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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击西

    吕氏是被人抬出皇宫的,旁人都道她是探望怀孕的容妃而疾病发作死于宫里,只是坊间却有小道消息传言,郑国夫人吕氏是死在了嘉安帝的龙床之上。

    她被人抬出时,身上带着郁金的香。

    众所周知,嘉安帝所居的绮绫殿里,每当要宠幸宫妃之时,内侍总是会以大量的龙脑、郁金的香气籍地,每当宫妃承宠之后,身上香气三日不绝,使人一闻便知。

    傅明华在听到郑国夫人之死时,不由叹息容妃果然不愧居深宫多年的人,手段非凡。

    碧蓝听到死的不是容三娘时,有些诧异:

    “郑国夫人虽与皇上有首尾,可惜终是臣妻,难成气候,容妃为何要冲她下手,反而放过危险得多的容三娘子?”

    这个疑问恐怕许多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有,碧箩听了,就张嘴道:“莫非容妃娘娘顾忌血肉亲情?”

    碧箩自己说完这话,都不由这笑出了声。

    江嬷嬷与付嬷嬷也笑,傅明华也是勾了勾嘴角:“此时容三娘死,又哪儿有郑国夫人死了来得好处多一些?”

    郑国夫人死于宫里,虽说当初是容涂英主动献妻换地位,不过嘉安帝心里始终是会记容涂英之情。

    尤其是郑国夫人若死于嘉安帝龙床之上,嘉安帝之后必会厚待容涂英。

    而容涂英又是保燕信一派,他一旦飞黄腾达,自然是燕信受益无穷的。

    江嬷嬷听到此处,不由又道:“容三娘始终还年轻,将来总也会有孩子,若是到时她一旦受孕,容涂英又有权势,”始终是对容妃的一个威胁,“更何况……”江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是传言,容三娘此时早就身怀有孕?”

    容三娘若当真怀孕,到时容妃所做的一切便相当于是为容三娘做嫁衣。

    傅明华听江嬷嬷这样一说,不由便轻轻的笑出了声。

    “所以这才是郑国夫人死的原因。”

    郑国夫人这一死,容三娘须得守孝二十七个月,她肚里若是没有怀孕便罢,一旦怀孕,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不就是不明不白的?

    容妃此举,分明就是在逼容三娘坠胎的。

    而容三娘一旦坠了腹中骨肉,哪怕是与嘉安帝不顾伦常背地里幽会,也只是不明不白而已。

    恐怕容妃也是想通了盛宠不如儿子可靠的道理。

    这三年之中,嘉安帝哪怕再宠容三娘,两人也不可能弄个孽种出来,而等到三年之后,容妃有什么样的手段收拾不了容三娘呢?

    後宫之争,又哪里来什么骨肉亲情。

    能当初从郭瑾睿之定下婚约的妻子,到成为嘉安帝眼中的情人,直到走进後宫,生下一儿一女,容妃又岂是那样简单的女人?

    她若当真天真,恐怕早就死在了宫里,崔贵妃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江嬷嬷只觉后背发寒,宫闱之争实在凶残。

    郑国夫人之死,令嘉安帝怜悯容涂英丧妻之痛,对其大加赏赐,郑国夫人破格以亲王妃之礼,下葬容氏墓地。

    容府之中高挂起白灯笼,府里出了这样的白事,又有嘉安帝的看重,前去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连长乐侯府的白氏也领着钟氏前去了。

    就在此时,傅明华却收到了宫里崔贵妃赏赐的箱笼。

    那箱子极大,约摸有七八尺长。

    东西送来时白氏等人不在府中,抬进傅明华的房里时,几个婆子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

    江嬷嬷赏了几个出力的婆子银钱,等人出去之后,碧青几人合力将箱子盖揭开,箱里并排放着大小相同,以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十只小箱。

    “这是……”付嬷嬷顿时有些吃惊,也不知崔贵妃送了这大箱里装着的十只小箱是何用意。

    紫檀木虽然不如上次赏赐的鲁氏一族遗物价值连城,可也稀奇,尤其胜在数量颇多。

    “莫非又是香?”

    碧箩低头闻了一口,那箱子上散发着檀木的香味儿,倒是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来。

    傅明华摸着这十只箱子,却不妨想起了当日燕追所说,让容涂英扑的十网蝶。

    她伸手将其中一只箱盖揭开,顿时一片珠光,使江嬷嬷等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箱底铺着一层红绸,绸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以黄金制成蝴蝶。

    每只蝶上都以宝石镶嵌,做工唯妙唯肖。

    付嬷嬷虽说跟在谢氏身旁多年,什么样的珠宝未曾见过,但此时那一并排开的金蝶,依旧是让她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伸手去碰触一只蝶的翅膀,那翅膀之下以金丝拧成螺旋状,一碰翅膀便扇动起来,就仿佛蝴蝶振翅欲飞一般。

    这工艺可不是随便就能制作出来的。

    “是,是容大人?”江嬷嬷也想起了当日沁苑之中,燕追要容涂英捕的蝶。

    她转头望着傅明华,有些吃惊的样子:“可是现在郑国夫人正在下葬……”

    郑国夫人才刚死,丧礼正在持办之中,容涂英却趁着这时机,弄出这样一些金蝶来,可见这夫妻二人情谊之薄,可见容氏家底之深了。

    江嬷嬷将每只箱子都揭开,每只木箱之中蝴蝶形状都有所不同,最后一箱时更以宝石雕刻,以黄金融后后丝缠绕,显然容涂英是下了心思的。

    傅明华看了这些金蝶一眼,示意碧蓝等人将箱子盖上。

    这东西明显就是燕追送来的,也不能随意乱放,江嬷嬷亲自领着几人将东西抬了下去,回来时就与傅明华小声道:

    “这些蝶,恐怕是三皇子借容大人之手,博娘子欢心了。”

    燕追能送东西,便证明他实在是将傅明华放在了心上,而傅明华未说话,只是让人将东西抬了下去,心里恐怕也是有数的。

    江嬷嬷有些欢喜的同时,看着傅明华冷静的模样,又好似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她拿了琴谱在看,既不如江嬷嬷一般欢喜,好似也没有什么担忧的。

    燕追这样做,仿佛她是接受,但又并不见多少欣喜若狂。

    恐怕是谢氏当初与傅其弦夫妻关系冷淡,使她也对未来嫁人之事没了如其他少女一般的娇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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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意

    郑国夫人去了,容涂英令人以悼念亡妻的名义,在洛阳城外捐万贯钱修寺庙。

    苏氏来拜访傅明华时,提及此事,数次拿了帕子掩着嘴儿笑。

    “人人都道容大人对郑国夫人情深意重呢。”她身材纤细,往那儿一坐,一颦一笑便都俱是风景。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转凉,苏氏来拜访傅明华时又偏说要在外坐着,学人家煮茶谈心。

    两人关系又并没有那么亲近,莫非苏氏当两人合作算计了一个容三娘,便是闺中姐妹?

    只是江嬷嬷难得看她有能说得来的好友,傅明华还未出声,江嬷嬷便支使着人抬了炉子与茶壶摆到了外面。

    碧青等水烧开,将杯里的茶冲散。

    苏氏目光一直落在碧青身上,看她备器、炙茶饼,到最终分茶,眼中不由露出感兴趣之色:

    “傅姐姐这身边的人也是不同,心灵手巧的,我瞧着这一手茶艺,恐怕洛阳之中不少大家闺秀也是及不上的,不知肯不肯割爱?”

    苏氏笑嘻嘻的,碧青神色却不变。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又将脸移开:“你来做什么?”

    今日一早,便有人上门拜访。

    早前又未投贴,傅明华实在没想到来的是苏氏。

    无事不登三宝殿,傅明华不相信苏氏来此,就是为了说容涂英祭奠亡妻的趣事。

    “我在这洛阳之中,也没几个有交情的,思来想去,就独与你关系不一般。”

    苏氏看她神色并不热情,不由笑了一声,眼皮垂了下来。

    碧青茶水已经分过,她拿了一杯,轻轻闻了一口,才张嘴抿了。

    几个丫环奉完了茶,退到了一边,苏氏尝了两口,动作一顿,将那杯沿仍抵着嘴唇,小声就道:

    “有坊间传言……”苏氏又饮了两口茶水,“酉阳王今年高寿几何?”

    她才刚问了这样一句,可傅明华心思通透,哪怕苏氏只是露了珠丝马脚,依旧是被她猜出了来意。

    傅明华不由笑了一声,也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

    那杯上热气缓缓升起,她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到苏氏那张微笑的脸:

    “苏妹妹,可是着急了?”

    一句话说完,苏氏脸色大变。

    她没想到自己拐弯抹脚,依旧是被傅明华瞧了出来。

    酉阳王郭九忠在回酉阳之前,曾在洛阳任中书令兼太尉一职。

    直到太祖皇帝大行之后,郭九忠才上书辞呈,回酉阳颐养天年。

    不得不说郭九忠戎马一生,也是颇为果断。

    郭家与新帝因容妃之故,而生了嫌隙。嘉安帝登位之初,郭九忠若仍抱持中书令一职不放,嘉安帝坐稳龙椅之后,必不容他。

    而当时郭家他的两个嫡出的儿子中,都手握重兵,各自镇守一方。

    老郡王痛定思痛之下,舍已保子,并为郭家保住酉阳王府这招牌。

    正是因为当初郭九忠的举动,才使酉阳王府至今未曾被嘉安帝抓到把柄,得以保存。

    可是值得让人注意的,是郭九忠卸任中书令一职至今,中书令直到四年才提了曾得太祖夸赞有治国之才的杜玄臻上位。

    这杜玄臻此人也颇有来历,他的祖父乃是前陈朝义兴公,父亲杜正曾任昌州刺史。

    太祖打天下时,杜氏一门领兵投靠太祖麾下。

    大唐立国之后论功行赏,杜正封义兴王,食邑五千户。

    而与父亲不同的是,杜玄臻却喜文而不喜武,曾中建元九年进士,得先帝夸赞才思敏捷。同年入史部任职,而后平步青云深得太祖看重,直到天丰四年坐上中书令之位直到如今,一直未曾改变。

    苏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傅明华却想了想:

    “如今杜大人年事不小,三省官员位置特殊,非心腹不能任。”杜玄臻是先帝心腹而非嘉安帝心腹,之所以如此多年来没有动他,恐怕不是嘉安帝不想动,而是杜玄臻此人混迹官场多年,为人圆滑,嘉安帝一来是一时半会儿摸不到杜玄臻的差处,二来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是此时不一样,此时苏氏问起酉阳王年岁,傅明华便想起杜玄臻的父亲,义兴王杜正年纪也不小了。

    义兴王是与酉阳王同期时追随先帝的功臣,都已是近八十之数,历经两朝三代皇帝,怕是大限将至,却又不敢死罢了。

    傅明华低头沉吟,苏氏被她说中了痛处,也是张不开嘴来。

    苏氏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此事。

    一来有可能是义兴王身体不大好了,毕竟年岁到了这样地步。

    可若是义兴王一去,杜大人必会回乡丁忧三年。这是大好时机,而皇上此时手边又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容大人……”

    傅明华就叹了口气,没想到嘉安帝也会如此长情了起来。

    郑国夫人死于宫中,嘉安帝趁杜玄臻丁忧之时,趁机提拨容涂英。

    恐怕这就是今日苏氏前来寻她的原因了。

    当日算计容三娘之时,苏氏也有份儿。那时色令智昏,对容三娘下手也就下手了。

    可如今人家的爹眼见即将飞黄腾达,苏氏这个母早丧,且父亲另娶,并不受宠的西都侯嫡女无父亲撑腰,自然便急了。

    “你既然知晓,还来笑我?”

    苏氏看傅明华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便有些酸楚。

    她想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不由将手里的茶杯握紧了:“我也知你做不了什么,只是这心里堵得慌,总想找人说说话。”

    旁的人她也信不过,与她年纪相仿的,又实在太傻了,恐怕她张了嘴,旁人还不见得明白她说了什么。

    “当日说为了世子不能与我做朋友的,不知是哪一个。”傅明华捏了袖口放了空的茶杯,说起这话时,苏氏便眯了眼睛笑:

    “我们现在也不是朋友,不过我来者是客罢了。”

    傅明华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想起容涂英,没想到这倒是算一个人物。

    “对了,今年好似不少才子进了洛阳之中,有个姓陆的,连季昭都提起好多回了。”

    苏氏被傅明华点破了心中之忧,这会儿倒好受了许多,她话峰一转,想说几句轻松的话,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顿时便抿了抿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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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缘由

    “据说此人颇得姚释之侄,陇西太守姚大人赏识,为他出具保书,将他举荐到了杜大人名下。”

    苏氏目光一转,挑了嘴角就笑。

    当然闺阁少女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她之所以特地提到陆长元,实在是因为此人颇为不一般,贺元慎曾在靖王府中与这陆长元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领他前去靖王府的是容大人身旁的红人李彦安,这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陆长元年纪不长,却极有文采,十年寒窗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苏氏凑过半面身体来,一双眼睛瞪得有些溜圆:“你说这陆氏到底是何来历,怎么偏偏就连姚大人都为他保荐?”

    她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了。

    大唐所谓的科考只是刚刚萌芽,朝廷招揽人才便须得由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举荐。

    若能由有名望的大儒举荐入仕,自是最好,与此同时还有官员、勋爵举荐。

    而举荐人在出了保书的那一刻,便证明与被举荐人形成一种师生关系。

    若将来学生行差踏错,出具保书的人自然名声难保。

    真正的勋贵与有名望的大儒,极为爱惜名声,陆长砚能从姚焕致手中拿到举荐书,且受他力捧,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季昭也对他赞扬有加,说他文才过人,气度不凡。”苏氏笑了两声,伸出双手托腮:“我前两日在靖王府看过,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罢了。气度没看出来,倒是一身穷酸气颇为显眼。”

    傅明华低垂下头,捏了帕子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苏氏再是沉稳,可也只是个不足十四的少女,此时便显现了出来。

    “依我瞧,他能哄得姚太守如此助他,便证明人不可貌相!”

    她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便点了点头:“对。”

    得到她这一样一回应,苏氏神色一振:“听说有一妻一妾,只是上回宴会并未来。说是妾室怀孕,妻子要在屋中照应。”说到这儿,苏氏冷笑了两声,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我活了这样岁数,还从未瞧过妻妾有和睦相处的。事有反常即为妖,元娘,你说这陆长元的妾室到底什么来头?”

    少女微笑着看她,似是在等她回答。

    傅明华眼中露出几分惋惜之色。

    这样明显的事情,苏氏都瞧了出来,梦里的‘傅明华’却如傻子一般。

    陆长元的妾室闻氏明显有问题。梦里的‘傅明华’嫁进陆家之后,只知陆长元有一妾闻名,身怀有孕却不得宠,而被迁到别庄暂住,连闻氏所生的血脉也未带回陆家来。

    而那时许氏与陆长元成婚多年,肚皮也一直未见动静,照理来说,无论闻氏干了什么,血脉终归是陆长元的,他应该对这个孩子备加宠爱。

    可是陆府中人却对此不闻不问,仿佛未曾有过闻氏这人一般。

    直到梦里‘傅明华’无意之中听到陆长元与陆长砚商议,要将这个名叫陆怀陈的孩子接回陆家来时,她才开始有所怀疑。

    可到了那时,一切已经晚了。

    想起燕追之前与她说的陆长元与前朝余孽有瓜葛牵连,再想到梦里陆怀陈改名为陆怀留时的情景,傅明华又哪儿还猜不出来?

    闻氏所生的儿子名叫怀陈,便已经显了端倪。

    陆家又与前朝皇室有染,陆长元对闻氏母子照顾周到,对陆怀陈却不闻不问,极有可能不是他不关心这个孩子,而是有意要保陆怀陈性命,不敢将他大张旗鼓的放在洛阳之中养育。

    十有八九,陆怀陈应有前陈王朝杨家血脉,闻氏丈夫应该另有其人。

    梦里的‘傅明华’听到陆长元兄弟商议之时,恐怕陆怀陈是有危险。

    带上‘傅明华’的儿子,应该是为了危急关头跟陆怀陈一命换一命,以保前朝血脉。

    所以在后来陆长元带了陆怀陈回府时,才会称他是陆怀琅,而真正的陆怀琅不知所踪。

    正因为心虚,所以后来的陆长砚不敢再见‘傅明华’的面。

    说不定陆家人一开始要娶‘傅明华’时,便早就心怀不诡了。

    所以后来的陆长砚对‘她’说让她不要再问,陆怀琅早就死了。

    陆家是前朝余孽!陆家是前朝余孽!!

    所以那会儿的燕追避开姚焕致推荐,将陆长元这个‘状元之才’拒之门外。

    那时的‘傅明华’得有多蠢,才会年纪轻轻,便早早逝去呢?

    苏氏莫名觉得浑身发寒,她看着傅明华,伸手搓了搓臂膀:“元娘,你不要这样对着我笑,笑得我直慌。”

    “你离他们远些!若是真心喜欢贺元慎,也不要让他离陆长元近了,此人有古怪!”

    傅明华看了苏氏一眼,认真的警告了她一句,苏氏愣了一愣,便点了点头。

    送走了莫名其妙前来做客的苏氏,傅明华想起了梦中的情景,兴致便有些缺缺。

    今年雪来得晚,一来便气势汹汹。

    庄简公府太夫人做七十大寿,邀了洛阳有头面的人前往。

    长乐侯府也得到了贴子。

    谁不知道庄简公府地位显赫,哪怕就是与容家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止是白氏对这次庄简公府太夫人大寿十分上心,礼单也是再三比对,就连之前沁苑一行之后回来便消沉了许多的傅明霞也打起了精神来,一连裁制了好几身衣裳。

    晚上向白氏请安时,碧云等人本来以为白氏恐怕都不会见傅明华便让她回去的。

    自上回在沁苑之中,傅明华顶撞了白氏之后,使她心中生了芥蒂,对傅明华越发不待见。

    本以为银红出来是要说白氏身体不爽利,让傅明华先回去,却没想到银红福了一礼:“夫人正在屋里候着娘子,已经好一阵了,快些进去吧。”

    屋里已经烧起了地龙,白氏歪坐在椅子上,一旁桌几上已经摆了不少纸张。

    听到脚步声时,白氏头也未抬,直接便让丫环奉了茶上来。

    “元娘,你过来瞧瞧。”

    白氏手里捏了几张单子,目光仍落在纸张上,伸手便唤傅明华过去:

    “你年岁不小,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这些掌家之事儿你也该管,你来替我瞧瞧,庄简公府太夫人七十大寿,这礼单我拟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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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礼单

    白氏斜着身体,望着傅明华看。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使傅明华将来出嫁之后多些掌家经验,事实上这些庶务嬷嬷都有教导,谢氏在时,压根儿轮不到白氏来插手。

    而谢氏去后,白氏又对傅明华恨屋及乌,自然也没有那个心思来教她。

    这礼单之上十分简单,除了两件出自江西御窖的八宝瓶外,一些食材、药材,以及布匹等,看得傅明华都有些想笑。

    她伸手拉了拉顺着肩头往下滑的披帛,白氏的意思此时她自然明白了。

    这张单子别说好,简直失礼之极。

    白氏能拿出来,显然别有用意了。

    长乐侯府虽然当年立府之时,得太祖隆恩,食邑五千户。

    傅老侯爷在生时更是赏赐不断,在傅侯爷之后也有薪俸,可是这些收入却远及不上支出。

    宫里赏赐的物件儿都是有定数的,不可配卖。

    每年府里养着下人,侯府里大小主子一年四季都有几套衣裳的,更不要说平日的一些人情往来。

    再加上长乐侯府中还养了不少投奔而来的穷亲戚,再大的金山也不够挖。

    尤其是府中向来奢华,顿顿油脂满溢。

    不过长乐侯府也不是维持不下去了,白氏倒是拿得出钱来。

    之所以打傅明华主意,恐怕是这次庄简公府太夫人大寿,寻常礼品是送不出,若是贵重,白氏定是肉痛,这才想方设法的拐到傅明华身上。

    难怪连着好些天不肯见她的人,今日破天荒让她进来,又是让人看座奉茶。

    白氏递来单子时,一脸镇静之色,仿佛只是真在考问她这单子有无问题一般。

    可惜她猜错了傅明华性格。

    “依孙女看来,倒是不错,只是不知祖母可还有添改的?”

    白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笑着抬了眼皮望着白氏看,白氏脸色刹时便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错?”

    白氏轻声反问了一句。

    前些日子在沁苑中时,傅明华得罪了容三娘,并当面顶撞白氏,白氏便一直怀恨在心。

    初时还担忧容家报复,后来幸亏出了容三娘病重,又有郑国夫人之死顶在前头,长乐侯府才安然无恙了。

    她本想自己冷了傅明华一段时间,此时若她聪明识相,便该应承下此事,好讨她欢心才是,却没想到傅明华竟与她装傻。

    白氏的眼神顿时便冰冷了,握紧了手里的单子,望着傅明华就道:“跪下!”

    傅明华整理了裙摆,缓缓跪到了地上。

    身后江嬷嬷等人看到这一幕,既着急,却又有些无奈。

    白氏见她顺从,心里却是丝毫不见欢喜,反倒更是恼怒。

    她深呼了一口气,忍了心中的火:“这样的错处你也瞧不出来,倒枉费了当初你母亲江洲谢氏之名了。回去之后抄写女诫二十回,元岁前交到我的手上!”

    此时白氏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故意找茬了。

    傅明华应了一声,离开白氏院中时,江嬷嬷便心里沉重。

    虽说傅明华并未怠慢,但现在离元岁并没有多长的时间,要想抄完二十遍女诫也是不易。

    等到了庄简公府太夫人独孤氏生辰那一日,傅明华也不过才抄了两遍罢了。

    此时离元岁又没多少时间,若是抄写不完,恐怕白氏又要借机生事儿。

    好在碧云几人临摹傅明华的字迹帮着抄写,已经有两天时间了,年前应该能抄写完。

    等到了庄简公府太夫人生辰那一日,不止是洛阳权贵几乎都来了,就连宫里几位皇子公主也都来了。

    庄简公太夫人出身显赫,她的娘家乃是独孤氏,极有来头。

    往上追溯,独孤氏的先祖乃是宇文皇朝时期大将刘成,失败被匈奴俘虏,后改为独孤氏。

    直到陈太祖收复失地,独孤氏才重回陈朝,定居洛阳,而后发展壮大。

    在陈朝杨氏家族治天下时,独孤氏与宇文氏也曾通婚。

    太夫人出身独孤氏正房嫡出,嫁进庄简公府后又为儿子娶妻荣国夫人杨氏,可说庄简公一门显赫无比。

    杨氏又生先皇后,地位超众。

    虽说皇后已死,但嘉安帝对庄简公府依旧是看重有加,逢年过节总是会有大笔赏赐。

    这样的情况下,洛阳之中想要巴结简庄公府的人简直如江之鲫一样多。

    白氏与一群人围在太夫人身侧,一群小娘子则又聚在一起玩耍。

    庄简公府客人来来去去,热闹非凡。

    苏氏看到傅明华时,便朝她凑了过来。

    “怎么不去与她们玩耍,偏倒来与我凑上一堆?”

    傅明华似笑非笑望着苏氏看,她便笑了一声:“我也是不想来,只是与她们也确实没什么话好说的。”

    庄简公府尚有几位未婚的郎君,都是嫡房所出。

    能与这样的人家联姻,那是名利双收。今日不少人都盯着庄简公府,可苏氏心中早有贺元慎,也不想与她们一块儿凑热闹。

    傅明华微笑着,也不说话。两人绕着湖边走,此时湖面已经结了些细碎的冰,风一吹来便让人浑身哆嗦。

    几道不善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傅明华敏锐的感觉到了,抬头去看,那被她发现的几人却是不闪不避,依旧恨恨的望着她看。

    苏氏显然也发现了,望了过去。

    她来洛阳还没多长时间,对各家闺秀名字排行倒是背得滚瓜烂熟,但脸貌却记挂不住。

    “那是柱国公府的二娘子、三娘子,以及顾家的两位小娘子。”

    傅明华看了一眼,见苏氏一脸懵懂之色,出声解释。

    苏氏何等聪明,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利益关系,看了傅明华一眼:“你可能行?”

    傅明华不由便笑了起来,苏氏一见,便赶紧溜走。

    听说魏敏珠已经定下了亲事,议的是岐王府嫡次子燕韫为妻,与魏敏珠同岁。

    之前燕追弃幽州而选益州的举动,便使柱国公府彻底明白了燕追选择。

    魏敏珠耽搁到如今未定亲,年纪已经涨了,嫁进岐王府又非什么好亲事,她这样的出身,本该嫁进一等人家为妻,掌府中中馈的。

    可惜嫁了燕韫,往后只是做一闲散宗室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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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抓人

    柱国公夫人善生养,共生了三儿三女,三个女儿中魏敏珠为长,她的亲事当初耽搁了,可想而知下面两个妹妹的亲事自然也就搁下了。

    当初魏敏珠恨傅明华,此时难怪她的两个妹妹也恨她。

    至于顾家的两位小娘子,都是魏氏所出,魏氏又是柱国公府出身,是魏敏珠的姑姑,几人不喜欢傅明华也就不奇怪了。

    苏氏之所以避走,是因为贺元慎与顾喻谨乃是至交好友。

    “苏娘子倒真是爱世子了。”

    江嬷嬷自然也明白其中弯道,不由便叹了一声。

    第二章

    傅明华顶着几个小娘子怨恨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从湖边走过,魏家两个小娘子就咬牙:“她脸皮倒是厚!”被人这样恨着也不怕。

    直到转角过了一片腊梅林,几位小娘子的目光才不见踪影了。

    另一头梅林转角也有人过来,她一转头,几乎便对直撞上了。

    披着一件黑色鹤羽大氅的燕追身长且又脸小,挑了眉望着她看,装出一副意外撞见的模样。

    “元娘?”

    江嬷嬷等人便站住了脚步。

    傅明华看了他一眼,他身后并未跟人,今日太夫人独孤氏大寿,几位皇子也算是先皇后之子,太夫人生辰自然也是要来的,遇到他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偏在这里遇到他了。

    燕追身为皇子,可不是像她一样能随意抽空出来乱走的。

    她叹了口气:“殿下。”

    燕追便轻声笑起来了。

    “知道你聪明,瞒你不过。”

    他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来得这样慢?”

    早晨来独孤府时,他就令人盯了半天了,可长乐侯府的人直到此时才来。

    又不是皇亲国戚,身份特殊,进来自然也是有先后的。

    傅明华不相信他不懂,他分明就是有意找话说。

    两人沿着梅林小道而走,燕追身材高大,她也不低,在同龄少女中已经算是拨尖的了,可偏偏只刚刚抵他肩头。

    “上回送去的蝴蝶,可喜欢?”燕追低头含笑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瞳孔便微缩。

    他已经算是话少的,可她话更是不多。此时他提起送去的礼物,她也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恰到好处。

    燕追发现她虽与自己同行,但却极有分寸的落后他半步,他虽然仍是笑着,但眼神却渐渐锐利了。

    “容大人送的东西,当然是好。”傅明华回了一句,燕追就摇头:“不好。”

    她愣了愣,仰头看他:“不好?”

    “不好。”燕追回了她一句,“元娘,你这样不好,我不开心。”

    他深深望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顿了顿,便停下了脚步:“殿下觉得我哪里不好?”

    燕追望着她看,她目光也不闪躲,燕追最终叹了口气:“上回长乐侯夫人可为难你了?”

    “没有。”傅明华摇了摇头,不想看他,她这话一说出口,身后不远处江嬷嬷却张嘴:

    “怎么没有?夫人前些日子明明罚您抄了二十遍女诫。”

    江嬷嬷突然插嘴已是失了规矩,燕追却是皱了眉,声音已经有些严肃:“她敢罚你?”

    “为何不敢?”

    之前燕追都在说她不好,白氏为什么就不行?她虽没这样说,但意思燕追却明白了。

    他忍不住笑,又走了两步,看傅明华跟上来之后,才问道:

    “元娘,在你心中,我与贺元慎究竟有何不同?”

    傅明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不同。”

    “除了出身、样貌、名字之外,在你心里,我与贺元慎没有丝毫的不同。”燕追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神色有些凌厉逼人:“我们都是一样,心悦于你,想要讨好你,娶你的人。”

    他之前太过自视甚高,从未想过这些。

    燕追头一次将话说透,傅明华只觉两颊发热,终于冷静不下来了。

    她转头四处看了一眼,江嬷嬷等人没有再跟上来了,远远的在梅林一角那里,四处张望着。

    “看我!”燕追伸手将她肩头按住,眉梢间带着几分狠色:“可你对我跟贺元慎却是一样的态度。”

    甚至她对贺元慎时笑得比面对自己时还要多!

    “他算什么东西?”燕追看她眉心紧锁,唇角抿着,心里有些怒有些气,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就连他说了让她看他,她没有照办,他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冒犯的怒火。

    “殿下。”傅明华伸手将他手掌格开,本来以为难以办到,却没想到几乎没用力,他就已经将手放开了。

    她后退了两步,伸手想要整理肩上被他抓乱的大氅,只是手伸出去却被他一掌握住。

    他只是微微用力,就将傅明华拉近了。

    “那在殿下心里,我跟旁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傅明华被他拽住,也不挣扎,只抬头冷冷望着他看。

    她有些发火了,这会儿眼里带着怒气。

    燕追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了手,傅明华以为他要做什么,正要防备时,他却将她大氅整理了一番。

    “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说不出来有哪儿不一样,但她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娶魏敏珠,那么他不会像现在一般费心尽力,但可恨的是,在她心里恐怕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他忍了又忍,将她手腕放开。

    那腕如洁白的羊脂,细腻温暖,燕追看了一眼,就远远听到有人在唤:“傅大娘子可在?”

    傅明华应了一声,低头福了一礼告辞,燕追看她急匆匆的走了,他吸了两口气,一手将大氅的系结扯断,嘴里喝了一声:“戚绍。”

    躲在一旁梅林里的戚绍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刚刚他隐藏得好,那梅林密密麻麻又种得厚实,傅明华并没有发现他。

    他一出来,顾不得满头花瓣树叶,燕追将手里的大氅扔给他:“把贺元慎给我蒙了眼抓来。”

    戚绍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不由小声道:“不好吧?”

    今日太夫人大寿,若是将贺元慎绑了,到时他哭哭啼啼告状,到时恐怕扰了庄简公府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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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抓人

    庄简公府颇有名声,先皇后又出自荣国夫人肚皮,若是闹了起来,查出是他所为,庄简公虽然碍于燕追皇子身份不敢追究,但背地里恐怕会倒向燕信一方去。

    若背地里向皇上进言,嘉安帝说不准要罚他。

    燕追看了戚绍一眼,似笑非笑:“你都能想到,我想不到?”

    “你小心一些,将他眼蒙了。”

    他倒不是惧卫国公府,只是他要做的事情毕竟不是多光彩,所以仍是小心为上。

    至于庄简公府倒向了哪一边,燕追看着戚绍冷笑:“你觉得我会在意?”

    他眉如剑,眼神似刀,寒意逼人。

    戚绍自然低头。

    这庄简公府两人都不是第一回来了,戚绍抱了鹤氅往外跑,燕追则是顺着小道与傅明华反方向走。

    江嬷嬷看傅明华不出声,刚刚虽然没有跟近,可她也瞧得出来,好像傅明华离开时,燕追的眼神有些不大好看。

    江嬷嬷顿了片刻,凑近了傅明华问:

    “娘子跟三皇子可是有些误会?”

    原以为她恐怕脸皮薄,不会应答的,江嬷嬷却没想到自己这样一问出口,傅明华便冷笑了一声:

    “他说我这样不好。”

    她哪儿不好?

    燕追此时人都走了,傅明华还心里有气。

    她对他恭恭敬敬,崔贵妃当日说他有意于自己时,她是拿他当成将来可能会嫁的对象看,她处处恭谨守礼,没有行差踏错,她哪儿不好?

    江嬷嬷愣了一愣,还是头一回看傅明华气得脸都红了的样子。

    这样的小娘子,仿佛比自己记忆中的更要明媚生动。

    江嬷嬷将傅明华奶大,对她性格尤其清楚。她惯来便不像是其他活泼的少女,心中有成算,处事周到。

    好倒是好,只是又缺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之感。

    此时她气得双颊晕红,不若平时镇定了,倒透出几分少女娇纵的模样来。

    “殿下说您哪儿不好了?”

    江嬷嬷使了个眼色,让碧云等人离得远些,这才靠近了傅明华,小声的问。

    傅明华顿了一顿,嘴角就抿紧了。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燕追说她待贺元慎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对贺元慎时笑得更多一些。

    可他怎么不想想,贺元慎又哪有他这样危险?

    她性格稳重,又冷静,寻常事轻易不能搅得她心浮气燥,十个贺元慎她也能拿捏得住。

    但燕追性格便完全不同,她每回见他,防备总多于算计,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更何况女子嫁人,不都与丈夫相敬如宾,对丈夫客套恭谨,她都这样了,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不想说话,情绪有些低落,江嬷嬷看得却是想笑,正要再问,那寻路来的丫环却发现这边脚步声,朝这里过来了:

    “傅大娘子,长乐侯夫人正在寻您。”

    傅明华听了这话,精神便是一振。

    白氏令人寻她寻得急,想必是独孤氏那边有空接见她们了。

    她收拾了心里的感受,神情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独孤氏今日满的是七十大寿,宫里崔贵妃与嘉安帝都赏赐了不少物件,嘉安帝更是亲笔手书‘贤、良、淑、德’四字,令内侍一并送来。

    这可是难得的骄傲,皇帝赏赐的墨宝,可不是每一个有诰命的夫人都能轻易得到。

    傅明华跟在白氏身后,由下人带着进了太夫人所在的万寿堂时,独孤氏正握了燕信的手,呵呵直笑:“好孩子,劳容妃娘娘有心,她如今正在月中,老妇人这点儿小事还要她来惦记。”

    容妃几日前生产了,这位从在母亲肚中便并不安稳的公主生下来时还不足猫仔大。

    兴许是在孕中思滤过多,小公主有些先天不足之症,情况并不安好。

    不知是不是如今有了容三娘,嘉安帝对这位新出世的公主并没有像当年的云阳公主那般的期待。

    他甚至没有像当初对待云阳公主一般,立即便给了封号,只是昭告天下,免了三月赋税罢了。

    正是因为容妃的生产并没有众人想像中的那样隆重,所以洛阳城里人谈论起来的倒是少。

    相比起当初容妃怀孕之时嘉安帝的封赏,如今小公主的出世显得有几分凄凉。

    燕信微笑着,丝毫不见当日沁苑之中时,伤在了燕追手下的气急败坏。

    他继承了容妃的美貌,长得倒是不差,此时装模作样的笑,哄得太夫人便连声的笑。

    其余几位皇子公主如木头人似的站在一旁。

    虽说都是天家血脉,但皇子之中,能与燕信平起平坐,不惧他、怵他的,也就只得燕追一人了。

    “三皇子怎么不见踪影?”

    独孤氏笑了半晌,问了一句。

    进了厅中来的傅明华听了这话,便抿了抿嘴角。

    “他性格惯来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的。”燕信嘴角抿出不屑的弧度来,神色阴狠。

    而此时在他嘴中性格不定的燕追正在庄简公府后院一处转角游廊中,戚绍站在他面前,地上躺着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半个脑袋都被袋子套在其中的贺元慎。

    这位名满洛阳的郎君此时狼狈不堪,露出来的半张脸颊涨得通红。

    戚绍不知从哪儿捡了个口袋,那袋口有绳索,他将贺元慎脑袋套住,为了方便将袋口的绳索捆上,使他不至于挣扎脱了,戚绍将他的鼻子也笼在了厚实的袋子中。

    贺元慎呼吸便尤其困难,嘴又遭堵上,一路过来时险些憋死了他。

    直到到了此处,他嘴里的东西才被人扯开。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敢……”贺元慎浑身颤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贼人竟有如此大胆,敢在庄简公府动手行凶。

    尤其今日太夫人生辰,也敢挟持他,实在太过嚣张!

    此时他心里又惊又怒,又夹杂着几丝害怕。

    他出身显贵,出入谁不追捧,头一回落得这样境地,也是有些紧张。

    燕追看他狼狈的模样,双腿还哆嗦着乱蹬,似是要躲,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便别开头冷笑了一声,就这样的货色,经不起半点儿惊吓,也不知他怎么也敢打傅明华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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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逼问

    燕追心里满是不屑,吐了一口气,才伸手一摸腰,从腰后取了一张折叠得好的宣纸来,他又反手一抖,袖口里抖出一支毛笔,显然是早有打算了,蹲到贺元慎面前:

    “我问你,要讨小娘子欢心,要做些什么事?”

    贺元慎早被吓得发疯,又哪儿听得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嘴里只是喝道:

    “你放开我!这里是庄简公府,岂容你嚣……”

    后面话未说完,燕追眼睛一凛,想也不想,起身一脚便踹到贺元慎腹上。

    他的力道他自己心中有数,若是他冲贺元慎下毒手,这一脚便能踢得他肠子断裂。

    虽然控制了力道,但这一下贺元慎也是吃疼不轻,身体卷缩成团,满身冷汗沁出,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再问你,要讨小娘子欢心,要做些什么事?”他再问了一次,话里透出几分煞气来,贺元慎有些硬气,想要闭嘴不谈,但燕追又是一脚,踢得他腹中绞痛,冷汗淋漓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不过是细心体贴……”

    贺元慎喘着粗气,燕追坐回椅上,抓了几块栏上积的细碎冰,他手掌热度一捂,那冰很快便化开。

    他以笔醮这雪水,就沣笔尖上残余的墨,在纸上写下‘细心体贴’这几个字来。

    “还有呢?”

    他语气虽然不是凶神恶煞,但态度也并不算温和,吓得贺元慎又激灵灵打了个几个哆嗦,才又道:

    “想她所想,感她所感,为她做些事。”

    “还有呢?”

    他阴森森的开口,贺元慎不知从哪里惹来了这样一个煞星,只得又忍痛道:

    “无外乎是送她一些东西,博她欢心。”

    燕追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来。

    傅明华好似对珠宝首饰并不如何看重。

    当日容涂英送来的各式各样的蝶,他让人送到傅家时,今日看她好像并没有多少欢喜。

    他出了神,贺元慎就道:“女子都爱俏,珠宝首饰、衣裳水粉都是喜欢的。”

    “她出身显赫,这些东西她能看得上?”

    燕追冷笑了一声,贺元慎咬牙暗挫挫将这笔债记下。

    “你也不用套我的话,还有呢?”

    “她虽有这些东西,但您送的又不一样。”

    他想了想,又以笔记下‘送礼物’几字。

    “衣食住行都可关切,天冷时可叮嘱她穿厚些,下雨时可送伞。”

    燕追如奉至宝,连连记下。

    一旁戚绍别开头,不忍看他。

    这位高傲得眼中无人的三皇子,冷酷无情攻于心计,此时却在干这样的事。

    “还有呢?”燕追记下时神情小心,抬起头时又似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冷酷:“多说一些。”

    贺元慎汗如雨滴,又绞尽脑汁说了一堆。

    他却不肯服气,眯了眼睛盯着贺元慎看:

    “再多说一点儿。”

    “真的没有了。”贺元慎一脸苦色,他平日能做的都已经说了出来,腹中平时体贴手段被刮干,再多也是没有了。

    “没有?”

    燕追不相信,眼里透出几分杀气:“我看你平时能言会道,挺会哄小娘子开心的,再说一些,不然打死你!”

    他站起身,似是要朝自己逼近。

    那气势人还未到,便压得贺元慎满嘴发苦了。

    “若真心喜欢,便请人说合,上门提亲就是。”

    燕追这才将写满了字的纸摊开,吹了两口气,满怀恶意的望着贺元慎看:

    “旁门左道的心思不少,难怪这样不安份,将他打一顿,扔他在这里。”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可真是快。

    贺元慎一口气险些没能提得上来,他张了张嘴,只感觉背上腿上被人踢了七八脚,疼得钻心。

    他细皮嫩肉的,一会儿便动弹不得了。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似是有人走了。

    身后戚绿取出一把匕首,贺元慎似是要叫,却只感觉手腕上绑着的带子被人割断。

    只是手臂突然回血,又是麻又是刺痛,根本不敢挪称胳膊,等他回过神来哆嗦着将头套扯开一看时,这里早没有旁人的踪迹了。

    太夫人今日大寿,嘉安帝如此赏脸,她自然是欢喜的。

    前来向她祝寿的人上前问了安,太夫人便微笑着,气质严厉,看起来比一旁站着的荣国夫人更要气派森严得多。

    她穿了层层叠叠的厚重青色翟衣,头戴花钗,微笑着接待前来向她祝寿的人。

    一群年龄相当的少女上前向她行了礼,太夫人便一手端了旁边的瓷盘,冲丫环吩咐:“将这瓜果拿去给孩子们分了。”

    太夫人鬓角已经灰白,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一盘瓜果又不多,每人才分了两三粒也不到,傅明霞也得了,珍而重之的收纳在荷包里。

    屋里众人正是欢喜的时候,外头燕追领了人进来,鹤氅已经在进屋时交到了下人的手上。

    他一进屋便朝独孤氏走,两旁的少女们俱都连忙让开。

    燕追从傅明华身侧经过,他似是低了下头,太夫人身侧的燕信一看他来众人便不出声,不由就道:

    “太夫人大寿,三哥去了哪里?”

    燕追睬也未睬他,只是向太夫人微微颔首:“有事来迟了。”

    “来了就好,凡事自然是该以大事为重。”太夫人看到燕追,连忙便站起了身来,一旁燕信眼神阴鸷,显然刚刚燕追傲气十足的态度将他气得不轻。

    “府中伶人已经准备齐全,外间设了酒席,还请殿下不要嫌弃饭菜粗陋。”

    燕信神色极为不快,燕追便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看了傅明华一眼,眼神隐隐有些自得。

    偏房之中有下人匆匆进来,神色有些难看,冲太夫人打了两个手势,太夫人却全当没看见,微笑着将这群皇室贵胄送走,这才道了声‘失陪’,整理了一番衣衫由荣国夫人杨氏扶着进了后房。

    留在外间的人面面相觑,倒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太夫人出来时,神色如常,只道此地厅小,另一侧清风阁也备下了酒水,邀众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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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误会

    一行人依品级、身份排坐。傅明华与顾家、魏家以及苏氏等小娘子坐到了一块儿,至于父亲早丧的傅明霞等人,已经排到了大厅门口去了。

    席间傅明华只觉得后背似有芒刺在身般,转头望去就看到傅明霞含着泪水的目光恨恨的望着她看。

    今日这样的场景,最是体现身份地位之时,傅明霞向来心高气傲,想必已经恨上她了。

    苏氏坐了半晌,借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看了傅明华一眼,俯头在她耳边就道:“季昭被打了!”

    噗!

    傅明华险些喷了出来。

    只是一旁苏氏的神色格外愤怒,显然是在为了贺元慎而担忧。

    贺元慎被人打了,戚绍将他放了之后,他坐了好半晌才感觉缓过神来,摇摇晃晃回去时脸色就铁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吓得柱国公府夫人顾氏连忙借了庄简公府的厢房给他歇息,又请了大夫,喝了安神茶,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只道遇了歹人,遭人打了。

    光天化日之下,庄简公府今日因为太夫人生辰之故,把守得极严,养的门客、私兵将庄简公府围得团团转。

    在这里侍候的每一个下人都是有根有底的,歹人压根儿就混不进来。

    可是贺元慎被打却是事实,他手腕上被捆绑后的青紫印记还在,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直唤疼,这事儿最后连庄简公太夫人都惊动了,此时正满府在寻找那下狠手的人。

    “季昭一向与人为善,有谁如此恨他?”

    苏氏心中又痛又怒,她爱贺元慎极深,此时听他被打,简直比打在了她身上还要痛。

    她脸色难看,傅明华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日与燕追见面时的情景。

    他说“元娘,在你心里我与贺元慎究竟有何不同?”

    傅明华顿时头都大了。

    这会儿虽然没有真凭实据是他下的手,但傅明华心里已经有七成把握了。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样荒唐的事儿也能干得出来。

    她挪了挪身体,苏氏敏锐的就察觉到了,不过却并没有怀疑到傅明华身上来。

    只当傅明华也被吓了一跳,因此看了她一眼。

    “你也被吓到了?”

    苏氏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庄简公府请来的人中,竟有如此不知礼数之人。”

    傅明华咬着嘴唇,苏氏这才注意她神情好似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世子现在如何,可查出下手的人是谁了?”她这话一问出口,苏氏笑容顿时便发僵了。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苏氏心中误会了。

    “你……”苏氏眼里露出几分警惕之色,傅明华眉头就轻轻一皱:“想些什么?”

    苏氏仍有些防备,听她这样一说,却不肯再言了。

    而这会儿被她问起的贺元慎,却是躺在庄简公府的厢房中,大夫褪下了他的衣衫,背上腿上都有青紫之色,但却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

    顾氏双眼含泪,强忍了愤怒: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庄简公府逞凶?”

    贺元慎脸色苍白,熬过了腹疼之后,他便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之前被人抓走又惊又怕,歹人与他说话时他只觉得心跳如鼓捶,也未曾注意其他。

    此时一冷静下来,便像是觉得那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一般。

    他原本人便聪明,此时一再回想,听着外头顾氏的怒喝,他恍惚想起了当日沁苑之中,三皇子说话时便仿佛是这样的声调。

    这个猜测一涌上心头,贺元慎自己都否认了。

    不可能吧?

    三皇子人中龙凤,不像是能干出这样事情的人。

    更何况那人话中对他讥讽连连,似是他抢走了那人心上的姑娘一般。

    燕追乃是皇子,哪怕是有心仪的姑娘,也不可能会被自己抢走吧?

    贺元慎心里犹豫再三,等到顾氏进屋里来时,问他可曾听出了贼人声音,他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

    无论是不是三皇子,他都不能说。若此事是三皇子所为,那么事情就是张扬开来,他也只能吃个闷亏,无凭无据,自然不敢声张。

    若不是三皇子,便肯定是有人陷害他,而自己便是被人用来陷害三皇子的人了。

    从贺元慎这里得不到线索,庄简公思来想去,唯有让人再严加防守了。

    席间苏氏与傅明华也不再说话,她防备傅明华对贺元慎仍是有意,之前与她说过瞧不上贺元慎的话便有可能是骗她。

    若是如此,这傅明华也着实太过可怕。

    她不愿再和傅明华说话,席间也不再看她,等到众人略略沾了筷子,桌上各式各样的菜式几乎没动便被撤了下去。

    今日庄简公府待客的菜式极其奢华,可惜为防等下吃多喝多如厕麻烦,一厅人都没怎么动。

    过了半晌起身时,丫环便领着女眷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府中已经挂起了华灯,耳旁隐约能听到丝竹之乐,厅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她也起了身来,出厅之后才没走多远,前方转角处,一阵清脆的‘叮铛’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几位少女嬉笑的声音与轻快的脚步。

    一条宽敞的游廊直通对面院落之中。傅明华听到有人来,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角的少女们出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这群少女之中,有好几位都是庄简公府的小娘子了。

    显然对面的人也都看见了她,嘴角边的笑容便顿了下来。

    那年纪最长的一位少女抱着暖炉朝她走来:

    “怎么这样巧,一出来便碰到傅大娘子了?”

    傅明华福了一礼,也是道巧。

    “几位娘子要去哪里?”傅明华问了一句,庄简公府的大娘子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说是杜大人带了一位姓陆的读书人来,此人丹青妙笔,说是一柱香功夫,便挥毫而就,得了祖父大人的称赞,我们也要去看看。”

    庄简公府的大娘子虽说是在笑,可是眉眼间却带着高傲。

    她穿了一身色彩绚丽的长裙,那裙中以孔雀羽毛镶织其中,走动间裙子华丽无比。

    虽说未及笄,但这位娘子打扮之中却尽显奢华之色,裙下若隐若现一双绣鞋之上,都镶嵌着硕大的珍珠。

    她望着傅明华,顿了半晌才邀请:“傅大娘子可要同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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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比试

    “大姐姐……”庄简公府大娘子话音一落,她身后便有小娘子不耐烦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快些,我们本来便去晚了。”

    大娘子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来,傅明华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也婉拒了庄简国公大娘子的邀请,侧开身体,让这群少女们先过。

    杜玄臻带来的陆姓读书人,恐怕就是陆长元了。

    她在这里站了半晌,吹得浑身冰冷,估摸着陆长元就是作画也该完了,这才朝之前庄简公府一群小娘子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却不料前方庭院之中,一堆人围在其中,她站在高高的游廊之上,看到三皇子燕追正与穿了青色素袍的陆长元比拼剑术。

    两人手里拿着的剑都未出鞘,可是气氛却十分凝重。

    燕追脸上带着狠色,逼得不敢伤他的陆长元步步后退。

    她不懂武艺,但也看得出来陆长元已是持久不下了。

    陆长元此人表面严肃,实则极为矛盾,他能坚守对前陈朝的忠义,却又能做事圆滑而处事老道。

    此时哪怕他已经被打出了真火,但却能隐忍不发。

    燕追却知他忌惮,偏偏出手毫无顾忌,那剑哪怕未出鞘,但打在人身上也是疼,多来几回陆长元终于忍不住出手格挡。

    他自视甚高,此时却被年纪比他小得多的燕追压着打,便如供人取乐的玩意一般,他思虑再三,若是忍让一二,可体现他为人忠厚,可若再三忍耐,传进杜玄臻耳中,恐怕难免嫌他没有血性了。

    陆长元提了气,正要反击,却不想燕追出招凌厉,一剑击打在他大腿之上,他吃了一惊,忍了疼痛将他格开,却不想他指尖在剑鞘之上一拨,只听刺耳响声中,那剑鞘顺着陆长元的力道脱飞而出,只见银光闪过,那剑停落陆长元脖颈之上,顿时使他冷汗都出来了。

    虽说仍强作镇定,但脸颊肌肉却在微微抽搐。

    燕追将手里长剑一扔,转身朝戚绍走,一把接过他双手捧着的巾子擦脸,眼睛便望到了游廊上的傅明华。

    周围人这才缓过了神来,太夫人松了口气,夸赞道:

    “殿下英武。”

    陆长元被也被包围在一群下人中,神色有些阴鸷。

    庄简公等人此时看他的眼神带着赞许,都认为他是知道分寸,有意让燕追的。

    可谁又想到,刚刚三皇子那一剑似是当真要将他脖颈削下来似的。

    那一瞬间寒意扑面而来,让他此时汗水将后背心都湿了。

    他握了握手掌,又露出笑容来,向燕追拱手道:“三皇子武艺过人。”

    燕追冷笑了一声,任由戚绍替他披上大氅,被众人拥着回暖阁。

    傅明华被人瞧见,自然也跟了上来。

    暖阁里庄简公恭维道:“殿下文武俱都出众。”

    燕追喝着茶,听了这话没有出声。

    暖阁之中庄简公府几位娘子也在,不时都含羞带怯望着燕追看。

    勋爵之流在朝廷不担任要职,不掌权,都是靠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维持自己本身的地位。

    当初庄简公府还出了一个皇后,如今三皇子正当英姿勃发的年纪,又未曾婚配,自然也让阁中不少小娘子心中生出几分心思来。

    燕追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之上,眯着双眼,微笑着看周围人讨好的话。

    倒是燕信脸色有些难看。

    他早听说陆长元除了文才出众之外,武艺也不差。

    今日陆长元被杜玄臻带来,他当时便撺掇着陆长元与燕追比试,却没想到陆长元竟败在了燕追手上。

    虽说燕信怀疑陆长元是有意让步,但看燕追出风头,他也是心中不快。

    众人说笑了半晌,太夫人也抱了一小童,微笑着望着众人看。

    那小童是庄简公府世子之嫡长孙,两三岁的模样,连话都说得不太清楚,手里拿了个结了穗子的镂空金球把玩。

    那金球不小,里面有铃铛,挥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来,他‘咿呀’说了两声,那铃铛撞着金球也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众人正在说笑,那小童手没把金球抓稳,‘哧溜’一下从他手中滑脱,飞落出手中,‘铛铛铛’的落到地上跳了两圈,滚落到了傅明华的脚边来。

    小孩儿一看这情景,咧着嘴要哭,一面伸出手来想要那球。

    傅明华蹲下身,将小球捡了起来,朝小童递了过去。

    小孩儿破涕为笑,一面摇了摇手里的东西,太夫人眼里露出满意之色,打量着傅明华看:

    “这是哪家的娘子?”

    燕追勾着嘴角,没有说话。

    傅明霞等人也在阁中,看到这样的情景,便又嫉又恨,恨不能那捡球而受到独孤氏看到的人是自己一般。

    “家父乃是鸿胪寺丞傅其弦,小女祝太夫人福如东海。”

    傅明华一说这话,太夫人顿时便明白她身份了。

    洛阳之中,像庄简公府这样颇有底蕴的世族,是不屑于提起傅其弦的。

    简直是到了想起他名字都觉得有些污耳的地步。

    独孤氏尤其如此。

    只是傅其弦千不好万不好,傅明华却有一个出身江洲的母亲。

    江洲谢氏也是大名鼎鼎,甚至比昔日的独孤氏更要出名。

    太夫人听到傅明华自报家门,露出几分笑容来,打量着她看:“我当年倒是见过你母亲的,倒是极有规矩气派,如今看来你倒是不错。”

    说完,太夫人脸上露出疲色,示意下人将怀里的小孩儿抱走。

    这才牵了牵裙摆笑道:“小娘子多少岁了,规矩礼仪这般好,可曾许了人家?”

    一旁燕追听了这话,饮了两口茶,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感到一旁燕信也在望他,显然是在打量他的态度,他顿时便垂了眼眸。

    “还没有呢。”白氏连忙站了出来,笑着就道:“府中这几个晚辈至今都未许婚,太夫人若看得上眼,帮忙指点指点我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孙女才是。”

    白氏这话一说出口,钟氏脸上便露出喜色来。

    太夫人出身独孤氏,若是能被她看中,指点一番,更有甚者要是能得她拉红线保媒,长乐侯府几个小娘子便都是天大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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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脸

    白氏话里的意思,连钟氏都听了出来,更何况太夫人了。

    她只是低头端了茶碗喝了一口,才搁了茶盏笑道:“依我看,傅夫人这几个孙女长得都是钟灵毓秀,又哪儿还需要我来指点?”

    太夫人这话一说出口,厅内不少人便都低垂下头去抿嘴笑。

    白氏脸色青白交错,她哪怕再是糊涂,可此时也回过味来。

    之前傅明华上前时,太夫人还曾问她是哪家的娘子。

    此时独孤氏却张嘴就长乐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好样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是睁眼说瞎话.

    白氏又羞又气,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周围人的目光看得她脸色胀红,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气来,好半晌才忍下去了。

    要让白氏朝独孤氏翻脸,她是不敢的,唯有恨恨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勉强笑道:

    “得太夫人夸奖,又哪儿有您说得这般好的?”

    她退了下去,独孤氏便轻慢的勾了勾嘴角,看到傅明华时,目光里便多了几分不喜之色,侧了脸冲一旁婆子吩咐:“傅大娘子捡起了瑞成的金球,去拿我房中那装好的袋子来。”

    众人听到傅明华拿了赏,都是有些羡慕。

    白氏感觉到众人不再看她了,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却不如之前欢喜了。

    人群之中陆长元也站在庄简公身后,看到傅明华时,目光便闪了闪。

    已经十四,还未定亲么?

    他已近而立之年,对于这个才不过十三四的少女自然生不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

    不过他家中却有一个正值年纪的弟弟,与傅明华倒是正好相配。

    陆长元心中记下这一点,便低眉敛目。

    庄简公府的丫环回头拿了个不小的东西出来,那袋子约摸有半尺长,是上好的绒布,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只是此时却不好打听。

    傅明华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便摸到了其中装的恐怕是一卷书,她顶着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向独孤氏福了个礼谢过,独孤氏看她行为举止,眼神又有些恍惚。

    但一瞬间之后她又神色坚定,露出笑容来,挥了挥手。

    热闹了一整日,太夫人也是乏了,众人便都要告辞,跟着白氏离开暖阁时,傅明华折转回头看了燕追一眼,他仍坐在椅子上,一手搁在扶手上,一手端着茶盏,勾着嘴角,目光深邃,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再看,别开头去提了裙摆跟着白氏出阁,渐渐的身影便再看不到了。

    燕追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最终仍是将杯盏搁到了桌子上。

    她倒是心狠,转头说走就走,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倒是他越来越不喜欢看她总是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脱身离开了。

    等女眷们一走,燕追等人自然也是离开。

    陆长元是跟着杜玄臻来的,燕追与燕信等人则分头行走。

    一路上燕信望着燕追看,嘴里试探道:“三哥,三哥年纪不小了,刚刚那傅大娘子容貌倒也出众,不过性格倒老沉了些,再过一年,她年纪可是不小了,若是三哥喜欢,不如纳进府中把玩。”

    燕信语气轻佻,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燕追仿佛待傅明华不同。

    他想起那日宫台之上,燕追望着洛河之中,当日他便令人查了,河中那舟上的人是长乐侯府的傅明华。

    傅明华母族出身江洲,谢氏曾带她进宫过数次,她与燕追肯定见过。

    可是他与容妃提过此事之后,容妃却是斥他多想了,还恨铁不成钢让他以后长进一些,不要只知耍乐。

    容妃是说傅明华如今已相当于傅家弃子了,江洲这些年来对她这样一个外孙不闻不问,长乐侯府如今已经不再有用处,燕追看中的是将来嘉安帝身下那张龙椅,如何会娶一个没有助力的小娘子?

    天下美人儿多得是,燕追又不是疯了。

    此时燕信试探,却不想燕追听了这话,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轻蔑:

    “就凭你,也对我的事指指点点?我还当你只知耍乐!”

    燕信脸色登时铁青,燕追却大步离开了。

    风掀起他大氅的一角,那背影瘦高。

    戚绍跟了上去,燕信看到人已经不见了,才恨恨诅咒出声来。

    回了傅府之后,白氏还绷着一张脸,众人也不敢出声,随她回了屋中。

    银红服侍着她进内室换了衣裳,沈氏匆匆赶来,看着气氛有些不对,不由望了女儿一眼,傅明霞就小声道:

    “还不是怪她出风头。”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努着嘴朝傅明华方向看了一眼,沈氏顿时便哼了一声,寻了椅子坐下来了。

    今晚的事儿钟氏也是瞧在眼中,知道白氏分明就是借机撒气罢了。

    照理来说,白氏也不是当真糊涂,处处针对傅明华,也只是对当初的谢氏积怨太深。

    那会儿的白氏在谢氏面前有多讨好,如今便在傅明华面前态度有多恶劣。

    白氏就仿佛要在傅明华身上找回当初在谢氏身上没使着的威风,这事儿谁也管不了,只可惜谢氏死得太早了。

    钟氏叹了口气,同情的看了傅明华一眼,才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腹前。

    白氏尚未出来,众人支起了耳朵听着屋里一静一动,听到她咳嗽的声音,以及丫环侍候着穿衣的‘沙沙’声,恍惚间似是有一串脚步声进来。

    屋里几人转了头去看,就见到神色严肃的傅侯爷进了外间,由丫环侍候着脱去了皮裘。

    傅侯爷神色不善,进屋时每一个脚步都让屋里几个娘子抖了一抖。

    “怎么回事?”

    他径自进了屋,坐到了椅子之上便问了一句。

    丫环之前尚未沏茶,此时看到侯爷进来,忙不迭去取水泡茶。

    看这屋里下人做事没有章法,傅侯爷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句话问完,屋里白氏匆匆忙忙出来,眼见傅侯爷要发火,连忙就道:

    “还不是今晚有人想出风头,惹了人笑话。”

    听了这话,傅家人目光便俱都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外间傅其弦也来了,人还未到,身上的香粉味儿便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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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婚事

    傅侯爷皱着眉,目光在几个小辈身上扫了一圈。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低头,脸上现出害怕之色。

    钟氏正犹豫要不要张嘴,傅明华却微微一笑:

    “今晚庄简公世子之嫡长孙手里把玩的金球正巧落到了孙女脚边,孙女便伸手捡了起来还给他。”

    她一张嘴,傅侯爷与傅世子自然都明白白氏之前所说的好出风头的人是哪个。

    傅侯爷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白氏刀子一般的目光落到傅明华身上,像是要将她活剐了。

    “太夫人见了便问孙女是哪个,孙女便应承了一声,祖母就求太夫人指点一番几位妹妹。”

    傅明华对白氏似要吃人似的目光不理不睬,将今日白氏不知高低,想讨些好处却又不成,反遭人奚落的事儿说了出来。

    坐在首位之中的傅侯爷顿时眼皮便微微颤抖。

    屋里静得厉害,白氏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其实她到了后来是有些恼羞成怒,将火泄到傅明华身上,所以傅侯爷在问起此事时,她才会那般的说。

    此时事情一旦被揭穿,白氏自然也是害怕的。

    “今日晚间吃了酒后,几位大人看我的脸色都变了。”

    傅侯爷平心静气的开口。

    正因为他此时并未大发雷霆,白氏才越发觉得心中恐惧。

    夫妻多年,傅侯爷虽然与她并不是多么亲近,但她也是知道傅侯爷性格的。

    此时看他这样,骇得手脚都有些发抖。

    丫环也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奉茶时都不敢发出声响来,傅侯爷却转过头,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白氏看:

    “你就这样恨不得丢了傅家的脸?”

    白氏咬着嘴唇,有些恨又有些怕。

    她怕傅侯爷发火,但又恨他当着两个儿媳以及孙女们,却丝毫不给她留脸面。

    “兴许,兴许是元娘做得不对。”

    傅其弦也是惧怕傅侯爷,可看白氏一副委屈的神色,仍小声开口。

    傅侯爷嘴角微微下垂,眼睛也不看他,只是望着白氏看。

    白氏红了眼圈,却不敢流出泪来:“我原本想着,太夫人若是肯出手帮衬着,府中孙女们便有个好的前程了。”

    傅明霞无父,母亲沈氏又不是出身自什么名门贵族,将来恐怕难成什么好的姻缘。

    当时看太夫人对傅明华笑意吟吟,她才开了口。

    谁想到独孤氏丝毫不留情面便将她打发了。

    白氏心里想着的事儿,傅侯爷也清楚。

    她向来维护傅明霞,一心替她着想。原本也是没错,只是她关心则乱,如今不止是她丢脸,连带着他也是颜面无光了。

    “前些日子,尚书省下右司郎冯万应大人曾向我提亲。”

    傅侯爷突然开口,白氏便愣了一愣。

    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大声喝斥,反倒提起此事,白氏喘了一口气,想起了这冯家来。

    冯家原本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不过冯万应的嫡长女冯氏却嫁给了荣庆侯府嫡次子为妻。

    冯万应早年丧妻,有四个嫡出的儿子,只是长子已经成婚,所说次子也是定了亲事。

    白氏看了傅侯爷一眼:“家里几个庶女也到了成婚年纪,现在许下婚事,备了嫁妆隔个三两年嫁去,也是差不多。”

    傅侯爷端了茶喝了一口,搁了茶杯就道:

    “我瞧明霞年纪正好,婚事如今也拖不得了。”

    一听这话,不止是白氏吓了一跳,就连傅明霞都瞪大了眼。

    那冯家又不是什么好去处,冯万应虽然官拜五品,但当初冯家经商有成,捐了银子走的是岐王的路,才捐出一个七品的官儿来,脱了商籍。

    冯万应本人虽读了些书,但天赋有限,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捐钱买官了,白氏看死他最多进上五品,怕是再无出息。

    他的几个儿子都未曾听说过才学出众,这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傅明霞?

    “侯爷,使不得呀!”

    白氏着了急,连忙便道:“那冯三郎未曾听说有何功名,老二屋里多的是女孩儿,又何必非要二姐儿?再不成老三房中也有几个适龄的姑娘,想要明霞,也不看他们有没有这么好胃口!”

    “更何况年纪也不般配,听说那冯三郎才不过十岁小儿,也太小了些,二姐儿可是等不了的。”

    不过是嫁了个侯府嫡次子便如鸡犬升天,白氏阴沉了脸,傅明霞也双眼通红。

    显然她是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她向来心高气傲,恨不能将来的丈夫能将傅府一干姐妹将来归宿全都比了下去才好。

    傅明华却觉得有些不对头。

    她抬起头来,傅侯爷却道:

    “谁说是那冯三郎?”

    不是冯三郎,还能有谁?

    冯家可没有适婚年纪的男子了。

    白氏咧了嘴角正要笑,只是笑容刚一露出,她马上便僵住了。

    冯家确实有个适婚之年的男子,就是冯万应了!他元配发妻四年前生下嫡四子之后,便缠绵病榻而亡,至今未曾续弦。

    白氏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嘴唇哆嗦。

    傅侯爷眼神冷淡,看着白氏就道:

    “冯大人乃是天丰二年的秀才,如今官至五品,性情、人品都是极好的。他前些日子请了宗正寺的刘大人前来说,只是我一直压着未同意罢了。”

    原本冯万应就是求娶了傅府庶女也算是高攀,可此时谁都没想到傅侯爷竟会使傅明霞嫁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

    傅明霞尤其如此。

    她的人生才将开始,便要嫁个比她大了足足两轮有余的男人,她双眼通红,提了裙摆便站起身来,高声喊道:“我不嫁!”

    说完起身便跑。

    沈氏神色凄凉,既想去追女儿,又想留下来哀求傅侯爷,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哼!”傅侯爷冷哼了一声,望着白氏,神色不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当众对长辈大呼小叫,谁给她的胆子?”

    “侯爷……”白氏凄惶张嘴,傅侯爷却道:“此事我已经定下,不必再说!此事定下之后,我会请刘大人拿了冯大人八字,你拿着前往白马寺,请人一对。”

    对过八字,此事便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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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处

    在傅侯爷面前,丝毫没有白氏反驳的余地,她只看着傅侯爷将话说完,便起身离开。

    这一走便像是将白氏魂都带走了似的。她也没有闲心再管傅明华等人,只是红了眼眶,由银红扶着进了内室,沈氏也哭哭啼啼跟了上去。

    出了白氏院门时,钟氏望着傅明华欲言又止。

    钟氏看得出来,白氏今晚丢人,恐怕是触了傅侯爷逆鳞,要下决心收拾她了。

    只是她望了傅明华一眼,想了想仍是小声的说:“你自己多加小心。”

    傅侯爷此人心机颇深,心胸又并不算宽阔。

    白氏犯到他手上,傅明霞也被发落,哪怕今日之事不关傅明华的事儿,恐怕他也会牵连傅明华的。

    更何况家里这些小娘子中,傅明华都未议亲,他却偏提了傅明霞,恐怕在傅侯爷心里,对傅明华婚事是早有打算的。

    钟氏叹了口气,她也是日子难熬,丈夫不在身侧,自身都顾不了,又哪儿有本事帮傅明华呢?最多也不过就是提点她两句罢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

    “多谢您提点。”

    钟氏也就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你这样聪明,恐怕自己也是明白的。”

    “虽然如此。”傅明华伸手捏着大氅拉了拉,笑着就道:“可三叔母的提点又是不同。”

    听了这话,钟氏脸皮一热,也不再看傅明华一眼,只是伸手摸了摸傅明月的头,神情慈爱:“天时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元娘也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傅明华应了一声,看钟氏母女走了。

    站了一会儿,夜里风寒雪重,寒意透过鞋底直往上窜,才没站多久,便脚底都麻了。

    她也匆匆回了院子,泡了个香汤才觉得浑身暖和了。

    碧青跪坐在浴盆边,清理傅明华顺滑的头发。

    这热气缭绕的屋子里,傅明华被熏得双颊泛红,眼波迷蒙,这才多了几分少女之气。

    碧云进来,神色有些不快:“娘子,庄简公府太夫人送的是一卷女诫。”

    太夫人送女诫的原因,分明就是因为白氏举动,而瞧不起傅明华的意思。

    今日白氏出丑,却累得傅明华在旁人心中印象不好。

    碧云咬着嘴唇,有些生气。

    “搁起来就是了。”

    早在接过那袋子之时,傅明华便已经摸着心中有数,这会儿倒也不气,只是闭着眼睛吩咐了一句。

    碧蓝舀了些带着淡淡香气的水缓缓倒在傅明华胸脯之上,那肌肤如凝脂,微微起伏的曼妙曲线被水光润泽。

    “夫人想为二娘子谋划,却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到这里,碧蓝有些幸灾乐祸:“还想怪罪到娘子身上,这回却不想侯爷将二娘子婚事定了下来。”

    碧青也勾了勾嘴角,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二娘子若是嫁右司郎冯大人,可是低嫁了。”

    “那冯大人年纪可不小了,就是比世子都大了几岁。”

    傅明霞向来心高气傲,却定了这样一个婚事,恐怕气都能气得死她。

    两个丫头都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傅明华却将头靠在桶沿,歪了头盯着两人看:“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梦里的‘傅明华’也记得冯万应大人曾向长乐侯府提过亲。

    不过当时嫁进冯家的,可不是傅明霞这个白氏的掌中宝,而应该是庶出的哪个姐妹。

    可惜傅明华幼时年纪小,梦里许多情景都已经忘了。

    不过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这冯大人年纪虽不小,但是对妻子却尤其爱护。

    那时冯万应不纳妾,不狎妓,对妻子处处关怀体贴,当时梦里的‘傅明华’也曾耳闻了的。

    之所以记得尤其清楚,不过是因为梦中的‘傅明华’过得并不幸福,才会对出嫁的庶妹十分羡慕。

    “唉。”傅明华叹了口气,可惜冯万应这样性情敦厚的人,遇到了心气高的傅明霞。

    “好亲事?”

    碧蓝有些不信,取了香露在手中晕开,双手一搓才在傅明华圆润晶莹的肩上按压:“那冯大人只是续弦,年纪又大,还有子女,二娘子嫁过去可是现成的……”碧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娘子怎么说这门亲事好呢?”

    傅明华别过脸来,望着她看:“冯大人在洛阳并不出名。”

    不比地方官员,五品便已是大员。

    在洛阳之中,像冯万应这样下五品的官儿却多如牛毛,根本不被人看进眼中。

    傅明华睁开了眼,她的目光在雾气重重的房里柔和却又极其坚定。

    “三叔母说的话,你们想来也该听了。”她吐气如兰,碧蓝愣了愣,傅明华又眯了眯双目:“祖父要与他结亲,必定是有好处。”

    冯万兴虽然年纪大,但未必不会翻身。

    更何况他还有儿女。傅明华想起了他嫁进荣庆侯府的长嫡女,只是没看过荣庆侯府的郎君,她也不敢一口断言就是。

    傅侯爷无利不起早,能接下冯万应托人带来提亲的请求,并应允将傅明霞嫁去做人填房,表面看来是因为白氏举动之故含怒而定,但实则令人深思。

    若是没有缘由,他恐怕会留着傅明霞,将来嫁给更有利于长乐侯府的人。

    “好处?”

    江嬷嬷手里捧了一杯清水进来,正巧便听了这话。

    她喂了傅明华喝了,将杯子一搁,才问道:“娘子这话是何意思?”

    “祖父曾说,冯万应是托了宗正寺的刘大人前来提起此事。”她微笑着,脖颈与靠在桶沿的玉白背脊形成优美的曲线。她不着寸缕的坐在水中,一只雪白圆润的手臂没入水中,那手指细长,在水底轻点着,带起阵阵涟漪。

    江嬷嬷便看得恍神,那手指间细微的动作无声无息,偏偏引起的动荡却从水底涌上水面来,如同傅明华这个人。

    旁人都当她谢氏一死,她必定是六神无主,任由长乐侯府搓圆捏扁,再兴不起风浪,只是废子。

    可偏偏她又并不是别人所想的那般,坚定而又隐忍。

    “这刘大人能进宗正寺,恐怕不是普通来历,应该与皇室中人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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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哭求

    傅明华推测,要么刘大人身后是有某位皇室提携,使傅侯爷抱着牺牲一个孙女,也要换回刘大人好感,以使与刘大人身后的人拉扯上关系,要么就是冯万应为了此次续弦,提出了不少好处。

    她叹了口气,傅明霞若能嫁他,往后也是正经的五品官太太,恐怕也比嫁个不承爵、没功名的勋爵府次子要好得多。

    第二日白氏装了病,说是不能起身,傅明华前去请安时,她还在屋里一声咳一声的。

    傅侯爷闻讯而来,脸色铁青。他定下的事儿,又哪容白氏反悔的,进了屋之后也不顾有晚辈在,径直往内室而去。

    不多时便听到内室里两声争执声传来,白氏轻声的哭:“侯爷为何如此绝情?二姐儿自小没父……”

    中间夹了些碗盏被摔碎的声响,末了就听傅侯爷道:

    “若是你不去,我便使吴氏前去!到时丢了你的脸面,可别怪我无情。”吴氏是傅侯爷的两位妾室之中的一位,也算是出身良家,父亲当初是正经的读书人,讨了个秀才功名,当时的工部之下管水利的司川员外郎海成乃是同乡。

    看在同乡之仪,海成将吴秀才收为幕僚。数年之后感念这吴秀才办事妥当,由海成举荐,将这吴秀才外放为县令,后吴秀才想方设法将女儿献进长乐侯府,才得了当时傅老侯爷一个恩典,提为了六曹之下司户一职。

    吴氏进府之后,容貌秀丽,性情温顺,颇得傅侯爷宠,生了一儿三女,一女并未养大,两个女儿外嫁,如今年纪大了,安心在府中过,也不与白氏争锋,倒颇得傅侯爷看中。

    一个月中有十来天都歇在她房里的。

    这会儿傅侯爷提起让吴氏替代白氏出门,显然也瞧出白氏借机装病是想将这门婚事拖黄了。

    只是傅侯爷原本没有真正要使傅明霞嫁去的心,此时被白氏一闹,也是心硬了。

    今日傅明霞在府中时,便使白氏三番两次为了她出丑,若再留几日,岂非白氏要翻天了?

    屋里白氏哭哭啼啼,傅侯爷却勒令她立即起身。

    “若你病好不了,便迁去佛堂养病,这府中大小事儿,你也不要操心了。”

    傅侯爷的声音十分坚决,白氏就哭道:“让个姨娘掌家,以后让几个晚辈怎么议亲?”

    “你丢人还不够吗……”傅侯爷先是说了些什么,后又将声音压低了,等他出来时,已经是半柱香之后了。

    白氏穿了衣裳出来,因赶得匆忙,连脸上粉都未抹匀。

    那眼睛还有些红肿,低垂着头却不肯使人看出来。

    马车已经让人备妥了,白氏垂头丧气跟在傅侯爷身侧。

    屋里沈氏也像是一宿未睡的样子,双眼通红,此时看到白氏一出来,眼泪便‘刷’的一下涌出来了。

    “侯爷,不可以啊!”沈氏‘扑通’一声朝地上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的撞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大爷早逝,留下我们孤苦伶仃母女两人,大爷只留下了二姐儿一滴血脉,儿媳求侯爷不要将她许到冯万应府上。”

    沈氏声音哆嗦,她人虽蠢,但对傅明霞却是真心疼爱的。

    此时壮着胆子哀求,白氏也就跟着出口:“侯爷,二姐儿也是命苦,昨夜我梦到了大郎,总觉得对他不住……”

    “哼!”傅侯爷哪儿会因为沈氏的哀求就心软,“我瞧着大郎在地下也是寂寞,前些日子我也是梦到了大郎,老大家的这一个月就在院中吃斋念佛,兴许能替大郎攒些功德。”

    这样说显然就是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沈氏面如金纸,仰头倒下。

    白氏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她无可奈何的跟在了傅侯爷身后出了门,钟氏看了白氏背影一眼,突然有丫环惊叫了一声,沈氏瘫在地上,竟是一副已是将死之人的模样,脸色发青了。

    钟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掐在沈氏人中之下,沈氏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神色迷茫的四处看了一眼,半晌目光中才有了神彩,似是缓过气来。

    她想起之前屋中的情景,登时拍打着地面就哭,钟氏扶她也不肯起来。

    沈氏一双手吊着钟氏对襟领口,哭天抹地的喊:“你救我干什么?你救我干什么?”她边喊边摇钟氏的身体,摇得钟氏一个踉跄也坐倒在了地上,心头便有些恼了。

    “大嫂说的是什么话?”

    钟氏忍了气,由丫环扶着起身。

    这沈氏做派与傅明霞一模一样,都是个不着调的。她说不救便不救,却没想过若是回头白氏问起,自已又哪儿有好果子吃的?

    “怕是魔怔了,说的糊涂话。”

    说到这儿,钟氏看了沈氏身边的丫环一眼,示意道:“还不快把你们太太拉起身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沈氏伸手要去抓钟氏,却被她避开,不由气得直拍地面:“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害我们孤儿寡母的。若是我去了,二姐儿便得守孝二十七个月,冯万应一定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沈氏说着,恨恨的盯着钟氏看:“你就巴不得我姐儿嫁去冯家,好挡了你几个姑娘的灾!”

    她虽糊涂,但也知道依傅侯爷性格,肯定是不可能使傅明华顶替傅明霞嫁去冯家的,这府里唯有欺善怕恶,看她母女没有依靠。

    不过钟氏的三个女儿就不一样了。

    钟氏三个女儿也是嫡出,但傅其彬不在洛阳,便是定下了亲事也回天乏术。

    她怀疑这回的事儿,是钟氏得到了风声,却不着痕迹的将祸水引到了傅明霞身上来。

    沈氏这番胡说八道,让钟氏又羞又气,看她要来抓,忙不迭的躲,又喝道:“还不快将大太太扶回房去,否则侯爷回来,小心打一顿将你们发卖出去!”

    几个丫环吓了一跳,连忙将沈氏扶了起来,她挣扎着还不肯走,恨恨望着钟氏与傅明华诅咒:“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的女儿不好,你们也不要想好!”

    她被人拉出去好远,声音依旧传来,直到好一阵之后,才渐渐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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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客人

    “三叔母不必在意,大伯母只是心中不甘罢了。”傅明华劝了钟氏一句,她勉强笑道:“我心中有数,好孩子,快些回去歇着吧。”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晌午之后便听说钟氏身边一个嬷嬷请了钟氏当年陪房的一个懂医术的婆子回来。

    显然还是遭今日沈氏那一番话气着了。

    傅明华既然知晓了,自然是让碧箩捡些补身的药材补品前去。

    晚上白氏垂头丧气的回来,一进院就被众人拥进房里。

    傅明霞躲在房里,借病未出。

    沈氏早就来了,巴望着白氏回来,便双眼红肿望着白氏看:“母亲,二姐儿不能嫁去冯府。”

    她瞧不上姓冯的。没什么真材实学,那官儿还是走了门路得来的。

    年纪又大,傅明霞嫁过去又是现成的后娘。沈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抽噎道:“年纪那般大,只是下五品的官儿,芝麻大小,让我们府里的嫡女嫁去,不是惹人笑话?”

    沈氏肩膀抽了又抽,眼泪滴滴嗒嗒流不停:“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小妇养的东西,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主意要来害二姐儿,那冯万应嫡长女的年纪都比二姐儿大了许多,半只脚进了棺材也不肯安份,还想要娶俏妻。”沈氏胸口儿痛。

    傅其孟死后,傅明霞便是她唯一的指望,她盼着女儿高嫁,也好扬眉吐气。

    以往白氏倒是对傅明霞十分宠溺,本以为傅明霞亲事上有依靠,却没想到会出这样一桩事儿,对沈氏母女来说就如晴天劈雷。

    “二姐儿呢?”

    白氏喝了口茶,又烦燥的搁下了,掀起眼皮问了一句。

    “还在屋里呢,昨夜一宿没睡,说是宁愿去死,也不肯嫁的,还求母亲垂怜,想个法子。”

    沈氏上前几步,跪在白氏脚步,伸手替白氏捶腿。

    白氏侧身让开了,这个动作让沈氏心里一个咯噔。

    “我能有什么办法?今日侯爷的话,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白氏也是伤心,“该说的话,能求的,我都求了,侯爷却是铁了心。”

    沈氏面若死灰,身体摇晃了两下,嘴里喊了一句:“我苦命的霞儿……”

    便瘫软坐在地上。

    白氏看她这样子,叹了两口气,也是眉梢紧锁。

    “我唯有尽力想想法子,若是不成,唉……”

    这话让沈氏眼睛一亮,只是听着白氏叹气,她眼里的光彩又暗淡了下去,随即咬了咬唇,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明华看她眉眼间的狠色,低头抿了抿唇。

    显然钟氏也发现了沈氏神色异样之处,心里不由有些一紧,沈氏今日的话却如同给钟氏敲了个警钟,看她这模样,顿时便上了心。

    白氏出门一天也是乏了,今日前去白马寺递了贴子,只可惜寺中悟明大师不在,明日还须得再去一趟。

    她心中装事儿,人又是乏了,此时确实是不适,便要打发了众人离去。

    钟氏示意儿女先走,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她看着沈氏失魂落魄的模样,人都软了没有力气,只靠两个丫环搀扶才勉强行走,不由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太太,不可怠慢!”钟氏强调了‘好好照顾、不可怠慢’几个字。

    说得丫环有些诚惶诚恐的应了。

    沈氏恶狠狠的望着她看,冷笑着道:“山水有相逢,今日之事弟妹的‘好意’,我实在记挂在心里,”

    傅明霞被许给冯万应,显然触了她逆鳞,此时当着白氏的面,竟然也不收敛了。

    “终有一日,有轮到你受之时!”她这话似诅咒一般,钟氏垂下了眼皮,没有出声。

    傅明华出门时正好听到这话,不由看了钟氏一眼。

    外头夕阳余辉洒落进来,将屋里的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雕花紫檀木的椅子此时颜色深沉,显得说不出的压抑与阴森。

    白氏望着钟氏,傅明华出了房门,还听到钟氏细声细气在说:“依儿媳看来,大嫂仿佛有些不对……”

    傅明华微微一笑,就知道钟氏是个聪明人。

    看来今日沈氏说出口的那句话,果然是让钟氏上心了。

    虽说沈氏爱女之心让人敬佩,可若她真的狠心一死,只求傅明霞为她守孝三年避开这桩婚事,除了傅家名声难听,极有可能傅侯爷再次倒霉之外,还有就是这桩婚事极有可能会落到钟氏三个女儿身上。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钟氏都不可能接受的,此时虽然同情傅明霞,但钟氏为了她三个女儿,肯定是不会容许沈氏肆意妄为的。

    白氏虽偏爱傅明霞,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想必她也应该心中有数的。

    晚上便听说沈氏搬进了偏院的小佛堂中,要为傅其孟诵经念佛。

    早晨天不亮,白氏又起身出门了。

    虽说不用请安,但傅明华依旧是早早起身了,她对自己向来自律,哪白氏不在府中也没有对自己松懈一分。

    绿芜指着人将早膳流水似的送进屋中,摆得齐全了傅明华才开动。

    碧箩站在一旁布菜,暗暗记下傅明华多吃了几口的菜式。

    院中花埔房里的山茶长得正好,结了几朵细小的苞。

    傅明华拿了剪子将多余的枝叶剪去,又让人搬开拿了水洒上。

    这满埔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有些珍稀品种傅府里也是没有的,江嬷嬷看她兴致好,不由笑道:“娘子摆弄这个,不如剪两枝梅回来插上。”

    碧云听了这话,也开口:

    “上前年江洲送来的礼单中,有一对江西御窖出的青花八宝瓶,正好摆上。”

    谢家往年谢氏‘在生’时,每年的逢年过节总是会送大批东西进洛阳,不论是谢氏、傅明华生辰,亦或端午等,都有谢家的管事前来。

    可自从‘谢氏’死后,江洲的东西便一年只得一回了。

    今年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未听到有江洲的来信。

    人情炎凉。

    碧蓝等人都沉默,傅明华倒不大在意。

    披帛的两端被她牵到裙兜里,此时她将披帛拉得高了些,点了头应承一声。

    几人抱炉的抱炉,拿狐裘的拿狐裘,这才浩浩荡荡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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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奇

    剪子都准备了,可惜最后还未到种梅之地,便有丫环匆匆而来,说是府中来客人了,侯爷带着去了锦园里。

    能开放锦园,还得傅侯爷亲自作陪,来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傅明华神情一动,那一端却有丫环来报,说是三娘子与五娘子来了。

    “这两位倒是稀客。”

    江嬷嬷笑着张嘴,说话时眼中带着几分不喜之色。

    她也是江洲出来的人,为人严谨,轻易不肯背地里说傅府几位小娘子的好歹。此时张嘴讽刺,实在是对傅明纱十分不喜。

    傅明珠倒还好,她的母亲齐氏虽然不惹人喜欢,可她性子倒算是天真。

    不知是不是有一位强势的母亲,她性格较软弱,没什么主见,旁人说什么便听。

    相较之下,傅明纱便有主意得多了。

    当初‘谢氏’未死时,傅明纱三天两头来赶都赶不走,如今要见她一面可真不容易。

    傅明华抿嘴笑,看传话的丫环讨好的望着她笑,不由就问:“两位娘子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说是准备来剪两支梅的。”

    傅府之中虽然种得有梅树,可除了锦园与白氏院中外,便数傅明华与昔日谢氏所住的院落里花树最多,长得最好了。

    她示意让这两人进来。

    两人一来时,连梅花都不想剪了,傅明珠一来就问:“大姐姐,听说府里来了客人,还是祖父亲自作陪的,大姐姐可知道是谁?”

    显然两人都得到了消息,此时想从傅明华嘴里打听出点儿消息来。

    “我也是刚刚听到,谁要来我也不清楚。”

    傅明华摇了摇头,傅明珠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一旁神色有些怯懦的傅明纱就道:“听说去了锦园。”

    这一句听说可不容易。傅明纱并不受宠,还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就是刚刚下人来回时,也不过是说了这些。

    傅明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她就习惯性的将头低垂了下去,下巴几乎抵着领口前系着的薄薄披风结了。

    那下巴手掌似大小,眉目带着楚楚之色,像是一只受到惊吓到的小鹿似的。

    “我们前去惠湘居,那里正好能能看到锦园里。”

    傅明珠一听傅明纱这话,又有些兴奋,双手一击掌不由就道,眼睛有些发亮的样子。

    “大姐姐……”

    傅明珠伸手要来拉傅明华的手,傅明华眉心微微跳着,没有挣扎被她抓住摇晃了两下。

    她弯了背仰头望着傅明华看:“我们去瞧瞧,来了什么大人物。”

    江嬷嬷看得眉心直跳,傅明华只得将手里的剪子交到了碧蓝手上,吩咐她不用跟着。

    长乐侯府锦园紧靠惠湘居,据说这里是前朝那位主子宠爱的侍妾居住之所,只是赏赐到傅老侯爷手上之后,便无人居住,只是逢年过节兴许会游玩锦园时上来坐一番,喝口茶罢了。

    众人还未进锦园,便听到有人说话。

    傅明珠与傅明纱两人交换了个眼角,冲下人打了个手势,便都靠了过去。

    惠湘居距锦园只得一墙之隔,中间是道镂空的墙,绿色的青苔上铺了细细一层积雪。

    透过墙上方开格子般的大洞,傅明华看到穿了一身夹了白叠子的青色厚裤,背对着众人而站的傅侯爷正与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穿了绯色长衫,腰挂银鱼袋,这是朝廷五品以上官员才该有打扮。

    长衫下夹了一层白叠子,样貌已经上了年纪了,留了稀疏的胡须,中等身材,人倒是颇瘦。

    几位小娘子一出现时,他显然便看到了,却是咳了一声,将头低垂下来。

    傅明纱虽认出了男子是五品官职打扮,不过年纪却是像是有三、四十了,不由顿时兴致缺缺,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

    随即又脸色一白,眼中露出几分害怕之色来。

    她今日撺掇着傅明纱前来,无非就是听说府里最近傅侯爷像是要为哪个娘子定下亲事了,但这事儿白氏捂得极严,她打听了许久,只隐约听说像是傅明霞。

    白氏向来便宠爱傅明霞,会为她先考虑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不过傅明纱也不想要坐以待毙,今日听到有客人上门,并且傅侯爷都亲自陪同,她这才寻思着想前来看看。

    傅明华认出了眼前这看起来便敦厚老实的冯万应,他低垂着头,神色有些谦卑的模样。

    “不知傅大人可喜欢喝茶?前不久,晚生收到了长女送来的贺礼,其中有一盒君山银针,不敢享用,若是大人喜欢,我下回亲自捧到贵府之上。”

    冯万应语气十分温和开口,傅侯爷点了点头。

    虽说是同朝为官,可傅侯爷掌的又非实权,冯万应实在是不该如此谦逊的,恐怕还是为了娶妻一事,心存感激而来的。

    “冯大人有心了。据说荣庆盛产一种紫玉,冯大人可曾见过?”

    傅侯爷侧身往前走,脸朝冯万应望去,并未看向这边,就隐约听到冯万应回:“晚生手中正好有块此玉,确实十分罕有,若是大人愿意替晚生看上一看,那倒是天大荣幸了。”

    那脚步踩在雪地之上传来‘吱吱’的声响,一深一浅渐渐走远了。

    傅明珠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怎么办?”

    刚刚被冯万应看到了,若是被傅侯爷得知,她只是个庶女,恐怕难逃责罚。

    傅明纱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有些害怕,听她问话,不由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牙齿咬了咬下唇,没有出声。

    “走一步看一看了。”

    傅明华倒是不惧,冯万应此人敦厚老实,不太像是能干出背地里偷偷告状之事。

    她这样一说,傅明珠倒也心大,立时便忘了,又喜笑颜开道:

    “不过这位大人是谁?可是为家里哪位公子来提亲的?”

    傅明纱倒是神色镇静。

    庶女能谋的亲事有限,万事都掌握在嫡母手中。

    ‘谢氏’早死,将来婚事便由白氏做主。

    从这两位娘子的表现,就能看出她二人不同的性格了。

    傅明珠虽然不认识冯万应这个人,但是却认出了他身上的官服,却仍喜滋滋的谈起此事,证明傅明珠胸无大志,随遇而安,向往安稳平定的生活,对于地位权势倒并没有那样的在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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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