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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三章:抵死不认(第十更)

    王洪面带微笑,只是听着这些人走马灯似的进来,一个个为这个案子补充,他很惬意的端起了茶盏,慢慢喝茶。

    张千户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狞笑,他眯着眼,露出残酷之色,锦衣卫要栽赃的人,就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外头的看客们本就希望这桩弊案坐实才好,现在看到‘铁证’越来越多,也都精神振奋,不少人窃窃私语:“叶春秋,到了而今,你认罪伏法了吧,或许还可留着一条性命。”

    “现在只是何茂向你索贿,你若是乖乖认罪,或许……”

    叶春秋对此充耳不闻,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的,可是现在,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心情居然是出奇的平静,这种感觉,有些说不清,本以为自己遭遇了戕害,遇到了不公,会义愤填膺,可是……他依旧沉默,或许……这个世上本就有太多的不公吧,只是现在落到了自己头上而已,他心如明镜,只是冷眼旁观。

    那书记官下笔更加起劲,快速地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一记录。

    这时,有人押着一个人进来,叶春秋眼眸一看,正是邓健,邓健几乎是被人架着进来的,王洪看着他,便不禁问:“他怎么了?”

    搀他的锦衣卫校尉道:“他在牢里摔伤了腿。”

    邓健的脸色苍白,咬紧牙关,被丢到了大堂,显然他的目光也发现了叶春秋,看到这个叶春秋,他就觉得有些讨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脚已折了,连跪都跪不住,几乎是趴在地上,可是他却还是努力跪着,把头抬起来,道:“下官南京都察院浙江巡道御史邓健,奉命监考……今有事要揭发。”

    那张千户看到邓健,不禁莞尔笑了,这个御史其实一开始还算是硬气,不过后来呢,打了几天,也就老实了,在牢里乖乖俯首帖耳的,见了看守的力士就恨不得叫人爹了。

    王洪露出微笑,鼓励地看了邓健一眼,道:“哦,是邓御史,你竟是摔伤了?哎,得赶紧救治才好,你赶紧揭发,之后本官请人为你疗伤。”

    邓健便抬起头,朗声道:“下官要揭发的是一桩惊天弊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南京陪都之地,居然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想要构陷忠良,下官起初以为何茂确有舞弊,可是自被锦衣卫这些爪牙拿住,便日夜拷打下官,让下官招供,要颠倒是非,伪造证据,下官要揭发你王洪这钦命的钦差,还要揭发锦衣卫,揭发你们制造冤案,揭发诬陷忠良,呵……何主考并无作弊,叶春秋虽然混账,却是正儿八经……”

    满堂哗然。

    玩砸了。

    那张千户万万没有想到,此前这个邓健被打得嗷嗷叫,乖乖俯首帖耳,说要揭发叶春秋,戴罪立功。谁晓得到了这里,居然出尔反尔,他也是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愣子,便连忙上前,厉声道:“你胡说什么,闭嘴。”

    邓健梗着脖子,冷笑道:“我乃仗义执言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是什么人,一群……”

    张千户暴怒,直接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耳光,也将他的话音打断。

    邓健便大笑道:“哈哈,乱臣贼子,竟敢打爹。”

    碰到这么个愣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来以为智珠在握,可是想不到有这种不怕死的,而且显然人家居然还很有心计,拷打了几天之后便乖乖俯首帖耳,谁晓得到了这公堂上杀了个回马枪。

    这个家伙……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啊。

    王洪的脸已垮下来,其他几个陪审也是面面相觑。

    张千户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疏忽,也是惊恐不已,忙是一把提起邓健,左右开弓,直接给了他几个耳刮子,怒喝道:“不想活了吗?是了,你和叶春秋他们是一伙的……”

    邓健被打得脸颊高肿,满口是血,他哈哈大笑,呸的一声,将一口血吐在张千户的脸上,道:“我邓健忠贞为国,就算是一伙,那也不会和你们一伙,你们这些害人虫,天理昭昭……”

    张千户还要打,王洪已是急了,他立即道:“押下去,押下去,暂时收监,给本官押下去,此人与叶春秋有旧,与何茂也是至交,先押下去再说!”

    几个校尉忙是拖着邓健要走,邓健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瘸着腿,双手伸向半空,大叫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乱臣贼子,必定要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还记得赵高吗?还记得伯嚭吗?前车之鉴,殷鉴不远,我邓某人先死一步,就在阎王殿下等你们。”

    好不容易,才将他拖下去。

    此时堂中只剩下了尴尬,那张千户脸色铁青,而王洪也是心中郁闷,本来好端端的一场会审,竟出了这样的差错,他阴测测的看了那书记官一眼,淡淡道:“邓健也是同党!”

    那书记官抬头,有些错愕,有些不知所措,便看向其他陪审,这些陪审一个个假作风淡云轻的样子,却并不表态。

    书记官只好无措地继续提笔写下去,将王洪的话添上。

    本来还有一些人证,现在王洪已是不耐烦了,他怕再出邓健那种不要命的家伙,便狞笑着看着叶春秋,而今既然是图穷匕见,自然也就不必惺惺作态了,他厉声道:“叶春秋,你都看到了吗?事到如今,你到底认罪还是不认罪,呵……呵呵……你要想清楚,你与何茂、邓健合谋,还想抵死不认吗?”

    叶春秋看着他们方才的丑态,心里只是想笑,他很是轻蔑地看了王洪一眼,这让王洪感觉受到了侮辱一样,本来因为邓健的事,就已让他恼火,这个小子竟敢如此蔑视他,他猛拍惊堂木:“本官在问你话,你大胆。”

    叶春秋徐徐站起来,然后用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脸,这些人,有的是主谋,有的是帮凶,更多人,不过是想从中得利的观审举人。

    …………………………

    已经继续了二十六天的十章了,还真是不容易,能坚持下来,其实都是因为有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同时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老虎,呵呵,希望大家有票儿的能再支持一把,没办法,成败就是这几天的事,只能拜托大家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正主儿来了(第一更)

    噢,叶春秋终于想起来了……

    只有钉死了自己,这些才能从中得到好处啊。

    所以他们才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即便方才的邓健被打成那个样子,也没有人肯为邓健说一句话。

    而自己……不过是他们将整个案子坐实之后,显得更加合情合理的工具而已,他们等的,不就是自己招认,然后整个案子就算是功德圆满,皆大欢喜了吗?

    这就是人心啊。

    叶春秋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可是更多的,却是站在自己立场,为了获取一些好处,而宁愿去做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的人,还有那些趋利避害隔岸观火之辈。

    深吸一口气,即便是孤掌难鸣,他也决不妥协,他一字一句地道:“学生方才只听到八个字。”

    “什么?”王洪焦灼的追问。

    叶春秋冷目而视,郑重其事地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啪!

    一声惊堂木。

    也代表了此刻王洪的心情,他已彻底地被惹怒了,那双眼眸里已是满含着杀机,最后却是笑了,仿佛露出了獠牙:“你是不认了?”

    叶春秋显得平静下来:“若是不认,你们也会像对付邓御史那样对我,好屈打成招吗?”

    “哈……哈哈……”目光血红的王洪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本来还以为可以很圆满地会审,现在似乎注定要露出一些瑕疵了,不过……这无妨,自己是授命而来,既然不能做到圆满,那么索性还是用最直接的手段才好,他不疾不徐地道:“你以为呢?你就当真以为你能逍遥法外?你也不想想,春闱弊案这样的惊天大案,你还想脱身吗?好吧,你是不承认吗?那么……本官就让你见识见识吧,来人!”

    王洪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将人带上来,让叶春秋见识见识。”

    一声令下,这时满堂的肃静便被窃窃私语所取代,而这时,一个人被押解上来。

    竟是正主儿何茂!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清贵无比,高高在上的主考官,此时的何茂,却是双目无神,脚步踉跄,他几乎没有气力走动,是被人搀着来的,整个人宛若呆鸡的样子,只是浑浑噩噩地进来,然后一脸茫然,他抬眸,看到了张千户,然后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堂堂侍讲,居然作势要给张千户跪下。

    张千户却忙是给他身边的校尉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差役会意连忙将何茂搀住。

    王洪得意非凡地看着叶春秋,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然后一副温和的口吻笑着对何茂道:“何侍讲,你可有什么话说吗?”

    何茂茫然地抬头,看到王洪,便又打了个冷颤,接着他看到了叶春秋,却连忙把目光撇开,然后期期艾艾地道:“罪官万死!”

    罪官万死。

    短短的四字,令王洪和张千户相视一笑,也让叶春秋皱起了眉。

    何茂居然屈服了。

    叶春秋看着这个宗师,或许……若是从前,他是能够体谅的,每一个人都想挣扎求生,所以相互攀咬,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有了一个不相干的御史邓健在前,何茂现在的举动却让叶春秋不禁对他有些鄙视。

    只是,此时堂外无数人纷纷鼓噪起来:“果然有科举舞弊,连何主考都认罪了。”

    “春闱不公,我们要重考。”

    一时间,所有人群情激愤,变得盲从起来。

    何茂是舞弊案的主谋之一,而科举舞弊势必要千刀万剐的,连他都认罪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再多的狡辩,此时也是无用。

    ……………………………………………………

    吏部部堂。

    黄信被召到了这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事实上,御史们已经来了不少了,张绍和黄信是同来的,叶春秋自从遇事之后,黄信颇为担心,他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叶春秋,甚至对叶春秋身边的人扑面而来,这种压力,使他感受到了几分沉重。

    只是……黄信感觉自己无能为力,都察院这儿,抽调去的几个御史都已经被拘押起来,若是往常的时候,有御史遭了戕害,整个都察院早就闹翻了天了,可是现在的南京都察院,却一个个三缄其口,大家都清楚,这牵涉的是科举舞弊,任何人敢胡说八道什么,都可能遭遇无妄之灾。

    为了这件事,佥都御史张绍甚至把黄信寻了去,好生告诫了一番,让他不得胡言乱语,叶春秋的事,万万不可牵涉。

    黄信就这样不安地等了几日,今日在贡院那儿,钦差开始会审,他顿时面如土色,心知很快结果就会出来,而既然闹得这么大,叶春秋多半是无法幸免了。

    他心中颇有些郁闷,想出些力,又是无计可施,倒是在这个时候,吏部尚书王华有请。

    王部堂请大家去做什么?黄信发现接到公文的不只是自己一人,整个都察院在职的人,几乎人人有份,这绝不会是小事,似乎……和那叶春秋的案子有关。

    可是……王部堂难道也是急得失去了主张吗?即便他是帝师,是南京的吏部天官,可是想要干涉这件事,只怕分量还远远不够,这可是抡才之事啊,便是天子想要网开一面,只怕都不轻易。

    因为这样的先例一开,谁还敢相信科举的公正,科举牵涉的又何止是抡才这样简单,更是朝廷收拢天下英才的手段,将天下的英才收回己用,这关系的是国本的问题,稍有不慎,若是使人质疑到科举的公平性,那就真正是动摇国本了。

    许多人心里都开始嘀咕起来,也暗暗下了决心,王公有命,当然是要去的,可若是让自己牵涉进科举舞弊这个案子,只怕……就恕难接受了,这事儿太大,关系着的是身家性命,一丝一毫都不得马虎,绝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去过问的事。

    黄信与张绍人等抵达了吏部部堂,他们很快发现,来的人不只是都察院的,连各部的给事中都给请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是该动手了(第二更)

    给事中和御史都是清流官,有点像是各部堂里的‘监军’,专门负责监督部堂一些不合时宜的事,甚至他们还有封驳敕命的权利,若是圣旨之中有一些给事中认为不对的内容,可以直接封还,不予执行,所以虽然和御史一般,多是年轻人充任,而且品级不高,权柄却是不小。

    甚至,一些学官也被请了来,大家聚在一起,足足有六十七人,声势浩大,等到了吏部的正堂,便见王华此时高坐在此,他显出风淡云轻的样子,神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谁人不知,那叶春秋是你王华的女婿兼门生,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谁人不知,现在这叶春秋牵涉到了科举的舞弊,一旦获罪,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重则人头落地,最轻也是个削了学籍为民,甚至贬为小吏。

    这个时候,王公理应很是急躁才对,可是现在,王公居然捋须含笑,见了诸人来,便道:“啊……烦请大家来,是有一桩事相告,噢,大家都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可是见到这一反常态的王部堂,许多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话说,王部堂,你那关门弟子兼女婿都要完了,你怎的还这样和颜悦色,你就当真一点都不急吗?

    “请大家来,其实只是为一桩小事,噢,老夫这儿有个东西,请大家看一看,嗯……看看就好……”

    王华依然笑容满面,他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深沉,这把老骨头活得挺憋屈的,从前是平步青云,谁料因为得罪了刘瑾而被贬至南京,儿子也得罪了奸人,去了贵州,现在这个女婿,又是如此。

    这口气咽不下啊。

    这把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人世间的百态,他早就看透了,而现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那浑浊的老眼之中,掠过了一丝决然……

    ……………………………………

    南京内城的云德楼,这儿是附近街坊之中最好的茶肆之一,许多读书人都肯到这儿来喝茶,不过今日,这里的生意却是寥寥,显得格外的冷清。

    茶馆的东家,自然免不了抱怨几句,还不是因为那会审,结果读书人都跑了去,现在倒好,都没人来喝茶了。

    想到科举的舞弊,这东家也不禁觉得惋惜起来,茶肆里每日都有许多的消息,起初是大家认定了叶春秋舞弊,此后质疑的声音出现,反正都是真假难辨,倒是听说,那叶春秋是真正的才子,却不知为何非要舞弊不可,不知是不是冤案。

    不过这毕竟是与己无关的事,想当初,也是在南京,在那弘治十二年里,徐经和唐寅二人,岂不也是才华横溢,最后……

    令这茶馆的东家错愕的是,正在这时,却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这些头戴纶巾的人都是风尘仆仆而来,紧接着便要了几个雅室,当头一人,东家却是不认得的,只听到被人称作是叶世叔。

    来人正是叶景,除了叶景,还有陈蓉、张晋,有不少宁波的生员也来了,有举人,也有秀才,还有一些在地的同乡。

    进入了雅室,叶景显得神情很激动,他突然发现,自己肩上多了一份担子,儿子大祸临头,他非救不可,所以他咬着牙,不等伙计上茶来,只是耐心地坐着等待。

    过不多时,有人匆匆进来,喜形于色道:“来了,东西来了。”

    呼……叶景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看着每一个同乡,他沉吟了很久很久,突然,他跪倒在地。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所有人吓住了,叶景可是进士,虽然只是三甲,而且对于在座的许多人来说,他们还是叶景的后辈。

    陈蓉连忙要上前,将叶景搀起。

    叶景却是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春秋不幸,遇到我这么个没出息的父亲,今儿大祸临头,若是能渡过难关,则大富大贵就在眼前,可若是过不了这道鬼门道,则死无葬身之地,我这个做爹的,有太多无用的地方,不能为之分忧,反而经常使他受到连累,今日来的都是我和春秋的同乡、好友、亲朋,大家肯为春秋出力,我叶景感激不尽,就请大家受我一拜,多谢了。”

    张晋和陈蓉将他扶起,张晋道:“世叔,这是什么意思,春秋也是我们的兄弟,出力是理所应当的,世叔,时机已到,该动手了。”

    叶景点了点头,他的目中带着几分毅然决然,他喃喃道:“是啊,是该动手了,有劳诸位,大家随我这就去贡院吧!”

    …………………………

    审判还在继续。

    不过此时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王洪,某种程度来说,今日这场会审,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中途有点小波折,不过这显然无伤大雅。

    此时,何茂开始陈诉着自己的‘罪责’:“对,就是罪官让何水金去寻的叶春秋,寻到叶春秋之后,叶春秋给了五百两银子,朝廷付我重托,我竟丧心病狂,实在万死,今日,罪官幡然悔悟,我……我……罪官理应受罚,宁愿速死……”

    说到速死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颤抖。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锦衣卫的手段已令他求生不得,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是如何尽速死了干净。何况……自己还有几个儿子,还有几个孙儿,若是……若是不肯就范,这些恶徒,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眼里只剩下恐惧,只想着朝廷立即把罪议下来,他不敢去看叶春秋,或许是因为出于愧疚,或者是出于其他,他滔滔不绝地给自己揽上许多的罪名,甚至这一刻,他有点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现在就被抓去明正典刑。

    “一切……都是叶春秋与罪官……”

    看审的人已经议论纷纷,变得越来越激动起来,事实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知道案情已有定巚,叶春秋……死定了。

    “好了,够了!”王洪终于打断了何茂的认罪,脸上却是显得极为满意。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格杀勿论(第三更)

    何茂足足交代了几柱香的时间,反反复复絮叨的都是那些话。

    既然已有了眉目,王洪也不愿继续听下去。

    他恶狠狠的看向叶春秋,到了如今,新仇旧恨该当一次结算了。

    于是他露出狞笑:“叶春秋,你现在可有话说?”

    叶春秋想了想,仿佛是在思考的样子,然后道:“大人……敢问学生为何要舞弊?”

    “因为……既是舞弊,自然是因为你想金榜题名了!”王洪像是猫戏老鼠一般,冷冷道。

    “哦。”叶春秋点点头,然后又道:“可是学生以为,学生就算不舞弊,也能金榜题名。”

    王洪不由冷笑,不舞弊也能金榜题名:“这个世上,有谁敢说自己必中?有谁敢说自己没有马前失蹄的时候。你敢吗?你不敢!所以你勾结何茂,现在何茂都已认罪,你还要抵死不认吗?你这欺世盗名之徒,来人啊。”

    “在。”左右的校尉便要卷起袖子来。

    王洪杀机毕露:“动手,将叶春秋拿下,狠狠的打,往死里去打,本官就不信这叶春秋还不认罪,现今何茂已认罪,他认与不认也无关紧要,不认就打死吧!”

    校尉们应诺一声,便要蜂拥而上。

    叶春秋目中掠过冷然,他突然朝王洪微微一笑:“王大人难道就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

    看着这个少年居然露出来的笑容,让王洪有些疑惑,怎么回事……这小子当真不知敬畏的吗?他为何……

    一旁的张千户却已是不耐烦了,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

    眼看着十几个校尉扑上来,却见叶春秋叹口气:“王大人,已经迟了。”

    迟了……

    满堂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有点儿傻眼,这小子,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故弄玄虚,什么迟了,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他已必死无疑了,到现在还想死鸭子嘴硬吗?

    王洪暴怒,惊堂木一起,重重拍下:“打死他!”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他心里对叶春秋已经有了滔滔恨意,这个小贼……当真该死,竟敢如此不识相!

    校尉们已冲上前去,当先一个,正要剪住叶春秋的手,叶春秋却是身形一错,使他落空。

    张千户狞然:“竟敢抗拒天差,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格杀勿论!”

    “且慢!”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张千户暴怒,居然有人敢打断自己,他目光阴狠狠的朝声源看去,却是发现,这个时候竟有人来了。

    来人是王华。

    王华身穿一身大红斗牛服,显得格外的刺眼。

    斗牛服只有位列一品的大臣才能穿戴,而且必须天子钦赐,吏部尚书本该是二品,不过因为天子对王华的厚遇,又因为王华帝师的身份,所以才予以了这个殊荣;平时的时候,虽然天子赐服,王华素来低调,却从不穿戴在身,而今日,这件御赐斗牛服穿戴在身,头戴乌纱,王华显得格外的精神奕奕。

    外头的看客们被挤开,越来越多人进来,拥簇到了王华的周围。

    有张绍,有黄信,有许多的御史,有许多的学官,还有各部的给事中。

    这些人个个头戴乌纱,杀气腾腾。

    王华背着手,徐步入堂。

    王洪和张千户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王华居然敢来干涉此事。

    此人是南京吏部天官,是少傅,是天子的恩师。

    面对这样的人,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压力,不过……王洪却是面目森然起来,他幽幽的看着王华,徐徐道:“噢,原来是王部堂,王部堂,本钦差奉旨查办钦案,科举舞弊,这是何等大的事,王部堂也想干涉吗?”

    来者不善,不过王洪却是不怕,怕了才见鬼了,自己可是钦差,你王华固然了不起,难道还敢干涉这样的事?信不信现在就将你拿了你信不信,何况这是可能动摇国本的科举弊案,你王华有天大的胆子,也敢在旁指手画脚?

    王华与叶春秋对视一眼,叶春秋微微一笑,朝他一揖。

    王华没有理他,然后徐徐的走到公堂之上,慢悠悠的道:“噢,案情可有眉目了?”

    王洪道:“此案几乎已经定巚,叶春秋与何茂舞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都在此……”

    “是吗?”王华很温和的笑了笑,然后道:“这么说来,叶春秋确实牵涉到了舞弊?”

    “这……是自……”自然的然字还未出口,王洪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候,王华脸色一冷,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一部书来,狠狠的摔在他的头上:“瞎了眼的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王洪万万想不到,王华当着这么多人面,竟敢对自己这个钦差动手。

    他被那厚厚的书砸中,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脑门疼得厉害,便大叫道:“王华,你好大……”

    好大后头的话又突然没了下文了。

    因为那部书已是散开,然后露出了一些零星的字眼。

    王洪突然后退一步,打了个哆嗦。

    其他人也万万想不到会发现这样的变化,纷纷错愕。

    而这时,王洪已经无心去理会叶春秋和王华了,而是忙不迭的捡起书来——太白集第十一版。

    他翻开书,书中的第一页,便是一个题目《当今之时仁政》,然后破题映入眼帘——继养而言道,见仁政之尽心焉……

    破题,又是破题,精妙无比,巧夺天工。

    然后是承接,然后是起股,然后……

    他吓了一跳,继续往下翻阅,又是一篇《当今之时仁政》,依旧是破题……盖先王之治天下也,法莫重乎仁政……

    又是这个仁政,依然与那《当今之时仁政》契合,是出人意料的破题。

    承接,字字珠玑,几乎没有破绽。

    起股,就足以让人拍案叫绝,然后二股……三股……

    王洪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脑子开始有些发懵了,因为这两篇文章,是前所未有,不是叶春秋此前的四篇文章,也不是叶春秋考试的文章。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八股三百篇(第四更)

    王洪的目光注意道了上头的署名,分明是叶春秋三字。

    是叶春秋作的。

    他不由自主地继续翻,第三篇、第四篇、第五篇……第十篇……第十六篇……而上面的署名都是叶春秋,后面还有……

    这一版的太白集,显然比之往日的版本更加厚实,而这时,王洪的两腿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颤了。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手无意识地继续翻下去,第二十四篇……第二十五篇……仁政于教,孰大于是……每一个破题,都堪称经典,经典啊……

    王洪一下子脑子嗡嗡开始响起来,竟是已经忘了这里是公堂,已经忘了王华正冷冷地盯着他,忘了其他的陪审落在他身上那大惑不解的目光。

    他只是继续翻阅着手上的太白集——第三十五篇……第三十六篇……第三十九篇……第四十二篇……‘仁政能公其乐,仁政是以能乐也’。

    他的眼睛不由瞪直了,一下子竟有些站不住,书太厚了,他发现虽已是四十二篇,却还不到整本书的十之一二,于是他索性从书的背后去翻,赫然看到第三百篇……噢,这里还有后记。

    “今科春闱题曰当今之时仁政,春秋乃作文三百篇,以此自娱……”

    八股三百篇。

    三百篇……

    是三百……

    每一篇,他虽然没有尽力去读,可是他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的官员,眼光还是犀利的,他一目十行,似乎想从中发现到一些漏洞,可是没有……任何一篇都堪称是经典,不……经典已经无法形容了,分明是经典中的经典。

    里头的任何一篇文章,便是寻个人来,即便是身为进士出身的自己,即便是让自己作出一篇,都足以绞尽脑汁,甚至是没有几个月的腹稿,都不敢轻易下笔。

    可是……三百篇。

    这是根本就是不给人活路,作仁政的文,让人无文作的节奏啊。

    三百……三百……

    若说此前,叶春秋能连续作文五篇,篇篇令人拍案叫绝,那么还可以说他文采斐然。

    一个文采斐然的会做作弊吗?当然会的,唐寅不就是因为如此获罪吗?徐经也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可是……可是……三百……

    这就已经不再是唐寅和徐经一样的问题了。

    这三百篇文,肯定是叶春秋为了自救而作的,这才半月不到的功夫,几乎就等于,十几天时间,就算你是日夜不继的去作文,根本不打草稿,将这作八股当做是抄书一样,才勉强能做到,可是说到要抄……这里头的每一篇文章都堪称经典中的经典,一旦有人作出,就算不是流传千古,那也足以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去阅读,可是这三百篇,竟无一篇文章是自己所见过的,一篇都没有。

    这完全是叶春秋所作,这是什么实力,这是什么能耐……

    天下的读书人,无数人在研究着举业,可是在这八股三百篇面前,只怕连****都不如吧。

    什么才子、神童,什么名儒名宿,到了这八股三百篇面前,甚至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猛地,如遭雷击的王洪,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的身躯抖动得厉害,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叶春秋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神童,人家的实力简直就是碾压的级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才高八斗的人在他面前,也只能用渺小来形容。

    问题是……这样的人,他会舞弊吗?

    他会吗?

    一个人的八股文作得好,他会舞弊,因为他想要功名。

    一个才子有很大中试的希望,他会舞弊,因为他承担不起名落孙山的风险。

    可是一个将八股文当做吃饭一样的家伙,你若是说他舞弊,花银子去提前买考题,就为了金榜题名……呵……呵呵……笑话,考试最怕的是马前失蹄,是没有灵感,是才思枯竭,可是……几乎不需有任何的争议,这八股文三百首里的文章,每一篇都足够中一个二甲进士,而且都有绝大的希望一举夺魁。有这样的实力,人家会舞弊?还花了五百两银子?这银子难道是大风吹来的?明明是百分百能必中的,为何就非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舞弊?

    王洪已是无力地一屁股瘫坐在了椅上,手中的书自手上滑落了下去。

    他脑子里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全完了……

    他看着朝他冷面而视的王华,看到无数义愤填膺的御史、给事中、学官冲进来,一个个高声道着:“等着弹劾吧,如此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王洪又打了个冷颤。

    此时,他抬眸,看到了夹在人群中的叶春秋,叶春秋依然淡定从容,似乎也在看着他,而这少年的脸上绽放着的笑容,带着一丁点妖孽般的自信和从容。

    “今日会审,立即封还,科举一案,已是定巚,叶春秋无罪,朝廷有旨意,我等自会进行封驳!”

    这是黄信的声音,黄信的声音带着些激动。

    当王华轻描淡写地拿出八股三百首的时候,在吏部部堂里,所有人疯了,这些原本还在沉默的人,一下子都变得激动起来。

    王洪是什么东西,钦差了不起吗?想在南京制造冤案,简直就是作死。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跟着王华来的御史、学官们看到这八股三百篇的时候,也是有点吓尿了,这是就是妖孽啊,简直就不是人啊,神童和才子,他们是见得多了,可是像这样的人,他们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今科的科举若是有弊案,那就出鬼了,叶春秋不是会元,这天底下谁敢自称自己是会元。

    在后面的许多年轻清流们,此时正义感爆棚,看着许多屈打成招的人,自是怒不可遏,顿时群情汹汹起来。

    大堂里,整个场面在此时,已是彻底失控。

    (未完待续。)

几句心理话

    嗯,南京剧情要进入尾声了。

    这场科举弊案,其实和历史中唐寅所遇到的弊案差不多,当初写的时候,有读者认为是水,汗,。

    其实大家都知道,故事到了这里。主角开始去北京了,也就是说,整个故事翻开新的一页,主角会有一个新的起点,走上新的征程。

    好吧,有必要辩护一下,大家有没有发现,围绕着整个弊案,就好似集结号一样,一切前面八十万字的配角都集结起来了?

    写书最大的忌讳,就是配角写着写着就没了,没有交代,就这样消失殆尽,无影无踪。老虎围绕着这个弊案,不过是重新将所有的配角集合在一起,从邓健到王华,从钱谦到陈蓉和张晋,从黄信到内阁,他们性格各有不同,却开始为接下来新的故事进行铺垫。

    历史类最难掌握的就是人物性格,自一号上架开始,老虎已经更新了五十多万字,这个数字,应该在历史类算是很难得了,是一般人的三倍乃至四倍的更新量,然后……大家懂得,历史类设计剧情,其实比其他分类要难一些,好吧,不知不觉又诉苦了。

    诸位大人们,老虎苦呀,每天起来,浑浑噩噩洗漱,然后就开始构思,嗯,邓健该怎么写,钱谦遇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叶景该如何,主角的性格怎么塑造,如果我是王华,那种大人物应当怎么说话,这个时候,那个逗逼皇帝会采取什么……

    一个人,时而成为爱钱不要脸的钱谦,一下子,又成了性格古怪的邓健,一下子,成了老实巴交的叶景,然后,老虎思密达了,那个小皇帝,该怎么去塑造,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好吧,接下来,故事会更精彩,嗯,比在宁波和杭州要精彩的多,要进北京了。

    然后,在此继续申明一下自己的更新计划,这个月,每天十更,现在已到了月底,那么十更还会继续,这月如此,下月应该还是如此,除非老虎真的吃不消了,不过……毕竟老虎还年轻,哼哼。

    好吧,其实老虎吹牛了,真实的原因是,自己约的炮,老虎特么的含泪也要打完啊。

    所以,如果有特殊情况,老虎可能会请几天假,不过依然会有五更以上,其他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时间,都是现在的更新。

    同学们,故事到了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小春秋进京如何,敬请期待吧,你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们的订阅和月票,绝对值回票价,特么的我老虎是业界良心啊有木有,快快快,都到老虎碗里来,没订阅的订阅,月票还有木有,老虎又厚颜无耻的要拜票了。

    呃,说真的,每天沉浸在书里的各种剧情和人物里,其实有时候也自得其乐,可是特么的老虎回到现实,心就凉飕飕的啊,好吧,老虎写书都是标题党,老虎确实有时候很套路,不会创新,这些都是原因,怪不得别人,是自己不好,可是订阅和月票,关乎一本书的生死存亡,呜呜呜……老虎只好拿出天道酬勤的武器,来吧,我们继续暴下去,直到本书前面的懒鬼们颤抖为止。

    最后,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我看到有学生党全订的,看到了盟主、掌门、堂主、舵主们的打赏,看到了很多同学挤出的月票,很感动,甚至很多书评区的朋友,在好丈夫、娇妻如云那个久远时代老虎就见过,好吧,感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考霸中的考霸(第五更)

    贡院之外……则是人山人海。

    大家还在等着消息,科举舞弊是天大的案子,因而关注的人也是极多,更何况牵涉到的还是叶春秋,这蜂拥的人群,只听到里头有人来报讯,一下说:“此案清结了,何茂认罪,叶春秋无从抵赖……”

    接着又看到许多轿子到了贡院,一窝蜂的大人进去。

    便又有人来传讯:“王部堂到了,与那钦差斗口。”

    人群迅速的炸开一样,无数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当然知道叶春秋乃是王部堂的弟子,这是没有错的,可问题就在于,王部堂有多大的胆子,其他事是可以包庇的,可是科举舞弊,他也敢包庇?

    一时之间,虽有人觉得蹊跷,可是更多人,却不由抱怨起来,都觉得王部堂此举,有违纲纪。

    正在这时,有人赶到,领头的就是叶景,十几辆大车推来,他与陈蓉、张晋人等一出现,有人认得,便要围上去,叶景朗盛道:“最新一版的太白集,今日免费赠送,要的来取……”

    免费二字,具有很大的诱惑力。

    很快那大车便围了个水泄不通,紧接着一本本的太白集发出去。

    众人心知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放太白集必有蹊跷,于是前头拿到了太白集的人,连忙翻开就看。

    这一看,就走不动路了。

    八股三百首……

    你特么当这八股文是什么?

    一篇八股文,尤其是一篇精品,都是需要精调细琢,你便是让曾经风靡一时的唐寅去作八股佳作,只怕没有十几日功夫,也不能出一篇典范式的文章。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必提了,没有足够的水平,没有足够的积累,有人便是琢磨一辈子,怕也拿出一篇让人拍案叫绝的文章。

    可是现在,八股三百首。

    仔细一翻,竟全是叶春秋所作的八股,每一个八股都是同一个题目——当今之时仁政。

    有人开始诵读,有人如痴如醉,有人傻眼,有人激动的浑身颤抖。

    卧槽……

    三百篇,篇篇俱都是佳作,哪一篇拿出来,都足以吊打南榜、北榜的所有同行了。

    要知道,考试的八股文,固然偶尔也会有几篇才子的佳作,可是因为考期有限,时间仓促,许多地方用词和对句依然会有问题,你即便是把天下第一大才子拉来,让他三天之内作出一篇八股,多半也会有一些错漏,甚至会有一些不太贯通的地方。

    可是现在……足足三百篇啊。

    几乎可以想象,从今儿开始,天下的考官,再不会出当今之时仁政这个题了,为何?因为这三百篇八股,几乎是让同行无题可作,你所有能想象的到的,所有你觉得另辟蹊跷,或者是你耗费无数脑细胞所想出来的破题,在这里,竟都存在。

    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

    若说此前叶春秋的几篇八股,还可以说他是天才,那么现在……这八股三百首,几乎就等于是告诉大家,我是考霸中的考霸的考霸的考霸……

    古往今来,什么大儒才子,什么会元、状元,那位叶考霸,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吊打得你妈都不认得你。

    这时候,叶景朗声道:“天下谁都可能作弊,唯独叶春秋断然不会作弊,现今有人残害忠良,借着所谓莫须有的罪名,戕害学官,甚至要置吾儿于万死之地,何为不公,这才是天大的不公,诸位,科举乃是国本,若是科举无弊案,却被人借此无中生有,那么这么多学子用心苦读,所得来的成绩就可以因为有奸贼作乱而作废吗?更可笑的是,我还听说,许多人都已经供认不讳,这是什么?这是屈打成招,是残害忠良,今日我等坐视如此,明日害的就是自己!”

    一番话,发人深省。

    若是叶春秋不可能作弊,那么何以会有这么多的人认罪呢?

    许多人打了个冷颤,可能性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屈打成招,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

    此时,有人低声道:“据说当初何主考得罪了阉宦刘瑾。”

    ……

    一下子,所有的事都明白了,于是乎,所有人开始群情汹汹起来,连科举都敢插手,还想把手伸进会试中来。

    若是如此,这是绝人生路啊。在所有人眼里,科举是神圣的,这个神圣之处就在于,大家都大致相信科举的相对公平性,正因为公平,所以这就成了无数人改变命运的手段,你是商贾之家不打紧,因为你可以通过科举,成为清贵的官人,你家贫也是无妨,若你肯用功苦读,总有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也正因为相信这个公平,所以有人穷极一生,都在读四书五经,一辈子耗费在这上头,为的不过是一朝翻身而已。

    可是……若这科举可以被人随意操作,若是可以任人随手翻云覆雨,那么……自己读了半辈子书有什么意义。

    这一科考不上不打紧,下次还有机会,可是若有人只想打击报复一下对手,就可以随意污蔑栽赃,说牵涉到弊案,即便有一日,你当真金榜题名,也可能因为牵涉进弊案之中,可能所有的成绩悉数作废,甚至还可能无端遭遇株连。

    那么……科举还有什么意义?

    科举若是没有意义,那么今日站在这里的人,许多人十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寒窗,又有什么意义?

    这关系到的,几乎是自己的根本利益问题了。为了让科举公平,自洪武太祖以降,朝廷和读书人想了多少办法来维护这个公平,便是今年的恩科,大学士李东阳和焦芳的儿子本该有会试资格的,却为了怕人说闲话,尚且要上书避嫌,若非是天子不准,依旧让他们参加,否则连堂堂大学士的儿子,都要乖乖礼让出来,免得中试之后让人说了闲话。

    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有人想在科举上作文章,来影响科举的公平性。

    站在这里的人,有不少中试之人,包括了那福建的才子戴大宾人等都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打死他们(第六更)

    那些中试之人对这一次的舞弊案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一旦自己的主考官获罪,这就意味着,这一次春闱可能发生反复,毕竟主考不公平,重考的机会极大,这就等于是说,这些新晋进士们,可能这一次春闱白考了。

    这还了得?

    有人厉声道:“操纵春闱,罪无可恕。”

    叶景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为救子,宁愿冲撞钦差,今日便与他们誓不甘休!”说罢,当先朝着贡院匆匆而去。

    贡院这儿,早已风声鹤唳,许多差役堵在了中门。

    接着他们便看到叶景朝这里冲来,叶景身后,无数人乌压压大吼:“同去,同去。”

    “奸贼误国,我等怎么能这样罢休,江南就没有男儿了吗?”

    这守卫于此的差役吓得两脚发软,乌压压的人潮,已经到了面前。

    该怎么办?难道弹压下去?这若是弹压,人手显然是不够的。即便人手足够,这些疯狂的人中,有新晋的进士,有举人,有秀才,哪一个人……似乎都不好惹啊,便看无数的纶巾仿佛潮水一般涌来,弹压这么多有功名的读书人……门前的差役已经有点吓得不知所措了。

    “大……大胆,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钦差,你们不怕……”

    一个差役上前,还想狐假虎威一句,结果话说一半,当先的叶景已是双目赤红,宛如疯子一样,抬手就是给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因为用力太大,这差役直接应声而倒,被打得眼冒金星,脑子有点发懵,便听叶景的声音:“奸贼的看门狗,也配说大胆二字。”

    ………………

    堂中的王洪已经彻底的垮了,他无神地瘫坐着,不发一言,那书落在地上,许多人极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书,竟让堂堂的钦差彻底的失了方寸。

    已经认罪伏法的何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变化,他猛地去看那本掉落的书,书已翻开,里头依稀可以看到一点内容,他依稀看到了什么,便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书,然后他开始翻,翻了一页又一页……

    猛地……他明白了。

    作为翰林,作为主考,他虽是遍体鳞伤,已被打得浑浑噩噩,可是现在,他怎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脸上现出了狂喜,然后大叫:“我……我要揭发,我要揭发,我被人屈打成招,被人屈打成招……我……”

    他这一吼,案情直接逆转。

    王洪的目中,只剩下了绝望。

    却也有人上前,一把扯住了何茂的衣襟。

    这人正是锦衣卫张千户。

    别人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特来协办此案的张千户却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王华出现,王洪一下子失去了斗志,而更可怕的却是何茂居然突然改口翻供。

    他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这一次锦衣卫可是下了狠手的,翰林、御史统统都被拷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固然是因为上头的授意,,另一方面,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就是料定了此案必定会办成铁案,这些人反正都没几个好活了,那么严刑拷打又如何?

    可是一旦翻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深知一旦不能整死这些人,接下来将会有铺天盖地的反弹。

    哼,王华又如何,这是钦案,难道他敢插手,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何茂认罪。

    他已是疯了,一把揪住何茂,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刮子,恶狠狠的道:“瞎了你的眼,竟还想……”

    “冲进去……”

    正在这时,外头已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便听到锦衣卫的声音:“是什么人。”

    “打死他们!打死这些害民贼!”

    有个锦衣卫校尉鼻青脸肿的进来,跌跌撞撞道:“大人……大人……”

    还未把话说完,身后一股人流冲进来,有人自后猛踹他的屁股,他顿时跌翻在地,张千户吓了一跳,已是顾不上何茂,按住腰间的刀,正要厉声大喝,便见那人流已到了近前,还没等他拔刀,当先一人就直接抡起手狠狠一拳砸来。

    砰……

    张千户被打得七荤八素,鼻梁似乎断了,鼻血流了满面。

    他后退一步,顿时暴怒,看着打他的人,便要拔刀,正待要道:“来人,将这些乱贼……”

    刀还没拔出来,,七八个人已经上前,有的抱他的胳膊,有人撕他的耳朵,有人猛地一踹,正中他的下裆。

    此前打他的人正是叶景,叶景怒气冲天地道:“就是他了,就是这个贼人。”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接着道:“我儿子哪里得罪了你们,何至于你们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你不让我们爷俩好活,索性我也就不活了,和你一并死了罢。”

    说罢,叶景疯了一样对张千户拳打脚踢,那张千户被打翻,便大叫:“好大的胆子,反了,你们反了……“

    叶景暴怒,便抄起一旁案上的惊堂木,狠狠地砸下去,啪的一声,正中额头,张千户顿时额头高肿,血流如注。

    这场景……

    已是吓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王华忙是朝叶春秋使眼色,叶春秋一脸震惊,也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抱住叶景:“爹,人要打死了!”

    十几个锦衣卫校尉,就这么看着人流如潮水一般进来,自己的上官早被打的死活不知,竟是一个个愣着,谁也不敢乱动。

    而这时,另一边押解在一旁的一通‘人证’已被解救出来,邓健被人搀着进来,大叫道:“看看,这就是天理循环啊,去他娘的,老子不做这个官了,前几日是谁打的我,谁打得我……”那些校尉们后退,邓健眼尖,瘸着一条腿,扑上去用牙咬他,用手拧他。、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我要翻供,我要翻供,我是屈打成招!”

    “是锦衣卫迫我的,我也要翻供。”

    “他们要栽赃何主考,要栽赃叶春秋。”

    那钱谦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显得威风凛凛,大叫道:“叶春秋无罪。”他本来也是‘人证’,不过因为邓健的事,导致他没有上堂,却也被拘押在一边。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玩得太大(第七更)

    叶春秋看钱谦浑身是血,想不到他被打成这个样子,却又见他精神奕奕,神气活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老爹,叶春秋承他人情,又迎上去,这里的局面已是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挤到钱谦身前,道:“钱大哥,你没事吧。”

    钱谦咬牙切齿地道:“怎么会没事,我遭了这么多日的拷打,好在我骨头硬,拼死没有开口,差一点点就被打死了,呀……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接着压低声音,朝叶春秋眨眨眼,轻声道:“无妨,我使了钱的,只是皮肉之苦,锦衣卫的兄弟很实在,给多少钱,出多少力,嗯嗯,别看很吓人,其实没什么苦头,回去敷点草药就好了,春秋,你无事吧。”

    呃……

    叶春秋猛地想到,好似那厂卫之中确实有特别的法门,历史上他们廷杖大臣,若是想打死的,一棍下去就能砸烂他们的筋骨,只需几下,便可让人一命呜呼,若是暗中有勾结的,表面上是把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内里却是完好无损,第二天就可以下地,活蹦乱跳。

    他还未多想,另一边被人围住地陪审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其中一个道:“这……与我们无关,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呀……我也要揭发,揭发王洪,揭发锦衣卫千户张……”

    场面已经失控,已是顾此失彼,王华已被众官拥簇着退出去,王洪和张千户早被人押到了另一边,校尉们也被看押起来,叶春秋扯着老爹,好不容易挤出去,而邓健则又杀回校尉被拘押的地方,还要动手……

    ……………………

    叶景已经渐渐恢复了神智,见叶春秋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了心来,狠狠地拍了拍叶春秋的肩,笑道:“你无事就好。”

    叶春秋却有点忧心忡忡,他这三百八股文自然是为了应对会审,本来是和恩师王华串通好了的,让王华出面将此事摆平,谁晓得老爹玩了一票大的:“爹,殴打锦衣卫和钦差……”

    叶景满不在乎的样子打断叶春秋的话:“无妨,就算有罪,那也罪在我一人而已,你身上的冤屈洗清了就可,至于为父……”叶景抿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整个南京已是震动,谁也料不到,一个会审是这样的结局。

    那些副审在‘民意’之下,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何况锦衣卫那边没有了威吓的效果,所有的人证统统翻供,以何茂和邓健为首,纷纷要告锦衣卫和王洪屈打成招。士林清议现如今是沸沸扬扬,闹得极为厉害,想想看,居然有幕后黑手敢在科举上头做文章,这是何其可怕的事,一旦科举失去了公平,伤害的是每一个读书人。

    而此时,南京都察院和六部给事中们已经开始书写奏疏弹劾了,这是出风头的好机会,谁肯放过。

    吏部尚书王华亦是上书,弹劾的目标直指王洪和张千户背后之人,有了他打头,南京沸腾,许多官员纷纷跟进。

    太白集的新版,除去一千多本赠书之外,销量也已飙升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八股文三百首啊,这特么的不看一眼,算是白活了。

    足足十三万的销量,可谓是创下了历史。

    事情到了现在,许多人已经抽身出来,叶春秋与老爹又回到了下榻之处去躲清静,陈蓉和张晋则兴致勃勃地在南京推广太白集,钱谦果真依他所言,次日便活蹦乱跳,不过他又有了新的使命,前去看押那些‘不法’的锦衣卫,还有钦差王洪。

    这件事终究还是有些过火了,殴打锦衣卫,罪责都是不小,叶春秋反而开始有了那么一丁点担心。

    不过……终于闹事的多,且还要看朝廷如何处置才好。

    叶春秋想定,倒也静下心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急也无用,不如乖乖在家练刀练剑。

    …………………………

    无数的消息就像是疯了似的通过急递铺火速送到京师,因为朝廷关注,所以这样的急奏往往都是通过驿站,直接是专门的驿丁骑着快马接力传递,日行三百,夜行二百,通过官道,只需两三日功夫,便可直接送达京师。

    京师已经炸开了。

    这……玩得太大了。

    先得到消息的不是内阁,而是朱厚照。

    在宫里的刘瑾本来还在等着好消息,在他看来,这一次也算是他运筹帷幄的经典之作,他心里越想越是得意。

    朱厚照对于科举的舞弊倒是并不担心,在他看来,似乎这件事也没牵连到自己的师弟,至少刘瑾是这样对他说的,他很是轻松的在等着年末的会试。

    从后园的豹园回来,他才好不容易收了点心思,刚刚坐定,便看到锦衣卫南边来的奏报,笑着道:“噢,南京来的奏报,嗯,又是加急的,这些家伙,事无巨细都要跟朕说,真是……”

    说着,他随手翻开。

    刘瑾在旁侍驾,一听到锦衣卫从南京来了消息,便也伸长脖子在边上看。

    只是这一看,朱厚照吓呆了。

    这既是锦衣卫密奏,自然是倾向于锦衣卫,所以里头绘声绘色,说到南京民变,当头的一个人,自然是王华,干涉钦差办案,数以千计的读书人在他们的怂恿下冲入了贡院,将锦衣卫千户打的半死不活,钦差王洪现在也是生死未卜,乱民至今还拘禁了锦衣卫的人员,不只是如此,人群中少不得有人大呼了几句口号,说是要造反云云。

    朱厚照脸拉了下来,还真是反了天了啊,这些读书人疯了吗,朕哪里得罪了他们,却非要对自己的‘家奴’‘亲军’动手。

    刘瑾也是心里打了一下咯噔,原以为事情很快就会解决,这桩案子嘛,几乎没有什么纰漏,一切都做好了完全准备,谁料居然玩大了,王洪和那个张千户可都是自己人,怎么……怎么就……

    刘瑾偷偷看了朱厚照的脸色,心里既怒又恨,怒的是有人敢坏自己的好事,恨的是那些人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推枯拉朽(第八更)

    刘瑾一肚子的怒气,一下子跪倒在地,道:“陛下,这……这……这些人实在大胆啊,陛下啊,若是这样放纵这些人,陛下的江山还要不要,这是陛下祖宗们的基业,锦衣卫更是陛下的私军,那王洪无论怎么说,也是陛下任命的钦差,他们这样造乱,反的岂是亲军和钦差,分明反的就是陛下,陛下……若是容忍,天家的威信,可就荡然无存了,陛下……”

    朱厚照也怒气冲冲,听刘瑾这么一说,似乎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招惹了他们吗?真是岂有此理,简直……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朱厚照便眯着眼,难得露出深沉的样子:“如此说来,理当怎么处置?”

    刘瑾毫不犹豫的道:“陛下理应杀鸡儆猴,所有犯事的人,统统要拿下,为首者,格杀勿论,绝不可纵容,否则……”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却道:“朕要和师傅们商量商量。”

    刘瑾心里一想,知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绕过内阁。

    不过……内阁那儿倒是好办,刘健和李东阳素来是稳健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未必肯轻易表态;倒是那谢迁是个急性子,性情如火,这是人尽所知的事,不过……无妨,还有焦芳呢,焦芳可是和自己同穿一条裤子的,嗯?何不如把张彩也拉进来,张彩是吏部天官,有这个议事的资格,如此一来,自己在这儿吹了风,又有张彩和焦芳帮衬着,刘健稳重,大抵是不置可否,李东阳谨慎,含糊不清,谢迁就算想袒护谁,焦芳和张彩只要立场坚定,这件事,就好办。

    想到此处,刘瑾心中大致抵定,便笑吟吟的道:“陛下,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这么大的事,瞒着几位阁老可不成,不过,陛下何不如再召张彩来,这件事,说来也是因为吏部那儿……”

    朱厚照沉着脸道:“一并传召吧,现在就去。”

    谁晓得他话音落下,却有小宦官道:“陛下,阁老们请见。”

    这个时候,师傅们居然来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朱厚照打起精神,刘瑾则乖乖束手侧立在朱厚照身后,他心里有些不喜,这时候也来不及拉张彩来了。

    很快,四个阁臣入见,只是今日……怎么瞧着有点儿不太对劲。

    因为谢迁怒容满面倒是没什么,这位谢阁老历来都是以雷厉风行和脾气大著称,当初是看先帝不顺眼都要处处顶撞的人,人见人怕。

    可是何以连历来稳健的刘健,也是将愤怒写在脸上呢,还有李东阳,他历来是谨慎的,甚至对刘瑾,他也历来和颜悦色,算起来,刘瑾和李东阳见了面还会打招呼,总之,他是个城府极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做到平常心态的人,只是而今,他也是皱着眉,一脸不喜的样子。

    焦芳则是拉着脸,故作不露声色。

    四人行了君臣之礼,朱厚照便道:“诸位师傅听说了吗?真是岂有此理,南京闹出这样的事,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钦差和锦衣卫……”

    “陛下……”刘健突然打断了朱厚照的话。

    这个历来稳健的大臣,今日显得格外的严厉。

    朱厚照一下子不做声了,他惊诧的看着刘健。而其他三个阁臣,神情也同样都是凝重。

    刘瑾见状,仿佛钻了空子,便不由道:“刘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

    刘健却压根不理会刘瑾,正色道:“陛下,臣也接了王华来的奏疏,噢,还有南京都察院的弹劾,请陛下先行过目。”

    弹劾奏疏……

    刘瑾心里恨得牙痒痒,你们还有理了,真是……哼哼……

    朱厚照显得神色也很不好看,刘健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却只能耐住性子:“噢,拿来看看。”

    外头早有宦官候命,一听朱厚照发了话,接着便一起抬着一个箱子来,这是一个很大的箱子,甚至足以容得下一个人钻进去,几个宦官气喘吁吁的抬进来,把箱子一打开,朱厚照和刘瑾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足足数百份奏疏……而且居然用的都是红本,所谓红本就是弹劾的意思,几百份弹劾奏疏,这可是朱厚照登基以来,从所未见的事。

    刘瑾站到了箱子前,检出一份奏疏,徐徐到了朱厚照面前,道:“请陛下御览。”

    朱厚照急不可耐地打开,里头的话自是激烈无比,不过……他看到里头的情由,顿时皱眉,噢,案子审到了叶春秋那儿,还屈打成招,惹得南京读书人暴怒,王师傅亲自出面了,还将一本书摔在钦差脸上,锦衣卫千户……

    他眼睛有些发直,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如此复杂。

    为什么又牵涉到了叶春秋?噢,锦衣卫屈打成招,真是怪了,他们为何这样急着屈打成招?

    不过朱厚照的脸还是拉了下来,他抬眸,刘瑾在一边道:“陛下……”

    朱厚照却不理他,抬头看着四个师傅,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谢迁怒气冲冲的道:“这是有人要制造冤狱,以至于群情汹汹,引发了变乱,陛下……科举乃是国本,竟有人想用国本来做文章。”

    朱厚照哑然,不过他也有点恼火,任命了钦差,让你去查何茂就好,怎么又查到了叶春秋的头上?

    刘瑾有些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不妨这时候,有人厉声道:“谢公所言甚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察,以臣之见,理应立即惩治锦衣卫涉案人等,还有佥都御史王洪,对了,还有一个叫姚政的,竟敢诬告,这些人胆大包天,为平民愤,应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侍讲何茂,无端受冤,该当命南京御医诊治,择日召回京师,他主持春闱有功,吏部要酌情恩赏,臣还听说,有一个御史,名叫邓健,此人遭遇锦衣卫拷打,却宁死不肯屈服,忠义如此,不正是士林的典范吗?陛下也应给予安抚和恩赐;其余蒙冤的人,陛下应亲自下旨,为他们平反昭雪,有新晋进士叶景,因为其子蒙冤,确实行为过激,不过无论如何,此举既是因为舔犊之情,也算是为朝廷辨清了奸人,朝廷亦要旌表,称赞他的行为。”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忘恩负义(第九更)

    刘瑾暴怒,见鬼了啊,王洪是自己人,那锦衣卫的人,也是自己人,事儿没办成,他们确实该死,可他们毕竟是遭遇了民变,怎么就要重惩他们,还有那个什么邓健,什么何茂,什么叶春秋,什么叶景,这些人明明统统有罪,却又是恩赐又是旌表的,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眸,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焦芳。

    焦芳……

    焦芳,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尖嘴猴腮,一脸的奸相,不料你也成忠臣了啊。

    焦芳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没有丝毫的疏漏,说罢,一身正气地拜倒在地:“陛下,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科举牵涉国体之重,其莫大焉,似王洪这样的奸贼,理应千刀万剐,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民愤,如若不然,陛下大失人心,这满天下的人心若是寒了,再想暖起来,何其难也,老臣蒙陛下厚爱,受命中枢,此仗义执言,唯请陛下明鉴。”

    刘瑾气得发抖,可是他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妙的东西,只好乖乖闭嘴,却是看了朱厚照一眼。

    焦芳表态之后,刘健也是正色道:“焦公之言,甚合臣心,老臣附议。”

    李东阳、谢迁也纷纷拜倒:“臣附议。”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一件事,就变得这样的严重,可是这内阁今日如此出奇一致,十分罕见,而且师傅们面色个个沉重,使他不敢大意,忙道:“诸卿所言甚是,好吧,好吧,就这样办,传朕的旨意,立命东厂去捉拿说涉事人等,其他的事都交师傅们办理。”

    呼……

    四个‘师傅’都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刘健慢悠悠地道:“陛下,此事还需彻查不可,一个小小王洪,怎么就敢和锦衣卫屈打成招……”

    刘瑾吓了一跳,忙道:“对,要彻查,陛下,要彻查,奴婢这就命人去查清楚。”

    刘健抬眼看了刘瑾,怫然不悦。

    朱厚照便道:“嗯,就如此吧,刘伴伴来彻查。”

    金口一开,刘健露出一丝心灰意冷,却还是点头:“陛下圣明。”

    四个阁老告退而出,朱厚照依然还是有点发懵,好在事情总算圆满,自己关注的叶春秋也没什么事,不过想到那些狗才居然牵连到了自家师弟,不免有些愤愤然。

    刘瑾却是心不在焉,告退往司礼监里公干而去。

    …………………………

    啪。

    在司礼监里,一只巨大的瓷瓶被刘瑾一脚踹翻,应声而倒,只留下了一地的碎瓷,刘瑾还觉得不解恨,又拿起案上的砚台狠狠摔在地方。

    这司礼监里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屏着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刘瑾。

    刘瑾怒气冲冲的在这碎瓷上来回走了几步,正要骂几句,外头却有宦官道:“公公,焦阁老有一份奏疏,因为紧急,所以特地亲自送来,请司礼监赶紧批了。”

    焦芳……

    一想到焦芳方才在陛下面前说的那些话,刘瑾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抡了手臂脆生生的打自己的脸啊。

    这个焦芳,若没有咱家,他做得了他的内阁学士?现在倒好了,他如此的忘恩负义……

    刘瑾气冲冲的道:“请他进来。”

    焦芳徐徐步入,见了刘瑾,笑吟吟的行礼道:“见过刘公公。”

    刘瑾暴跳如雷:“你……”

    焦芳却是面不改色,左右看了一旁案牍上的小宦官一眼:“你们下去吧,老夫有话要与刘公公说。”

    小宦官们不敢怠慢,忙是退了下去。

    “哼!”刘瑾犹然不解恨,冷哼一声。

    焦芳却是微微笑道:“刘公公是在怪老夫吗?哎……刘公公显然不知道,王洪等人事发,已是保不住了啊。”

    “怎么就保不住,就算保不住,咱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可是那些作乱的人,如叶景这些人,为何不惩处?”刘瑾气得咬牙切齿。

    焦芳却是摇头:“这也是为了刘公公好,这件事到了现在,已是沸沸汤汤,闹到这个地步,天下人都在看着呢,谁不晓得,一个王洪能有什么胆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何况还牵涉到了锦衣卫,这不是摆明着他背后有人吗?”

    焦芳看着脸色渐渐凝重的刘瑾,继续道:“刘公公还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吧,刘公公想想看,借科举来做文章,排除异己,这是何等严重的事,这得罪的可是天下的士人,说再严重一些,现在只是南京那儿在闹,可一旦继续咬着不放,整个天下都要沸腾起来。一个读书人好对付,十个百个也不算什么,以刘公公的能耐,便是对付一千个也没无妨,可若是一万个、十万个呢?老夫提出要严惩王洪这些人,就是为了洗清嫌疑,好让天下人知道,王洪的背后不是老夫,而褒奖叶景、邓健这些人,则是为了平息事态,也是平息大家的怨气,如若不然,继续撕扯下去,刘公公焦头烂额,老夫也要粉身碎骨了。”

    焦芳叹口气:“事情败露,就理应壮士断腕,绝不能继续纠缠不清,现在这口诛笔伐的对象还只是锦衣卫的一些人,还只是一个王洪,可若是刘公公不肯撒手,那么接下来,天下人的嘴巴,可都要骂在刘公公身上,刘公公难道就当真一丁点都不怕?”

    刘瑾沉默了,他虽然晓得这事儿可能引火烧身,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严重。

    焦芳冷冷一笑,继续道:“而今这个局面,刘公公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复那些人,而是赶解除别人的疑心,若是这个时候,刘公公极力要严惩叶景,别人就会认为,这王洪是受刘公公指使,一旦被人怀疑,刘公公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刘公公现在得赶紧旌表他们,表现出刘公公和老夫对此乐见其成的样子,王洪和锦衣卫的那个千户是不能留了,刘公公让东厂的人将他们处理了吧……至于那个叶景……”

    焦芳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道:“刘公公怕是要亲自派人要好生安抚着,得显出刘公公的气度,快刀斩乱麻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如鱼得水(第十更)

    刘瑾咬咬牙,却又觉得焦芳所言的很有道理,偏偏心里又有些不忿,只好道:“哼,怎么安抚,怎么安抚来着……哎……烦透了,咱烦透了这些读过了书的,这……一肚子坏水啊……哎……这件事,你去安排吧,王洪他们,咱会干干净净的处理掉,放心,攀咬不到咱们的头上……”

    焦芳抿嘴一笑,虽然这时候,他还算是镇定,可是心里大抵也不太好受,这一次真的是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却还需忍气吞声,于是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哎……刘公公,来日方长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无妨……”

    说罢,辞别而去。

    刘瑾怒气难平,猛地抬眸看到墙上装裱的一幅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刘瑾暴怒,上前将那一幅字摘下来,撕了个粉碎:“杂家一点都不开心。”

    ………………………

    天蒙蒙亮,叶春秋已经穿着夏衫出门了。

    这十几日里发生了许多事,东厂的番子到了,直接拿了王洪等人去,而且朝廷的态度对于读书人很是宽容,甚至有传闻此次滋事的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想到这些,叶春秋哂然想笑,而今天气渐热起来,暑气迫人,到处都是虫鸣和知了的叫声,平添了几分烦意。

    老家已经修书来信了,叶景父子高中进士,早已通过急递铺送去了奉化县,而奉化县令亲自前去河西报喜,据说整个奉化已经沸腾,而老太爷高兴的疯了,一科家里中了两个进士,还有一个会元,这世上再扬眉吐气的事怕也不如此事吧,于是一封长信便托了王县令用急递铺送来,足足有七八千字,都是热情洋溢,里头大致说了一些叶家父子中第之后的情况,无非就是无数人来道贺,连鄞县的杨家也派了人,宁波知府也委了人过来,似乎所有人都想凑这个热闹。

    而家中在三房的打理下,已是蒸蒸日上,当然……虽然老太爷很轻描淡写的夸了三房一句,却也非常老实的说出了实情。

    叶家现在能如鱼得水,说穿了还是叶景和春秋的原因啊,三房的人能力虽然平平,可是家里出了这样有出息的人,办什么事不方便?

    想要买地,还不如叫个人给衙里递个条子,那县里的老吏们还不是争相来作保;若是遇到水源的纷争,根本不用叶家人出面,那隔壁的几个狗大户也谦让的很,二话不说就当即表示,这水先让叶家灌溉着,不急,不急。若是想在县里置产,胥吏们听到了动静,还不赶紧着帮衬着找房?还有一些小农,觉得无依无靠,想要找个靠山,自然而然,也就携地投靠到叶家的门下了。叶家的油坊榨出来的油,那也是县里的油商抢着要的,价钱都好商量,三叔在外头,人五人六,现在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平时上门拜访和拜谒的人,大抵都是宁波较为显赫的人家,若是有哪个老爷恰好要出远门,路过了奉化,少不得也会过来拜访一下,坐一坐,毕竟都是积善之家嘛,虽然隔得远,可是关系就是关系。

    家里的事,自然是三婶打理,还算是井井有条,家里今年又多雇了几十个长工,还请了几个丫头,族学也进行了扩建,不只是如此,连请来的老师,也是宁波小有名气之人,人家跑来给你子弟教书,当然不是图你几个束脩,分明是想借着叶家这层关系而已。

    老太爷在信中明言,打算存一笔钱,到了来年,要将叶家扩建一下,现在的老宅,实在是有失体面了。甚至还直言,门槛实在太矮,面上无光,所以最紧要的事,莫过于增高门槛了,高门嘛,得有高门的样子。

    叶家阖族的向心力而今更强了,若是往年的时候,主家这儿有个什么事,请大家来商量,又或者是一道捐钱铺路什么的,大家都不肯来,可是现在,简直就是一呼百应,现在最令老太爷觉得体面的事就是今岁县里修县学,作为地方的士绅,自然要号召一下,给王县令一点面子嘛,结果老太爷一号召,叶家这儿竟是筹了六百多两银子,河西各家可谓是踊跃贡献,足足将其他各地有头有脸的士绅甩了三条街。

    这就是面子啊,凡是关系到体面的事,老太爷就总能不吝笔墨的大书特书,什么今年的诞日,连王县令都随了礼,许多不曾来往的远亲也来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而书信的最后,则是很传统的环节,少不得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很是豪气的说,今年的收成好,老三在外打理了几个新铺子,油坊的生意也是兴隆,所以岁入大增,寄二百两银子来,让叶景父子省着点花用,除此之外,又托人送了一些家乡的东西,于南京某人处去取,莫要糟践云云。

    叶春秋现在出门,提着的就是一些家里寄来的土产,大清早到了王家门口,这儿他经常来,况且又是王家的门生和准姑爷,门子见了他,就好似见了菩萨一样,远远便招呼着要行礼,叶春秋抿嘴对他笑,将土产递给他:“这是老宅送来的,你送去厨子,让他炖了,熬一锅汤给泰山补一补身子,泰山还在吗?”

    “老爷清早去部里了。”

    “噢。”叶春秋一脸遗憾的样子,心里却贼贼的笑,正因为掐指算着泰山要去当值才这时候来的,否则又要被拉去训斥一顿,泰山近来吃了火药,小心为妙。

    门子接了,忙说:“姑爷真好。”

    叶春秋便板起脸:“呀,八字没一撇,可不要乱说。”他晓得门子不会改口的,也愿意虚伪的‘呵斥’一下,这样显得自己谦虚。

    接着轻车熟路的进去,名义上自然是要去拜谒‘岳母’,这是老规矩,这时代男女大妨的厉害,想要和静初接触,固然算是半个未婚夫了,却也很不容易,不过曲线救国的方法也是有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赶赴北京(第一更)

    既然上了门,总要见岳母兼师母吧,得问个安,而这个时候,王静初都会知道叶春秋这个时间点会来,也晓得叶春秋的心意,便在王夫人那儿做女红,然后少不得不期而遇一下。

    这种手段……叶春秋早就熟稔了,心里感叹朱夫子坑人坑得厉害,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偏偏他的学说里却是各种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一套,差点没把自己坑的半死。

    到了后宅,命人通报,叶春秋一本正经的进去,王夫人果然端坐在那儿,王静初则陪坐一侧,然后很自然的露出不期而遇的哑然,接着便要起身回避的样子。

    王夫人受够了他们这一套把戏,每一次都是如此,春秋脸皮也厚,天天都来,套路都不见换的,偏偏还得成全着这个未来女婿,便咳嗽一声,抿抿嘴,将王静初拉住,道:“静初啊,你继续给娘绣这只鸳鸯,娘得盯着你。”

    王静初很‘无奈’的样子,便道:“是,母亲。”说罢,便乖乖地坐在一侧,假装着做女红。

    叶春秋便抿嘴笑道:“王小姐的女红真好,学生很佩服。”

    王静初自是不好答的,便缳首继续针绣。

    王夫人有点无奈的样子,道:“嗯,多承你的夸奖,静初很乖的,噢,春秋,你打算何时进京?”

    叶春秋有些郁闷,本来还想哄王静初几句,偏偏丈母娘有些不识趣。

    不过问到此处,王静初也停下了手工,抬眸看着叶春秋,显然对此很是在意。

    叶春秋便答道:“家父的意思是过七八日就要走,早去安心一些,免得中途出什么意外,耽搁了时间,会误了殿试。”

    王静初立即露出一脸失望,俏脸凝上了一层郁郁的气息。

    王夫人也蹙眉:“这么早?不过……举业要紧,本来……你恩师的意思是让你和静初……”

    王静初一听,便忙是起身回避了,躲到一旁耳房里去。

    王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哑然失笑,不过当初自己还在闺阁的时候,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摇摇头,接着说:“本来的意思是,你中试之后,让你及早与静初完婚的,不过殿试更要紧,若是赶考之前完婚,不免时间过于仓促,既是婚姻,静初是王家的独女,自然还是大操大办的好,可不能委屈,所以只好等你殿试了。只是你在北京,王家在南京,却是多有不便,事急从权,总能有权宜的办法。”

    叶春秋心里也是挺遗憾的,可是细细一想,即便这时候在南京完婚,过了几日又要动身去北京,依然异地相处,既然恩师说会想出权宜之计了,那耽误一些日子,也是无妨。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殿试。

    走到今日这一步,对于叶春秋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殿试重要的了,他已经连续成为县试、府试、院试三案首,又得了解元和会元,最后若是能殿试第一,那么这个进入仕途的起点,就足以称得上是空前绝后;若是在殿试之中马前失蹄,前头的解元、会元之名,便要大打折扣。

    所谓******,就是高中解元、会元、状元,而一旦成为******,就相当于创造了历史,就意味着自己是读书人中的龙凤,将来的仕途会顺利得多。

    考霸在同僚之中总是受欢迎的,尤其是科举的出身极为重要,甚至一些极端的例子就是,一群官老爷凑在一起论起自己的出身,堂堂知县老爷说自己是三甲进士,而一个县丞却说,我乃二甲出身,于是一时间,大家侧目,连县令都不好坐在上首了,要推这位县丞坐上。

    当然,这只是一个较为夸张的例子,实际上这种情况很难出现,虽然科举的出身重要,而且很让人看重,一些三甲进士或者是举人进入了仕途,确实有许多自卑感,却也不至于这样夸张,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典故,也可见这时对于出身的看重。

    叶春秋颌首,对王夫人道:“这样也好,倒是此去京师,婚事还要劳恩师和师母费心。静初也要承恩师和师母好好照料了,学生感激不尽。”

    这口吻,其实也很正常,因为既然王静初将来要嫁作叶春秋为妻,她现在便算是叶春秋的人了,王家终究是王静初的娘家,叶春秋说承蒙照顾,带着一点男主人的口吻并不算错。

    王夫人便掩嘴而笑,和叶春秋说了几句话,叶春秋见王静初没来,便也没了兴致,能和丈母娘愉快玩耍的人毕竟不多啊,反正叶春秋不在其中,他索性泱泱告辞,等出了王家,心里便有些郁闷,话说,才见了静初一盏茶不到,话都没说一句,失败。

    ……………………

    前去京师赶考,已经提上了日程,叶家父子走上这一条路,就不可避免的只能将这诺大的南京城当做自己的旅途点,这里显然不是终点,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势必要向前,因为他们都无路可退。

    因而近来走亲访友尤为频繁,一些在南京相熟和不相熟的人都要拜访,叶景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多是和一些朋友和同乡告别。

    倒是这时候,钱谦帮叶家父子打开了方便之门,他笑嘻嘻的登门,身上的伤患早就好了,依然生龙活虎的样子,见了叶春秋,便托着腮,很惆怅的样子:“春秋,我仔细想了想,自从你欠了我银子之后,我总是时运不济,莫不是因为这样才走这样的霉运吧。”

    叶春秋见他这个样子,冷俊不禁:“噢,钱大哥要我还钱就直说,我又不是不肯还,明日叫人送你营里去就是。”

    钱谦立即大喜,喜上眉梢的搓搓手:“哎呀,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似我钱某人这样不讲义气似的,我是那种没脸没皮的讨债鬼吗?何况我们是什么关系……”不过他嘴巴咂了咂,继续道:“话说回来,老哥现在当真是缺钱,哎,老哥总结了教训啊,从前的时候是真的走了不少弯路,才吃了那么多的亏。”(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拜别(第二更)

    叶春秋微笑着点头,好奇地道:“那钱大哥可得出了什么教训?”

    钱谦露出得意之色道:“以前那真是像苍蝇一样到处的寻门路,门路倒是寻到了,结果金元宝他娘的就好像丢进了无底洞里,不曾听到一个响啊。这一次我虽是遭了牢狱之灾,却是受益匪浅,终于晓得这送钱的学问,这一次是决计亏不了了,不过手头近来确实紧张一些,春秋若是能还钱,就再好不过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噢,还有一件事告诉你,我在转运司那儿有一个朋友,你不是要进京吗,就走漕运吧,直接坐漕船从南京到京师,方便快捷,也省了许多的事,哈……这个可是真朋友,决计不是那些使了钱的,我已跟他打了招呼,到时你上船就是。”

    然后很羡慕地看着叶春秋,感叹道:“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秀才,而今……就已经是进士公了,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老哥我很羡慕你啊,去了京师,可要小心一些,那儿不是南边,听说在那儿的官儿比狗还多呢,砸一块砖下去,就能倒下几个戴乌纱帽的,哈哈……不过你运气好,总能逢凶化吉,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还是朋友……呃……”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道:“春秋可莫要忘了我啊,嗯嗯……不是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我看你将来一定很有前途。”

    叶春秋苦笑道:“我哪敢忘了钱大哥。”

    钱谦便又笑了:“这倒是,你要走的时候知会一声,我去送你,他娘的,今儿还要带人去会操,其实就是耍把式,给那些个屁都不懂的官儿看的,叶贤弟,先告辞了。”

    将钱谦送走,叶春秋看着这个很‘耿直’的人,有点脑子发晕,这个人,当真很耿直吗?好像也是未必,不过至少……他总不爱装逼吧。

    不装逼就是好朋友。

    …………………

    陈蓉和张晋也要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要回宁波去,又是一次送别,多了一些轻车熟路,倒也不至于泪眼婆娑,不过想到三人的友谊,叶春秋依然心里微微有些沉重,三人相互作揖,各自露出牵强的微笑,少不得再次嘱咐:“记得要修书来,在京师安顿之后就要修书。”

    “诗社就拜托陈兄了,张兄不稳健,靠不住,指望他的红烧鲈鱼更实在一些。”

    “哈……随你怎么编排我,我今儿不揍你,换做平时,依着我的脾气,非要用酒灌死你不可。”

    目送二人远去,叶春秋心里有些伤感,而后冒出一个念头:“伤感了两次,卧槽。”

    时间已经迫近,而叶春秋和叶景终于还是启程出发了。

    临行前,叶春秋最后一次来王华这儿拜别,王华在厅中见他,也颇为伤感:“老夫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叶春秋这时候心里想:“我已经查过了,恩师还可以活到嘉靖年间。”当然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不管如何,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王华又是唏嘘:“哎,行将就木之人,见了什么都不免有所感触,你自拜入老夫的门下,其实老夫也没有教你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是才子嘛……”说到才子的时候,王华不由哂然,只是才子这样简单吗?分明就是考霸和妖孽啊,以往人们总是用文曲星来形容天资过人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单凭一个八股三百篇,就足以称之为‘文曲星他爹’了。

    “此去京师,今日之你与明日之你就大不相同了,殿试之后,无论排名几何,朝廷都会授你官职,这就如从清流之中跃入了泥潭,哎……我晓得你觉得为师的话‘刻薄’了些,你们少年人总有诸多的抱负,有抱负是好事,为师只望你能信守现在的抱负,无论今日之你的抱负有多可笑,可是明日之你回想今日你所思所念之事,若能无愧于心,老夫也就满足了。老夫不求你成两袖清风的君子,也不求你是造福万民的好官,老夫只愿你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

    叶春秋深深记住这番话,躬身行礼:“学生受教。”

    王华又是唏嘘不已:“这话,从前老夫教给了伯安,现在也同样教给你,你那位远在贵州的师兄……”

    说起王守仁,王华摇摇头:“他在贵州是清苦一些,而且他也是糊涂虫,不知明哲保身,可是……老夫有这个儿子,也是无怨,因为老夫不求他是圣贤,可是他至少做到了这一点;你是老夫第二个学生……老夫愿你如你的师兄一样。哈……你看,我晓得你有时候躲我,只怕是不愿听我絮絮叨叨吧,嗯,伯安也是如此,你们啊……太年轻,总愿意撞个头破血流,撞个头破血流也好啊,这世上的人,老夫最鄙夷的就是害怕头破血流的人,人生在世,有几分胆气,有几分坚持,这才是人,否则与猪狗何异?”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见叶春秋一脸不舍的样子,便又叹息:“没什么不舍的,天下的事大抵是分分合合而已,噢,你去拜别你师母吧。”

    叶春秋想了想,拜倒在地,朝王华行了大礼,道:“学生蒙受恩师言传身教,受益良多,如今远行在即,不能侍奉恩师……”

    王华摇摇手道:“去吧,去吧,这些话对你师母说。”

    说是去拜谒师母,其实是网开一面,给自己机会和未婚妻说点临别话。

    想到王华这时也有开明的一面,叶春秋心存感激,忙是去了后宅,先是通报,过不多时便在花厅里谒了王夫人,王静初也早在这儿了,王夫人见了他,便笑道:“好了,不要多礼,你即将远行,我给你备了些礼物,来人……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拿吧,你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罢起身,花厅里只留了叶春秋和王静初。

    王静初终于抬起头看着叶春秋,叶春秋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二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舍(第三更)

    想到就要离开南京,叶春秋其实是有很多话儿想跟王静初说的,可是当看着眼前的这张眼露笑意的俏脸的时候,心头微微有种说出明白的触动,似乎不愿打破这份安静。

    过了半响,叶春秋才终于道:“噢,静初小姐近来在家里做什么?”

    王静初刚才就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看着她,可是心里却觉得甚事有趣,原以为这呆瓜会一直不开口说话的。

    王静初笑了,脸上浮现出了带着几分矜持的红晕,道:“只是读读书,做做女红。”

    叶春秋哑然失笑,这个话题似乎没什么营养,便又道:“明日我就要启程,等到了京师,给你寄些东西来。”

    王静初的俏脸上的红晕微微褪去,抬眸看着叶春秋,露出贝齿笑道:“呀,寄什么?”

    叶春秋想了想道:“想必寻常的东西,你也不稀罕,就送一些字画吧,嗯,我亲手作的。”

    王静初觉得好笑,却忙是点头:“嗯嗯,我瞧你的字又有长进了,不过这行书作画只能自娱,你去了京师,最紧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京师比南京冷哩,我曾在那儿住过几年,需多备些袄子才好,还有……去了那儿做官,若是能忝居翰林,清早就要去院里点卯,还要入宫轮值待诏,得多添些衣衫,吃饱了才去,正午的时候,宫里可不管饭,只许你吃一些茶点,你胃口大,怕是吃不消。”

    叶春秋心里想,能入翰林,那就说明殿试能名列前茅,想来……也要靠运气,不过他打起精神:“我记住了,你在南京也要注意些身子才好,莫要中暑了,嗯,过些日子我送些避暑的药来,呃……”

    “什么……”见叶春秋嚅嗫,王静初睁着眼睛看叶春秋,鼓励叶春秋说下去。

    叶春秋正色道:“我仔细打探了恩师和师母的口风,他们虽说什么总有权宜之计,可是我人都要走了,却不知怎么权宜,咳咳……我没有催婚的意思,只是问问,毕竟此去京师,再难回乡省亲了。”

    王静初本以为自己会害羞的,却被叶春秋的话逗乐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嫣然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总有权宜之法。”

    叶春秋哂然,突然感觉少了几分拘束,跟王静初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不过想到王静初自小接受着良好的教养,还是没有过份靠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静初,希望自己一直记着此时这张带笑的脸。

    王静初没有避开叶春秋的目光,脸上笑容依然,轻轻道:“明早你什么时候走?”

    叶春秋亦带着淡笑道:“卯时就要出发,坐的是漕船,所以宜早不宜迟。”

    王静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到了住处,记得寄信来。我……”

    正说着,便见王夫人带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于是对谈到此为止,叶春秋起身,朝王夫人行礼:“师母……”

    王夫人将抱负交给叶春秋:“都是我和静初绣的一些东西,绣得不好,你带着吧。”

    叶春秋又要称谢,王夫人深看一眼王静初,又看叶春秋,道:“不必谢的,终究还是一家人。”

    叶春秋唯唯称是,眼看着再难有接触王静初的机会,便再看她一眼,见她也拿眼睛不舍地看自己。

    叶春秋好不容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最后道:“学生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告辞。”

    心里默默地想着,他们一定会很快又再见面的,那张端庄而带着嫣然笑容的脸却是在他心头,久久没有散开……

    ………………

    曙光初露,叶春秋背着行囊启程,没有人相送,只是跟着叶景,在这星月之下,抵达了码头。

    所有来送别的人都挡了驾,甚至连出行的具体时辰都没有向人告知,为的,只是不想去徒增伤感而已。

    通往漕运的码头是一条笔直的官道,此时天色尚早,黝黑的青砖路在脚下延伸,远处便可看到巨大的船舶停靠,那巨大的船身只是显出轮廓,却隐隐传来了灯火,叶春秋看着那灯火的方向,踩在这青石路上,他目光星亮,从这里出发,他便要奔赴远大地前程,从此之后,便再不是寻常的士民百姓,真正发生蜕变了吧。

    嗯,新的生活要开始了,虽然对于从前有些不舍和难忘,可是现在心底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诚如恩师所说的那样,登上了船,便彻底告别了昨日之我,而等待自己的,却是明日之我。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道路两旁,多是一些低矮的棚子,主要是船工和脚夫临时的住处,这里的味道……有些难闻,沿途树影婆娑,树丫上挂着许多晾晒的衣衫,大多都是粗麻制成,此时,已经有人早起了,这样的清早,偶有狗吠和鸡鸣声传来,甚至一些早起的人家已是燃起了炊烟。

    不过一切并不太美好,因为叶春秋闻到最多的却是腥臭的气息,这里是外城,与内城达官贵人的据说隔着厚厚的城墙,他甚至看到这微光之下,有一处竹棚前,一个瘦弱的身子吃力的在天井之中打着水,这是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儿,当叶春秋父子走过,她的目光甚至吝啬到不肯朝路上的行人看一眼,仿佛她的人生就只有天井和周遭一堆急需浆洗的衣物,天井便是她的世界,可悲又显得无奈。

    相对于她,叶春秋无疑是幸运的,他已经开始有闲心去真正打量这个世界,去分析这里每一个人的处境了,所以他有了怜悯之心,有了对于这个时代的思考,他目光不舍地与那女孩儿错过。

    理想和抱负是什么?这显然是现在的他理应去思考的问题,那女孩儿佝偻又衣衫褴褛的身影在他脑中浮现,这个形象,绝没有半分红楼梦中所说的那样,女人是水做的美感。甚至是丑陋无比,丑陋到叶春秋不敢过份去直视,他如小跟班一样在叶景背后亦步亦趋,心里却是充斥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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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数日子,还有不到四天,这月就结束了,老虎心情紧张呀,这一个月来真的不容易呀,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老虎,有票儿的再支持老虎一把,老虎万分感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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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