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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郎才尽     寒门崛起txt下载     寒门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山阴布衣

    这是朱平安来应天府的第十六天,恰逢休沐,朱平安早早的用过早膳,在刘大刀的陪同下,出了江浙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匆匆往应天府文化街而去。

    “你家姑爷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了?!”妖女若男看着朱平安匆匆拔完早膳,又匆匆的往外走,不由向画儿努了努小嘴,八卦的问道。

    “什么火烧屁股,姑爷说是去找什么人......”画儿瞪了妖女若男一眼,嗔道。

    “找谁啊?男的女的?看他火急火燎的猴急样,应该是女的吧......”

    妖女若男托着下巴,捏了一瓣橘子放入红唇之中,满是恶趣味的揣测道。

    “若男!你浑说什么,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姑爷要找的人是男的!男的!”

    画儿闻言,顿时生气了,一把将妖女若男面前的水果拿走,哼,谁让你说姑爷坏话了。

    “咯咯......他说男的就男的了?哪个男人出去鬼混会告诉你实情的?”

    妖女若男咯咯笑着,故意逗画儿道。

    “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画儿撅着小嘴瞪妖女若男,然后红着小脸蚊声道,“姑爷若是想要女人,哪里需要去外面,我......我就可以......”

    “咯咯,家花那有野花香啊,你没听说过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妖女若男眨了眨眼睛,阴阳怪气道。

    “姑爷不是那样人。”画儿不为妖女若男所动,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家姑爷才不像你认为的那么正经!他是一个披着袈裟的阴险禽兽!他表面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下流龌龊,是个坏痞子......”

    妖女若男想到朱平安装醉让她背的那一晚发生的那一幕,不由咬牙道。

    “哼,你就惯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我家姑爷!”画儿扭头,不理妖女若男。

    “我......”妖女若男始终没好意思对画儿说那晚发生了什么......

    在妖女若男和画儿在院里拌嘴的时候,朱平安和刘大刀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文化街。文化街临近应天府东门,距离东市街约有一里左右,街上多数是售卖书籍、笔墨纸砚、字画以及相关衍生品的店铺,走进文化街就能嗅到浓郁的纸墨香味。

    “这位掌柜,可知‘一枝堂’私塾在哪?”朱平安来到一家售卖笔墨纸砚的店铺询问道。

    “一枝堂私塾?没听说过街上有开私塾的啊。”掌柜努力的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麻烦掌柜的再想想,私塾夫子名叫徐渭徐文长。”朱平安拱手道。

    是的。朱平安此行正是为寻访徐渭徐文长而来。

    其实,说来也是巧合,昨天放衙前,朱平安如厕,在厕所发现了厕纸槽内发现了半截字画。一开始朱平安也没有把这半截字画当回事,都被拿来揩屁股了,这字画肯定也没什么价值,估计是官署某个人闲来无事的练笔涂鸦之作吧,不然怎么会被拿来当擦屁股纸呢。

    不过就在朱平安解决了个人问题,正要起身的时候,眼睛余光注意到了这半截字画上的印章——“山阴布衣”,顿时眼睛就直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山阴布衣,山阴布衣......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徐渭徐文长用过的字号。

    徐渭这个人,朱平安在现代研究很多,对其知之甚详。徐渭,汉族,绍兴府山阴人,初字文清,后改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渔隐、金垒、金回山人、山阴布衣、白鹇山人、鹅鼻山侬、田丹水......山阴布衣,正是徐渭以其老家山阴为名,结合其屡试不第的遭遇,所取的一个字号,聊以自谓。

    历史上可以冠以“才高八斗”的人有很多,比如曹植、李白、苏轼等等,罗列下来,可以列一串长长的名单,但是如果在冠以“才高八斗”的同时,又可以冠以“军事家”、“书画家”、“文学家”、“戏曲家”、“教育家”的,恐怕天下也就只有徐渭徐文长一人得留纸上。

    文学家、书画家就不用多说了,戏曲家这个头衔他当之无愧,他创作有杂剧集《四声猿》,深深的影响了后世戏曲创作,汤显祖曾说:“《四声猿》乃词坛飞将,辄为之演唱数通,安得生致文长,自拔其舌!”“。军事家这个头衔徐渭也是当之无愧的,中年担任胡宗宪的幕僚,献计献策,运筹帷幄,屡出奇计,协助胡宗宪诱降海盗汪直、徐海等人,为扫除倭寇立下了不朽之功;晚年悉心培养名将李如松,使其建立赫赫不朽之功。如此,可否配的上军事家之称乎?

    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有江南四大才子,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和徐祯卿四人。其实,这也仅仅是吴中一地一时的四大才子而已。纵横明朝一朝,横跨整个大明,公论评有“明代三才子”,分别是解缙、杨慎和徐渭。相对于徐渭,唐伯虎、祝枝山他们格局才气逊色得多。一个是全国冠军,一个是地区冠军,差距显而易见。

    朱平安其实早就有拜访徐渭的想法。在靖南时,由于县官身份,不得私自出境,朱平安没有机会拜访徐渭。而到了应天府后,由于知道历史,知道此时徐渭正在绍兴老家。应天距离绍兴大约六七百公里,在古代这个距离可不近,想要去绍兴拜访徐渭,必须要预留出数日时间才可以。

    朱平安休沐也只有一日而已,而且这段时间忙于催请粮饷、筹措兵备之事,时间上不充足,朱平安本计划过些时日,诸事安排妥了,再向臬台大人请假数日,去绍兴拜访徐渭。

    没想到在茅厕看到了徐渭的字画,看字画的落款时间还是数日前。

    这说明徐渭这段时间是在应天府啊。

    朱平安顿时激动不已的拿着半截字画出了茅厕,在官署问了一圈,才从楚雄那里得知,这个字画是他前天在文化街遇到了一个自称开“一枝堂”私塾的人送的,目的是宣传他的私塾,让人将孩子送到他的私塾学习。

    就像传单一样。

    所以,楚雄才会那么不珍惜,随手拿来揩屁股,还嫌弃纸张太硬......

    你个暴殄天物的胖子!

    这字画若是流传到后世,那可是无价之宝......朱平安都想打人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老吓人了

    “一枝堂?徐文长?确实没听说过。”掌柜的再度认真思考了片刻后,确定无疑的摇了摇头,如实的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店临近街口,消息闭塞,而我又孤陋寡闻了,公子可以去里面打听打听。”

    “多谢掌柜的。”朱平安拱手道谢。

    接下来,朱平安和刘大刀两人一边沿着文化街往里找寻,一边又陆续问了两家店铺,但都表示没有听说过一枝堂私塾,也没有听说过徐渭徐文长。

    “弄错了吗?”

    朱平安不由产生了些许怀疑,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半截字画,确认了一下落款日期,确实是大前天的,按照楚雄的说辞,徐渭在大前天散发字画宣传一枝堂私塾,现在肯定还在应天,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

    朱平安想了一想,觉的应该是徐渭的名气还局限于绍兴老家,在应天府名气没那么大,不然也不至于用散发字画的方式招生了。正是因为名声不显,所以这些掌柜的才没有听说过一枝堂私塾和徐渭。

    “大刀,我们再仔细找找。”

    于是,朱平安打起精神,带着刘大刀在文化街仔细寻访一枝堂和徐渭。

    走过去,又走回来。

    朱平安和刘大刀在文化街走了一个来回,将街道两边的店铺、房舍全都仔细寻访了两遍,确无遗漏任何一间,但依然没有发现一枝堂私塾及徐渭的踪迹,问了多人,也没有人听说过一枝堂私塾及徐渭。

    徐渭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那么大概率就是楚雄搞错了?!

    朱平安站在文化街街头,伸手揉了揉脑门,从新整理了一遍思绪。

    或许,楚雄也没有搞错,是自己搞错了。

    楚雄在文化街遇到徐渭散发字画宣传一枝堂私塾,并不意味着徐渭在文化街开了一枝堂私塾,徐渭可能是在文化街附近开的私塾,只是文化街的人流量比较大,徐渭才来这里散发字画搞宣传而已。

    朱平安询问了一下文化街的店铺租金,由于文化街是一条成熟的、生意兴隆的街道,租金较左右街道贵了近一半,三十平左右的店铺,一年的租金就要八两银子,这还不算转让费以及数目不菲的税金等等。了解了在文化街的开店成本后,朱平安已经可以确定方才的想法。徐渭的一枝堂私塾不是开在了文化街,而是开在了临近的其他街道。

    朱平安了解徐渭的为人,徐渭是一个高傲的人,二十岁中了秀才之后,一直坚持不懈的考乡试,不过一直未能中举。他之所以在应天府开私塾,那是为了糊口谋生而向生活做出的妥协,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来看,他定然不会选择成本如此高昂的文化街,而是选择附近租金便宜的街道。

    “大刀,我们去附近转转。”

    想到这,朱平安便带着刘大刀去附近的街上继续寻访徐渭徐文长。

    朱平安首选的是临近文化街的劈柴街,和文化街不同,劈柴街是一条集贸街道。劈柴街之所以叫劈柴街,是因为这条街以前是乡下人挑柴从东门来叫卖的地方,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一条售卖、柴薪、农货、蔬菜等的农贸街道。

    这条街道较为嘈杂混乱,居住环境不如文化街等街道,居住的都是中下阶层,街道两侧的店铺、房屋租金也比文化街便宜了一半还多。

    朱平安打听了一下,劈柴街是附近几个街道中,租金成本最为便宜的一个了。另外,徐渭现在是秀才,屡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在应天府也没有太高的名气,其私塾所能吸引的对象也只能是中下阶层了。

    所以,朱平安推断,徐渭的一枝堂私塾大概率是开在这条街道上。

    果不其然,朱平安与刘大刀两人在这条街上边找便问人,只走了一半就打听到了徐渭一枝堂私塾的消息。

    “啥,你要找一枝堂私塾......我好想在哪听说过......”一个走街串巷卖香油的小贩被朱平安询问后,挠了挠头,思索了起来,“哦,想起来了,前面有个黑漆嘛乌的小巷子最近新开了一家私塾,好像叫什么一枝堂。”

    “多谢小哥。”朱平安闻言大喜。

    顺着卖油小贩的指点,朱平安带着刘大刀来到了这条黑漆麻乌的小巷子。

    巷子无名。

    说是黑漆麻乌,其实夸张了,只是巷子比较闭塞狭窄,光线较主街道差一些而已。

    意外的是,朱平安和刘大刀走进巷子找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一枝堂私塾......

    “大爷,向您老打听一下,一枝堂私塾是在这里吗?”

    朱平安在巷子里遇到了一个老大爷,便向老大爷询问一枝堂私塾的消息。

    “一枝堂私塾啊,就在前面不远,从这数第七家,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树的那家就是,哪有什么牌匾啊,是合租的,他租了其中两间房子。”

    老大爷解答了朱平安的疑问。

    “多谢大爷。”朱平安拱手道谢。

    “后生,你不会想要把娃子送到劳什子一枝堂私塾蒙学吧?”老大爷看朱平安懂礼数,想到一枝堂私塾的那些事,不由好心的问道。

    “嗯......”朱平安还未开口,老爷子就又开口接着说了,“如果是想要把你家的娃子送到他哪蒙学,我还是劝你好好思量思量吧。”

    呃?!

    听老爷子的语气,似乎对一枝堂私塾感官不好啊,善意的劝阻自己?!

    朱平安不由愕然,“老爷子,一枝堂私塾......”

    “后生,看你知礼数,我才好心提醒你,这一枝堂私塾啊还是不送为好。”

    老爷子摇了摇头。

    “老爷子,愿闻其详。”朱平安拱手道。

    “这一枝堂私塾的夫子啊二五郎当的......不靠谱......”老爷子摆了摆手,提醒朱平安道。

    二五郎当是应天府当地的方言,是头脑不好、神经兮兮的意思,是二百五加神经病的意思。听到老爷子的描述,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

    “真的,我家距离他租的房子不远,只隔了一户人家。一枝堂私塾的那个姓徐的夫子,晚上经常鬼叫狼嚎啊,老吓人了,正常人那会干这种事啊。还有啊,他哪有什么夫子样啊,前天我还见他坐在地上,跟一个卖柴的聊得欢啊,两人坐在地上,就着炒黄豆喝酒,喝的酩酊大醉......”

    老爷子怕朱平安不信,特意举了两个典型例子,证明徐渭不正常......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油腻胖子

    “还有啊,他这私塾开了半个多月了,到现在,一个孩童都没有招到呢。”

    老爷子对朱平安的印象颇佳,唯恐朱平安上当受骗,再三提醒道。

    “多谢老爷子提醒,晚生晓得了。”朱平安微微笑了笑,拱手向老爷子道谢。

    “这值得什么谢,你心里有数就行。”老爷子摆了摆手,躬着腰离开了。

    “公子,这个叫徐渭的好像不怎么样啊......”刘大刀扁了扁嘴道。

    “呵呵,旷世奇才,自然不能以常人的标准衡量。”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徐渭徐文长,当之无愧的奇才,当然也是一个奇人。奇才在左,疯子在右。奇才和疯子,仅有一墙之隔,而徐渭他就骑在了这个墙头上,左右摇摆......

    “还有人能在公子面前称得上旷世奇才的?”刘大刀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自然。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且,我可算不上什么旷世奇才,普通人一个,比我优秀的人多了去了。”朱平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朱平安不仅如此说,心里也是如此想的。朱平安深知自己比古人也就多了数百年的历史经验而已,若论智谋、才学等等,比自己优秀的古人多了去了,比如说徐渭,徐渭可是明朝大才子,著名的文学家、军事家、戏剧家,郑板桥、齐白石都想做他门下的一条走狗......比如说徐阶、张居正、严世蕃、高拱、张四维、王世贞、李春芳等同时期的牛人。

    正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朱平安才会手不释卷、勤学不怠,以勤补拙。

    “公子太谦虚了。”刘大刀听了朱平安的话,忍不住小声的感慨了一句。

    公子是状元郎,才学人品俱佳,断案如有神助;爱民如子,可以在洪灾中救活十万百姓;文韬武略,驱逐倭寇保境安民,只身降服山贼、苗蛮......年级尚未弱冠便已经是五品大员,或许有比公子聪明的,但肯定也是屈指可数的......

    这个叫什么徐渭的只是一个秀才而已,按照刚才那个老伯所说的,他晚上鬼哭狼嚎,开一个私塾还招不到人,他在公子面前能配称旷世奇才?!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刘大刀是不信的。

    “咚咚咚......徐先生在家吗?”

    一棵歪脖子树,简简单单的小院,院门紧闭,朱平安上前敲门,迟迟无人回应。

    “咚咚咚......徐先生在家吗?”

    朱平安又敲了一次,在门外等了片刻,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吗?

    不应该啊,院门外面没有上锁,明显是里面关上了,不应该没有人啊。

    “咚咚咚......”

    朱平安又上前敲了一次,依然没有回应。

    “公子,这门是从里面闩上的,明显有人,让我把他的门拆了,看他应不应。”

    刘大刀就像三顾茅庐时的张飞,说着就想要上手拆门,袖子都撸起来了。

    “大刀,不得无礼。”朱平安赶紧制止了刘大刀。

    “谁呀,谁呀,大早上咣咣咣的,扰人美梦,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就在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富有磁性,如同鹤鸣一样。

    接着就听到一阵趿拉的脚步声,然后大门就被打开了,从门里面露出一个披头散发、不修边幅、裹着床单的胖子,床单裹了他大半身子,露出一截粗粗胖胖的小腿,腿毛迎风招摇,光着脚踩着一个目木屐。

    这副德行明显是从床上刚下来,起床气还挺冲。

    一张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油腻十足的肥脸,一脸不善的看着门外的朱平安和刘大刀。

    一根手指还扣着鼻孔,扣完还奔放不羁的将鼻屎随手抹在了门上......

    一股强烈的颓废气息扑面而来。

    这胖子个子还挺高,站在门口,比朱平安高出了半头,朱平安得稍稍抬脸看他。

    一看,朱平安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还记得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对穿肠吗,这胖子若是收拾一份,有他七分风采。

    这油腻腻的胖子就是传说中的大明三大才子之一的徐渭徐文长吗?!

    朱平安嘴角忍不住又扯了扯......

    “喂,你们俩个干什么的,大清早的扰人好梦,还有没有公德心啊。”油腻胖子随手在门上抹了一把鼻屎后,没好气的冲朱平安和刘大刀道。

    “抱歉,打搅了,我们是来......”朱平安拱手向他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知道抱歉打扰了,还大清早的咣咣咣敲门扰人清梦,少年郎,你这是知法犯法啊!”

    油腻胖子一手按着门框,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冲冲的对朱平安说道。

    “死胖子,说话注意点,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刘大刀早就看油腻胖子不爽了,此刻见公子都屈尊道歉了,这胖子还喋喋不休,顿时有一种扁他一顿的冲动。

    “大刀。”朱平安伸手拍了拍刘大刀的肩膀,将他后半截话和动作全都制止了。

    朱平安方制止了刘大刀,对面的油腻胖子就像公鸭一样笑开了,“哈哈,我在跟谁说话?我当然在跟人说话啊,难不成我还在跟猪、跟狗说话不成?”

    “你!”

    若非朱平安还在按着刘大刀的肩膀,刘大刀非上前胖揍油腻胖子一顿不可!

    “这位仁兄,抱歉打扰了你的好梦,我们是来拜访徐渭徐先生的。”

    朱平安一边再次拱手致歉,一边仔细的观察胖子的表情,想要确定他是否就是徐渭徐文长。

    “你们是来找隔壁那个死胖子啊?!该死的,自从跟他做了邻居,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大晚上的鬼哭狼嚎,让人想睡都睡不着!大清早的想要补个觉吧,又遇到你们俩个没神的,咣咣咣敲个不停!我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本想出来闯荡一下,现在看来,还不如回老家算了......”

    油腻胖子闻言,顿时肥脸一拧,像个怨妇一样,口沫四溅,喋喋不休的抱怨了起来。

    这口沫飞的,比马景涛还马景涛,朱平安严重怀疑这胖子是故意的,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体,避开了胖子的飞沫攻击。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诚心实意,大发慈悲

    油腻胖子喋喋不休的抱怨了一通,传达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不是徐渭,而是跟徐渭合租的房客。

    只是合租的房客吗?!

    闻言,朱平安眯着一双眸子,不着痕迹的再次打量了油腻胖子一番。

    “一睡睡到日上三竿!你还有脸说出来闯荡?!胖子,你丢不丢人啊!每日这个时候,我家公子都起来两个多时辰了!”刘大刀早就看胖子不爽了,此刻听了胖子的一通抱怨后,忍不住对其嗤之以鼻。

    “怎么着,我睡觉犯法了吗?!我睡觉怎么了,躺你家床了?!我胖怎么了,费你家布了?《大明律》哪条哪款禁止人睡觉、不让人长胖了?!!劳烦你给我指出来?!还有,别胖子胖子的,对我的肉放尊重一点,不要用那种语气对它们说话,我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是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

    胖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揪着自己脸上的肥肉,将刘大刀怼了个哑口无言。

    “这位仁兄,扰了你的美梦,着实抱歉,还请海涵。”朱平安再次拱手致歉。

    油腻胖子用手一边扣着鼻孔,一边打量朱平安,“打扰了我的好梦,一句抱歉就完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在梦中眼瞅着就要吃席了,醉鸡、醉蟹、醉虾、腐乳,茴香豆、蒸三臭、绍三鲜、酱麻鸭,清蒸鳜鱼、西施豆腐、干菜扣肉、霉苋菜梗,还有那一坛黄酒......”

    听着油腻胖子在哪扣着鼻孔报菜名,朱平安眯着的眼睛不由眨了一下。

    朱平安对吃别有爱好,在现代时因为《舌尖上的中国》,对神州各地的美食研究颇多,这醉蟹、茴香豆、蒸三臭、邵三鲜、霉苋菜梗,这些可都是绍兴名吃,尤其是胖子最后说的黄酒,绍兴黄酒可是出了名的。

    这胖子张口就是绍兴菜,想必其本尊就是绍兴人了。背井离乡,出门在外,想念老家美食,这可是游子们的常情常态。一个绍兴人来应天闯荡,困顿于应天,想念绍兴老家的美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呵呵,绍兴人,有意思......

    朱平安再次打量了胖子一番,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微笑。

    “胖子你还没睡醒吧?!做梦它能当真吗?!你梦里吃席,关我们何事!你要是再婆婆妈妈,信不信我一拳打晕你,让你去梦里接着吃席去?!”

    刘大刀听了胖子无理蛮缠,不由气笑了,举起沙包打的拳头冲胖子道。

    “呵呵,大刀,不要激动。”朱平安先是拍了拍刘大刀的肩膀,安抚了下他激动的情绪,然后微笑着看向油腻胖子,扯了扯嘴角道,“呵呵,仁兄说的在下都饿了,若是不嫌弃,在下做东,仁兄赏脸去街口的会稽酒楼小酌两杯如何?会稽,故吴越地,绍兴别称,会稽酒楼,观其名,料想必是绍兴酒楼。仁兄方才所列绍兴名吃,想必会稽酒楼皆有。”

    “呵呵,上道,上道。既然你诚心实意的请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赏个脸吧。”

    油腻胖子听到朱平安要做东,顿时眼睛都放光了,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想要的不得了,嘴里面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说道。

    “你可真是好意思......”刘大刀忍不住讽刺道。

    “是你家公子过于盛情,而我又不太会拒绝人而已,鄙人缺点就是心太软,但凡别人有求于我,我总是心软的忍不住答应,不会拒绝。”

    油腻胖子双手合拢起来,感慨了一句

    “我呸!”刘大刀忍不住唾弃了一口,然后盯着油腻胖子道,“你不是说你心太软,别人求你,你总是答应不会拒绝吗?!那我求你,去撞撞那面墙......”

    “呵呵,我是心太软,又不是缺心眼。”油腻胖子鄙视的对刘大刀翻了一个白眼。

    “多谢仁兄赏脸。”朱平安微笑着拱手。

    “好说,好说。”油腻胖子呵呵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且等我更衣。”

    “仁兄请,我等门外恭候。”朱平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好......”

    胖子迫不及待的转身去换衣服,由于走的太急,木屐又不太稳当,还差点摔一个屁股蹲。

    “公子,何必对这种惫懒谗货以礼相待,我看这种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梦里的席面都赖上我们,我看他是谗疯了。公子,趁他回屋换衣服,咱们干脆脚底抹油,直接走了算了,省的被他赖上。”

    刘大刀对油腻胖子没有一点好感,见朱平安对油腻胖子如此礼遇,一脸的不解,最后还建议朱平安趁胖子回屋换衣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大刀,看人不要只看表象,这人不简单。另外,君子一诺千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言而无信。”朱平安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

    “公子,他不简单......我看他是体重不简单。我们也不是言而无信,是胖子他不仁在先,想要讹诈我们,我们只是不上他的当而已。”

    刘大刀听到朱平安说胖子不简单,不由撇了撇嘴,除了体重,他一点也看不出来胖子哪里不简单了,不忍朱平安被胖子讹诈,再三劝道。

    “大刀,稍安勿躁,回头我再与你细说。”朱平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公子......”刘大刀还要再劝,不过晚了,胖子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人都出来了,再劝也无用了,刘大刀只好作罢。

    胖子一边匆匆忙忙从屋里往外走,一边系着衣服裤带,光着脚踩着木屐,脸也没洗,发也没梳,依旧是方才那副不修边幅的颓废形象。

    “呵......”刘大刀见状,忍不住呵呵了一声。

    这胖子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出来,这是迫不及待的吃席啊,真是没出息。

    “呵呵,你们还没走啊。不错,不错。还以为你们趁我更衣跑了呢。”

    胖子出门看到朱平安和刘大刀依旧在,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匆匆忙忙系腰带的动作也放缓了下来。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既然已经与仁兄约好了,在下自然不会食言。”

    朱平安站在门外,微笑着回道。

    “善!”

    油腻胖子眉开眼笑,赞了一声。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吃货的自我修养

    “三位客官里面请咧。”会稽酒楼的店小二热情的将朱平安、胖子还有刘大刀三人请进了酒楼,殷勤的引到了一张靠窗的桌椅上。

    “客官要吃点什么?”店小二在朱平安等人落座后,热情的问道。

    “你们店有啥好吃的,看着多上几道,这位公子爷请客,看到穿着打扮没有,不差银子。”

    油腻胖子一点也不作假指着朱平安的说道,毫不掩饰的宰朱平安肥羊。

    “多上几道是几道?”店小二苦笑,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朱平安。

    店小二心里面对胖子有些不耻,他在酒店迎来送往,见惯了这种熊别人请客的人了,但是没见过熊别人请客还这么狮子大开口的人。

    “字面意思,多多益善。”油腻胖子毫不客气道。

    “多多益善?!你有几个肚子?!”刘大刀闻言,忍不住冲胖子瞪眼道。

    “呵呵,贵酒楼名为会稽酒楼,东家可是绍兴人,贵酒楼大厨可会做绍兴菜?”

    朱平安微笑着询问店小二。

    “公子可真是未卜先知,我们东家就是绍兴人,我们酒楼是我们东家特地从绍兴聘来的名厨,最拿手的就是绍兴菜,那是远近闻名啊。”

    店小二回道。

    “好,那就醉鸡、醉蟹、醉虾、腐乳,茴香豆、蒸三臭、绍三鲜、酱麻鸭,清蒸鳜鱼、西施豆腐、干菜扣肉、霉苋菜梗都给我们来一份,哦,对了,别忘了给我们再来一坛绍兴黄酒,有菜岂能无酒。”

    朱平安在确认会稽酒楼主打绍兴菜后,便将油腻胖子之前报过的菜名,倒背如流的全都点了一个遍,包括绍兴黄酒在内,一道菜都没有少。

    “小兄弟记性不错嘛。”胖子见状,忍不住冲朱平安伸出了大拇指。

    这一刻,他有两个意外,一个是意外朱平安的记性竟然如此之好,竟然过耳不忘;还有一个意外是,朱平安竟然言行如一,真的将这些菜全都点上了。

    “仁兄过奖了,我只是对吃食比较感兴趣,这方面记性显的好了些罢了......”

    朱平安谦虚道。

    “公子,点的太多了吧......”刘大刀忍不住一脸肉疼的提醒道。

    这死胖子厚脸皮赖我们一顿饭,我们肯请他吃饭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干嘛要给他点这么多菜啊,公子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吃这么好的。

    此刻,便是店小二都有些不忍心了,小声的提醒道,“公子,你们三人点这么多菜,怕是吃不完吧,四菜一汤就够了,我们菜量大。”

    “就是公子,人家店伙计都说了,四菜一汤就可以了。”刘大刀趁机再一次劝说道。

    “没关系,吃不了打包带走。”朱平安微笑着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小二,对店小二道,“多退少补。”免了酒楼后顾之忧。

    末了又对店小二提醒道,“有劳伙计告诉后厨快些上菜,我这位朋友还没有吃早膳。”

    “好嘞公子。”店小二连连应声。

    “够意思!”油腻胖子眉开眼笑,再一次对朱平安伸出了大拇指。

    可能是先付银子的缘故,酒楼上菜速度很快,不到盏茶功夫,酒菜就已经上齐了,满满摆了一大桌子,油腻胖子看着一桌子酒菜,笑的像一朵花一样。

    “仁兄,请。”朱平安端起酒杯,敬向油腻胖子。

    “小兄弟,请。”油腻胖子端起酒杯,说了一句,便迫不及待的将酒灌到嘴里。

    “啧......好酒,好酒,这馥郁芳香,至少是十年老酒,够味道,够味道。”

    胖子一口酒下肚,舒服的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了,满意的赞道。

    “嗯,好酒。”朱平安也跟着一饮而尽,赞了一句好酒。

    “呵呵,小兄弟可懂绍兴黄酒?!不是我吹,这天下美酒成千上午,无有出绍兴黄酒其右者。何也?!这天下酒,有灰者甚多,饮之令人发渴,而绍酒独无;天下酒甜者居多,饮之令人体中满闷,而绍酒之性芳香醇烈,走而不守,多而不头,所以说,这天下美酒,绍兴黄酒当仁不让居于一位。”油腻胖子是个能说会道的,对绍兴黄酒推崇不已。

    “略懂一二。”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哦,小兄弟如何看绍兴黄酒?”油腻胖子一脸好奇的看着朱平安。

    看到油腻胖子期待及考较的目光,朱平安微微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装了一逼,一边摇晃酒杯,一边缓缓说道,“绍兴黄酒,味甘、色清、气香、力醇,在我看来,这绍兴黄酒如清官廉吏,不参一毫假,而其味方真又如名士耆英,长留人间,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

    朱平安的这番点评,完全沿用了清代袁枚《随园食单》对绍兴黄酒的点评。

    朱平安其实对酒并不热衷,故而研究不是很深,不过没关系,谁让朱平安来自现代,有着数百年的历史积淀和经验领先呢,我不行,有人行啊。

    袁枚可是清朝的顶级吃货,他在吃这方面,比好吃的苏东坡还要高好几个档次,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吃货。

    苏东坡的吃是“以食解闷”的豁达,袁枚的吃可是上升到美食家、文学家的高度。袁枚搜集品尝天下美食,一一点评,编撰成一本书,名为《随园食单》。正如《演员的自我修养》一样,这本书堪称《吃货的自我修养》,是吃货装x的不二之选。用这么一句话来说吧,这本书就是古代版的《米其林指南》。朱平安点评黄酒的一席话,就是引自于这本书对绍兴黄酒的评价。

    果然,第一吃货一出手,立马就知有没有。

    朱平安一番点评说完,对面油腻胖子原本不以为然的眼睛立马瞪大了,对朱平安刮目相看。

    “绍兴黄酒如清官廉吏,不参一毫假,而其味方真又如名士耆英,长留人间,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清官廉吏,名士耆英......什么略懂一二,小兄弟你简直就是,不,你就是绍兴黄酒的知己。”

    胖子复述了一遍朱平安的点评,忍不住兴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对朱平安赞道。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胡言

    一桌美食,琳琅满目,油腻胖子眉开眼笑的双手左右开弓,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一番风卷残云了之后,油腻胖子安抚住了五脏庙,笑眯眯的看向朱平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如此吃饭,太过无趣,不如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你这句话很容易令人想歪啊,这句话再配上你这个略显猥琐的表情!如果坐在你对面的是女生,都可以告你骚扰了!

    “仁兄有何高见?”朱平安微笑着问道。

    “不如我们行酒令吧?我们每人说一个与菜有关的典故,才可以吃这盘菜,否则就不可以吃菜,如何啊,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啊?”

    油腻胖子伸手摸了摸他嘴角的八字胡,笑眯眯的看着朱平安,饶有兴致道。

    “胖子,你安的什么心啊,我一个粗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何会行酒令?!”刘大刀觉的油腻胖子在针对他,不由冲胖子瞪眼道。

    “呵呵,这简单啊。你与你家公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家公子可以替你行酒令啊,但凡你家公子行出的酒令,你们两个都可以吃。”

    油腻胖子笑眯眯道。

    “你这不是耍赖吗,你行一个酒令,我家公子就得行两个。”刘大刀不满道。

    “无妨,无妨,主随客便,且难得仁兄好兴致。我自然要奉陪了。”朱平安微笑道。

    “好。爽快,那就从我开始吧,也给小兄弟一点思考的时间。”油腻胖子在朱平安话音刚落,便敲定了行酒令,还以给朱平安思考时间为由抢先开始。

    “呵呵,姜太公钓鱼。”

    油腻胖子说着,就将桌上的那盘清蒸鳜鱼挪到了他面前,笑眯眯的夹了一大筷子,故意对着刘大刀,夸张的大快朵颐,吃的嘴角流油。

    “吃那么大口,也不怕鱼刺卡死你......”刘大刀黑着一张脸道。

    “鳜鱼刺少肉多,不劳费心。”油腻胖子吧唧吧唧嘴,笑眯眯道。

    “小兄弟请。”油腻胖子刺激完刘大刀后,笑眯眯的对朱平安说道。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朱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用筷子点了一下梅菜扣肉,轻声道,“张飞卖肉”,然后对刘大刀道,“大刀,你是习武之人,多吃些肉。”

    “多谢公子。”

    刘大刀谢过朱平安后,便伸筷子一下子夹起来五片大肉片,对着油腻胖子晃了晃,然后一下子塞进嘴里,油水肉眼可见的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这五片大肉片足足占了一盘的三分之一,刘大刀这一筷子下去,盘子都空了一大片。

    油腻胖子见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梅菜扣肉也是他的最爱之一。

    “时迁偷鸡。”

    朱平安接着又点了一下醉鸡,说了时迁偷鸡的典故,接着夹了一只鸡翅,放入口中,然后对刘大刀说道,“大刀,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于是,刘大刀又故技重施,一筷子连鸡大腿带大块肉都夹了去,故意对着油腻胖子大快朵颐。

    “你也不怕噎着。”油腻胖子忍不住道了一声。

    “呵呵,不劳费心,这鸡肉油水多,吃着一点都噎不到。”刘大刀得意道。

    油腻胖子有些急了,再这样下去,对面这个憨货几口多能扫光一盘子,于是眼珠子骨碌骨碌眨了眨,伸开双手在桌上画了一个圈,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秦始皇并吞六国--蚕食天下,这些菜全都归我一个人了,哈哈哈......”

    刘大刀懵了。

    “呵呵,佩服,佩服。”朱平安笑着拱手道。

    “哪里哪里。”油腻胖子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冲刘大刀挤了挤眼睛,“不好意思,这些菜全都归我一个人了,你嘴再大,也是无福享用了。”

    “公子,他......”刘大刀一脸懵逼。

    油腻胖子笑眯眯的当着刘大刀的面,先吃了一口念念不忘的梅菜扣肉,又夹走了一个大鸡腿,继而还夹了一只醉虾,故意嗦的咋咋响。

    “如此,我只好......赵匡胤黄袍加身---窃国称帝。这些菜也都归我们了。”

    朱平安笑眯眯的看向油腻胖子。

    油腻胖子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笑着对朱平安伸出了大拇指,“小兄弟不错,不错。”

    “胖子,是不是这些菜都归我和公子了,你一口也不能吃了!”刘大刀看向油腻胖子。

    “咳咳......”油腻胖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呵呵,大刀,行酒令只是助兴而已。仁兄,请......”朱平安笑着对刘大刀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向油腻胖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哎,我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不会拒绝人,小兄弟如此盛情,我只能却之不恭了。”油腻胖子一脸唏嘘的说道,然后毫不客气的伸筷子吃了起来。

    “呵,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刘大刀不由讽刺道。

    油腻胖子心态超好,对刘大刀的讽刺,充耳不闻,似乎吃的更香了。

    一番推杯换盏后,朱平安笑着向油腻胖子问道,“还未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区区贱名不值一提。”油腻胖子正在啃鸡肉,闻言,晃了晃鸡骨头道。

    “呵呵,仁兄说笑了,姓名岂分高低贵贱。”朱平安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胖子,吃了我家公子一顿大餐,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吗?”

    刘大刀瞪眼道。

    “怎么会,一个姓名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姓胡,单名一个‘言’字。”

    胖子从盘子里抬起头来,抹了一下嘴角,将自己的姓名讲了出来。

    胡言!

    刘大刀听了胖子的名字,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是徐渭啊。看公子请他吃饭,刘大刀心里还想着,或许这个胖子就是公子要找的徐渭呢,可是听了胖子的名字后,却发现自己想多了,这胖子压根就不是徐渭。

    “胡言......”朱平安轻声念了一下,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胡兄,好名字。”

    胡言,胡言,言者说也,胡言不就是胡说的意思嘛。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熟悉的套路

    “嗝......”酒足饭饱之后,油腻胖子满足的用牙签剔牙,饱嗝都打了不止一个。

    “胡兄可吃好了?”朱平安很是热情的问道,“是否需要再点几道菜?”

    “马马虎虎吧......嗝......”油腻胖子剔着牙不咸不淡道,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如果不是实在吃不下了,他真想再点几道菜。

    “拉倒吧,你在桌上就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还马马虎虎呢,我看你是如狼似虎......”刘大刀听了胖子不咸不淡的话,忍不住讽刺道,然后又对朱平安道,“公子,这桌上还剩下这么多菜呢,那还需要再点菜。”

    “菜是吃不下了,不过可以再来一坛酒嘛,用来漱漱口,去去油腻,也是不错的。”油腻胖子听了刘大刀的话,便冲刘大刀咧出八颗大白牙灿烂一笑,摇头晃脑道,一副混不吝的德行,将刘大刀气的够呛。

    “小二,再来一坛绍兴黄酒。”朱平安爽快的叫来店小二,又加了一坛绍兴黄酒。

    油腻胖子果然如他所说一般,用酒漱了漱口,然后又吞咽到肚子里。

    刘大刀对油腻胖子彻底无语,不明白公子为何对这个酒囊饭袋之辈如此热情礼遇。

    油腻胖子彻底酒足饭饱之后,朱平安叫来店伙计结账。

    “公子爷,您给的银子还有剩,这是剩下的。”店伙计将剩余的银子找给朱平安,找了银子后,店伙计看着桌上剩下的那么多菜品,忍不住说道,“公子爷,小的都说了,小店菜量大,你们可以少点点,您看,这还剩下不少菜呢。”

    “没关系,浪费不了,我们可以打包带走,麻烦将这几盘剩菜打包。”

    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朱平安两世为人,出身贫寒,深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素来节省,自然不会浪费剩饭剩菜。在现代习惯了打包,到了古代,也是将这个习惯带了过来。至于旁人的眼光,朱平安是不会在意的。

    “咳咳,愚兄家里尚有一条看家犬,这些剩菜不若让愚兄给它带回去。”

    这个时候油腻胖子发话了,伸出油乎乎的爪子,捋了捋八字胡,看着朱平安道。

    你所说的狗子,是不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嘴角八字胡,油腻腻的......

    朱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善。”

    “你家有看家犬吗?怎么我们敲门的时候,没有听到狗叫?”刘大刀质疑道。

    “哦,我家的狗子贪玩,野惯了,当时出去耍去了,所以你们没遇到。”

    油腻胖子在刘大刀质问后,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随口就说了一个理由。

    然后,油腻胖子就开始指使店小二将剩菜打包,那坛刚开口的绍兴黄酒也没有放过。

    “唉,你不是给看家犬带饭吗,怎么还打包酒了?你家狗也喝酒吗?”

    刘大刀见状忍不住叫住了胖子,再次质疑道。

    “哦,你想啊,我养看家犬是干什么的,自然是养它看家护院的,总不可能当爷供着吧。你说它如此贪玩,出去野,不着家,是不是不成体统?!我回去自然要好好教育它一顿,打断它的狗腿,让它长长记性......”

    油腻胖子随口解释道。

    “那跟你打包黄酒有啥关系?”刘大刀听了胖子的解释,摇头问道。

    “我打断了它的狗腿,当然要用黄酒给它消毒包扎伤口啊,毕竟我是个富有爱心的爱狗人士,打归打,骂归骂,该爱护的还是要爱护的。”

    油腻胖子一通神侃。

    “你这样还称爱狗人士?”刘大刀成功的被油腻胖子带偏话题了。

    “当然,打是亲骂是爱嘛,我爱狗如子,当然要像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样好好教育它了......”油腻胖子又是一通神侃,将刘大刀侃的晕晕乎乎的。

    “胡兄,可知同租的徐渭徐先生今日做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府上。”

    临别时,朱平安眯着眼睛询问道。

    “哦,你说隔壁的那个死胖子啊,他今日有事出门了。至于去干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告诉我。”油腻胖子眼睛也不眨地的回道。

    “哦,胡兄可知他何时归来?”朱平安又问道。

    “可能今日归来,也可能明日,也可能三五日,也可能......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油腻胖子耸了耸肩,摊开两只手,表示他对此不清楚。

    朱平安、刘大刀随油腻胖子返回他所租宅院,宅院空空如也,再无他人。

    朱平安相约明日再来拜访徐渭。

    第二日休沐已结束,朱平安趁中午时间,带着刘大刀再次来到了徐渭所租的宅院。和昨日一样,宅院依旧紧闭大门,依旧也是从里面闩上的。

    “咚咚咚......”朱平安上前敲门,“徐先生在家吗?胡兄在家吗?”

    宅院很安静,并无鸡鸣狗叫,也没有人回应,像是没有人居住似的。

    “咚咚咚......”朱平安只好再次上前敲门。

    这次终于有人回应了,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暴躁鹤鸣一样的抱怨声,“谁啊,大清早的咣咣咣敲门,扰人美梦,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额,这话有点熟悉啊,昨天敲门的时候,油腻胖子是不是就是这样抱怨的?

    这次也是抱怨,不过朱平安听着,似乎还有一阵兴奋,嗯,没错,就是兴奋。

    “死胖子,还大清早呢,这都晌午了,你还做美梦呢,你是猪啊,这么能睡。”听到油腻胖子的抱怨,刘大刀忍不住开怼了。

    “哦,是你们啊。又来找隔壁的死胖子啊,啊........我正做美梦呢,梦中我高中举人,正在享用鹿鸣宴呢,那美酒佳肴真是啧啧......”

    嘎吱一声开门声后,油腻胖子光着大腿,裹着床单,顶着鸡窝头,出现在门口,造型与昨天几乎如出一辙。

    油腻胖子在抱怨的时候,眯着一双眼睛看朱平安,眸子里兴奋的光芒闪烁不已。

    “还高中举人呢,就你这一觉睡到大中午的,也只能做梦过过瘾了。”

    刘大刀很是看不惯油腻胖子的颓废样,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怼了一句。

    “呵呵,又打扰了胡兄美梦,真是抱歉。正好,我们也没吃饭,胡兄若是不嫌......”

    朱平安微笑拱手道。

    听了朱平安的话,油腻胖子眯着的一双眸子顿时灿然溜圆,兴奋的打断朱平安的话说道,“不嫌,不嫌,我这人啊就是心太软,不会拒绝人......”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我本明珠,光彩夺目

    这一次,朱平安请油腻胖子换了一家酒楼——状元楼,点了一仿版鹿鸣宴。

    标准的鹿鸣宴,朱平安是没有办法的,并不是说舍不得银子,而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上次,朱平安中举的时候,吃过一场鹿鸣宴,其中冷热菜品甜点汤膳达五十八道之多,而且很多菜品当场做不出来,需要提前数日准备,甚至最费时日的那道叫“蜜渍鱁鮧”的菜,耗时达百日之多。所以,朱平安只能请油腻胖子吃一顿仿版的鹿鸣宴。

    便是仿版的鹿鸣宴,菜品也有一十八道之多,鹿肉、鲤鱼、鳖等象征高中的菜品一应俱全。

    油腻胖子初时如饕餮,吃的畅快淋漓,不过盏茶时间过后,胖子却又蓦然失落了下来,像是心底伤心事被触发了一样,放下筷子,唏嘘不已。

    “胡兄,可是酒菜不合口味?”朱平安看到油腻胖子蓦然失落,不由关心问道。

    “非也,非也,只是触景生情罢了。”

    油腻胖子唏嘘道,想到伤心事,再看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忽然觉的不香了。

    “不知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要胡兄开口,在下一定不会推辞。”

    朱平安询问道。

    “唉,此乃吾个人之战,非他人可为也。”油腻胖子叹了一口气道。

    “哦?”朱平安看向油腻胖子。

    “唉,我进学数十载,乡试数次,一直未能得尝鹿鸣宴,今日品此宴,不免感慨万千......”

    油腻胖子说到这里,不由感性了起来,仰面四十五度,眼角都微微湿润了。

    朱平安看着感性的油腻胖子,不由有些同情,按照历史记载,你接下来还会乡试数次,但是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孙山在前而你在后。如果历史不改变的话,你这一生都止步于秀才,与正宗的鹿鸣宴无缘。

    “鹿鸣宴算啥,我家公子连琼林宴都吃过。”刘大刀听到了油腻胖子的话,不由一脸骄傲的说道。

    鹿鸣宴是新进举人的庆功宴,而琼林宴则更高档,是新科进士的庆功宴。

    刘大刀跟着朱平安这么久,见识长了多了去了,这两种宴席还是知道的。

    “哈?你家公子连琼林宴都吃过?这么年少......”油腻胖子听了刘大刀的话,不由大吃一惊、脸色大变,不过数秒过后,油腻胖子又笑了,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饭菜,扯了扯嘴角对刘大刀说道,“也是,也是,像你们这种家庭,这样的鹿鸣宴、琼林宴不知吃了多少了。”

    油腻胖子以为刘大刀所说的琼林宴,是在酒楼仿照琼林宴标准点的琼林宴呢,就像今天的这种鹿鸣宴一样,所以才从吃惊中淡然起来。

    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别说吃过琼林宴了,就是顿顿吃琼林宴,油腻胖子都不奇怪。

    一开始的时候,油腻胖子还以为刘大刀说的是正宗的琼林宴的,所以一开始油腻胖子被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你家公子吃过琼林宴?!你家公子那么年轻,连弱冠都没有,就不仅中了举人,连进士都中了?!

    怎么可能,大明朝立国百年了,不到弱冠之年就中举人的,那都是相当的少年,能以不到弱冠之年就中进士的,那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哦,对了,去年恩科的时候,大明朝立国百年以来才有那么一个不到弱冠之年中状元的状元郎,那是叫什么来着,朱什么安来着......

    你家公子总不可能是他吧?!

    呵呵!怎么可能!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若果真这么巧,老子回头真当看门狗去。

    唉,说起那个状元郎,其实自己跟他也是一同参加过考试的,就是前年的乡试,当时自己也参加了的,不过可惜,人家一战成名、一鸣惊人,成了南直隶最年幼的举人,享用了正宗的鹿鸣宴,而自己则是名落孙山,窝在客栈,一边吃着残羹冷炙,一边听着客栈里别人吹捧那个少年......

    “鹿鸣宴......老子发誓,一定要吃一次正宗的鹿鸣宴!”油腻胖子狠狠发誓,然后化悲痛为力量,康康康,对着桌上的饭菜一顿造。

    “我相信胡兄。”朱平安点了点头,勉励道。

    “我相信你的眼光。”油腻胖子伸手撕下来一个蹩腿,觉着赞了一声朱平安。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大刀听了油腻胖子的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怎么,信不信,下次乡试,我中一个举人给你看看。”油腻胖子一口将蹩腿塞进嘴里,对刘大刀说道,自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flag。

    “不信。”刘大刀很不给面子。

    “你!哼!你且记住我今日之言,下次我一定中个举人与你看,当时候我品尝了正宗的鹿鸣宴,再详细与你说说鹿鸣宴菜肴的个中滋味。”

    油腻胖子高高举起flag,用力的挥了两下。

    朱平安看到油腻胖子连着立了两次flag,忍不住想要捂眼,不忍直视。

    一般来说,立了flag的人,往往都会被打脸。而油腻胖子的结局,朱平安早已知晓,所以不忍直视。

    “呵!”刘大刀呵了一声。

    “怎么,你不信?!”油腻胖子瞪眼看向刘大刀,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没告诉你而已!我上次乡试,初试时,我可是被点为了第一名!”

    “你,初试第一名?!”刘大刀吃惊了,看向油腻胖子,满是怀疑。

    朱平安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也不怀疑。因为这是实情,这一段经历,历史上也有记载。

    “绝无戏言,初试第一,如假包换!”油腻胖子仰起头,眼睛略有怀念。

    “结果呢?”刘大刀又看向油腻胖子。

    “咳咳,我本明珠无暇,光彩夺目,然光太盛,晃瞎了赏珠人的眼睛。”

    油腻胖子咳嗽了一声道。

    “啥意思?能不能说人话?!”刘大刀听不懂油腻胖子的话,瞪眼道。

    “咳咳,考官眼瞎了,不识货,欣赏不了我的锦绣文章,我没中举,名落孙山了......”油腻胖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微微有些面红耳赤的说道。

    “都落榜了,那你还说个啥......”刘大刀听懂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油腻胖子面红耳赤。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no作no die

    “科举考试本为国家遴选栋梁之才,可是却以八股文作为遴选标准,以八股取士,取的是什么士?!荒唐,荒唐......可笑,可笑......”

    油腻胖子尴尬过后,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情绪激动的说道,对八股取士愤慨不已。

    朱平安听了油腻胖子的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很赞同胖子的话。

    科举考试绝对是历史的进步,绝对是政治正确,但是八股取士之法却是历史的倒车。

    八股文是一种文字游戏,固然其可以遴选出一部分才思敏捷之辈,但是更多的是脱离实际的书呆子,现代对八股取士分析的很透彻,八股限制了人们的思想,束缚了人们的思想自由......这里就不多说了。

    “荒唐可笑?!那你还要参加考试,还说要中举......”刘大刀嗤笑。

    “现实就是这么操蛋,我也只能跟着脱了裤子......”油腻胖子说着,重重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然后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倨傲着身子歪着头冲朱平安努了努下巴,带着酒气问道,“嘿,你参加过科举吗?”

    朱平安点了点头。

    “你既然下场玩过,那应该知道八股取士是什么德行吧?”油腻胖子对朱平安说道。

    朱平安点了点头,“略懂一二。”

    “我告诉你,八股取士就是一坨狗屎!”油腻胖子谈到八股取士,不是一般的激动,唾弃了一番八股取士后,油腻胖子又对朱平安说道,“我第一次参加乡试,当时题目是‘原壤夷俟,阙党童子将命’。”

    说到这,油腻胖子顿住了,侧头看向朱平安,问道,“你可知这题何也?”

    “此题为截搭成题,‘原壤夷俟’出自《论语宪问篇第十二》‘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阙党童子将命出自《论语宪问篇第四十四》‘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朱平安应声回道。

    科举考试中八股文的题目都是选用“四书五经”里的字句,不过四书五经也就十数万字而已,这么多年科举考试下来,可以考的题目几乎都出过了。为了避免重复出题,影响公平,这种割裂经文、拼凑嫁接的题目也就应运而生。作这种八股,需要迅速找到似是而非的句子的出处,然后破题答题。

    到了大明之后,朱平安对八股文这种入仕工具下了极大的功夫,对四书五经也好,对八股文也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种截搭只是小儿科。

    “嗯?不错,你有资格听我往下说了。”油腻胖子略有意外,没想到对面这个富家公子竟然能如此快速的破题,满意的点了点头。

    “呵,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刘大刀听了油腻胖子的话,忍不住呵了一声。你一个秀才,竟然考较状元,还对状元说你有资格听我往下说!

    “至于你,那是对牛弹琴了......”油腻胖子扫了一眼刘大刀,昂起了下巴。

    刘大刀回以呵呵。

    “你可知我是怎么破题作文的?!”油腻胖子脸上神采飞扬了起来。

    朱平安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原攘夷侯,夫子以杖叩其头,原攘三魂渺渺,七魄茫茫,一阵清风,化而为阙党童子。”油腻胖子自斟自饮了一杯后,从座位上起身,抑扬顿挫的朗读道。

    “妙哉,妙哉!”朱平安闻言,忍不住击掌赞叹,“如此奇文,岂能不中?!”

    “如果考官的眼神跟你一样就好了。”油腻胖子颓然瘫坐在了椅子上。

    “不应该啊。如此奇文,竟能不中,当时主考官是谁?”朱平安不解道。

    “当时的主考官名讳林默予。”油腻胖子提到主考官的名字,兀自忍不住咬牙切齿。

    “林默予?!不会吧?!”朱平安默读了一遍名字,很快就有印象了,不过印象中林默予的风评还可以啊,对于末学后进多有劝学之举,不是胡乱之人啊。

    “怎么不会!”油腻胖子想到往事,情绪兀自激动非常,伸手从桌上又撕下来一个蹩腿,用力的啃了一口,仿佛啃的是林默予的肉似的。

    “林考官可有评语?”朱平安问道。

    “这个老学究嫌我文章太短,给我批‘文章太短脸皮厚,名次排在孙山后。’”油腻胖子提到林默予给他的评语,一张肥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朱平安听了林考官对胖子的评语,微微皱了皱眉头。

    文章是短了些,不过浓缩的都是精华啊,另外,林考官评语中的“脸皮厚”是什么鬼。但看文章的话,如何能看出脸皮厚来?总不能看人家长得胖就说人家脸皮厚吧?林考官的这一句评语,不免有些儿戏了,这跟大众眼中的林考官为人有些不符啊,朱平安一时间想不通所以然。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于是,朱平安抬头看向胖子,问道,“胡兄,林考官缘何会评语‘脸皮厚’?其中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是他眼瞎、嫉贤妒能,欣赏不了我的佳作和画作......”

    油腻胖子咬牙道。

    “欣赏不了你的佳作和......等等,胡兄,你方才说什么,画作?!”

    朱平安听着听着觉的不对经了,你自称佳作没毛病,可是画作是什么鬼?!

    “哦,考题如此轻松随意,我提笔一蹴而就,剩下大把时间没有事干,于是我就在考卷后画了一幅画......”油腻胖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什么?!你在考卷后画了一幅画?!

    朱平安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除了一句“no作no die why you try”之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科举考试啊亲,不是过家家,能不能严肃一点,你在试卷后面画一幅画,这不是作死吗!

    你这相当于在考卷上做标记啊!试卷上有画的就是你的试卷啊。理论上来讲,你这是作弊啊。你这样作,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敢录取你啊。科举舞弊是动摇统治根基,这是哪个封建王朝都是重罪中的重罪,若是考官敢录取你,那他不仅仕途不保,便是人头也保不住了啊。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人山人海,知己难求

    听到油腻胖子考卷作画的“壮举”,朱平安久久不能平静,不能理解油腻胖子神奇的脑回路。

    “你画的什么画啊?”刘大刀好奇的问道。

    “我画了一个供桌,点了三柱清香,自己身着举子服在家里祭祖告诉祖辈我中举的消息......”油腻胖子伸出油乎乎的手指,移开几盘菜,就在桌上简单勾勒了起来,很快就将他当时所作的画,简单却形象的呈现在了桌子上。

    胖子的自画像还真是形象,简单几笔,却将胖子自己的精气神全都赋予其上,身着举子服,手持三柱清香,意气风发的在供桌前祭拜祖先。

    为何林考官会评语文章太短脸皮厚了,至此,朱平安完全明白了。

    你这考试还没结束呢,就画了自己中举祭祖图,怪不得考官说你文章短脸皮厚......估计林考官当时看到你的考卷和画作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诸葛亮骂王朗的那句话“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还真不愧奇才之名,所行之事,匪夷所思,一般人绝对理解不了。

    “这画形神兼备,何其之妙,林老学究迂腐至极!不懂欣赏!”油腻胖子咬牙道。

    朱平安哭笑不得,正要给胖子科普一下科举禁忌事项,就听到油腻胖子哈哈笑了起来。

    “胡兄,因何事发笑啊?”朱平安问道。

    “哈哈哈......你说巧不巧,一晃数年过后,又一届乡试,我竟然又遇到了林老学究作主考官。你不是嫌我文章太短吗?长文谁不会啊。这一次,我就写一个长文给你看。于是我啊,哈哈哈......不仅把试卷写的满满的,还将桌子、椅子上全都写的满满的,最后交卷时,我扛着桌椅一起交了上去,你是没看到,当时那老学究脸绿的啊......”

    油腻胖子哈哈笑着说道,尤其是在说道林考官脸绿时,更是high到起飞。

    朱平安嘴角抽搐......你特娘的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胡兄,你可知科举考试的禁忌?”朱平安一脸无奈的看向油腻胖子。

    “然也。”油腻胖子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朱平安无语道。

    “兴之所起,何须压抑,我就是如此汉子。”油腻胖子挺了挺胸膛,一副浑不吝的说道。

    朱平安顿时无语。你这样,如何中举?!

    “当然,后来,我还是压抑了的,如此之事,就没再做了。”油腻胖子唏嘘道。

    朱平安闻言,嘴角又抽了抽,对胖子的话表示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胖子你虽然在行为上没有如此跳脱了,不再在试卷上画画、在桌上作文了,但是你在科举考试八股答卷行文上肯定还是跳脱、夹带私货......

    八股考试在四书五经中取题,内容也要模仿古人语气,代圣人发声,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不能离经叛道,不能有违背圣人经义、与圣人不合的观点,否则名落孙山是必然的。

    胖子是个奇才,思想超越这个时代,秉性又是如此,想让他不夹带私货,太难了。不过,若是这一个毛病不改的话,想要中举,难于上青天!除非将所有考官都打通了,对你一路绿灯,不然你就是一个中举绝缘体。

    “胡兄,科举考试,八股作文讲究遵循圣人之言......”朱平安忍不住提醒道。

    “圣人说的话就一定都对吗?”油腻胖子扭头,看向朱平安,发出了灵魂之问,“朱子他们批注的圣人之言就一定是圣人要表达的意思吗?”

    质疑圣人,质疑朱熹!

    你果然很有想法,思想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诚然,圣人不一定对,朱子的批注也不一定是圣人要表达的意思,不过......

    不过,若是想要通过科举,你就得默认他对,默认朱子的批注就是圣人要表达的意思。

    这是科举正确。

    “胡兄,圣人之言,不一定都对,朱子的批注也不一定就是圣人要表达的意思。”朱平安回道,接着又提醒胖子道,“不过,胡兄若想要通过科举,就得默认圣人之言放之四海而皆准,朱子之批注就是圣人要表达的意思....行文观点与朱子相同,不能有悖......”

    “你比别多走了一步,但可惜仍是个俗人,唉,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

    油腻胖子听了朱平安的话,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息了起来。

    呃......

    我是一个俗人?!

    你知道资本主义吗?你知道马列主义吗?你知道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吗?你知道哲学吗?你知道相对论吗?你知道物理化学吗?你知道......

    呵呵,信不信,我随便挑一个出来给你讲讲,都能把你惊死在这里。

    听到胖子说自己是一个俗人,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

    “唉,世界这么大,人山又人海,我的知己啊,你在哪里?!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油腻胖子摸了一把嘴角的油渍,怅然感叹,像是一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孤兽一样,

    “你的知己,我倒是知道一个。”朱平安见胖子失落的模样,不由说道。

    “哦,谁?他有何资格做我的知己。”油腻胖子好奇又不相信的问道。

    “此人信金,名人瑞,字圣叹。”朱平安回道。

    “金圣叹?!圣人的叹息吗?这人名字倒是有点意思,不是你胡诌的吧?!”

    油腻胖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平安,怀疑道。

    “金圣叹,真人也,非我胡诌。”朱平安一脸坦然的与油腻胖子对视,因为金圣叹确实是真人,只是年代在百余年后的明末清初而已。

    看到朱平安目光里的坦然、坚定,油腻胖子相信确有金圣叹这个人。

    “就算有金圣叹此人,他又有何资格称我知己?”油腻胖子耸了耸肩膀道。

    油腻胖子很是怀疑。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他的知己,或许还没有出生吧,因为至少到目前,他还没碰到一个,别说一个了,就是连半个也没有碰到。所以,油腻胖子对朱平安口中所说的金圣叹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四个耳光

    金圣叹有何资格做你的知己?!

    呵呵,若是金圣叹也无资格做你的知己的话,那天下就没有人可以做你的知己了。

    朱平安看着油腻胖子微微笑了笑,缓缓说道,“金圣叹如胡兄一样,多次参加过科举考试。”

    “这又如何,参加过科举考试的海了去了,他们都能做我的知己吗?!如果按你这个逻辑理解的话,那我就海内存知己,到处是知己了。”

    油腻胖子摇了摇头。

    “我举两个例子,胡兄自己判断金圣叹此人是否有资格做你的知己。”

    朱平安微笑道。

    “呵呵,汝且道来,我听听看。”油腻胖子一脸漫不经心的回道。

    “有一次他参加了科举考试,题目为‘吾四十而不动心。’”朱平安缓缓说道。

    “此孟子之言也。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油腻胖子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此题易尔,无甚新意。”

    没有新意?!

    嗯,确实,如此一道八股题目,对于绝大部分读书人来说,确实简单没有新意。

    不过,这也分人。

    “胡兄,可知金圣叹是如何作答的吗?”朱平安扯了扯嘴角,问油腻胖子。

    “我又不是他,如何知之。”油腻胖子耸了耸肩,翻了一个白眼。

    “若是胡兄,如何答之?”朱平安对胖子的白眼视而不见,好整以暇的问道。

    “孟子四十不动心,其境界与孔圣四十不惑,同也。何为不惑,《论语·颜渊》篇有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以此角度破题,小兄弟以为然否?”油腻胖子随口道。

    “然也。”朱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是如何作答的?”油腻胖子问道。

    “胡兄且听好了。”朱平安微笑着开口道,“金圣叹在试卷的第一行写道:空山穷谷之中有黄金万两,蒹葭露白而外有一美人。试问君子动心否?然后紧接着在试卷的第二行写道:动心,动心,动心,动心,动心,动心,动心,动心......连着写了三十九个‘动心’。”

    “什么?!”

    油腻胖子一开始还漫不经心,等到听朱平安说完,整个人好像触电了一样,嗖一下子离席而起。

    “孟子云‘四十不动心’,那么在四十岁之前的三十九年,他面对黄金、美女都是动心的,所以金圣叹他连写三十九个动心?!妙哉,妙哉!金圣叹,果真秒人也!”油腻胖子站起来后,激动的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

    “知金圣叹者,胡兄也。”朱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考完后,考官追问金圣叹缘何写三十九个动心,金圣叹的解释与胡兄如出一辙。”

    “还有一个例子呢?”油腻胖子再也不复方才的漫不经心了,激动的追问道。

    “另一个例子也是考试。金圣叹三十九个动心,自然名落孙山。等到下届科考,金圣叹又前往考试,这一次的题目是‘西子来矣’。”朱平安在胖子的催促下缓缓说道。

    “西子来矣?!评论西施出使吴国乎......”油腻胖子很快就破题了。

    “然也。”朱平安点了点头。

    “金圣叹如何答之?!”胖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金圣叹是如何答题的了。

    “金圣叹在试卷题道:出其东门,西子不来;出其南门,西子不来;出其北门,西子不来;出其西门,西子来乎?西子来乎?西子来矣。考官看了金圣叹的试卷,勃然大怒,评道,美人来矣,可惜你一个功名丢矣!”

    朱平安将金圣叹的另一个科考伟绩也告诉了油腻胖子。

    “哈哈哈哈......好一个西子来矣,妙哉,妙哉,当浮一大白。”胖子哈哈大笑,说着将茶水倒在地上,拎着酒壶倒了满满一茶杯酒,一饮而尽。

    “呵呵,金圣叹可有资格做胡兄的知己乎?”朱平安微笑着问道。

    “有,他当然有资格做我的知己!不过,我却没有资格做他的知己。”油腻胖子感叹道,“金圣叹视功名为粪土,其心剔透,其意自由,我不如也。”

    金圣叹视功名为粪土,其心剔透,其意自由......

    从两则故事里,你就能看出这些来,也有资格做金圣叹的知己了。

    “世上竟然有此神秀之才,我却不知,真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

    油腻胖子情绪激动的连连拍自己的大腿,然后一脸殷勤的看着朱平安,连连追问道,“小兄弟,快快告诉我,金圣叹哪里人士,家住何方?”

    “金圣叹,苏州吴县人也......”朱平安回道。

    “什么?!苏州吴县?!相距绍兴也不过四百余里,如此神俊之才,近在咫尺,我却不知!真是该死,该死。”油腻胖子说着自己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一旁的朱平安和刘大刀都看懵了。

    油腻胖子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后,便对朱平安和刘大刀抱了抱拳,道了一声,“多谢款待,我先失陪了。”,然后就拔腿要往外走。

    “胡兄何去也?”朱平安眼疾手快抓住了油腻胖子的袖子。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我去拜访金圣叹去。”油腻胖子一边扯着袖子,一边着急的说道,“小兄弟不要拦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金圣叹了。”

    朱平安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你现在去苏州哪里找得到金圣叹啊。他是明末清初人,现在还没出生呢。你现在去,只能找到他的爷爷的爷爷。

    “咳咳,胡兄,胡兄,金圣叹先生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朱平安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总不能告诉他金圣叹现在还没出生吧。

    “什么?!不在人世了?!”油腻胖子闻言,顿时像是皮球泄气了一样,瞬间萎靡了下来,然后整个激动地又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如此人物,近在咫尺,我却错过,我真是罪该万死,我真是死不瞑目!”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你打包饭菜,我打包画

    虽然痛惜金圣叹不在人世,但是有金圣叹的典故佐酒,油腻胖子还是喝了一个微醺。

    虽然喝了一个微醺,脚步虚浮,油腻胖子还是坚持要给他家的狗子打包剩菜。

    今日胖子胃口不佳,剩菜剩下了很多,加上大半坛酒,一个人根本拿不了,更不用说胖子还微醺脚步虚浮了。于是,朱平安和刘大刀变成了胖子的劳力,刘大刀提着两个食盒,朱平安抱着一坛酒,送胖子回家。

    “有劳,放在这,你们可以回去了。”才走到家,油腻胖子就靠在门框上,挥着胳膊送客了。

    “胖子,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公子又请你吃饭,又送你回来,又帮你拿东西的,这才把你送到家,你就赶人了,连杯茶水都请我们喝,就是卸磨杀驴也没有这样卸的。”刘大刀见胖子如此卸磨杀驴,差点没将手里的食盒丢到地上。

    “咳咳......”胖子有些脸红的说道,“我家里连茶叶都没有,如何请你们喝茶水。”

    “没有茶,连水也没有吗?”刘大刀哼了一声。

    “水倒是有,只是你们啥家庭啊,哪能喝得下白开水啊。”油腻胖子回道。

    “喝得下,喝不下,你也得问问啊,多少意思一下哈。”刘大刀撇了撇嘴。

    “好,家里破碗几个,白水一壶,你们要不要进去喝碗水啊?”油腻胖子应付道。

    “好啊。”

    朱平安在油腻胖子话音刚落,就点头应下了。

    “哈,不喝啊,那......啊咧,你竟然应下了了?!”胖子压根就不认为朱平安会应下,所以说的话都是以朱平安拒绝为切入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了,朱平安刚才竟然应下来了,顿时吃惊的嘴巴咧的老大。

    “嗯,喝了些酒,又走了一路,这会还真是口渴的不行。胡兄盛情,我们就不作假了。”朱平安在油腻胖子吃惊的目光中,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口渴的紧呢。”刘大刀跟着说道。

    “呃,我家只有白开水啊,一根茶叶都没有,真不是夸张,这样你们也喝的下?!”油腻胖子再次重复了一遍,一脸老大不情愿的说道。

    “当然喝得下,太能喝的下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我家是山村农户,大刀是山村猎户。白开水从小喝到大,茶水什么的都是逢年过节才喝的。”朱平安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从胖子身边挤进了院子。

    “谢谢招待,快去倒水吧。”刘大刀紧随朱平安身后,从胖子身边挤进了院子。

    朱平安走进了胖子所住的屋子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胖子还真是邋遢。

    这屋子里简直像是猪窝一样,又乱又脏,衣服随手撇,垃圾随手扔,地上几乎堆满了垃圾和杂物,朱平安进屋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

    餐桌上碗倒碟翻,残汤剩饭流了半桌子,剩下的半桌子也是油污污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桌子了,椅子凳子东倒西歪,只有一个立着的。床上脏兮兮的,被子胡乱的堆在一角,床单也都是黄黄的,床底下堆着鞋、袜子、衣服......

    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朱平安进门的时候差点没被熏一个跟头。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勉强称得上干净,那就是书桌。虽然书籍摆放的不整齐,但是比屋里其他地方好多了,算是难得的一方净土了。

    怪不得胖子不愿意自己和刘大刀进来啊,原来是不想让人看到有损他形象的一幕。

    朱平安顿时了然。

    “咦,这桌上残汤剩饭有点眼熟啊,这不是你昨天打包打回来喂狗的吗?!怎么跑到餐桌上了?怎么着,你家的狗子也上桌吗?!”

    刘大刀看到桌上的残汤剩饭,不由抬头看向油腻胖子,连番问道。

    “咳咳,你们随便坐,随便坐,我给你们倒水去。”油腻胖子咳嗽了一声,装作没听到刘大刀的话。

    “你这里简直就是猪窝啊。”刘大刀撇了撇嘴,“怪不得你愿意我们进来啊。”

    “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乱些就乱些,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油腻胖子厚着脸皮道。

    “胡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此环境,住着也不舒服吧。大刀,来,搭把手,咱们一起帮胡兄简单收拾下屋子。”朱平安闻言,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招呼刘大刀一起收拾屋子。

    “咳咳,这怎么好意思......我给你们拿扫帚......”油腻胖子嘴上说着怎么好意思,可是行动上却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两个小扫帚,递给朱平安和刘大刀。

    递完工具,油腻胖子就开溜,一点也没有一起收拾的意思。

    “死胖子,回来,这是给你收拾屋子,你也别想闲着,快去给我干活!”

    刘大刀一手就将胖子给拽住了,虽然胖子又高又胖,但是在刘大刀手里就跟崽一样。

    “咳咳,我是去给你们倒水。”油腻胖子借口道。

    “少来,这个时候喝什么水,打扫完再说。”刘大刀一把将胖子拽到跟前,对胖子吩咐道,“告诉你,我们扫,你收拾,别想偷懒。”

    “公子,你歇着,我跟胖子收拾就好。”刘大刀收拾了刘大刀,转身对朱平安说道。

    “没事,人多干得快。”朱平安笑着说道,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大约小半个时辰,朱平安跟刘大刀,再加上磨洋工的油腻胖子,才将屋子收拾好。

    “哇,没想到房间是这个样子。”

    托朱平安和刘大刀的福,油腻胖子第一次看到他住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刘大刀都懒得吐槽胖子了,催促道,“倒水去吧,嗓子干的都冒烟了。”

    “对对,喝水,喝水。”油腻胖子倒了三碗水,放在书桌上,请朱平安和刘大刀喝水。

    他的书桌比餐桌干净多了,虽然餐桌刚才也收拾了,但是桌上的油污不太好处理,这个需要用皂角来处理,不过胖子这没有皂角,所以餐桌只是用抹布擦了明显的污渍,油污得改日胖子买了皂角再处理了。

    “嗯,你这画不错啊。”朱平安在喝水时,翻了下胖子的书桌上叠放的宣纸,对胖子说道。

    “这画啊,是我自娱自乐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油腻胖子并不在意的回道。

    “我对胡兄画作非常喜欢,不知胡兄能否割爱。”朱平安拱手道。

    “练笔之作而已,小兄弟不嫌弃,就拿去。”胖子一点也不在意。

    朱平安顿时喜笑颜开,一张脸笑的跟朵花似的,将胖子的画视若珍宝,还请胖子在画作上题字按戳。胖子对朱平安印象也不错,连续请客,而且还帮他收拾屋子。对于朱平安的请求,自无不可。他翻腾了翻腾,找出来一个印戳,按在了画作上,留下了龙凤凤舞的“天池渔隐”四个大字。

    看到“天池渔隐”四字印戳,朱平安笑的更灿烂了,眼睛里仿佛冒出金星来了,对画作更是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卷起收好,仿佛画作不是画作,而是什么无价之宝似的。

    “公子,一副破画而已......”刘大刀见状,不解道。

    “什么,你也想要一副?!”朱平安好像听错了刘大刀的话一样,惊讶出声,然后看向油腻胖子。

    “拿去。”胖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并不当回事。

    “公子,没有,谁稀罕......”刘大刀连忙解释道。

    “什么,桌上的画你都想要......”朱平安仿佛喝多了,又一次听错了。

    “拿去,拿去,都拿去......”油腻胖子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这些画作都是他当初为了私塾招生画的,当做宣传向路人散发而已。

    于是,朱平安请胖子在每一幅画上题了几个字,按了印戳后,全都打包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薅羊毛计划

    朱平安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抱着一摞画卷,走在回程路上,仿佛抱着一摞摞金条一样,不仅眼睛里闪烁着金星,似乎连走路都幸福的发飘了。

    “公子,不就是胖子的几幅练笔之作嘛,怎么感觉被您当成宝贝了,公子的字画不比他好一百倍啊。”刘大刀对此很是不解,疑惑的说道。

    “这就是宝贝。”朱平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从中取了一卷字画递给刘大刀,“大刀,给,这是你的。”

    刘大刀摆了摆手,拒绝了朱平安的好意,他对胖子的画很是嫌弃,“公子我才不稀罕那邋遢死胖子的画,这画我拿回去上厕所都嫌硌得慌。”

    擦屁股?!

    你拿这画擦屁股?!你还真是奢侈!比阿拉伯土豪用金厕纸都奢侈一百倍!

    不过!

    刘大刀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还是算了,这字画给他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

    朱平安只好将字画收了回来。

    “公子,这两天大鱼大肉,总觉得太便宜那个邋遢无耻的死胖子了......”刘大刀说道。

    便宜?!

    不!

    这些画,随便哪一幅放到后世,都能卖出上千万的价格。一幅画的价值,都够请胖子吃一辈子的大鱼大肉了,更别说自己手里有八幅画了。

    所以说,不仅没有便宜胖子,相反,自己还占了胖子天大的便宜。

    当然,这些话没法告诉刘大刀,而且即便自己告诉刘大刀,他也不会信。

    刘大刀不识画的价值,即便自己将画强行给了刘大刀,他也不会好好珍藏。刘大刀一个粗人,又对胖子饱有成见,这画在他手上,很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被他给揩屁股了,即便不揩屁股,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根本就留存不住。

    所以,这画注定和刘大刀无缘了,还是在自己手上吧,再给大刀其他补偿吧。自己会好好珍藏这些画,不止如此,还要立一个家训,严令后世子孙小心珍藏这些字画。

    这些字画就是自己留给家族后人的宝贵财富,日后随便拍卖一幅画就足够家族度过一次难关了。

    嗯?!

    这么想一想,是不是利用机会,多薅胖子几把羊毛?!这胖子挺能败家的,有钱时大手大脚千金都能散尽,一点也没有储蓄概念,没钱时就卖画换酒、卖画度日;另外他性格孤傲,行为放达,厌恶权贵,富贵之人宴请求画他不去,反倒是左邻右舍的老百姓们,送他一把青菜、一条鱼、一杯酒,就能换到他的画作,老百姓们生计困难,不识他画作的价值,对他的画作不甚珍惜,留存甚少;再加上家庭原因,他的作品传到后世的不多。自己多薅他几把羊毛,也算是帮他把作品流传到后世了。

    当然,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像座师徐阶啊、王世贞啊、张四维啊、张居正啊、高拱啊等等等,有机会的都要薅几把。哦,对了,嘉靖帝的圣旨、小纸条这些都要珍藏起来,日后这些羊毛,不,这些字画可都是价值千金。

    这可比什么投资都要划算的多!

    此刻,远在京城的徐阶、王世贞、张四维、高拱等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

    夜半书房,朱平安在书桌上展开了从胖子那打包来的八幅画,欣赏的津津有味。两幅水墨葡萄图,其中一幅是雨后葡萄,寥寥数笔,画出了葡萄晶莹雨滴的神觉;一副螃蟹图,荷叶凋零,螃蟹爬行,画的螃蟹格外有趣,看来胖子的螃蟹也不是白吃的,爱吃螃蟹,画的也是形神兼备;三幅竹菊图,两幅蕉石图,俱是画的形神兼备,富有创造性。

    “咯咯,姑爷这是什么破画啊,也值得姑爷在这坐着欣赏了小半个时辰。”

    在朱平安津津有味的欣赏画作时,画儿端着热茶和点心来了,将热茶和点心放在一边,好奇的瞅了一眼姑爷欣赏了小半个时辰的画作,看着画作上一团又一团大大小小、层次莫明的墨,不由捂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破画,这画的是葡萄,笔墨飞舞,酣畅淋漓,不求其形,但求其意。”

    朱平安点评道。

    “不懂......我觉得姑爷随手涂鸦都比他画的好。”画儿看着朱平安,眼冒金星。

    我随手涂鸦都比胖子画的好?!朱平安听了画儿的话,自己的脸都红了。

    哪是我随手涂鸦逗比胖子画的好啊,胖子用脚的涂鸦都比我用心画得好。

    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在画画这方面胖子是有天赋的,至于自己,自己的字写的不错,可是画就算了吧。自己虽然有现代的经历,也动些西方的一些画技,但只是略懂而已,只是初学者的水平,画些小漫画什么的或许还行,但是论艺术价值,跟胖子这样的大师是完全没法比的。

    “咯咯,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这样乱七八糟的画,竟然被他当成宝贝。”

    妖女若男的讽刺声从身后传来。

    朱平安现在已经习惯妖女若男神出鬼没了,谁让人家轻功好,走路没声呢,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在画儿不解的目光中,在妖女若男嘲讽的目光中,朱平安又足足欣赏了盏茶时间,才依依不舍的将八幅画一一收起来,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

    “嘁,你那乱七八糟的破画白给我们都不要,还藏得那么严实......”

    妖女若男瞧见朱平安小心翼翼的劲儿,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噘嘴讥讽道。

    有眼不识金镶玉,说的就是你。

    朱平安回头微笑着瞧了一眼妖女若男,耸了耸肩,“汝之破画,我之瑰宝。”

    “还瑰宝呢,画儿啊,你该请一个好大夫给你们家姑爷好好看看眼睛和脑袋了,我觉得呀,他不是眼瞎了,就是脑袋被驴给踢坏了......”妖女若男闻言,冲朱平安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夸张的对画儿说道。

    “呸呸呸,你浑说什么,你才眼瞎了脑袋坏掉了......”

    画儿听到妖女若男说朱平安坏话,立马咬着嘴唇,用力的瞪了妖女若男一眼。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粮饷下来了

    今天是朱平安赴任的第二十三天,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日丽风和,朱平安依照惯例,依旧去臬台大人办公房间培养一下默契......

    往常朱平安一露面,臬台大人都会在朱平安开口前说一个“没”字。

    不过可惜的是,朱平安和臬台培养了二十三天的默契,在今天被臬台大人打破了。

    今天朱平安走到臬台办公房门口甫一露面,就看到臬台大人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热情的对自己招了招手,温声道,“子厚过来了,快快进来。”

    (⊙o⊙)…朱平安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脸上发自肺腑的露出了笑容。臬台大人打破了默契,那说明事情有了变化,那岂不是意味着粮饷有着落了。

    “拜见臬台大人,下官又来给您添麻烦了。”朱平安步入房内,微笑着拱手见礼。

    “哪里,子厚言重了,你这是对职责负责,本官高兴还来不及,何来麻烦。若是衙门人人都像你这样对职责负责,本官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臬台摆了摆手,一脸温和的微笑着,将朱平安好好的夸奖了一番。

    “衙门前辈皆是认真负责之人,下官这也是向前辈们学习。”朱平安谦虚道。

    “子厚你就别替他们说话了,他们什么样,我这些年早摸得清楚。”臬台摇头笑了笑,然后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在人后论短长,日后你就明白了。”

    朱平安想要接着为楚雄他们挽尊,不过臬台没给朱平安机会,臬台接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念念不忘的兵备粮饷,朝廷已经批下来了。”

    果然如此!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听到臬台大人说兵备粮饷已经批下来后,还是忍不住兴奋不已。

    “兵备粮饷已经批下来了?!多谢臬台大人费心,兵备粮饷才能这么快批下来。”朱平安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连连向臬台大人拱手道谢。

    “呵呵,其实我也就会写了几份申请而已,再说了,协助子厚整饬兵备,也是本官份内之事,子厚无需谢我。”臬台大人微笑着摆了摆手。

    “自然要多谢臬台大人,若非大人担着责任,不厌其烦、不怕朝廷见怪的屡次三番向朝廷打申请,这兵备粮饷也无法这么快就批下来。”

    朱平安坚持向臬台大人道谢。

    “呵呵,子厚,你这次可是拜错庙了。这次朝廷之所以这么快批下来,都是托了徐阁老的福,本官可不敢居功。我听说啊是徐阁老在廷议倭患之时,提到了民团是卫所、新军的有益补充,尤其是在倭患严重的江南,要重视民团作用的发挥。也正是因为徐阁老对民团的重视,兵部才这么快批准了我们的兵备粮饷申请。”臬台大人微笑着说道。

    朱平安闻言,嘴角微微扯起。果真是朝廷有人好做官啊,算算时间,自己向座师徐阶呈递信函也不过才过了十几日而已,抛除信函在途时间,信函到达座师徐阶手上也不过十日左右而已。再除去兵部有关部门决策时间以及兵部批示文函抵达提刑司的时间,估计信函送到座师徐阶手上后,座师徐阶当天或者隔天就不着痕迹的帮自己解决了兵备粮饷问题。

    如此神速,不愧是座师徐阶。

    而且,座师徐阶的处理方式也很艺术,很有政治手腕。如果座师徐阶直接对兵部施加影响力,令兵部关照自己,尽快批准兵备粮饷申请的话,或许会适得其反。因为,严嵩一党对兵部的影响力比徐阶深多了。自己当初得罪了严党,这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兵部的严党党羽不给自己下绊子都算好的了,怎么会让自己的兵备粮饷神情顺利呢。

    座师徐阶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并没有采用这种适得其反的方式,而是在廷议时,在圣上面前点出了民团在的作用,特别点了下倭患严重的江南要额外重视民团作用的发挥。阁老发话了,圣上也默许了,六部等有司当然要提高重视并加以贯彻落实了,兵部自然不会例外。然后,兵部就注意到了江浙提刑按察使司提交的兵备粮饷申请,也没有多想,顺手也就批了。如此方式,充分体现了座师徐阶的政治智慧。

    徐师不亏是徐师,朱平安佩服不已。

    “这是朝廷下发的批示公文,子厚拿着去应天兵部列支粮饷就可以了。”

    臬台将朝廷批示的公文递给朱平安。

    朱平安双手接过批文,扫了一眼,发现申请的一万两粮饷,朝廷只批下来了五千两。

    一万两都是自己担心朝廷不批准,压缩了又压缩的结果,五千两也太捉襟见肘了。

    “朝廷财政紧张,能批下来五千两已经不错了。一般请示的预算,能批下来一半都算不错了。”臬台看到朱平安的表情,伸手拍了下朱平安的肩膀,接着说道,“子厚,须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初期带兵经验不足,民团人数不宜太多,以千人为限,这五千两粮饷,也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了。”

    “大人见教的是。”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

    千人?!这点粮饷可不够千人。以戚家军的军饷为例,戚家军一个士兵一年的军饷大约为十八两白银。这五千两白银也就仅仅够277人一年的军饷。

    这还仅仅是军饷而已,还没有算兵士的武器甲胄以及日常吃穿住用度。

    全都算上,这五千两银子,估计只够一百兵士一年的花销,还得省吃俭用才行。

    民团练兵一百?!

    玩呢?!

    一百人够干什么?!在这倭患日益严重的时期,一百人连个花都翻不起来。

    当然,这种情况朱平安早就预料到了,朱平安在等着朝廷批示粮饷,但是并没有将全部都寄托在这个批示上。朝廷批示的粮饷只是大义,有了朝廷的批示,有了朝廷发粮饷,那就表明这个民团是朝廷的民团,不是我朱平安的私兵,这个大义就站住了。粮饷的不足部分,自己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比如拉赞助啊、以战养战啊等等,方法多得是。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今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朱平安心满意足的从臬台大人房间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外长廊内的楚雄、张楚峰、卓彦三人。从他们那关心的眼神中,朱平安明白,这三个货又拿自己雅赌呢。

    这持续了多半个月的赌局,自己这个当事人是不是也该收点提成了。

    于是,朱平安嘴角挂着微笑,径直向他们走了过去,与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咳咳,朱小兄弟......”

    “朱大人......”

    毕竟他们拿朱平安作雅赌对象,看到当事人过来,他们不免有几分尴尬。

    “呵呵,恭喜你楚大哥,你赢了。”朱平安从怀里掏出朝廷批示公文。

    “真的?!粮饷下来了?!”楚雄闻言禁不住欢喜不已,下一秒瞥见朱平安意味深长的微笑,楚雄又禁不住尴尬不已,一双手搓了又搓,“啊?!咳咳,朱小兄弟,我们拿你兵备粮饷雅赌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从你们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了。”朱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楚雄的脸色更红了。张楚峰和卓彦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楚大哥、张大人、卓大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小赌怡情嘛。”

    朱平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哈哈哈,还是朱小兄弟明事理。来,让我们看看,嗯,果然如此,朝廷已于三日前批准了我们衙门的兵备粮饷申请,凭此公文便可去应天兵部支取粮饷五千两。”楚雄听到朱平安的话,放下了心中的尴尬,整个人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接过朱平安递来的公文,展开看了一遍,然后像是一只战胜了的大肥鹅一样对张楚峰、卓彦两人念道。

    “这么快就批下来了?!”张楚峰、卓彦两人难以置信,伸长了脖子。

    “呵呵,白纸黑字红章还能骗你吗?!你们自己看看,是不是这样写的!”楚雄昂首呵呵一笑,将朝廷批示的公文递给张楚峰、卓彦两人,任他们观看。

    张楚峰接过公文,看了一遍,又确认了一遍,不得不接受了粮饷已批的事实。

    卓彦也看了一遍公文,确认了这个事实,面瘫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哈哈,看完了吧,看完了就把公文还给朱小兄弟。朱小兄弟还要凭公文支取粮饷呢。”楚雄笑着将公文收了回来,还给了朱平安。

    “哈哈哈哈,愿赌服输,拿银子吧。你们两个赢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总算轮到我开张了。”楚雄哈哈笑着向张楚峰和卓彦伸出了双手,取笑道,“当初我输的时候可是爽快的掏银子了,你们总不会赖账吧?!”

    “什么赖账?!楚胖子你瞎说什么呢!不就一百两银子嘛!谁会赖账!”

    张楚峰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带着体温的百两面额银票,依依不舍的丢给了楚雄。

    “我的小宝贝!”楚雄以与他体型不相符的敏捷,接住张楚峰丢过来的银票,用力的亲了银票一口,一张肥脸笑的跟朵向日葵似的。

    卓彦一张面瘫脸虽然肉疼不已,不过是个愿赌服输的人,不舍却很爽快的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楚雄,“给,我都还没暖热呢。”

    “哈哈,卓老弟就是比某些人爽快。”楚雄一把接过银票,嘴角咧到了后脑勺,“银票你没暖热乎,也不用遗憾,老哥我帮你暖热乎。”

    楚雄看着手里的两张百两面额银票,一张肥脸笑靥如花,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就在他自我陶醉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一张银票,然后嗖一下子就将银票拿走了。

    谁敢抢我的钱?!

    楚雄急了,抬头就看到了朱平安,正拿着银票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楚大哥,我作为你们雅赌对象,相当于庄家,今天又帮你赢了赌局,见面分一半不过分吧。”朱平安笑眯眯的看着楚雄,晃了晃手里的银票,缓缓说道。

    “咳咳,咳咳,不过分,不过分。”楚雄一脸肉疼的说道。

    “呵呵,楚大哥慷慨解囊,资助衙门兵备粮饷,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朱平安在楚雄肉疼的目光中,眉开眼笑的将银票收了起来,抱拳道谢。

    朱平安打劫楚雄,并无一丝心里负担,一来楚雄财大气粗,这钱又是他赢来的银子,没有一点劳动加成;二来就像朱平安所说,自己作为雅赌对象又致函徐师帮他赢了赌局,这一百两银子是自己应得的分成。

    “对对对,资助兵备粮饷,我这是响应臬台大人号召,鼎力相助子厚。”楚雄闻言,连连点头,这个说法我喜欢,然后扭头看向张楚峰和卓彦,嘿嘿笑道,“臬台大人上次在桌上可是号召我们鼎力相助朱小兄弟,我可是将臬台大人的意志贯彻到底了,资助了朱小兄弟一百两银子的兵备粮饷了,呵呵,张兄和卓老弟两个难道就没有表示吗?!”

    “死胖子,我的私房钱全都被你赢走了,我倒是想表示,你借我啊?!”张楚峰刚输了一百两银子的巨款,心情正不爽着呢,听到楚雄又要让他赞助银子,顿时脸更黑了,咬牙切齿的冲楚雄一通咆哮。

    “可以啊,只要你打借条,想借多少,我借给你多少。”楚雄嘿嘿笑道。

    张楚峰不理他了。

    “你那一百两银子,就是我贡献的。”卓彦一张面瘫脸淡淡说道。

    “卓老弟,你输给我就是我的了,那是我贡献的。”楚雄纠正道。

    “哼,死胖子,羊毛还不是出在我和卓大人身上。”张楚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是慷我和卓大人之慨,不止如此,你自己还倒赚一百两。”

    说到这,张楚峰忽地眼睛一亮,灵光一闪,然后嘿嘿笑着看向楚雄。

    “你干嘛这样看我?”楚雄被张楚峰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嘿嘿,死胖子,你要是真响应臬台大人号召,你就将另一张百两银票也赞助朱子厚。反正也是你白得的。”张楚峰嘿嘿笑着,极力鼓动道。

    “善!”卓彦面瘫脸也有了表情,附和着点了点头,眼睛看向楚雄。

    “我......”楚雄攥紧了手里的银票,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朱平安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楚雄手里的另一张百两银票,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饿狼一样。

    一时间,三个人,六只眼睛如同聚光灯一样,眨也不眨的盯着楚雄。

    “我......正有此意。”

    天知道楚雄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有多滴血。

    “今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朱平安满载而归,回家路上,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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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崛起介绍:
这是一个就业路上屡被蹂躏的古汉语专业研究生,回到了明朝中叶,进入了山村一家幼童身体后的故事。
木讷父亲泼辣娘,一水的极品亲戚,农家小院是非不少。好在,咱有几千年的历史积淀,四书五经八股文,专业也对口,谁言寒门再难出贵子。
国力上升垂拱而治;
法纪松弛,官纪慵散;
有几只奸臣,也闹点倭寇;
但总体上可以说,这是士大夫自由滋生的沃土。
一个寒门崛起的传奇也就从这里生长了。
谨以此文向所有的穿越经典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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