甚至破开虚无，一条清的伟岸长河浮现，两人倒退，欲离岸涉水，在这道缺之地，时空长河也比浩瀚星空中更加温和，哪怕是圣者，也能勉强涉足。
嗡！
与此同时，两人撑开两片巍峨圣界，属于鬼母的一方圣界鬼气森森，人影憧憧，靡靡之音不绝，而属于枯槁老人的圣界则灰雾弥漫，像是九幽深处的冥河之畔，唯有枯寂与死亡相伴。
“走得了吗。”
又一道平静而淡漠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既而，不等两人退入那伟岸长河中，离岸边最近的平静河面上，突然掀起了一道巨浪，有惊涛拍岸，一下冲刷在两方圣界之上。
砰！砰！
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在这时空惊浪的撞击之下，经鬼母两人淬炼多年，都已勉强臻至五转之境的圣界一下炸碎，四分五裂。
“不！”
鬼母幽冷的面容再不复之前的冰冷而倨傲，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惊惧，时空巨浪落下，像是天塌地陷，宇宙寂灭，躲不开！避不过！逃不了！挡不住！
锵！
青灰色竹杖如剑，身形枯槁，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人怒吼，青灰色竹杖迸发出可怖的锋芒，一股神圣气韵，伴着死寂之气，冥冥之中，仿佛可以看到古老的九幽之下，冥河岸边，竹海摇曳，勾心动魄。
这是冥竹剑，孕育于冥河岸边，承载冥道，更坚若神金，在这生死一瞬，老人顾不得有半点保留，整个冥魂都几乎燃烧起来，这一剑超越巅峰，就算是临近大成的六转圣者，稍有不慎也要遭创，非是这道缺之地，而是浩瀚星空中的无缺圣者。
咔嚓！
然而，时空巨浪前，哪怕是神金也要破碎，冥竹剑折断，巨浪滔天，一下砸落在岸边。
轰！
浪花飞溅，晶莹的沙砾飞舞，宛如时光流溢，这是时空长河两岸独有的时光沙砾，古往今来都少有人能够采集，难以贮存。
等到清的惊浪退去，时空长河岸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世间也再没有鬼母二人存在的痕迹。
云开雾散。
笼罩了整个十堰州的灰雾散去，那压抑的气息也烟消云散，很多人松一口气，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灵动起来，尤其是一些武道强者，更是如释重负，再次把握道轨，失而复得之后，竟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领悟。
武当山天柱峰顶，太和宫。
当代三疯道人持真武剑而立，神色动容，寻常元神强者，乃至如宁通道人这样半只脚迈入纯阳的高手也看不出来，但是他却很清楚，这天地间的禁锢，看似被他一剑斩破，实则是被一股强绝的意志强行撕裂、震碎。
这就是属于……浩瀚星空的力量吗？
三疯道人轻吸一口气，神情平复，目光有些悠远，属于人族本来的力量，还有现在所走的元神路，他相信，生命进化的方式是不同的，底蕴有深浅，闻道有先后，但道路尽头，该是一样的风景。
青羊宫。
清夜与清羽二人相视一眼，看青羊殿前长身而立的苏乞年，一身粗布白袍在微风中轻舞，莫名的，两人生出一种错觉，彼此之间，像是相隔了千山万水，难以触摸。
这是比实质更可怕的差距，虚幻、缥缈、捉摸不定，看不到深浅与高低……
京城长安。
赤霄承天大阵复苏，气运如火，凝结成了瑞气神霞，再交织缔结成一方宏大的神圣华盖，将整个长安城护持在内，隔绝佛音与仙吟。
“阿弥陀佛，老僧虚明，汉天子有礼了。”
紫禁城中，刘清洪抬头看，长安城外，一名灰袍老僧悬空而立，方面大耳，嘴角含笑，手托一盏青铜佛灯，整个人散发出来一股祥和的佛光，甚至凝聚成一道道神环，浮盈在其脑后，随着其迈步虚空，朵朵金莲自生，馨香一片。
是他！
刘清洪目光一凛，当初几大天命准圣联手，就是为了诛杀这潜藏在扬州城大明寺中的佛陀一族族人，最后依然被其逃出生天，此后踪迹全无，没想到在这五国共伐四海之日，其再次现身，阻道长安城，此等人物，若是没有几分把握，绝不会贸然现身，刘清洪目露凝重之色，再看向其不远处的虚空中。
那是一个丰神如玉的青年，身姿挺拔，气质缥缈，像是不属于人间，高居于九天之上的仙神，那一双眸子呈青白色，所谓青天白日，其目光淡漠，看向长安城中的目光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就如同天道轮转，万物刍狗，那种姿态高高在上，就连紫禁城中的众人，也不被其映照在眼中。
“仙族。”
汉天子开口，语气平静：“看来诸族看重我大汉刘氏，仙佛两族齐至，却不知有何赐教。”
“退位让贤！”
一身纯白仙甲，丰神如玉的仙族青年开口，带着几分倨傲之色，俯瞰鎏金高台上，没有半分掩饰，道：“愚昧的人族需要指引，奉献你们的虔诚，才可以解脱飞升，否则今日这所谓长安城，正是安眠长夜之地！”
“放肆！”
这是御史大夫丙重开口，怒斥道：“邪魔外道，安敢犯上！”
仙族青年淡淡瞥他一眼，未曾动怒，只是平静道：“能够被敬畏的，只有力量，可惜你们太不安分，所谓护国大阵……”
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一只洁白如玉，晶莹且修长，仿佛比这世间的女子都要纤柔的手掌缓缓抬起，隔空轻轻按落。
咔嚓！
不见半分异象，掌心落下一寸，那笼罩整个长安城的神圣华盖，便生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大地摇动，长安城中，很多人露出惊惶之色，看头顶的天空，尤其是一些重臣高手，更是面露惊骇之色，这神圣华盖，可是赤霄承天大阵衍化至极境所化，不说寻常元神强者，就算是天命准圣，除非是执掌四转之上的准圣界，否则也难撼动分毫，却在这看似纤弱的手掌前，脆弱如斯，一触即破。
砰！
仅仅只是掌落三寸，那神圣华盖就彻底崩溃，碎成漫天光雨，长安城摇晃，像是地龙翻身，数千年不倒的赤霄承天大阵被破，曾经固若金汤的大汉京城，此刻彻底曝露在了天地之间，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笼罩在了所有平民的心头。
“好掌法。”
鎏金高台上，汉天子开口，赞叹一声。
哪怕到了这一刻，这位大汉至高之位的执掌者，依然风淡云轻，语气平和，而随着其开口，那本来溃散神圣华盖再现，重新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甚至将城外佛陀一族的虚明和尚，及仙族青年尽皆囊括在内。
眉头微挑，青白眸子浮现些许讶异之色，仙族青年看向汉天子，道：“道缺之地，还能有这样的手段也是难得了，这样，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本圣的仙奴，可保你刘氏一脉血脉不断，这种恩典，仅此一次。”
什么！
此言一落，长安城中很多人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该死！
鎏金高台上，刘清洪眼中杀机暴涨，居然要他父皇，大汉一代天子为奴，这该是怎样的羞辱与狂妄，这是根本没有将他们所有人放在眼中。
然而，还不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那仙族青年亦露出几分错愕之色，看身前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由虚化实，没有半点征兆，凭空浮现，还有一只手掌看似漫不经心，当空甩落，他看到了一双比他更加淡漠，静谧如亘古长夜的眸子。
啪！
像是一颗陨星坠落大地，长安城外数里，一座数百丈高的大山崩塌，乱石穿空，尘烟蔽天。（正版订阅是对十步最大的支持！）
第二十七章 一掌一剑，武林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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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长安城外，像是生出了一场大地震，数百丈高的大山，对于城中的普通百姓而言，已经堪称巍峨磅礴，却在呼吸间分崩离析，这种震撼，对于心灵的冲击力太大，很多人瞪大了眼珠子，张大了嘴巴，觉得像是古老的神话再现，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元神真人已经是高不可攀，寻常不得见，不用说观摩其出手，往年赤霄承天大阵镇压之下，谁敢在这大汉京城之地放肆，更不用说眼下这等层次的交锋。
是他！
紫禁城中，鎏金高台前，诸大臣心神剧震，如御史大夫丙重这样的正一品国柱也不例外，因为刚刚是亲眼看见那仙族青年一掌之下，屹立了五千多年的赤霄承天大阵被破，现在却被掌掴，横飞出去，这种落差太悬殊，五年过去，其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了吗？
“龙皇风采依旧。”
这一刻，汉天子的声音响起，眸光很亮，嘴角含笑，看向长安城外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周身神圣气机流转，几欲喷薄而出。
这是……
离得最近的太子刘清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父皇居然被激起了战意，多少年了，父皇自登临大宝之后，就鲜有出手，而开辟出《革天承命道》之后，一身修为进境更是深不可测，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当初的年轻一代接连晋升元神，新晋的年轻一代崛起，国运昌盛，若烈火烹油，父皇的《革天承命道》也因此步入大成之境。
大成之境的《革天承命道》有多可怕，刘清洪曾经亲身体会过，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比死亡更加可怕。
只可惜，他有望参悟《天子望气术》，对于《革天承命道》，却没有半点头绪，父皇虽言及机缘未到，但刘清洪还是能够捕捉到一丝惋惜之意。
就是这样一位令他时常仰望，惊艳绝伦，直追初代汉天子的父皇，却被一个与他同辈的人激起了战意，当年同列于混元榜上，时光流转，不是很长，却已经拉开了如此巨大的差距吗？
神思电转，刘清洪感到有些无力，原来在这人世间，有这样一种人，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却会随着年月的老去，而渐行渐远。
“是你！”
虚明和尚立在半空中，盯住了苏乞年，露出几分错愕之色：“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冥族的枯骨老人与鬼族的鬼母不是酝酿多日，在那十堰州边界布下了一座黄泉结界，虽然在这道缺之地不能演化至巅峰，但想来大成圣者之下，绝难逃出生天，怎么此子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这位佛陀一族的强者心神一震，怎么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住了苏乞年，此子分明还没有成圣，难道是那口准劫器，在其踏入浩瀚星空后更进一步？否则就算是其补全道缺，觉醒人族战气，也不可能逾越圣凡之界。
轰！
就在这一刻，数里外，坍塌的乱石炸开，虚空如破布，被撕裂开无数道狰狞的口子，一股可怖而令人惊悚的威严气机，像是一尊神祗复活，降临在人世间，一轮炽白的骄阳从中升起，显露出来那仙族青年的身影，但落到紫禁城中诸大臣的眼中，那股威严虽然狠狠冲击他们的心灵，难抑惊颤，却怎么都显得有些古怪，因为那半边本如冠玉的脸，此刻肿胀充血，眼眶都裂开了，一只眼差点被抽爆，只剩下一条细缝，透露出仿佛可以焚江煮海的怒意。
“卑微的虫子，你敢羞辱我！”
仙族青年咬牙，眼中杀机流溢，阴狠而怨毒，成圣逾千年了，蛰伏在这玄黄大地更是逾五百年，虽然尚未圣境大成，但却提前得以另类超脱，凝聚出命星，虽然远不能与浩瀚星空中那些圣境绝颠之上的圣人相比，却也比在浩瀚星空时更强了一大截，现在却被一个尚未成圣的后辈这样掌掴，这将成为他修行路上最大的耻辱，不将其挫骨扬灰，都不可能洗刷分毫。
苏乞年看他一眼，淡淡道：“仙字半个人，数典忘祖的东西，苏某不是羞辱你，而是要杀你。”
什么！
仙族青年一惊，既而就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机，哪怕是寄托在这玄黄大地混沌虚空中的命星，此时也剧震，摇摇欲坠，像是感应到了莫大的危机。
不好！
虚明和尚亦是大惊失色，降临这玄黄大地，得以另类超脱，虽然残缺不全，却也凝聚出命星，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于冥冥之中的己身命运，气运变化的感知更加敏锐，现在，两人就同时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片浓郁的阴霾，广袤而没有边际，忽然笼罩了他们。
这就非同小可，以两人的修为境界，这种危机应该能够提前把握，从而觉险且避之，现在就避之不及，通常来说，唯有在生命进化的层次上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才能蒙蔽他们的感知。
退！
没有半点犹豫，两人身后虚空裂开，甚至通达时空长河，但那仙族青年紧接着就瞳孔剧烈收缩，因为不知何时，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就近在咫尺，还有一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手掌，不见掌纹……
“超脱……”
只来及吐出两个字，仙族青年就看到那只手掌在他眼前放大，看上去缓慢，可以看清每一丝轨迹，却比他的念头转动都要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不能生出半个动作，那手掌就挤满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遮蔽了他在人世间所见过的最后的色彩。
而同样的一幕，也在虚明和尚身上呈现，那是一缕赤金如玉的剑光，像是星星之火，席卷天下，又像是一条浩瀚长河，巨浪滔滔，滚滚向前，其势不可挡，其力不可抗，躲不开，避不过，更无路可退。
“命……”
连两个字都未能吐出，噗的一声轻响，虚明和尚目光一滞，身形就戛然而止，一下从灵动化成永恒，只是这永恒的，是无边的死寂与落寞。
紫禁城中，鎏金高台上，汉天子收剑而立，那是一口赤金如玉的长剑，剑如赤龙，赤金龙鳞层层叠叠，龙口吐出四尺九寸长的剑刃，仿佛可以洞穿苍穹，贯透大宇宙。
赤霄剑！
刘清洪看长安城外，那虚明和尚眉心的剑孔，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刚刚一瞬间，父皇同时出手了，只是……太快了！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哪怕是元神意志，也感应不到发生了什么，这样一位强大的天命准圣，就生机消弭，陨落于无形。
嘶！
鎏金高台下，诸多臣子也渐渐反应过来，如御史大夫丙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镇妖王刘曾安动容，这位皇兄这一剑，堪称惊艳天下，难以想象，这些年其修为进境，到底臻至何等层次，这是要超越初代汉天子，他大汉一代雄主之上吗……
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刘曾安轻轻摇头，看不到，摸不着，很难捉摸，这一剑是怎么斩出的，简直不像是人间的剑法。
四方寂静！
长安城中，一些武林高手瞪大了眼睛，目光都有些呆滞了，数息前的黑云压顶，数息之后的风淡云轻，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城外半空中那道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身影。
曾经的武当小神仙，道院院主，护龙山庄之主，而今的……
“光明龙皇！”
倏尔，有人开口，长安城中顿时响起山呼海啸，不只是诸多武林人士，还有众多普通百姓，长居于天子脚下，对于这位传奇人物，他们比很多江湖人士接触更多，也了解更多，明白眼前到底是怎样一个年轻人，其所立下的功绩，已经超出了年岁的桎梏，堪称是武林神话。
“吾皇万岁！”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外，亦有很多人躬身叩拜，唤圣天子之名，光明龙皇一掌，赤霄一剑，两大连赤霄承天大阵都能瓦解的准圣强者，就被当场镇杀，这一下人心凝聚，落到诸多元神人物眼中，本来蓬勃，却还不显于外的气运大势，这一下猛地暴涨，甚至在他们的元神意志映照之下，烈火熊熊，席卷天地，笼盖四野，弥漫八荒。
“请龙皇入宫。”
这一刻，紫禁城中，鎏金高台上，汉天子伸手虚引，嘴角含笑，一股无形意志出体，皇宫正门缓缓洞开。
再入紫禁城。
重新走进这片皇权之地，苏乞年亦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这些年他经历太多，玄黄大地内外，乃至横跨时空，回归魂生之地，再念及十几年前出京，发配湖北道时的光景，哪怕以他眼下的修为境界，生命层次，也唯有感叹命运之力无处不在，超脱之路难行，恐怕就算是无上强者，意志烙印星空，无处不在，也并未完全跳脱于命运长河之外，而超脱于命运长河之上，乃有高低罢了。（正版订阅是对十步最大的支持！）
第二十八章 升龙船，八百元神入北海！
紫禁城中，群臣瞩目。
时隔数年，苏乞年再入宫，很多老臣就不禁生出无限慨叹，谁能想到，昔年一个他们根本不会去在意的小人物，在短短的十余年光景，就走到了而今这一步，弹指间镇杀了一位天命准圣，短短五年，其比当初在北海岸边时更加深不可测。
半炷香后，鎏金高台上。
苏乞年与汉天子并肩而立，如太子刘清洪与那位皇宫总管也退下了高台，台下，御史大夫丙重深吸一口气，就算其借助了那口准劫器龙舟之力，普天之下准圣兵不少，天命准圣之下，又有几人能够催动，持之与准圣相抗，更不用说战而胜之，这一位，已经真正凝聚了大势，放眼整个人族，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龙皇看……此战我人族胜算几何。”
汉天子一身明黄长袍，绣五爪龙纹，这是一个看上去天庭宽广，样貌普通，却又威严肃穆，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此刻与苏乞年交谈，语气平和，目光平视，这是完全将苏乞年当成了与其等同的存在。
众大臣心生摇曳，相顾沉默，平日里，就算是那位被尊为国师，把握祭祀天礼的龙虎山上代天师，面圣时也要微微躬身，以示对于一国之君的尊重。
“圣上该问，妖族胜算几何。”
苏乞年语气平静，与汉天子相视一眼，既而，这位大汉当代天子眼中神光迸发，他蓦地抬头，喝道：“升龙船！”
鎏金高台下，一名身着莽龙袍的中年男子迈步，手掌朝上，一条明黄小船在掌心沉浮，骤然间升起，一下暴涨，化成逾百丈长。
明黄天子龙气缭绕，这是一条铁船，船身冰冷，泛着暗红的金属光，船体上生有一片片赤金龙鳞，每一片都大如磨盘，船首如龙，有龙角如剑，晶莹雪亮，更有龙须飞扬，长达数丈，迎风飞舞，绞碎真空。
真龙船！
当年前往龙冢，就是依靠这条真龙船引路，现在再看，这在常人眼中神秘而威严的宝船，在苏乞年眼中，也不过就是一条初入圣境的真龙族，甚至都未步入二转之境，想来当初大夏亡国之后，那段黑暗岁月里，还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诸族在这方大地上的博弈，怕是比此前所知的更加久远。
“龙皇可与朕同行？”汉天子眸光如铁，看向苏乞年。
苏乞年轻吸一口气，语气铿锵：“有何不可！”
呜！
着莽龙袍的刘氏王爷先一步登真龙船，昂首吹起一只弯曲的晶莹大角，号角声悠长，渐渐拔高，恢宏如崇山峻岭，又好像五湖四海汇聚而至，一股无形的大势，牵动这方大汉都城数千年的气运积淀，像是一蓬天火，蓦地自大地之上升腾而起，映照九天。
苏乞年与汉天子并肩，自鎏金高台上踏步虚空，足下如有无形台阶蔓延，等两人立于真龙船首，鎏金高台下，诸多重臣，乃至皇室高手也随之腾空而起，都是大汉从三品之上的元神真人，这是一场扫平四海的大决战，不再有元神之下的人物参战。
而这一战……或生，或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轰隆隆！
真龙船腾空，宛如一条真龙复生，在长安城上空蜿蜒而过，赤金龙气蒸腾，如一片神霞垂落，京城大地上，无数百姓浑身一震，只感到一道高亢的龙吟声在脑海中响起，冥冥之中，他们周身血气沸腾，尤其是一些筑基功深入到达髓骨的练武之人，更是感到脊椎骨炽热，像是有什么要挣脱束缚，重现天地。
昂！
真龙船遨游在大汉山河之间，不时有龙吟声响起，传荡八方，引动无数人侧目，人心炽烈如火，处处气运沸腾，被彻底点燃，像是战场上升起的烽火，一种金戈铁马的惨烈气韵，在真龙船上众人的心灵深处滋生。
“龙皇看，这就是如今大汉的人心，大势所向，点燃气运烽火，这是破釜沉舟，没有回路的一战。”
汉天子开口，目光如炬，事实上，寻常证道元神的强者，已经能够感知一些气运变化，而成就纯阳，乃至登临天命之后，更是洞若观火，天地间的诸多轨迹运转，大事小事，都能够和气运有所牵连，这就是玄黄大地上的天命之路。
“人心如铁，气运如炉，经此一役，当可洗涤天下。”
苏乞年开口，他也生出一些感悟，道缺之地，气运也显而易见，现在看来，虽然玄黄大地的元神路相比于浩瀚星空更显粗陋，却更适应这方天地，一旦涉足星空，补全道缺，觉醒人族战气，当可在极短的时月之内，冲击到达更高的境界，孕育出更深厚的潜力。
闻言，汉天子眼中浮现些许异色，他深深看苏乞年一眼，没有再多言，五年过去，这一位似生出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寻常人感受不到，汉天子却能看出来，这位光明龙皇一身纯阳之气精纯无比，虽然看上去还不圆满，未曾真正涉足纯阳之境，却也相差不多，看来已经到了斩身之时，这一步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奠定的是天命之基，所有元神纯阳者，都要走这一步，而继承准圣界登临天命者，则可省去这一步，却也更难再进一步。
嗡！
真龙船一路向北，沿途名山大川，乃至城郊野外，不时有一股股元神气机冲霄而起，更有村镇中的百姓惊愕的看着卖肉的屠夫倏尔拿起屠刀，踏步虚空而去，还有做糖人的手艺师傅，一根竹签在掌心放大，成为一口青盈盈的竹剑，竹剑一划，就裂开了虚空，起身迈步，长笑而入……
气运烽火熊熊燃烧，像是渐渐勾勒出了一条钢铁长城，又好像一条万里长龙，沉眠在大汉的疆土之上无尽岁月，终于在这一日复苏。
短短的半个时辰，真龙船横贯了大半个大汉，登真龙船者，已逾五百计。
平日里哪里能够一下见到这么多的元神真人，都是堪称武林泰斗的存在，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处，元神气机交织，气血外显，竟化成了一条血色真龙，缭绕赤霞，盘踞在真龙船上空，这条气血真龙周身虚空破碎又愈合，生生灭灭，像是在衍化生死轮回。
登上真龙船的，有不少熟人，如明觉，女天尊虚若依，灭绝刀杜轻笙，石中箭李家，射日箭羿家传人……小天师余绝道等。五年不长也不短，尤其是对于昔日的年轻一辈而言，乱世已至，也是黄金大世，他们在乱劫中，以远超过往平静岁月的速度崛起，更有如明觉这般摒弃了佛道之后，把握轮回，眼下高居于元神榜上前十五位的存在，已成为涅宗下一代的宗主传人。
除此之外，苏乞年亦把握逾二十道纯阳气息，往日不显于世的绝顶强者，包括一些隐世家族、宗派中人，这一次都选择了出手，能够登临绝顶之位的，都是有望自证天命的存在，对于一方传承而言，有时候甚至比一部天命宝典，拥有更加深重的意义。
与此同时，登船的诸多元神强者，也都在注视真龙船首的那两道身影，或者说，他们大都在看同一个人。
光明龙皇，苏乞年！
这是昔日年轻一代的神话，横推同代无敌手，更在北海岸边斩落九帝，乃至当代鲲鹏皇，亦陨落在那口休命刀下，那一天，人族战旗竖立在北海岸边，是人族数千年未有的骨气。
而今，放逐星空五年之后，这一位再次归来，五国共尊为皇，更号令天下武林，共伐四海，揭开了五千余年，人族第一次不再固守疆土，而深入四海，收复失地的大幕。
再辉煌的天骄，在其面前都要黯然失色，这是压制了整整一代人难以喘息的存在，起于微末，功在千秋。
……
北海岸边。
这是一片广袤的暗红色沙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数千年过去，这里埋葬了太多的血与骨，甚至一些沙丘上，还可以看到被风雨打磨，裸露出来的白骨，没有一具骨骸完整无缺，都密布有狰狞的裂纹……有人族，有妖族。
与往日不同，驻扎在这里的军伍在一天前就已经退走，各道行军大总管留守，军伍入驻各道，以镇压随时可能迸发的祸乱，以安定民心，防备不测。
轰隆隆！
晌午未至，真龙船降临北海岸边。
船首之上，两道修长而威严的身影并肩而立，身后人影憧憧，竟有逾八百之数。
这可不是寻常八百练武之人，而是真正的元神强者，武林中泰山北斗级的存在，在苏乞年看来，除了朝廷镇守腹地，为数不多的元神强者之外，整个大汉境内，怕是九成五以上的元神人物，都登上了这条真龙船。
他相信，只要是证道元神的存在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一战与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势已成，容不得有半点退缩。
昂！
有号角声再次响起，整条真龙船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号角声如龙吟，前方如墨玉般的北海，顿时像是被一股无形伟力分开，真龙船蜿蜒，五千多年来第一次离开陆地，进入海域之中。
北海的天空晦暗，常年不见天日，如墨的海水翻腾，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空气中愈发浓烈的妖气，若是寻常刚刚筑基，开辟丹田气海的练武之人，一下就要被妖煞之气侵袭，失去灵智，成为傀儡。
不过登上真龙船的都是些什么人，气血真龙盘绕，什么妖气煞气，都退避三舍，或被焚烧净化。
吼！
如深渊般幽邃的海底，不时传来沉闷而可怖的兽吼声，那是一些生活在海中的强大妖族，此刻潜伏在深海中，显露出本体，依靠血脉天赋，想要掀动海啸巨浪，搅动风雨。
不说苏乞年与汉天子，立在真龙船上的逾八百元神强者，大多面无表情，神情淡然，不用他们出手，气血真龙蜿蜒，赤霞般晶莹而巨大的龙尾甩动，就没入深海之中。
轰隆隆！
像是有惊雷在海底炸响，伴着一道道惊恐的悲鸣声，很快，海面上就翻涌起一缕缕或碧绿，或湛蓝的妖血，气息并不是很强，只是一些混元境的妖主，并无妖王层次的存在现身。
真龙船乘风破浪，直指四海交界之地。
那是一片在四海妖域，也堪称绝地的海域，在那片海域中，坐落着于四海妖族而言，至高无上的所在……妖神山！
昔年九大妖圣的道场，九转圣界笼罩之地，而在山巅之上，还有当年大夏人皇战死，被九大妖圣带回，封镇的……大夏龙雀刀！
第二十九章 妖神山下，五龙齐鸣！
四海交界之地，妖神山。
这是一座九色大山，斑斓而沧桑，高不知道几千几万丈，深入九天，乃至耸入星空中。
山脚下，一名灰色布袍的老者长身而立，看前方能有三十二道神圣气机弥漫的身影，超脱气韵交织，在这三十二道身影之后，还有逾两千之数或雄壮、或纤柔、或妖媚、或冷厉的身影，诸多强横的意志汇聚，将这片常年充斥着暴风雨的海域定住，过往时而闪现的虚空裂缝也被强行镇压、抹平，除了依旧灰暗的天空，成了数千年未有的死寂。
“前辈！”
天象妖皇开口，语气沉浑，这位北海当代天象国国主身姿雄健，通体笼罩在一片琉璃青焰中，高逾三丈，气血恐怖，简直像是一座神炉在熊熊燃烧，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炽烈的光和热。
“等！”
灰袍老者只轻轻吐出一个字，他眸光深邃，背后山脚下，能有九道身影沐浴在无穷道光下，有混沌气弥漫，时而坍塌，时而膨胀，宛如神魔在呼吸。
诸妖皇相视一眼，天象妖皇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这位星空中而来的妖将前辈谋划深远，更加深不可测，而眼下，堪称是他四海妖族数千年唯有的低谷，人族涉足四海，欲扫荡天下，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半盏茶过去。
“来了！”
饕餮妖皇挑眉，这是一个气质宛如黑洞般的中年男子，一身黢黑甲胄，像是万古长夜，又好像无尽深渊，竟比足下如墨的海水还要深沉。
昂！
下一刻，接连五道滂沱的龙吟声，自妖神山四方海域升腾而起，海平面的尽头，有赤金光辉刺破天宇，像是有五条真龙出海，扶摇而上，连这片被风暴笼罩数千载的四海绝域，那晦暗的天云也被撕裂开巨大的口子，有如碎金般的阳光洒落下来，照耀在这片漆黑的海面上。
那是五条庞大的龙船，像是赤金铸成，沐浴在阳光下，神辉熠熠，流溢出一道又一道绚烂光晕，宛如无数神环，在海面上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妖煞之气蒸腾，被极速净化，妖神山前，很多妖王面露凝重之色，龙威滚滚，这种炽烈刚阳的气韵，简直如同五头神圣真龙再生。
轰隆隆！
龙船迫近，龙吟声响起时还在天边，龙吟声落下，便如缩地成寸，眨眼间近在十里之地。
五条真龙船，都能有数百丈长，龙首之上，五国天子长身而立，皇道龙气蒸腾，神圣气机与盘踞在真龙船上空的气血真龙交融，诸多元神泰斗血气凝聚而成的这条气血真龙，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如赤霞般的龙眼一下睁大，小山般的龙首俯瞰妖神山前，张口就是一道似可贯穿天地，横跨千古的龙吼声。
昂！
五头气血真龙齐鸣，龙吟声有所实质，化作毁灭涟漪，粉碎虚空，像是将天地抹去，还原成一张雪白的宣纸。
毫无疑问，这是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哪怕是纯阳绝顶人物也要饮恨，妖神山前，逾两千妖王，乃至为数不多的妖帝级人物也勃然色变，毛骨悚然，天象妖皇等人凝住目光，周身神圣气机升腾。
就在这时，九色大山脚下，灰袍老人冷哼一声，这声音不是很响，却在刹那间响彻了这片四海绝域，一股难言的可怖意志乍现，什么毁灭涟漪，虚空碎片，都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生生凝滞在了半空中，而后湮灭、愈合，如墨的海水平静，此刻竟波澜不起，不见了半分褶皱。
嘶！
妖神山前，很多妖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已知晓这位星空护道人功参造化，更在诸妖皇之上，却也未曾想到，其居然恐怖如斯。
可怕！
五条真龙船上，人族五国众多元神人物皆神情凝重，眸光肃穆，甚至透出几分惊骇之色。
“龙皇以为如何？”
船首之上，汉天子开口，淡淡道。
“不足虑。”
汉天子有些诧异地看苏乞年一眼，这一位语气平静，有一种超然的气度，而汉天子更能从这三个字中感受到一股深藏的霸道。
与此同时，另外四条真龙船上，有目光落下，那是景唐女武皇、大元天子，不周天子祝焱，南诏天子四位国主。
四大真龙天子，汇聚四国国运，真龙之气加身，不用说，都打开了血脉桎梏，一身龙脉之纯粹，在苏乞年看来，绝不亚于浩瀚星空中的人龙世家，甚至犹有过之。
能在玄黄大地成就天命，另类成圣，都堪称惊采绝艳，如景唐女武皇四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都在圣境之中走出不短的距离，这四位目光汇聚一处，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寻常顶尖元神人物，也要心神颤栗，难以平静，但是苏乞年却像是浑然不觉，他风淡云轻，立在船首之上，看向妖神山下那灰袍老者。
嗯？
如大元当代天狼，南诏天巫道主芒冬，不周共家水神三人相视一眼，皆从各自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震动之色，短短五年未见，这一位相比于往日，更多了几分神秘与深邃，让人窥之不透，要知道，他们身为天命准圣，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能够逃过他们的目光洞悉，今日看来，这一位星空古路上走一遭，有了非同寻常的收获。
漫长岁月过去，除了人族三圣疑似踏上星空古路，加上这数千年里，不少尝试去到天外，而音讯全无的纯阳绝顶强者，乃至有载可循的准圣人物，这是第一位归返的存在，毫无疑问，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意义于整个人族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此刻，除了大汉所在的这条真龙船，景唐、不周、大元、南诏四条真龙船上，元神人物都能有逾三百之数，加上大汉的八百之数，今日深入四海绝域的人族元神，竟逾两千之数，就算比之眼下妖神山前的众多妖王，数量上也相差不多。
可谓是孤注一掷。
诸人族元神看一眼苏乞年，又很快转过目光，看向妖神山前众妖王，很显然，不只是这位光明龙皇，五国皇室早有扫荡四海之心，在先天纯阳之体伐戮六妖皇，光明龙皇自天外归来之后，这股深藏的战意连同五国国运，被彻底点燃。
“没想到，踏上了星空古路，你还能归来。”
灰袍老人开口了，这一位立在妖神山下，一头黑发仿佛比暗夜还要深沉，抬头看真龙船首的苏乞年，眼中浮现一抹异色，道：“看来你已经补全道缺，开天辟地，短短五年，能够走到这一步，星空中也算难得了，不过……”
话锋蓦地一转，这位妖族星空护道人气质一变，像是从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化成了混沌中诞生的魔神，恐怖的气机流溢出一丝，这片四海绝域一下陷入死寂之中，愈是修为高绝者，愈发感到毛骨悚然，像是被一头太古凶兽盯上了一般，有一股由内而外滋生的寒意。
什么！
众妖皇心神剧震，却不慌乱，而五条真龙船上，诸位人族天命，却大多露出震动之色，变了颜色，这股气机虽然只透出了一丝，却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压迫，难以想象，此妖修为达至何等境地，绝对超出想象，恐怕眼下的人族天命，还没有人及得上。
唯有五国天子，虽然目光微凛，却还保持镇定，皇室五千余年的积累，不是说说而已，遑论如这一代汉天子，景唐女武皇，都是惊艳天下的存在，如非是身负国运，不得不继承皇道准圣界，成就纯阳，自证天命绝不在话下。
即便如此，这两位也在天命之路上走出很远，在五国天子中，公认的要居于其它三位之上。
“你不该再回来，即便你得到了锁天传承，但古往今来，那一位树敌太多，久居于人族中域祖地而不出，给你一条生路，你却不珍惜，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和这些人一起留下！”
灰袍的妖族老人冷冷道，他气质幽冷，如同神魔般，即便立在山脚下，也好像居于九天之上，在俯瞰人间，那种气机太迫人了，五头气血真龙都被压制，动弹不得，甚至在溃散，诸人族元神强者气血中蕴藏的意志在瓦解，很多人都露出骇然之色，心神震动，神庭摇曳，一些初入元神的顶尖人物，更是感到元神颤栗，在这股无边恐怖的威严下，难以生出几分战意。
真龙船首。
苏乞年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情绪变化，道：“你大约以为，眼前这些人不算什么，诸族多年谋划，尤其是你妖族，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不过就凭你一个自斩的圣人……还不够。”
灰袍老人闻言心中一惊，紧接着，又听苏乞年开口，道：“都出来吧，影族、佛陀一族、仙族、石族、骨族、魔族……冥族、神族！”
什么！
本来，苏乞年刚刚开口，很多人族元神就悚然一惊，自斩的圣人，怎么都觉得有些背脊生寒，就是诸人族天命，也大都凝住了目光，露出惊疑不定之色，现在又听苏乞年接连说出十三种异族之名，难道在这人世间，还潜藏着如此众多的异数？
就是汉天子等五国国主，也变得神情肃穆，目光隐隐锁定几处虚空之地。
第三十章 弹指裂圣兵！
妖神山前空气凝滞。
诸妖皇也有些动容，这位星空中降临的同族前辈，居然是一位圣人？
而除了佛陀一族、仙族、魔族之外，这人世间，居然还隐藏有如此众多的种族，身为准圣层次的强者，众妖皇早有所察觉，但也没有想到，其数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锁天传人！”
下一刻，妖神山前十三处虚空之地，有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一道道形态各异的身影由虚化实，显现出来。
那是……
真龙船上，很多人族元神瞳孔剧烈收缩，看突兀现身的数十人，此前不在他们的元神意志感应之中，毫无疑问，都是了不得的强者，最重要的是，来者都不像是这人间的生灵。
有浑身白骨晶莹，头顶生有倒刺，眼眶深处有幽蓝火焰跳跃的人形骨架。
有肌体呈灰黑色，肩头缠绕有六条冥蛇，满头灰色发丝飞舞，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冥神。
有身具人形，肌体却在石质与血肉之间不断变换，瞳孔如金铸，如玉石雕琢而成的石人。
还有在虚幻与真实之间不断切换，满面褶皱，像是一团阴影的老妪；背后生有六对神圣羽翼，宛如神祗的男子；仙气缭绕，紫气浮面，与人族一般无二，更如谪仙的少年……
不只是众人族强者，就是众妖王，也都凝神以对，因为威严太浓重了，简直像是数十头魔神再现，那股子气息、神韵各有不同，却都压迫心灵，比诸妖皇更盛，仿佛进入了古老的神话之中，各种传说中，乃至闻所未闻的生灵齐现。
“前辈！”
天象妖皇等人看向灰袍老人，皆神色沉凝，眼下的境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与掌控，虽然这一位与他们同属一族，但眼下九大妖圣将要归来，这一战太早了，更生出如此多的变数，由不得他们不警惕，说到底，这片土地与星空隔绝太多年，沧海桑田之后，谁能初心不改……
“数年不见，诸位风采依旧。”
灰袍老人开口了，他眸光深邃，轻轻扫过十三处虚空，道：“可否给吾族几分时间。”
“毕玄圣人开口，我等自无不可。”
那生有六对神圣羽翼的神族男子开口，语气平淡，这是一个如同神祗般的年轻男子，通体弥漫金色神辉，一双眸子金霞缭绕，满头金发披散在肩头，像是一团神火在熊熊燃烧，比那刺破铅云的阳光还要璀璨。
随着这一位开口，另十二处虚空之地的身影也都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灰袍老人目光抬起，再次看向大汉所在的真龙船首，或者说是苏乞年身上，因为在这位妖族星空护道人的眼中，此刻只有这一道身影，其余真龙船上的所有人，哪怕是汉天子，都没有入眼，未曾放在心上。
“去把你们失去的，重新拿回来。”
老人开口，看着苏乞年，轻笑一声，道：“年轻的锁天传人，同辈争锋，你该不会退缩吧。”
轰！轰！轰！
灰袍老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在其身后，那九道盘坐在混沌气中的身影起身，像是开天辟地之初的神祗诞生，撑开了天地，挣脱了蒙昧，一刹那顶天立地，九股恐怖的气机，伴着一片又一片宏大的世界虚影，在妖神山下冉冉升起。
“纯阳大世界！绝顶强者！”
盘今低喝一声，那九道身影他并不陌生，当年西海畔，他与其中一位交手，遭遇惨败，后来被那一位强势镇压，没想到数年不见，居然修成了如此武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对，有些不同，纯阳气息浓烈，却不纯粹，还不是真正的纯阳之境！”那位大汉皇室总管开口，蹙眉道，“不过那九重大世界，却远在元神小世界之上，甚至世界之力宏大如实质，比之纯阳绝顶强者，也不遑多让。”
不只是这一位，就是五国诸多天命准圣，也都目光闪烁，他们境界高远，看出来更多一些东西。
这就是……来自星空的修行路。
元神不曾纯阳，就拥有不弱于纯阳绝顶高手的武力，若是可以相互印证，或许可以得到惊人的收获。
“拙劣的激将法。”
这时，苏乞年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淡漠：“老东西，你自己出手，还能多挣扎一息半刻。”
八方皆静！
人、妖两族不少元神人物愣住了，尤其是未曾见过苏乞年的，此刻不禁感叹，这一位比之传说中，还要更加桀骜不驯，肆无忌惮，就是十三处虚空之地，也有人露出几分错愕之色，既而就深深看一眼那真龙船首的年轻身影，正因为是锁天一脉的传人，值得他们今日现身，以分割气运眷顾。
“苏！乞！年！”
不等灰袍老人回应，一声大喝震动天宇，其背后的九道身影中，一人撕开混沌，显露出真身。
这是一名身着金色战衣的年轻男子，通体都沐浴在一团琉璃金焰中，一头金发绚烂，像是神金铸成，他向前迈步，登空而上，一双淡金色眸子犀利而锋锐，径直落到苏乞年身上。
是他！
盘今眼中冷芒一闪，当年西海畔的一幕幕顿时在脑海中浮现，这是来自星空的金光一族的圣禁之王。
“当年的耻辱，今日用你的骨血来洗刷！”
金光一族的年轻男子盯着苏乞年，他眸光冷厉，语气森寒，杀意不加掩饰，周身气焰蒸腾，简直像是一轮神阳当空，背后世界虚影转动，隐约可见一片金光灿烂的天地，一头如同黄金浇铸而成，生有虎身，牛首，头顶一根金黄独角的古兽虚影立在其中，比山岳还要高大，随着其开口，昂首发出一道震天动地的咆哮声。
吼！
仿佛天雷炸响，一股像是来自蛮荒的古老气息弥漫开来，妖神山前，很多妖王血脉颤栗，明白这一位的血脉跟脚，怕是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古老与强大，足以与四海诸皇族比肩。
嘶！
很多人族顶尖元神强者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威压太强了，不少老辈人物都悚然，后背生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杀！”
紧接着，这位金光一族的圣禁之王就动了，他暴喝一声，手中一杆黄金战戈浮现，刺目的光辉绽放，伴着一股可怖的神圣气机刹那间复苏，崩碎了十里铅云。
“准圣兵！”
真龙船上，不少大汉元神泰斗惊呼一声，露出骇然之色，比肩纯阳绝顶强者的武力，再加上一口准圣兵，光明龙皇虽有准劫器龙舟加身，是时间禁忌的执掌者，恐怕也要陷入苦战。
众妖皇目光则有些复杂，这就是星空中的年轻强者，不同于玄黄大地，只要不超过百岁，依然算是年轻一辈，就如眼下出手的这位金光一族的年轻族人，周身道意圆满，比寻常纯阳绝顶人物更盛，那口复苏的准圣兵，也气息恐怖，显然不是一般的准圣兵刃，这样一人一戈，哪怕是他们，也感到了不小的威胁。
轰！
太快了，像是一道金色闪电，照亮了天地，雪亮的戈刃就已经到了苏乞年身前三寸之地。
叮！
一声轻响，伴着一溜淡淡的火花，什么光华气机都消失不见，金光族的年轻圣禁之王瞳孔剧烈收缩，看那夹住戈刃的两根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手指。
什么！
尤其是大汉真龙船上，如聂空等大成元神之上的高手，也都心神摇动，这一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与想象，没有千百招的对决，只在弹指之间。
嗯？
如天象妖皇等妖族准圣，也都齐齐挑眉，目光锁定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五年过去，已经到了人器合一，不显于外的境地了吗？否则那龙舟为何不曾显化。
就是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族强者，也都微微侧目，却没有过多的诧异，锁天一脉的传人，若是这么轻易就被镇压，也不会成为诸族公认的大敌。
“我不信！太阳战戈，天火潮汐！”
金光族的年轻男子大吼一声，像是一尊魔神，满头金发乱舞，通体琉璃金焰炸开，背后世界虚影转动，恢宏滂沱的小世界之力倾泻而下，这不是玄黄大地的元神小世界，而是浩瀚星空独属于开天境大能的小世界，以大地母气构筑，凝聚世界原晶，最终挣脱，开天辟地，所凝聚的世界之力，比之纯阳大世界，也不遑多让。
嗡！
那被苏乞年夹在指间的黄金战戈铮鸣，一股难言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攀升，天云翻滚，九天一下裂开，一轮刺目的金阳出现在了妖神山上空。
“势！”
十三处虚空之地，有人微微颔首，以未成圣之身，领悟圣法，把握一两分法则之势，无愧于圣禁之王。
这一刻，尤其是大汉所在的真龙船上，除了诸天命准圣之外，众元神皆感到浑身一紧，并非是真的源自肉身，而是源自元神意志，因为在他们的感知中，整个天地像是一下变得朦胧了，仿佛出现了一层无形的桎梏，隔绝了他们与天地本源的大多数感应，甚至连元神，也变得沉重起来，仿若背负了一座太古神山，那被夹在苏乞年指间的黄金战戈，也仿佛变得如同山岭一般巨大，又像是一条天蟒，盘踞在日月之间，俯瞰苍生大地。
“给我开！”
年轻的金光族圣禁之王暴喝，整个人绽放出刺目的金光，那黄金战戈之上，更是隐隐有一枚枚金黄色符文浮现，密密麻麻，竟有逾十万计，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又好像是道的载体，流溢出无穷神韵。
“道符！法则之路！”
大元当代天狼动容，很多人族准圣此刻面面相觑，都露出沉凝之色，这来自星空的年轻妖族比想象中更加棘手，不仅武力堪比纯阳绝顶强者，甚至道悟上已经在法则之路上走出很远，逾十万道符，达到了凝聚法则神链的最低门槛，这就已经奠定了天命之基，一旦法则凝聚，就是破劫登圣之日。
一息，两息……三息！
对于寻常练武之人而言，不过眨眼之间，但此刻汇聚在妖神山前的都至少是凝聚了元神的顶尖人物，三息已经足够决断无数次生死，甚至于准圣人物而言，太过漫长。
纹丝不动！
哪怕是元神人物，两族不少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难以掌控情绪流露，足足三息过去，那杆黄金战戈纹丝不动，夹住戈刃的两根看上去平凡的手指，像是比太古神山还要坚定，岿然不动。
“怎么可能！”
这一刻，来自金光一族的年轻男子终于失声，脸色无比难看，他已经动用了极境之力，却连对方两根手指都挣脱不了，这令他不能接受。
咔嚓！
既而，在其震惊的目光下，那掺杂了太阳神金铸成，千锤百炼，堪称半神兵的圣者战戈，被那两根普通平常，却仿佛神铁钳一般的手指悍然折断，而后屈指一弹。
噗！
有血花溅起，同样快得惊人，甚至超出了在场的很多人的元神意志捕捉，妖神山前，灰袍老人的目光一下变得冷厉，看那真龙船前凝滞在半空中的身影，直到半息过去，大多数元神强者才察觉到异样。
“这是……”
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妖神山前汇聚的众多妖王，以及灰袍老人身后立着的另外八道身影，此刻混沌气散开，显露出八张难以置信的年轻面孔。
果然！
真龙船上，盘今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仅凭眼下这一幕，不论是不是人器合一，想来之前武当山前，这一位根本没有认真，他很清楚，相信其它一些人也一定有所察觉，当日并未从这一位身上，感受到半分沸腾的战意。
“有点意思。”
十三处虚空之地，一名通体如冰肌玉骨，在石质与血肉之间转换的石人如金铸的眸子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神色，即便是人器合一，抵消圣兵气机杀戮，也足以体现出此子的体魄之强，能够折断一口半神兵，恐怕已经临近了开天境战体界限。
八方皆震！
大汉真龙船前，那金光一族的年轻圣禁之王身形凝滞，瞳孔放大，映照出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像是永远定格在了前一刻，在其金发掩映的眉心处，一道血痕贯穿而过，那本来浓烈而蓬勃的生机，也如同风中烛火，一下熄灭。
“金兄……陨落了！”
灰袍老人身后，剩下的另外八人中，一名生有一头赤发，着鎏金战袍的妖族青年喃喃道，金光一族的道兄绝对不弱，借助这道缺之地，近几年来道悟突飞猛进，如非是有大气魄，想要积蓄底蕴，在圣境之路上走出更远，早已可凝聚法则神链，冲击圣境，也就是这方土地上所谓的天命宗师，准圣人物。
就算如此，哪怕手持族中赐予的准圣战戈，也没能伤到那锁天传人一丝半毫，弹指间被折断了圣兵战戈，身死道消。
“苏！乞！年！”
赤发青年蓦地抬头，眼中杀意迸射，头顶四根如火玉般弯曲的大角发光，与此同时，另外七人也都杀机蒸腾，目光汇聚，八股强大的气机交织，八道身影同时脱离大地，冉冉升起。
轰隆隆！
虚空生雷音，天云聚散，先天雷海都像是被这八股气机贯穿，星空当世，隐约照见残尸断兵，那是曾经的星空古战场。
“退下！”
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升空的八道身影同时一滞，目光落向妖神山下。
“大人！”
赤发青年咬牙，八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此刻让他们退下，这分明是不看好他们，认为他们没有胜算。
第三十一章 战圣临世
妖神山下。
灰袍老人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再次道：“退下！”
如墨的海水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就是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族强者也有些讶异，这位妖族的毕玄圣人是看出一些什么了吗？若是剩下的这八个年轻人都与此前那金光一族的年轻圣禁之王一般强大，八人联手，还是有不小的胜算。
赤发青年八人都捏紧了拳头，但还是不得不落下虚空，他们不能违背毕玄圣人，却也不能理解。
“你们心中不服气。”
这时，灰袍老人开口了，没有转身，而是看向苏乞年，深邃的眸子显露出几分罕见的凝重：“本将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一位战圣。”
战圣！
随着灰袍老人最后两个字吐出，不仅仅是赤发青年八人，就是十三处虚空之地，那数十位如魔神般的身影，也都目光一凝，不再如此前一般风淡云轻，皆露出郑重之色，看向真龙船首的苏乞年。
妖神山前，真龙船上，众多人、妖两族元神强者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清楚战圣这两个字到底拥有怎样的意义，至少在玄黄大地，并无与此相关的传闻。但从诸族强者脸上的慎重，他们分明看出来，恐怕是极其不简单。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一尊活着的战圣。”
“未成圣，可战圣，超越肉身极限，生命层次部分跃迁，这是传说中的生灵。”
“祖禁不易，战圣难觅！”
十三处虚空之地，不断有人开口，感叹的同时，眸光也很慑人，这位新晋的锁天传人越强，所能收割的气运眷顾，也一定更加可观。
四方哗然！
尤其是人族五条真龙船上，众多顶尖元神人物露出震动之色，原来所谓战圣，居然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力，这一位到底打开了几重神藏大窍，才能将肉身体魄淬炼到如斯境地。
更多曾经的年轻一代，而今已过而立之年的新晋元神人物，看向苏乞年的目光就变得无比复杂，这是压迫了他们所有一代人的存在，没想到在他们晋升元神之后，对方已经去到了一个他们更加难以企及的境地。
未成圣，可战圣，也就是说，即便不倚仗那口准劫器龙舟，其也拥有着与天命准圣一般的镇世武力。
这一刻，战圣这两个字，像是拥有某种魔性一般，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荡，就是与苏乞年并肩而立的汉天子，此刻也动容，倚仗外物与己身进化，毫无疑问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不只是汉天子，如景唐女武皇，大元天子，不周国主等人族天命，此刻看向苏乞年的目光，也变得无比肃穆。
如果说此前诸天命的平等与尊重，是基于苏乞年本身的武力，以及其曾经于整个人族所立下的大功绩，那么现在开始，摒弃其它，其也有足够的资格，被视为与他们同等层次的存在。
准圣，宗师人物！
“我去，这小子真是……”
大汉真龙船一角，清夜撇撇嘴，与清羽相视一眼，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当初可是同入青羊峰接受传承，转眼间十多年过去，这差距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如果说最开始两人都还憋着一口气，这些年过去，也早就麻木了。
咚！
有脚步声响起，宛如天鼓擂动，赤发青年八人一怔，就齐齐失声道：“大人！”
灰袍老人动了，他脚步抬起，将虚空踩出一道犹若实质的脚印，空间壁垒凹陷，像是留下了一道永恒的足迹。
咚！咚！
这位星空护道人一步一步登空而上，他脚步不快，但气息却像是没有极限一般膨胀，落到两族，乃至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族强者眼中，就好像一座太古神山，挤开了混沌雾海，刺破了九天十地，与日月并肩，与星河同辉。
嗯？
天象妖皇等人亦吃了一惊，前辈居然打算亲自出手，但须臾之后就沉默下来，五年之前，此子就斩了当代鲲鹏皇，五年之后的今日，其以战圣之身，再加上那口准劫器龙舟，以其把握的时间禁忌之力，哪怕是他们四海妖皇，恐怕也没有谁敢说能有几分胜算。
不知不觉中，一尊大敌彻底成了气候。
咚！咚！
脚步声愈发恢宏，仿佛踩踏在天地的脉络之上，诸道哀鸣，像是被这股气息压制住了，五条真龙船开始摇晃，哪怕有汉天子等人族诸天命的气机压制，也不能彻底平静，普通初证元神的人族强者更是面色苍白，心神颤栗，这还只是分散的微不足道的气息压迫，难以想象，这来自星空的妖族老人，到底强至何等境地，难道真如光明龙皇所言，是一位圣人？
轰！轰！轰！
几乎在同一时间，汉天子、景唐女武皇等五国国主身上，准圣气机像是五条真龙扶摇而起，真龙船上空，五片神圣气机缭绕的宏大世界虚影浮现，在一片深邃虚空边缘沉浮，而在那虚空深处，是无尽翻涌的混沌之气。
“五转巅峰！”
诸妖皇凛然，尤其是在大汉真龙船上空，那片紫气萦绕，赤金阳气如龙盘亘的宏大世界虚影，几乎就要挤进混沌虚空中，恐怕距离六转之境，也只是半步之遥。再念及他们四海妖族，当年九大妖圣被放逐之后，虽然他们也继承了一些残缺底蕴，眼下步入五转之境的，能有逾十人，但要说与这代汉天子相比的，却是没有一人。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这位星空中降临的本族前辈，这一战他们的胜算很难超过五成，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两败俱伤。
轰隆隆！
五片准圣界转动，气机交织，摇晃的真龙船重归平静，但南诏天子与不周国主相视一眼，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那来自星空的灰袍老人，比想象中更强，还有十三处虚空之地的异族强者环伺，这一战前途未卜。
再看汉天子与景唐女武皇，却是眸光炽亮，两人身上有若有若无的气息升腾，飘渺不定，苏乞年心神微动，当年他境界眼力都有欠缺，现在就看出来很多东西，如非是潜藏、降临在这片大地上的越来越多的异族强者，或许仅凭五国之力，当可在九大妖圣归来之前横推四海，鼎定乾坤。
“毕玄圣人，几分时间已过，此子棘手，交由我神族如何？”
突兀的，有声音响起，不是很响，却将那脚步声裹挟的韵律一下扰乱，灰袍老人挑眉，停下脚步，看向十三处虚空之地，开口的正是那如神祗般的年轻神族男子，在其身侧，还有一位同样身具十二翼的神族女子，肌体晶莹如白玉，只是婀娜身姿及真容，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雾霭中，看不真切。
“骨族可为毕玄圣人擒拿此子。”
“冥族亦可助毕玄圣人诛杀此子。”
……
转眼间，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族强者接连开口，妖神山前，众多人、妖两族的元神强者眸光凝重，皆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氛，今日参战的都不是普通人，此刻就看出来，诸族似乎都盯上了那位光明龙皇。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人念及此前提及的锁天传人，光明龙皇出自大汉武当青羊峰一脉，锁天传人，难道是源自虚空圣域的传承？
身为人族五大生命绝地之一，虚空之地的传承神秘至极，甚至有传闻，当年的人族三圣，也曾经进入过虚空之地，后来才支撑起了人族那段支离破碎的黑暗岁月。
“看来你们也是各怀鬼胎。”
这时，苏乞年开口了：“谁能镇杀苏某，日后重归浩瀚星空，就能得到难以想象的一界气运眷顾，不过你们如此算计，最后到底是哪一族出手，恐怕也很为难，苏某倒有一个建议，诸位也不必这么快撕破脸。”
苏乞年语气很淡，眼中亦浮现出几分玩味之色，而包括灰袍老人在内的，数十位异族强者，却皆沉下了目光，这是在嘲讽他们吗？
“什么建议！”灰袍老人沉声道。
“你们……”苏乞年环顾一周，语气平静，一字一顿，认真道，“一起上。”
什么！
不只是灰袍老人，就是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异族强者，也都齐齐一怔，既而，不少人的目光就瞬间冷了下来。
“看来你们并不信。”
苏乞年轻轻摇头，不等这些人再开口，他就动了。
天地像是一下凝滞了，铅云如铁，星空如冰，这世间的一切，仿佛冻结在了眼前这一刻。
“不对！”
几乎是第一时间，那如神祗般的神族年轻男子大喝一声，眼中两道刺目的神光，宛如两口金色神剑，一下暴涨，锵的一声，刺破了这片凝滞的天地。
不好！
另外十二处虚空之地，亦有人同时察觉到不对，但紧接着，所有人瞳孔都一下剧烈收缩，死死地盯住了那真龙船首，那一袭粗布白袍的年轻身影前，那如赤金铸成，如龙鳞层层叠叠的甲板上，一颗苍老，而神情错愕的首级，以及一地披散的晶莹黑发。
第三十二章 战天席地入星空！
“大人！”“前辈！”
赤发青年八人失声，惊骇欲绝，天象妖皇等众妖皇亦露出震惊之色，既而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众妖皇，也未能察觉到半点端倪，只是那苏乞年话音落下，其身前就突兀出现了一颗首级，没有半点征兆，像是本来就在那里，再看半空中，一具无头尸首坠落，宛如魔神般的气机在溃散，生气在泯灭。
“星空祖地而来的大人被……斩首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是幻境吗？一定要挣脱出来！”
妖神山前，很多妖王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诸妖皇都不能洞悉虚实，不用说他们，哪怕是号称妖帝的纯阳绝顶高手也不例外，突如其来，根本没有半点准备，这可是他们四海妖域当下的最强者，就算是众妖皇也无比礼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陨落了，谁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
五条真龙船上，一众人族元神强者亦是目瞪口呆，都是主掌一方，乃至阅尽红尘后归隐的存在，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现在也失了形骸，难以掌控自身的情绪。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记载，且不论所谓自斩究竟所谓何意，若真如光明龙皇以及诸异族强者所言，这是一位圣人，那简直惊天动地，震古烁今，这恐怕是玄黄大地上下五千年以来陨落得最窝囊的一位圣人了。
没有经历苦战、血战，直至精气神衰竭，弹指间被摘了头颅，这种死法着实很不好看。
如共家水神、大元当代天狼、天巫道主就勃然色变，有些失神地看向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此刻依旧风淡云轻，不染血气，难道真的是这一位出手的，实在是……
这一刻，天地间众目所视，皆于一人之身。
汉天子笑了。
这位大汉国主在短暂的动容之后，放声大笑，数息后笑声敛去，沉声道：“杀得好！”
苏乞年环顾一周，再次道：“现在……信了吗。”
他语气一如此前一般平静，但此时却无人再敢轻视，如十三处虚空之地的诸异族强者也不例外，那如神祗般的神族年轻男子面色阴沉，冷冷道：“时间法！”
时间法！
随着这三个字吐出，众人再无疑惑，刚刚出手的，的确是这位光明龙皇，因为其正是当世唯一的时间禁忌执掌者。
可怕！
诸妖皇相视一眼，皆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到了他们这样超凡入圣的层次，早就摒弃了最初的道法强弱之争，他们坚信没有最强的法，只有最强的修行路，最强的意志，最强的战意，也正因为如此，能够波及到他们，令他们本身的圣境法则也难以挣脱，超脱于外，这苏乞年对于时间禁忌的领悟，到底臻至何等境地，简直匪夷所思。
“年轻的锁天传人，你很强，不过你终究未成圣，时间禁忌再强，也不能令你逾越天堑，接下来，不会再有奇迹。”
神族年轻男子语气冰冷，再次道：“可惜毕玄圣人自斩命星，跌落圣人境，尚未重新超脱，加上降临时日短暂，不过勉强媲美大成圣境，你能借时间禁忌斩了他，想来法则之路上已经走出很远，至少也衍化了千万道符，你不只是战圣，更是一位星空罕见的年轻祖禁。”
祖禁！
对于生在玄黄大地的人、妖两族元神强者而言，虽然是传说，但也不是没有耳闻，当年就有这样一种说法，休命刀传人超越圣禁之王的绝颠之上，臻至祖禁领域。而后来苏乞年进入虚空之地后才知晓，那只是道缺之地的半步祖禁。
“祖禁！”
像是一团阴影的老妪喃喃一句，相比于玄黄大地的众人，这十三处虚空之地的异族强者，目光就要郑重很多，他们深知在浩瀚星空，祖禁这两个字到底拥有怎样的意义，那是年轻一辈的至强者，再加上战圣之身，此子在年轻至强者中，同境中怕也少有可敌，唯一可惜的就是年岁尚轻，修为境界上，还欠缺一些火候。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是他们的机缘，是他们的造化，这样一个年轻的祖禁至强者，更是战圣之身，锁天传人，收割了这样一条性命，日后回归浩瀚星空，可以得到的一界气运眷顾，怕是要超出想象，足以令圣人眼红。
众异族强者的目光变得灼热，十三处虚空之地，像是十三根魔神柱，矗立在这四海绝域虚空，有雷音轰鸣，恐怖的威严气机开始弥漫，人、妖两族诸多元神人物面露惊容，虚空如铁，被无形气韵镇压，他们竟然不能破开虚空壁垒，失去了跨越空间之力。
此时天空殷红，有血雨天降，宛如天哭，昭示着一代圣人陨落，天地有感，降下异象。
“诸位，吾等搁置争议，共分眷顾！”
幽蓝色火焰在凹陷的眼眶中跳动，来自骨族的强者倏尔开口，沉声道。
如神祗般的神族年轻男子闭眼，再睁开，有刺目的神芒迸射而出，击穿虚空，像是有两轮神阳在瞳孔中沉浮，道：“理当如此。”
“可！”“与诸位同行！”“善！”……
既而，十三处虚空之地，接连有异族强者颔首，造化未出，还不是决战之时，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不好！
五条真龙船上，很多人族强者变色，这些恐怖至极的强者不再各怀鬼胎，居然达成了共识，要联手镇杀光明龙皇。
真龙船首，苏乞年面不改色，他一步迈出，就消失在原地。
十三处虚空之地，那一道道气息恐怖的身影亦扭曲，消失不见。
紧接着，真龙船上，妖神山前，那属于人族诸天命，以及众妖皇的身影，像是数十口惊世神剑，一下刺破九霄，没入天外。
“星空古战场！”
有人低喝，那是属于纯阳绝顶之上的争锋之地，甚至纯阳绝顶人物，也不能在星空中长存，那是属于天命的战场。
“杀！”
蓦地，真龙船上，有人暴喝一声，逾两千计的元神光辉，像是一颗颗小太阳，在这妖神山前升起，激起千重黑浪，这场波及两族九成以上元神强者的种族之战，彻底爆发。
轰隆隆！
在四海妖国，人族五国境内，很多人在即刻抬头，露出惊容，因为大地开始摇晃，风云色变，可以感受到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愈是内家修为深厚，精神修持有成者，感受愈发真切，他们很快意识到，大战……开始了！
九天之外，星空之下。
这是一片枯寂而黑暗的虚空，到处漂浮着不规则的陨石，小的不过磨盘大小，大的能有小山一般巨大，时而有一块块残骨，几片甲叶，乃至几截断兵漂浮而过，皆黯淡无光，流溢出腐朽的气息。
这是星空古战场，昔年黑暗岁月的决战之地。
苏乞年立在这片星空下，感受这里的岁月痕迹，当初黑暗岁月之末那场放逐之战，怕是比想象中牵扯更深。
这一刻，在他四周八方之地，足足立着三十余道恐怖的身影，来自十三族的圣境强者，尤其是如那神族年轻男子一般的十三人，身上的气机尤为可怖，虽然刻意收敛着，却瞒不过苏乞年的感知，这是十三位圣人，但都曾经自斩，跌落下圣人境，因为是从玄黄大地之外而来，遭受过天道意志伐戮，而不得不自斩，以规避天罚。
相比于那位毕玄圣人，这十三人就要强大许多，想来降临玄黄大地有了不短的时月，已经融入此地的修行路，彻底洗炼己身，一旦再临九转之境，将不再被天道意志排斥。
当然，想要不被天道意志排斥，还有另外一条路……便是如苏乞年一般，生生扛过天罚，无惧天道意志伐戮。
距离这片星空古战场数千里外。
天象妖皇等三十二位四海妖皇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前方那一般无二的三十二道身影，以汉天子等人族五国国主为首，神圣气机交织，不知不觉中，人族于天命准圣的数量，已经与他们妖族旗鼓相当，再念及前些时候，堪称是他们妖族数千年未有的灾劫，接连六大妖皇陨落，而那先天纯阳之体，却销声匿迹，至今难觅。
没有进行混战，人族诸天命与众妖皇像是心有灵犀，一股股神圣气机彼此锁定，都在第一时间寻到了自己的对手。
今日的准圣天命，昔年大多也曾同为一辈人，从年轻时代争锋至今，互有胜负，也该有个了结。
……
数千里外。
以神族年轻男子为主的十三位自斩的圣人向前迈步，剩下的二十余位诸族圣者则气机交织，镇压上下四方。
哗啦啦！
有铁链拉动的声响，在这真空的星空古战场中响起，那是一条条粗大的各色法则神链，晶莹而绚烂，随着二十余位异族圣者勾动，像是天蛛吐丝，交织缔结成一张巨大的法则神网，将这片星空古战场笼罩，化成囚笼。
第三十三章 先天纯阳之体，星空下绝望！
星空下，法则囚笼内。
苏乞年一身粗布白袍轻舞，他看上去很淡然，丝毫不曾生出半点慌乱之色，哪怕此刻十三位异族圣人联袂而来，也像是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轰隆隆！
法则囚笼内，有雷音，有风啸，有真火，有天洪，这是诸多圣境强者的法则之力交织、碰撞而衍生的异象。
沐浴在这诸般惊人的异象中，十三道如魔似神的身影迈步，向前逼近，虚空被震裂，足下一股股混沌气如泉涌，像是踩破了混沌虚空的脉络。
可怖的威严气机，像是十三座太古神山层叠而成的山脉，镇落到苏乞年身上，虽然跌落圣人境，但在神族年轻男子等人看来，以他们眼下恢复的层次，不亚于十三尊绝顶圣者联手，就算是真正的九转圣人，也要凝神以对，遑论是眼前的苏乞年，终究未曾成圣，战圣又如何？执掌时间法又如何？
“陨落，是你的宿命！”
金色眸子幽邃，神族年轻男子冷冷道，也就在其话音落下的一刻，这位神族圣人出手了。
轰！
一只宛如黄金琉璃的大手，弥漫炽烈的神辉，无量光绽放，那是光明法则在沸腾，朝着苏乞年拍落。
这一掌下，星空破碎，白洞湮灭，混沌虚空像是落下了一道惊雷，无穷混沌气炸开，四方八极尽是神圣光辉，与此同时，其它十二位异族圣人也在同时出手了。
呜！
像是有冤魂在哭泣，阴风怒号，地狱的大门朝着人间洞开，那是冥族圣人一掌横空，肩头六条冥蛇咆哮，发出如巨兽般的嘶鸣声。
“阿弥陀佛！摩诃无量！”
阴风如海，一点金光绽放，祥和中透着无边霸道，那是一尊方面大耳的佛陀，从中冉冉升起，一只手抬起，像是撑开了一方净土，佛光普照之处，尽是万寿佛国。
也有佛法无法引渡之地，那里仙光如山海，琼楼玉宇齐现，瑞气交织，亿万神霞如星光垂落，当中一道缥缈的身影，像是在飞升，要脱去凡胎，铸就仙体，那是一个看上去与人族一般无二的少年，一只手掌晶莹，隔空按落，有紫气绚烂，如星河喷薄，仙道法则宏大，勾动地火风水、风雨雷电齐现，像是要重开一方大世界。
……
整整一十三位异族圣人出手，哪怕削落境界，法则领悟也是圣人境，单单只是其中一人，也可轻易镇压寻常绝顶圣者，十三人齐齐出手，勾动诸道，法则之力沸腾，竟隐隐滋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超脱气息。
呼！
也就在这一刻，苏乞年动了，这一动，就像是在星空中掀起了一道至强的宇宙风暴，他一步迈出，就同时出现在了十三位圣人面前，每一道身影都凝若实质，与真身一般无二，一只手捏拳印，毫无花俏，硬撼十三位圣人。
铛！铛！铛！
星空剧震，仿佛天界神匠挥动神锤，在锤炼天铁，几乎在刹那之间，如神族年轻男子等十三位异族圣人就勃然色变，那落到掌心的，简直不像是血肉之躯，而像是千锤百炼的神金，更像是一头太古蛮龙，不用说一只手掌，就算是双手齐动，也慑服不住。
有火星迸溅，绚烂而夺目，伴着十三道闷哼与痛呼声，在二十余位构筑法则囚笼的异族圣者震惊的目光下，十三位圣人踉跄倒退，一个个手掌痉挛，强如以体魄坚固著称的神族、石族圣人，掌心也被震裂，有各色圣血潺潺，滴落、击穿虚空。
“不可能！”
有圣者失声，难以置信，实在太过离谱了，这只是一个尚未成圣的年轻人，就算是战圣又如何，十三位圣人联手居然败了，这一幕像是雷殛，狠狠刺入他们的脑海中，心灵深处，要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战圣之体怎么可能这么坚固！”
六对神圣羽翼张开，来自神族的圣人看上去年轻，眸光流转间，却像是纳尽了沧海桑田，他盯住了苏乞年，满脸震动之色，不能平静，道：“古往今来，浩瀚星空中都没有过记载，这种体魄，媲美圣人！”
媲美圣人！
其余十二位异族圣人亦目光凝重，他们眸绽神光，锁定苏乞年，想要洞悉虚实，却根本看不透，即便斩落圣人境，体魄道境有损，却也是圣人的底子，能够震破他们的圣体，没有媲美圣人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
“超脱之体！你居然蜕变出了超脱之体！”
年轻的神族圣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悚然动容，这实在是太惊人了，未成圣，不但成就了比祖禁更加稀少的战圣，更提前蜕变出了超脱之体，拥有了堪比圣人的体魄，如此一来，即便是尚未成圣，恐怕与当下浩瀚星空中那些真正立在绝颠之上的年轻至强者们，也没有多少差距了。
什么！
诸异族强者心生摇曳，十三位圣人相视一眼，就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本以为是一条幼龙，没想到是一头太古蛮龙，这就麻烦了，生出了无穷变数，以他们眼下的境况，恐怕还要一两年才能够重新超脱，回归圣境绝颠之上，超脱之体，加上禁忌法，堪称半个圣人，想要镇杀，多半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怕是今日能够活着的，不会超过半数。
“心生退意了吗？既然来了，就全都留下吧。”
苏乞年语气微冷，这些异族潜伏多年，以他对于时间法的把握，可以看出来，哪怕是最近降临的，也在一甲子开外了，今日能够一下引出这么多，也是因为他锁天传人的身份，错过今日，这些人有了防备，就要耗费不少的精力，可能衍生更多的灾劫。
“狂妄！”
年轻的神族圣人冷哼一声，但紧接着，他瞳孔就剧烈收缩，因为苏乞年的身影一下出现在了身前，这种极速涉及了时间，不说是眼下，就是昔日圣境绝颠时，也远远不及。
嗡！
不等他有所反应，这片星空下，像是坠落进入松脂中的虫蚁，再次陷入了凝滞之中。
苏乞年迈步，像是孤独的行者，行走在这片凝固的岁月中，眼前的神族年轻圣人，仿佛石化了一般，连收缩的瞳孔，扯动的嘴角，掀动的鼻翼，披散的一头绚烂金发，黄金战衣的褶皱，都像是凝固在前一刻。
弹指未有一瞬间。
星光、法则重新恢复了运转，但诸异族强者，却皆露出了骇然之色，看向那一袭粗布白袍的身影，那手中提着的一蓬金发，以及那乱发掩映下，神情依然冻结的首级。
“耶迦圣人！”
“怎么可能冻结我等所有人的法则，这得要多强的法则领悟。”
“此子有古怪，退！”
……
这一幕太过惊悚，又一位圣人的首级被斩下，被提在手中，此刻诸异族强者，包括剩下的十二位圣人在内，看向苏乞年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尊混沌中诞生的大魔神，闲庭信步间摘下首级，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乃至认知。
而可以肯定的是，此子对于时间法的道悟，一定不只是此前耶迦圣人所言的千万道符，但这可是禁忌法，参悟本就艰难，在这个年纪，衍化百万道符，就已经是一般祖禁的成就，千万道符，可不是所有的年轻祖禁都愿意花费漫长的时月停留在开天境，再向上，很多时候，在浩瀚星空也只是传说，一个纪元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少记载，称得上凤毛麟角。
退！
到了这一刻，诸异族强者哪里还察觉不到异样，甚至觉得今日人族五国共伐四海，也是这星空中归来的锁天传人的谋划，为的就是引动他们现身，再念及前些时候南诏之变……等等！
“先天纯阳之体！你就是那传说中的先天纯阳之体！”
有圣者惊声道，诸异族强者一下回过神来，不错，能够引动天罚，仅超脱之体就足够了，只是此子不是真正的圣人，天道意志自然也无法真实斩落境界，加上其为锁天一脉，执掌封镇法，短暂自封，以蒙蔽这方新生的天道意志感知，也不是很难做到。
该死！
哪怕是十二位异族圣人，都惊怒交加，他们居然被一个年轻人族算计了，但现在就不得不退，还不到他们真正出世的时候。
“太晚了。”
苏乞年语气很冷，他抬起一只手，化掌为刀，遥遥斩落。
噗！
有血花溅起，在石质与血色之间变幻，那是石族圣人，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凝滞，头颅飞起，满脸错愕之色。
太快了！
一群异族强者毛骨悚然，明白这平淡的一刀并不只是单纯的化腐朽为神奇，而是高深到极点的时间法，以及至强的刀道锋芒，凝固时光，瞬间斩杀，连魂魄意志都在一瞬间绞散了，彻底形神俱灭。
差距太大了，剩下的十一位异族圣人，也自心灵深处滋生了一股绝望之意，不说眼下，就算是绝颠之时，自衬也很难挡住这一刀，就算挡住了一刀，也挡不住第二刀。
第三十四章 天帝有剑，龙皇有拳！
“杀！”
这是骨族圣人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一根雪白晶莹的白骨大棒浮现，被其抡动，像是举起了一条山岭，朝着苏乞年砸落下来。
与此同时，这位骨族强者凹陷的眼眶中，幽蓝色火焰跳动，莹白骨架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出血肉，转瞬间化成了一个头生雪白倒刺，面白无须的高大汉子。
轰！
一股至强的超脱气息乍现，白骨大棒亦嗡鸣复苏，可怖的威压气机直冲斗牛，一下将二十余位异族圣者缔结的法则囚笼撕裂。
“大兄！”
两名骨族圣者惊呼，圣人虽然被这方道缺之地的天罚压迫，被迫斩落圣人境，需要重新圆融己道，以契合这方天地，最终再次超脱，更胜巅峰，但若是不计代价，也可重聚破碎的超脱之意，短暂重归昔日巅峰，但如此一来，巅峰之力褪尽后，不仅此前蛰伏多年积聚的道根毁于一旦，昔日根基也将彻底破碎，等同于真正跌落圣人境，哪怕恢复过来，也只是绝顶圣者，再想要超脱，立于圣境绝颠之上，命运长河之水沉重，几无半点可能。
这是自绝道途了！
“摩诃无量，金刚怒目！”
这一刻，有宏大的佛音响起，璀璨的佛光，像是在剧烈燃烧，比星光还要绚烂，那是一尊佛陀，步步金莲，眉心像是有一方竖瞳睁开，毁灭气息绽放，那佛陀金身顿时变化，成了暗金色，一股超脱且霸道的气质重临人世间。
苏乞年眉头微挑，能够初步超脱，立在圣境绝颠之上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位佛陀圣人不仅把握佛道法则，更执掌毁灭本源，佛法与毁灭交融，既有渡化万灵之门，亦有毁灭众生之力。
须臾间，剩下的十一位异族圣人，尽皆孤注一掷，选择回归巅峰。
呜！
沉寂的圣人兵器复苏，被唤醒，来自冥族的圣人大喝一声，手中一杆冥河神矛当空就朝着苏乞年刺杀而下，在矛锋上，有冤魂哭泣，有白骨成山，有残兵成海，有红尘万丈，更有一条古老的长河虚影，像是通往轮回，要沉沦万灵的意志，堕落众生的心灵。
九幽冥河！
曾经走过黄泉路支流，苏乞年熟悉这股气韵，铸成这口圣人兵器的，该是传说中的冥河神金，亦称之为冥道神金，秉承九幽冥河之意，乃是冥族铸器的不二神材。
锵！
又有剑鸣声，那是仙族圣人手持一口冰冷的仙剑当空劈落，剑光潋滟，横贯万里星空，像是要斩裂混沌，重塑天地，缔结出一方盛大的仙庭，至强剑势超脱于上，这是一位强大的剑仙。
轰隆隆！
整片星空古战场都在震动，无数陨石炸开，残兵碎骨彻底粉碎，群星黯淡，身在玄黄大地的众多生灵露出骇然之色，看天空像是被天狗咬去了一大块，苍白如纸，而后又破灭，混沌一片，像是回到了天地最原始的岁月。
大地在摇晃，山河皆震，有地龙翻身，瀑布断流，古老的城头，石屑簌簌而落，斑驳的墙体上，衍生出一条条粗大的裂痕。
那是……
星空古战场一角，人、妖两族众天命也被惊动了，不少人悚然，这一股股气机威严太可怕，他们与之相比，也像是萤火与皓月争锋，这不是寻常准圣，像极了传说中的……
“圣人！”
上代龙虎山天师深吸一口气，立在天命绝颠之上，神圣之境，那是九大妖圣的层次，这潜伏的异族中，居然有如此强者，大大超出了预料，足足十一股气机迸发，像是可撼动星辰，破灭天地，此刻那处星空古战场混沌一片，难窥虚实。
再念及那位光明龙皇，不少人族天命露出忧色，不可否认，这一位足够惊艳，甚至可以称得上旷世难寻，但异族强者太多了，神圣之力，岂是寻常准圣可以媲美，时间法再强，终究未曾凝聚法则……
汉天子凝神，赤霄剑在手，看一眼那片混沌星空，眼中却是一片澄澈。
“太极者，无极而生……”
三疯道人像是浑然不觉，他双手划圆，阴阳二气在双手间流转，掌心转动间，法则之力沸腾，竟演化出了一幅古朴的太极道图，又像是一方石磨，什么杀伐锋芒都被碾碎，不能近身，万法不侵。
天帝孤身而立，一身青袍，白发如雪，他深深看一眼远方的混沌星空，对于前方的天象妖皇视若不见。
“天帝！”
天象妖皇目光很冷，同时无比凝重，这是人族一位传奇，东海之畔天帝城，从黑暗岁月至今数千年，历代天帝都堪称惊世，不少都沾染过妖皇血，这一代的天帝更是深不可测，甚至有妖族怀疑，历代天帝都是同一人，不是单纯的天命传承，而是天帝在轮回。
当然，这种轮回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入六道，堕轮回，而是借胎转世，若能破开胎中迷，便能觉醒前世记忆，等若重生。
不过如此一来，冥冥之中多有劫数，能够真正重新归来的，十不存一，很多都会夭折在半路上，若是天帝传承真如猜测中一般，便有无限恐怖。
双手抬起，缓缓划动，天象妖皇周身琉璃青焰蒸腾，神圣气机喷薄，面对这位人族天帝，他不敢有半点怠慢，青阳法则勾动，在指间凝炼，一方琉璃青印在掌间沉浮，印身烙印有古朴的象纹，又像是道的载体，与此同时，一股恐怖的神圣气血破体而出，在其背后，一头古老的天象虚影，满身琉璃青鳞，像是挤开了古老的时空而来，一股难言的势，宛如整个青天坍塌，朝着天帝镇落。
昂！
天象妖皇长啸，双手结印，朝着天帝盖落，背后古老的天象虚影嘶鸣，若龙吟，似虎啸，象鼻如天鞭甩动，与印身相合，弹指间，像是可见星辰爆炸，日月崩毁。
这种气象，就是诸多两族天命都侧目，天象妖皇乃九大妖圣的后裔，放眼整个四海妖域诸皇，都少有可及，否则也不敢直面人族天帝，就是不少近百年来新晋的妖皇，在看到这位人族传奇人物后，都有些心中发怵。
天帝依然在凝视那片混沌星空，看也不看，右手并指成剑，看似漫不经心间当空一划。
锵！
有剑音铿锵，紫气漫天，挤满了这片星空古战场，诸妖皇眼皮直跳，只感到如芒刺背，太快了，根本看不清这一剑是如何出手的，不用说直面这一剑的天象妖皇。
当漫天紫气散去，天帝不动，天象妖皇也像是化成了一尊石像，能有三丈高的妖体立在星空中，双手高举，成结印状，眸光如火，战意喷薄，只是背后古老的天象虚影不知何时散去，像是从未出现过。
不对！
有妖皇心神一震，紧接着，有淡淡的剑吟声自天象妖皇身上响起，自其眉心处，一缕古朴的紫色剑痕浮现，延伸而下，贯穿了其整个妖体。
什么！
众妖皇都大吃一惊，强如天象妖皇，睥睨四海，难逢抗手，就这样被看似随意的一剑立劈，人族天帝，到底强至何等境地？
一头白发如雪，天帝像是一个平凡的青年，感受不到丝毫属于强者的气势，但就是这样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令众圣侧目，尤其是汉天子与景唐女武皇二人，此刻眸光深邃，像是两口黑洞在坍塌，周身气息内敛，竟也生出了几分类似的气质。
……
数千里外。
接连十一股圣境绝颠气机迸发，破灭虚空，直达混沌深处，也是在玄黄大地，若是在浩瀚星空，诸道无缺，虚空混凝一体，就算是无上强者，也很难做到。
这一刻，苏乞年立在其中，任凭千万缕混沌气垂落，却不能加诸于身，一身粗布白袍轻舞，点尘不沾。
他像是一尊自混沌中诞生的魔神，即便此刻承受着十一位回归巅峰的圣人气机压迫，也未有半点慌乱，只是此前一直平淡如水的目光，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流露出几分灼热。
轰！
就在十一位圣人出手的瞬间，苏乞年也动了，不再如之前一般闲庭信步，而像是一头太古凶兽复苏，一步迈出，混沌气爆炸，竟像是难承其身，受不住那股力道。
昂！
下一刻，一股沧桑的龙吟声响起，那是苏乞年举拳，拳音如龙，更有一股难言的威严气机，像是自久远的时空深处传来。
既而，迎着十一位圣人，苏乞年拳光如水，像是逝去的时光不再，竟在一瞬间同时打出了十一拳，这是一种可怖的拳速，快逾闪电，超越意志。
哐！哐！哐！
有恢宏的撞击音响起，像是天钟震动，恐怖的音波扩散，粉碎白洞，令混沌大爆炸。
二十余位异族圣者骇然失色，看那爆炸的混沌气中央，一道身影宛如魔神复生，以一种超越他们想象的极速出拳，迈步如龙行，横贯星空，同时硬撼十一位圣人，打在十一口圣人兵器上。
第三十五章 圣境绝颠的绝望！
噗！噗！
紧接着，二十余位异族圣者咳血，被音波掀飞，圣体都龟裂开，法则囚笼被诸族圣人崩碎之后，他们就好像狂风暴雨下的稻草人，随时都可能被撕成碎片，这种层次的交手，已经远远不是他们可以临近的，而此刻的诸异族圣人，也没有余力护持他们。
无论是圣骨棒，还是冥河神矛，抑或是仙剑、金刚杵等圣人兵器，这一刻都像是打在了一座太古神山上，而这座太古神山，更是通体以神金铸成，巨大的反震之力，一下将骨族圣人十一人震得横飞出去。
“不可能！”
冥族圣人失声，此刻嘴角溢血，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握住神矛的手掌痉挛，掌心也被生生震裂，有灰色晶莹的圣血顺着矛身淌落，击穿白洞，坠入混沌虚空。
“战圣体怎么可能这么强！”
如少年一般的仙族圣人脸色铁青，同为圣人之体，却被一个年轻后辈在肉身体魄上碾压，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就算是那位阴影一族的老妪，也浑身颤抖，阴影法则最善化解外力，却被刚刚那一拳差点从虚幻打入真实，她虽然看上去毫发无伤，但是圣魂摇摇欲坠，法则神链满是裂痕，伤到了最根本的道基。
十一位异族圣人忽然意识到，今日现身，或许是他们修行至今做出的最错误的决断，不仅断了道途，更有陨落之危。
“再来！”
苏乞年的声音响起，他目光微亮，被激起了几分战意，十一位回到绝颠的圣人，同样给予了他不小的压力，一身战血震荡，精神意志的蜕变，都像是加快了一分。
轰！
一脚踩碎混沌，苏乞年迈步，落到十一位异族圣人的眼中，冥冥之中，他们像是见到了一道庞大而蜿蜒的身影，像是真龙，却头生三角，一股尊贵、威严、古老、浩瀚的神韵，像是跨越了古老的时空，令他们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渺小与孱弱感。
“杀！”
魔族圣人大吼，万里星空陨石粉碎，虚空破灭，白洞扭曲，那颗遥远逾亿里的庞大太阳，也掀起了金红的耀斑，像是蛰伏的火龙复苏，将星空映红。
不敢怠慢，诸圣人都动用了极尽之力，因为感到了巨大的压迫，面对的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异数，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谁能未成圣而与圣人比肩，乃至威压圣人，直到此刻，诸圣人才认识到，此前的判断怕是都错了，此子对于时间法的领悟，绝对不只是逾千万道符，怕是已经逾亿。
道符逾亿，立地圣人，这是以力破命！
如此一来，成就超脱之体，拥有圣人体魄，也就理所当然。
哐！哐！哐！
这是一场激战，十一位圣人联手，摒弃诸多心思与顾忌，弹指间就交手数十上百招，恢宏的撞击音连成一片，恐怖的音波没入混沌，被掀飞的二十余位异族圣者更是一退再退，因为轮回意志摇动，圣人威压太强了，这种对决不说在这道缺之地，就算放到浩瀚星空中，在眼下这第三纪元，都极其罕见。
数千里外，正在对决的两族天命也都止戈，不少人族准圣与妖皇露出骇然之色，看数千里外那片汹涌的混沌地，恐怖的撞击音哪怕相隔数千里，也震得他们气血翻涌，元神意志摇动，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场对决，那是神圣战，是最巅峰的圣战。
“光！明！龙！皇！”
有妖皇咬牙，一字一顿道，刚刚数千里外，有异族圣者高呼先天纯阳之体，现在想来，这一位在这个时间点归来，未免太过巧合了，分明就是这一位刻意布局，为的就是引出诸族强者，难以想象，短短五年，这一位居然完成了如此惊人的蜕变，最终成了数千里外那场混沌之战的主角。
在这世间，最难以接受的落差，就是曾经需要仰望你的人，而今成了你需要仰望的存在……
不仅仅是诸妖皇，就是人族五国不少天命宗师，都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先天纯阳之体，光明龙皇，连他们之前也被蒙在鼓里。倒是六道宗主眸光深邃，此刻深吸一口气，露出几分了然之色。
锵！
赤霄剑铮鸣，这是当代汉天子，此刻一双眸子炽亮无比，有剑音铿锵，像是可以刺穿混沌，照见虚无。
天帝身不动，自刚刚第一道撞击音响起时，就未曾再挪动一步，哪怕斩落天象妖皇时，也没有侧目半分。
一身金色长裙垂落星空，这是景唐女武皇，容颜倾世，更有一种尊贵与威严，目光睥睨，比很多妖皇都霸道，此刻锁定了那片混沌战场，数十里外，饕餮族皇者咳血，以其掌握的吞噬法则，亦为禁忌法之一，居然都差点容纳不了其掌力，简直匪夷所思。
咔嚓！
下一个瞬息，有清晰的龟裂音响起，即刻，诸异族圣者，乃至众妖皇，人族天命就瞳孔收缩，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魔气滔天的身影从混沌中坠落出来，手持一杆紫黑色铁棍，缭绕金色云纹，仔细看，那分明是无数魔道法则神链交织而成，蕴藏至强的魔道之力。
这是一位魔族圣人，身姿雄健，一头绚烂紫发及膝，但眼下看来十分的凄惨，浑身是血，如紫玉般晶莹的肌体龟裂，手中碗口粗的铁棍上，一道拳印深深凹陷，蛛网般的裂纹随之衍生，密布了大半个棍身。
“该死！”
强如这位魔族圣人，平日里身份高贵，很注重气质，此刻也不禁爆了粗口，实在是太强了，以血肉之躯硬撼圣人兵器，就算是圣人的超脱之体，通常而言，若论坚固不坏，也要略逊一筹，但现在就反了过来，而那沉静且悠长的时间法力，更深邃不可测，强大如圣人法则，也遭到了压制。
比祖禁更稀少的战圣体，超脱身，禁忌法，逾亿道符，甚至现在看来还不只是破亿这么简单……这还是一个未曾真正成圣的年轻人？
这位魔族圣人心生摇曳，难以平静，哪怕星空诸族年轻一辈强者辈出，一些传说中的无上体质，乃至传说中的人物，在年轻至强者中，都堪称惊艳，眼下看来，这位新晋的锁天传人，也毫不逊色。
甚至这些稀少至极的年轻至强者们，更被隐隐誉为……
年轻皇者！
不逊色于皇者年轻时代，这是一种怎样的尊荣，该是浩瀚星空年轻一辈最大的赞誉，同样也预示着，其同境无敌，可堪横推同代的至强武力。
噗！
转瞬间，又有一道仙光蔽体的身影坠落，并在大口咳血，手中仙铁剑悲鸣，赫然被震断了半截，如少年一般的仙族圣人不再风淡云轻，仙袍染血，狼狈不堪。
混沌深处。
苏乞年周身弥漫蒙蒙光晕，像是时光流水，他踏步如龙行，粗布白袍飞扬，这一刻寂静且粗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融，汇聚成了一股令诸圣人变色的拳势。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一杆粗大古拙的金刚杵圣辉迸溅，被砸得弹起，当中的兵魂在悲鸣，佛光黯淡，方面大耳，披金色圣袈裟的佛陀圣人神色悲苦，踉跄倒退，如黄金铸就的金身金屑飞溅，但还只是隐现裂痕，引得苏乞年微微侧目，这佛陀一族的圣人，居然体魄是最强的，比其它十位异族圣人，还要略胜一筹，看来佛门一道，却有几分不俗。
但，也仅此而已……
苏乞年轻轻摇头，眼中些微的灼热开始渐渐散去，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强至如斯，如这些圣人，也不能激发他几分战意，更不用说给予足够的压迫，令他全力以赴，于大战中升华，从而更进一步。
看这一幕，骨族圣人凹陷的眼眶中，幽蓝色火焰剧烈跳动，被气得不轻，这是在嫌弃他们吗？
冥族圣人肩头，六条冥蛇只剩下三条，另外三条只剩下半截身子在痛苦扭动，因为刚刚出其不意，却被崩碎了至毒的冥牙，乃至整个头颅。
看一握不住神矛，不断颤抖的手掌，以及快要失去知觉的圣体，冥族圣人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悲凉，潜藏逾百年，却功亏一篑，更被逼入死境，遭遇到了罕见而可怕，堪称年轻皇者的人族年轻至强者。
“都瞧不上老朽了吗？”
阴影一族的老妪亦苦笑，临近真实的苍老的脸上满是褶皱，像是枯老的树皮，而面色铁青，不见血色。
“该送你们上路了。”
苏乞年再开口，语气已然重归平静，他眸子清冷，没有再映照出任何一位异族圣人的身影，但十一位异族圣人，却皆感到一股自心灵深处滋生的强烈寒意，勉强重聚的命星在混沌虚空中剧烈摇晃，像是有无边的光明取代了整个混沌的天空，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不好！
众异族圣人眼中齐齐浮现惊惧之色，下一刻，星空、混沌、众生，像是被瞬间冻结，沉入万载不化的寒冰中，又像是琥珀中的虫蚁，生命在一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