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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郎才尽     寒门崛起txt下载     寒门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章 绝处逢生

    远在裕王府的朱平安,并不知道他的命运此刻正在严府在玩过山车。

    当然,裕王也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向他逼近。

    两人依旧书房读书,裕王很喜欢朱平安陪读,他发现有朱平安作陪讲解后,就连《论语》、《易经》这些枯燥无味的经典也生动有趣了起来,而且读后感悟、收获也胜往昔。

    一直到裕王府内宅管事以后宅事请示裕王,裕王才结束了今日的读书。

    “有子厚陪读,再不觉读书枯燥乏味,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辛苦子厚了。”

    裕王听了管事的请示后,心便已经飞回了内宅,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了,不由放下手里的书卷,对朱平安说道。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平安分内之事,且殿下眼光敏锐,见解高超,每有问题,都可发人深思,与殿下读书,平安每每都能有新的收获,受益良多。”朱平安拱手回道,言语中不着痕迹的拍了裕王一记马屁。

    “呵呵,要说收获,孤才是收获良多。子厚辛苦了,且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日孤可是听子厚打了好几个喷嚏呢。”裕王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很是受用朱平安的称赞。

    “微臣惭愧......多谢殿下关心,那微臣先告退了。”

    朱平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裕王心系内宅,便拱手向裕王请辞了。

    在朱平安离开后,裕王便马不停蹄了赶往内宅,内宅消防员再次上岗了。

    朱平安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间,处理了两个待办公文,便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叹息了起来,铺上宣纸,提笔落下了“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对联,又题了“铁骨谏臣”的横批。

    “师兄,奈何……”

    写完之后,朱平安叹息了一句,又将宣纸团了起来,放在烹茶的炉灶内烧成了灰烬。

    师兄铁骨铮铮、忠直上谏。

    严嵩贪腐柔媚、流毒天下。

    圣上聪明自大、猜忌拒谏。

    那。

    倒霉的只能是师兄了。

    看着宣纸燃成的灰烬,朱平安疲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了起来。

    索然无味,食不下咽,午饭便也没有吃,怅然若失的朱平安在办公房间内,翻阅起了《贞观政要》,追忆起了那个言路广开、虚心纳谏的时代……

    不知不觉间,中午已经过去,《贞观政要》也被朱平安翻阅了两卷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将朱平安从《贞观政要》中拉了出来。

    “请进。”

    朱平安放下书卷,向着门口喊了一句。

    嘎吱。

    门被推开了。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诱人的肉香味从门口飘了进来,不由分说的钻进了朱平安的鼻腔之中,即便索然无味、茶饭不思的朱平安,嗅到这一股肉香味,也不由得唇齿生津。

    “小朱大人,是我啦。”

    一个女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一个年纪不大却发育的特别好的少女从门口挤了进来,人长的妩媚,就连紧张说话的声音也妩媚的不行。

    李彩凤?!

    朱平安看到来人的第一瞬间,脑子里就蒙了一下,未来的李太后怎么来了?

    “我……我在公厨帮忙,见小朱大人没有吃午饭,就做了一笼包子,带来给大人吃。”

    李彩凤像上次一样,双颊绯红,低着脑袋,说话还有些紧张,说着将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小胖手里面拎着一个提篮盒,里面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肉包子。

    原来是见自己没去公厨吃饭,特意来送包子的?这未来的李皇后还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多谢李姑娘了。”朱平安不由微微笑了笑,拱手向李彩凤道谢。

    “小朱大人客气了,饿着肚子很难受的,小朱大人快吃吧。”

    李彩凤说话稍微有些利索了,将手里的提篮食盒放在了朱平安桌前,小手打开食盒将一个盘子取了出来,盘子里放着四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小朱大人改日把盘子放到公厨就好了。”

    李彩凤跟上次一样,将包子放下后,就提着食盒,做贼似的低着脑袋跑了。

    和上次几乎同一个剧情,她在出门时一个不小心,又撞到了门框上。

    朱平安看着她摸着额头离开身影,一阵无语,很难想象这个毛手毛脚、羞涩的跟兔子似的小丫头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传奇太后李太后。

    李彩凤走后,桌上散发着肉香味的包子,对朱平安散发了致命的吸引力。

    咕噜……

    肚子也适时的发出了它抗议的声音。

    好吧。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吃饱了再在脑海里好好的捋一下师兄的历史,看看有无其他弥补的办法。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朱平安拿起一个肉包子吃了起来,嗯,这味道还真不错。这李太后是做包子的高手啊,皮和的柔韧,馅多却不油腻,口感柔软,味道鲜美极了。

    一口气吃完了四个肉包子,朱平安打了一个饱嗝,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着热茶踱步到了门口,随手将门反锁。

    回到座位后,朱平安铺开宣纸,提笔回忆着现代所看的明史和野史,将杨师兄弹劾严嵩的相关历史事件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用数轴树的形式记录在了下来。

    一个事件接一个事件的分析,看看其中有无回旋、争取、操作的余地。

    弹劾圣上盛怒严嵩进谗圣上更怒下诏狱友人赠送蛇胆、碎碗割腐肉朝审刑部定罪三年囹圄严嵩在对张经等人的论罪奏疏之后附上杨继盛的名字圣上阅奏未注意,草草同意处刑忠魂归兮。

    看着这一个个历史节点,朱平安陷入了沉思之中。

    仔细了半天后,看着“三年囹圄”这四个字,朱平安眼睛不由亮了,是了,嘉靖帝虽然盛怒,但其实本来并无杀杨师兄的意思,如果嘉靖帝要杀杨师兄的话,早在刑部定罪的一天,嘉靖帝就下旨杀了,为何还要在监狱关了杨师兄三年呢。嘉靖帝虽然聪明自大、猜忌拒谏,但是底线还是有的。杨师兄奏疏中虽然指责了嘉靖帝,但是跟未来海瑞的那篇《治安疏》相比,程度轻的不能再轻了,海瑞都指着嘉靖帝骂“嘉靖嘉靖,家家干净”了,嘉靖帝都没有下旨杀海瑞,又怎么会要杀杨师兄呢。

    由此可见,嘉靖帝并无杀杨师兄的意思。

    杨师兄之死,关键是严嵩在对张经等人的论罪奏疏之中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附上杨继盛的名字,严嵩了解嘉靖帝,他抓住嘉靖帝杀张经等人的机会。果然,如严嵩所料,嘉靖帝阅奏未注意,一看是对张经等人论罪疏,便也没仔细看,没注意到不起眼地方的杨继盛的名字,草草的在奏疏下签了“同意”二字。

    所以,只要破了严嵩的这一阴谋,杨师兄就还有救,虽然免不了牢狱之灾。

    绝处逢生。

    朱平安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第一千零九章 高拱的恐慌

    事情发展得很快,快到朱平安还没反应过来,疾风骤雨就已经劈头盖脸的席卷而来。

    “咚咚咚......”

    房间里的包子味还没有散完,朱平安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哪位?”

    朱平安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将桌上分析用的宣纸团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

    这个时候再往炉灶内烧毁的话来不及了,反而会弄巧成拙,这么短时间,焦糊味根本散不尽,来人一下就能嗅到房间的焦糊味,本来不注意的,反而会注意了起来。还不如先丢进废纸篓里,等人走后,再丢进炉灶内烧毁。

    “子厚,是我。”

    房间外传来高拱的声音。

    “原来是肃卿兄啊,稍等,马上就来。”朱平安说着松了松腰带,扯了扯头发,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去,做出一副午休刚睡醒的样子。

    朱平安打开房门,高拱看到朱平安的第一句话便是,“子厚,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朱平安闻言一愣,再看高拱,高拱此刻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分外严肃。

    朱平安心里面下意识的就想到杨继盛出手了。

    “子厚,你在午休啊,快洗把脸,醒醒。发生大事了,杨仲芳在中午的时候上书弹劾了严嵩,弹章已经呈交西苑,抄本已泄露于外,外面都传遍了。”果然,高拱这接下来的这一席话,验证了朱平安的猜测。

    “杨继盛弹劾了那位老人家?”朱平安面上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道。

    当然,朱平安心里也是稍稍有些吃惊,按照历史记载,杨师兄应该是斋戒了三日才弹劾的严嵩,今天应该是第三日,按说杨师兄明天才会弹劾严嵩,怎么今天就弹劾了?难道说跟自己今天早上拜访有关?

    朱平安猜的**不离十了,杨继盛之所以比历史上提前了弹劾严嵩,确实与朱平安早上的拜访有关。杨继盛心想既然朱平安可以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他要弹劾严嵩,那就不排除其他人同样也可以猜测出来。杨继盛相信朱平安不会走漏消息,但是其他人就不保证了,万一消息走漏了,让严贼知道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想到这一点后,为防消息走漏,杨继盛一刻也没停留的就向通政司递上了死劾严嵩的奏疏。

    “千真万确,外面都已经传遍了,抄本都已经泄露出来了,还能有假。”高拱挥了挥手里的奏疏抄本,急不可耐又分外严肃认真的回道。

    “杨继盛弹劾那位老人家,缘何肃卿兄怎么如此紧张?还言发生大事了?”

    朱平安故作疑惑的问道。

    这也是不知内情的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张三弹劾李四,你王五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子厚啊,你快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随我一同去见汝师徐阁老。”

    高拱很是着急,连连催促道。

    啊?

    朱平安作出一脸问号模样。

    “子厚!若只是普通的奏本我又岂会如此,关键是杨仲芳他弹劾严嵩的奏本中出现了‘愿陛下听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问裕、景二王’一语。这一语可非同小可啊,等若是授人以柄。若是被人抓着不放,裕王殿下就会被牵连其中。二王之中,景王一向与严党交好,唯有裕王殿下与严党关系不好,很容易被人理解为是裕王指使杨仲芳弹劾的严嵩。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现在最怕这一句被有心人进一步曲解利用,诬蔑裕王殿下借攻击严嵩之名逼宫犯上,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中,裕王殿下岂不危矣。我为何如此紧张,子厚你现在明白了吧。”

    高拱看着朱平安,语气急迫的说道,他的脸色很是苍白,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其实,高拱现在的脸色,比当初刚得知消息时,要好多了。天知道当初高拱在看到奏疏抄本中“或问二王”这一席话时,是何等的卧槽与惊慌失措,胆都要被这一句话给吓破了。

    “奏疏中竟然有这样的话?”

    朱平安的表情很到位,将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千真万确。”高拱点了点头。

    咝……

    朱平安适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样惊慌失措了起来,“如果奏疏中真有此语的话,那殿下确实危险了。”

    “是啊。严党在朝堂上下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他们本就与裕王殿下不和,不然也不会克扣殿下这么多年的岁赐。子厚你忘了吗,上次你与选甫向严世蕃行贿、请求发放岁赐时,严世蕃就试探过你和选甫,他说他听说裕王殿下对他们父子不满,虽然你们机智的应付了过去,但是他们对裕王殿下的芥蒂,由此可见一斑。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高拱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非常担心严嵩一伙会借奏疏向裕王发难。严党一伙人的势力,根本不是现在的裕王潜邸所能对抗的,不然的话,裕王的岁赐也不会被严世蕃克扣那么久,还得靠送礼才能领回来了。

    “风暴将至啊,只是……我们为什么要去拜访徐师啊?”朱平安叹了一声,继而疑惑的问道。

    “子厚,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杨仲芳与你师出同门,都是徐阁老的学生。杨仲芳此次上疏弹劾严嵩,我怀疑是出自徐阁老的意思,徐阁老是不是要与严党摊牌决裂了啊?我深知徐阁老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既然敢与同严党摊牌,必然有着全盘的考虑和周密的计划。之前,徐阁老没有支应我们,可能是出于保密的考量。可是不管如何,杨仲芳的奏疏中出现了‘或问二王’这一句,不可否认的已经将我们牵扯了进来,于情于理,徐阁老也得给我们通个气儿,给我们划出个道来,让我们早做准备,一来可以策应配合,二来也免得我们无故遭殃啊。现在奏疏已经成呈交了西苑,再无保密的顾虑了,我们去拜访徐阁老,问问阁老的意思。”高拱语气急迫的说道。

第一千一十章 傻眼的高拱

    高拱竟然以为是徐阶指使的?!

    朱平安听了高拱的分析,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真想告诉高拱,你真是想多了,这还真不是徐师指使的,这个时候徐师估计比你还懵呢。

    “时不我待,子厚你快点收拾。”高拱见朱平安愣在那,不由得连着催促。

    “哦,好。”

    朱平安应了一声,快速的洗了手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着高拱出门了。

    “肃卿兄,我们要不要先跟裕王殿下禀报下。”走出门后,朱平安问道,毕竟这是上班时间,离开工作单位去拜访徐师,得给老板说声吧。

    “刚刚我已经跟殿下禀报了,殿下此刻心急如焚,就等着我们从徐府带回消息呢。”高拱边走边回道。

    出于隐蔽的需要,高拱和朱平安没有乘坐裕王府的公轿,而是直接骑马抄小路去的徐府。高拱都打听清楚了,徐阶和严嵩一样,今日同样享受了圣上特批的假日优待,在府上休息。

    高拱很心急,一路上不时的踢打马腹,加鞭快行,朱平安紧赶慢赶才勉强的咬着高拱的背影。

    高拱到了徐府,拿出门贴与门房交涉,朱平安翻身下马时,高拱就已经交涉妥当了。朱平安将马交给门房看管,快步随着高拱走进徐府,去书房拜访徐阶。

    “徐兄。”

    “见过老师。”

    高拱和朱平安进了书房后,同时上前拱手与徐阶见礼。

    “肃卿、子厚,你们与我做这些虚礼做什么,别站着了,快入座,喝口茶,喘口气歇歇,瞧你们这满头大汗的。”徐阶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请高拱和朱平安入座,顺手拎起茶壶准备给两人倒茶。

    “老师,我来就好。”朱平安上前去接徐阶手里的茶壶。

    “怎么,我老的连茶壶都提不动了吗。”徐阶笑着打趣了朱平安一句,将茶壶交给了朱平安。

    “男人四十一朵花,老师春秋鼎盛,跟老还扯不上边呢。”朱平安接过茶壶笑着应道。

    “你小子......还四十一朵花呢,明日黄花还差不多。”

    徐阶闻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今年四十九,明年就五十年逾半百了。

    朱平安呵呵笑了笑,提着茶壶先给高拱倒了一杯茶,接着又将徐阶的茶杯添满,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高拱在一旁看朱平安与徐阶笑谈,不由的又多看了朱平安一眼,没想到朱平安和徐阶关系这么亲近熟络。杨继盛、张居正、赵贞吉等人是众所周知的徐阶的得意门生,自己在徐府也都见过他们,可是好像也没朱平安这般亲近熟络。

    “肃卿,子厚,今日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寒暄过后,徐阶开口问道。

    朱平安在一旁默不作声,转头看向高拱,意思是这次造访以高拱为主。

    “徐兄,我们今日是为杨仲芳的弹劾奏疏来的。”高拱直截了当的说道。

    “哦?”徐阶放下茶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还真能沉得住气,高拱见状,不由得对徐阶的养气功夫佩服不已,当然心里也吐槽不已。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啊,您老究竟想干什么,还请划出道来啊。

    算了,算了,你装,那就由我点破好了。

    高拱抬头看向徐阶,一本正经的说道,“徐兄,杨仲芳是您的学生,杨仲芳上书弹劾严嵩是您指使的吧,徐兄可是要跟严党摊牌决战了?我素知徐兄做事向来是计划周密,谋定而后动,这一年来徐兄甚至不惜卑躬事严,这一次定是抓住了严嵩的把柄,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徐兄,我们裕王府除开,基础薄弱,现在还经不起池鱼之殃......不管徐兄计划如何,但是涉及我们裕王府的,还请徐兄明言,一来我们裕王府可以策应配合,二来,我们裕王府底子薄,也省的凭白遭了池鱼之秧。”

    “咳咳......”徐阶听完高拱的话,忍不住呛得咳嗽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从袖口里摸出一份崭新的奏疏抄本放在桌上,很是诚恳的对高拱说道,“不瞒肃卿兄,仲芳弹劾严阁老,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听说,之前并不知情,这封弹劾奏疏我也是今天中午才第一次看到。说句实话,若是我指使的,那这封奏疏的内容就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不知情,又岂能有什么计划后着......”

    “啊?”

    高拱闻言,彻底凌乱了,傻眼了,忍不住吃惊的啊的一声,从座椅上离席而起。他对徐阶很熟悉,知道徐阶的为人,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撒谎的,而且他刚刚一直在观察着徐阶的神情了,徐阶说的很诚恳,没有撒谎。

    “怎么会这样......”

    高拱站起来后,傻了一样,喃喃自语。

    徐阶竟然不知情!这该怎么办?!

    高拱一直都认为是徐阶指使杨继盛弹劾的严嵩,一直以为徐阶要跟严党决战了,他知道徐阶的能力和为人,既然徐阶敢跟严党摊牌,那肯定是有周密的计划和后着的。虽然奏疏中涉及了裕王,但是相信徐阶既然敢在奏疏中提及裕王,肯定是有后着和计划,可以让裕王置身事外的。

    至于高拱为什么这么相信徐阶会让裕王置身事外,那就跟前年发生的事情有关了。

    当时嘉靖帝不知为何,将严嵩和徐阶叫到了身边,问两人,裕王和景王谁可以继承朕的皇位啊。严嵩是个老政治了,知道这池子水太深,听嘉靖帝问完,就便赶紧说:圣上,你看我整天伺候着您,忙于政务,日理万机,还从来没想过这事儿,况且,老臣对两位殿下一无所知,不知道谁更适合。不过,当时徐阶不知道是什么想的,可能是走神了,也可能是没想那么多,也可能是想跟严嵩不一样,反正严嵩说完,徐阶就回道:按序当立裕王殿下!

    当时嘉靖帝也没说什么。

    徐阶回完后,也没当回事,没事人一样从西苑返回徐府。回到家后,有同僚急匆匆追来,不解道,徐兄你今天喝多了吗,怎么可以对储君表态呢,裕王年长,可是圣上偏爱景王,将来的事谁知道啊,若是景王登基,您还能有命在?这个时候,徐阶才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裕王听闻消息后,便派高拱来了徐府,向徐阶表态支持表示感谢,言他日裕王登基,不会忘了徐阶。

    所以说,经过这一事,不管徐阶愿不愿意,徐阶就跟裕王府绑在一起了。

    所以说,高拱才会如此相信徐阶。

第一千一十一章 相对无言,唯有平安

    正因为相信徐阶与裕王府的羁绊,相信徐阶的谨慎和能力,所以当徐阶诚恳的说他并不知情,也没有什么后着的时候,高拱才会如此凌乱和傻眼。

    “怎么会这样......严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想到裕王府即将面对的致命危局,高拱不由焦急万分的在徐阶书房内团团乱转了起来,裕王府现在只是一棵远未成长的小树,可经受不起严党的狂风暴雨。

    虽然高拱刚刚一直在观察着徐阶的神情了,他看得出徐阶的诚恳,知道徐阶并没有说谎,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缓缓的抬头看向徐阶,嘴唇接连抖了两下,“徐兄,你是在说笑吧?”

    做人总得有幻想是吧,万一实现了呢。

    不过接下来一秒,高拱的幻想就荡然无存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已。

    “肃卿......”徐阶苦笑着唤了高拱一声,将从袖子里取出的奏疏抄本展开铺在桌子上,伸出手指指向奏疏的后半部分一处,将高拱的幻想击了个粉碎,“你看此处,仲芳他连我也一块弹劾了呢,‘大学士徐阶蒙陛下特擢,乃亦每事依违,不敢持正,不可不谓之负国也......’,若是我指使仲芳的话,又岂会犯昏到把自己也一块弹劾了?!”

    “徐兄所言甚是......”

    高拱一直重点关注“或问二王”这一关切裕王府的点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处,现在徐阶指出来,高拱才注意到这一处,然后心中的那一丝幻想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愁云惨谈。

    愁云万里。

    高拱这一刻,简直是愁云罩顶。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还请徐兄相助,裕王知情至善,一定不会忘了徐兄的。”

    高拱向徐阶拱手长揖。

    高拱都代表裕王府拱手长揖了,朱平安自然也很有眼色的跟着一并拱手长揖。

    “肃卿、子厚,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此事事关皇子,干系国本,我徐阶又岂会置身事外。”徐阶闻言,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将高拱和朱平安扶了起来。

    这是徐阶的心里话,他心里很清楚,经过上次那件事,他跟裕王府怎么都掰扯不清了,属于同一个战线上的友军,如果裕王府倒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先不谈有裕王府作为严党的假想敌,帮他吸引火力,单说裕王府倒了,那储君之位就只能是景王了,而他高拱恰恰因为那件事站错了队,把景王得罪到骨子里了,景王继位后,清算裕王班底的时候,肯定会找他算账。

    “徐兄仁义。”高拱感动不已。

    “此事干系重大,事关国本,我也只是尽臣子本分,哪里称得上仁义。”徐阶摇了摇头。

    “对裕王府而言,徐兄便是大仁大义。若能渡过此劫,徐兄便是裕王府的恩人。”高拱坚持道。

    徐阶闻言,不由摇头苦笑,“肃卿,我们还是先研究如何渡过此劫吧。”

    “徐兄说的对。”高拱点头。

    达成共识之后,便是研究对策了。

    只是。

    这一研究,书房内便又愁云惨淡了起来。

    第一,杨继盛的奏疏都已经上呈西苑了,“或问二王”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奏疏内,白纸黑字,无论如何,都消除不了了。

    第二,圣上对权力嫉妒敏感,严禁藩王与臣子私下交通,而“或问二王”授人以柄,只要被人在圣上面前曲意一提,就会被理解为裕王指使杨继盛弹劾严嵩,甚至再结合奏疏中关于圣上的话语,可以更进一步被曲解为裕王假借弹劾严嵩逼宫犯上。

    第三,裕王府跟严党不对付,这也是事实。

    第四,严党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严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高拱坚定的摇了摇头,绝望的一拍桌子。

    徐阶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严嵩的话,可能还会犹豫犹豫,但是严世蕃绝对不会的,以他对严世蕃的了解,严世蕃是个聪明人,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严嵩素来倚重严世蕃,面对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向来都是听严世蕃的,京城内外流传着“大丞相、小丞相“的说法,就是明证。

    既然严党不会放过这个攻击裕王府的机会,那如何应对呢?

    说来可笑,当朝仅存的两个皇子之一,竟然担心臣子发难......一个皇子,一个臣子,谁怕谁啊?如果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会存在这样可笑的境地。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圣上嘉靖宁可相信道士,相信任谁听都觉的奇葩的“二龙不相见”箴言,相信严嵩,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裕王。

    所以,严党发难的话,裕王就危如累卵,随时都会倒下。

    事已至此。

    千钧一发。

    为之奈何?

    高拱和徐阶两人喝光了一壶茶,绞尽了脑汁,想了数个对策,又如数推翻了这些对策。

    “实在不行,我就去试试劝说一下严阁老......”

    此时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一时间,徐阶绞尽了脑汁,也未能想出靠谱的主意,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提出了不能算是办法的办法。

    “圣上不信儿子,严嵩可是信儿子的。”

    高拱听了徐阶话,很感动,但对此还是不抱希望,圣上不相信裕王,但是严嵩却很信严世蕃,严世蕃要对裕王下手,严嵩又怎么听得进徐阶的劝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之奈何?

    高拱和徐阶相对无言,再度开始绞尽脑汁了起来,两人相对绞着绞着,也不只是谁忽然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呢,然后两人便扭头将目光转向了朱平安。

    然后

    发现,咦,朱平安好像,貌似,并没有像他们这般绞尽脑汁的样子,脑袋上也没有一片惨淡愁云,脸上虽不轻松随意,但也无绝望神情。

    覆巢之下无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千古以来颠簸不破的真理。朱平安身为裕王府侍讲学士,裕王倒了,朱平安断然不能完身而退。

    那朱平安如此,只能说明......

    徐阶和高拱眼睛不由一亮,几乎同时向朱平安喊道,“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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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二章 醍醐灌顶

    “子厚,汝素机智,多有主意,可是已有良策?”

    高拱眼睛登时就亮了,宛若迷途的旅游在漆黑的狂野看到了一抹弱光一样,一张绝望、焦急的脸上重新升起一抹希望,目光灼灼的看向朱平安,迫不及待的抢先问道。

    徐阶见高拱抢先问了,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将目光灼灼的转向朱平安。

    一时间,四道灼灼的目光如聚光灯一样,聚焦在了朱平安身上,看的朱平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平安哪里有什么良策,只是有些模糊的想法,想与老师和肃卿兄探讨一下。”

    朱平安挠了挠头,苦笑着回道。

    “有想法好啊,子厚快快讲来,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听了朱平安保守的回答,高拱脸上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希望又多了一抹,连声催促朱平安。真的,如果朱平安大包大揽、大吹法螺,他还不相信呢。

    “呵呵,看把肃卿急的,子厚你就快点说吧。”徐阶微微笑了笑,对朱平安说道,他比高拱更了解朱平安,他知道,一般朱平安说有想法的时候,那就是真有主意了。

    “是。”朱平安向徐阶拱手道。

    “其实,也是听了老师和肃卿兄的分析,我才有了启发。我在想,既然从我们的角度看待此次危局,想要破局的话,有些无解,那何不换个角度呢。”朱平安缓缓说道。

    “换个角度?”

    高拱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有些头绪,可是一瞬间就又飞走了,捉摸不到。

    徐阶听了朱平安的话,好像一下子受到了启发,不由伸手捋起了胡须,沉思了起来,思索了片刻,眼睛亮了,抬头看向朱平安,等着朱平安继续往下说。

    “是的,换个角度。”朱平安缓缓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卖关子,接着往下说道,“何不从严嵩父子的角度来看此次危局呢?如果严嵩父子想要抓住‘或问二王’这一点向裕王府发难的话,他们会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他们要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子厚这个思路好。”

    高拱闻言,眼睛不由亮了,朱平安说的对啊,既然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问题无解了,何不从严嵩父子的角度来看呢,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呢。

    徐阶听了朱平安的思路,不由摸着胡须连着点了点头,看向朱平安的目光,赞许有加,自己这个学生,总是能带给自己意想不到的成绩。

    “平安设身处地的在想,如果我是严嵩父子的话,虽然严党势力庞大,但想要将裕王殿下拉下水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朱平安抬头看向徐阶和高拱,轻声说道。

    “子厚,你接着往下说。”

    高拱将座椅向朱平安的方向拉了一尺,身体向朱平安方向倾着,连声说道。

    徐阶同样饶有兴致的看向朱平安,以眼神鼓励朱平安接着往下说。

    “严嵩父子想要将裕王殿下拉下水的话,那么必然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得要证明仲芳师兄的弹劾是裕王殿下指使的......”朱平安轻声说道。

    “子厚言之有理。”高拱点了点头。

    “肃卿兄和我再清楚不过了,裕王殿下与仲芳师兄从未有过接触,更没有派人或者书信等方式指使过仲芳师兄弹劾严嵩,这件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严嵩父子又如何能证明?难道还能伪造裕王书信当做物证不成?!即便要栽赃陷害裕王殿下,也不是严党势力所能独自可以办到的,至少也得要有仲芳师兄的‘配合’才行。”朱平安继续说道,“严嵩父子最好的证明方式,莫过于仲芳师兄开口承认说他弹劾严嵩就是受裕王殿下指使的。但是,虽然仲芳师兄此次弹劾有几分冲动,但仲芳师兄耿直之臣,本就视严嵩父子为奸臣,欲除之而不得,又岂会配合严嵩父子诬陷裕王殿下。严世蕃绝顶聪明,但仲芳师兄又岂是蠢人,即便严世蕃以各种方式诱供仲芳师兄,但是仲芳师兄绝对不会上当的。”

    徐阶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对朱平安了解,对杨继盛这个来的更早的门生更了解。杨继盛勤奋努力,一身正气,对大明更是忠心耿耿,岂能会配合严嵩父子陷害裕王呢。另外,杨继盛虽然性格耿直,有些偏执,但是绝对不傻,不然又岂能会入自己法眼,任凭严世蕃狡诈多智,但是想要诱供杨继盛的话,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高拱同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不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正规途径不行,但是非正规途径......”

    高拱意思很清楚,严嵩父子通过正规途径是得不到杨继盛承认是裕王指使的口供,但是如果通过非正规途径的话,比如说做点手脚,弄份假口供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要指鹿为马困难,但是弄份假口供,对于严嵩父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肃卿兄所言甚至,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严嵩父子尝试正规途径得不到,那么肯定会尝试非正常途径。仲芳师兄的弹劾奏疏上呈西苑后,估计,不是估计,我几乎肯定,首先等待仲芳师兄的,必然是牢狱之灾。之前几位弹劾严嵩父子的大人,没有一个例外,全都第一时间被打入大牢了,何况仲芳师兄弹劾严嵩的奏疏中除‘或问二王’这样的把柄,还有一些会令圣上不愉快的话......严党肯定不会放过的,所以仲芳师兄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了。”朱平安点了点头,接着苦涩的开口说道。

    哎......朱平安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惋惜,为自己早上的时候未能劝动仲芳师兄而惋惜。

    高拱和徐阶点了点头,赞同朱平安的预测。

    “仲芳师兄被打入大牢的话,那就落到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陆大人手里了。第一,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责,且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自今年始司直西苑,西苑有缉捕之事,首先就会落到陆大人身上;第二,京城镇抚司诏狱归锦衣卫掌管;第三,锦衣卫权力在陆大人手里可是蓬勃发展,卫权已经超越厂权,东厂亦为之低头俯首,即便东厂缉捕的话,也是陆大人做主。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裕王殿下和仲芳师兄的命运在陆大人手上。”

    朱平安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徐阶和高拱,“所以,严嵩父子想要拉裕王殿下下水的话,必然要借助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陆大人的力量。”

    醍醐灌顶!

    茅塞顿开!

    高拱猛地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恍若划过一道闪电,劈开了漆黑的夜幕。

    徐阶虽然在朱平安换个角度的提醒下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但是听到朱平安亲口说出来,仍是不免连连点头,赞许不已的看向朱平安,自己的这个门生,带给自己的意外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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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三章 定计

    “子厚言之有理。”

    高拱闻言,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激动不已的离席而起,在书房内来回走动,“照现在情形看来,仲芳是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了,那严嵩父子想要做手脚将祸水引向裕王殿下,必然绕不开陆炳陆大人。”

    说到这,高拱脑袋不由咯噔一响,猛地抬头将目光灼灼的转向徐阶,殷切又着急的说道:“徐兄,我们要抢在严嵩父子前面争取到陆大人才行啊。”

    徐阶还没来得及开口,这边高拱自己又摇头否定了,“不妥,不妥......”

    “肃卿兄,如何不妥?”朱平安问道。

    “子厚,徐兄,陆炳和严嵩父子关系莫逆,他们是绑在一起的,我们怎么能争的过严嵩父子呢。严嵩和陆炳是亲家,去年严嵩才替严世蕃的次子,他的孙子严绍庭,向陆炳的千金求结了娃娃亲。另外,说句不客气的话,因为当初夏言夏阁老的案子,两者就被牢牢的绑在一起了......”高拱叹息道。

    朱平安闻言,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哦?子厚怎么说?”高拱见状,眼睛又亮了。

    “敢问肃卿兄,陆炳是与严嵩父子关系好呢,还是与圣上关系好呢?”朱平安微微笑了笑,轻声问道。

    “当然是圣......上了。若论对圣上忠心耿耿,无人能出陆大人其右者。”高拱脱口而出,然后一道灵感划过脑海,掀起了脑海的一阵波澜。

    确实,陆炳自幼就与嘉靖帝是玩伴,陆炳的母亲是嘉靖帝的乳母,两人是吃同一款奶长大的,这关系比严嵩亲多了。另外,嘉靖十八年嘉靖帝南巡之时行宫起火,所有的大臣侍卫太监都跑了,只有陆炳冒着生命危险冲到火海中背出了嘉靖帝。所以说,论关系,严嵩又怎么能和嘉靖帝相比呢。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觉得我们有很大的希望可以争取到陆大人。到时候,只要向陆大人晓以利害,让陆大人清楚,这次弹劾若是涉及到裕王景王,那事情就大了,会危害到江山社稷,而且若是陆大人插手的话,那就牵扯到圣上与皇子的事情纠纷中去了。想来以陆大人对圣上的忠心,以陆大人的才智,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朱平安缓缓说道。

    “有道理。”高拱闻言,不由激动以拳敲了一下手心,连连点了点头。朱平安说的对啊,论和陆炳的关系,我们比不过严嵩,但是严嵩比不过圣上啊。只要从圣上的角度出来,向陆炳晓以利害,这次还是很有希望的。

    接着,高拱抬头看向徐阶。

    徐阶点了点头,对高拱的眼神心领神会,起身说道,“事不宜迟,那我此刻就登门拜访陆炳,向他晓以利害。估计,严世蕃也快要动身了。”

    “有劳徐兄了。”

    高拱一脸感激,长揖到底。

    “辛苦老师了。”朱平安保持队型,随着高拱一起,同样向座师徐阶长揖到底。

    “肃卿,子厚,你们快快请起。哎......此去拜访陆炳,还望陆炳能看在我的面上,到时候对仲芳照拂一二......仲芳,哎......我这当老师的......惭愧啊......”

    徐阶将高拱和朱平安扶了起来,想到了杨继盛,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次即便他打招呼,估计陆炳也罩不住杨继盛,但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说完之后,徐阶便起身出门去拜访陆炳,朱平安和高拱随着徐阶一同出门。徐阶出门了,两人自然也就不好再留在徐府了,而且,两人还要回裕王府复命,将这次拜访徐阶的情况汇报给裕王呢。

    走在出门的路上,朱平安想了想,又以请教的口吻对徐阶说道,“老师,此去拜访完陆大人之后,是不是再去拜访一下严阁老会更好一些。”

    “拜访严嵩?”高拱一脸不解。

    高拱心想刚刚他们在书房都分析过了,去劝说严嵩没用啊。嘉靖帝不相信儿子,人家严嵩可是很相信他儿子严世蕃的。严世蕃想要去拉裕王下水,我们外人去劝严嵩不要拉裕王下水,你说严嵩听谁的?!肯定是听人家儿子严世蕃的啊。既然劝说严嵩没用,那干嘛还要再去拜访严嵩啊,不是去做无用功嘛。

    “哦,子厚,你有什么想法?”徐阶边走边问道。

    “老师,肃卿兄,我是这么想的。严阁老已逾七十,垂垂老矣,人年纪越大,思想就会越保守,心理上越愿意求稳,不愿意冒险,尤其是大险;严阁老不像严世蕃,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敢于冒险,富贵险中求。”朱平安轻声解释道。

    徐阶心中一动,“子厚,你是说?”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以严嵩保守求稳、不愿意冒险的心理为契机,打消严阁老拉裕王殿下下水的念头呢。”朱平安轻声回道,“圣上只有裕王、景王两个皇子,如果严阁老父子真的将裕王殿下拉下水的话,那么圣上有没有可能,念及骨肉亲情及江山社稷,到最后只是问罪于左右朝臣,而非问罪于裕王殿下呢?”

    围绕严嵩保守求稳不敢冒险的心理,朱平安提出这个这个设想,其实也是提了一个劝说严嵩的思路,即:皇上只有两个儿子,难道还会为了杨继盛弹劾的事情真的问罪于皇子吗?这个事情搞到最后,很可能,圣上问罪的只是左右朝臣,而非裕王。那么,严嵩你有必要必因这个事公开同裕王结仇吗?还白白得罪了一大帮朝臣。你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接着,朱平安又举了两个例子映证他的设想,“春秋时期,商鞅变法,太子嬴驷一度触犯了禁条,按照商君法令,太子嬴驷论罪当除以墨刑。最后结果呢,秦孝公虽口说实行法治就要先从太子开始,但最后不还是以太子不能受墨刑为由,最后墨刑处罚了他的师傅了事嘛。还有,曹操的割发代首......都是典型的例子。”

    “所以说,即便严阁老父子抓住‘或问二王’不放,一味追究下去,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因为到最后也很可能只是问罪左右朝臣的结果,反之,他们还会因此无端正面树敌二王,得罪一位未来的皇上。如此,得不偿失。”朱平安总结道。

    高拱听后不由连连点了点头,“嗯,从这个角度劝说那位老人的话,有戏......”

    徐阶同样点了点头,看了朱平安一眼,赞许道,“还是年轻人脑袋转的快,子厚这一点提的很好。不过,今天不行,现在严阁老正在气头上。现在提的话,效果不理想,还有可能会火上浇油。等过了今晚,等严阁老睡一觉气头过了,再劝为好。”

    朱平安闻言,不由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理,于是拱手向徐阶道,“老师所言甚是,平安没想到这一点。”

    徐阶微微笑了笑,“子厚,你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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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四章 从容入狱

    出了徐府后,三人在岔路分开,徐阶前往陆炳府上拜访游说,朱平安和高拱返回裕王府。

    “肃卿兄,子厚,刚刚那位老人家被召到宫里去了。”

    朱平安和高拱才回到裕王府,殷士儋就迫不及待的过来给他们分享了这个消息。

    “哦,这么说圣上已经看到仲芳的奏疏了,正甫你给我们详细说说。”高拱闻言,急忙追问道。

    “正是。听说啊,听说圣上看了杨继盛的奏疏后,当场勃然大怒,立遣中官急召严嵩入西苑。”殷士儋回道,旋即笑了下,“说不定,那位老人家就要倒霉了,我们裕王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呐,一场致命危机不解自消......”

    立场不同,听说严嵩被盛怒下的嘉靖帝急召入西苑后,殷士儋就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其实一开始,看道杨继盛的奏疏后,殷士儋也看出“或问二王”这一句带给裕王府的危机了。不过,如果抛开这些不谈,在殷士儋看来,杨继盛的死劾对严嵩还是非常有杀伤力的,一来是杨继盛采用死劾这种弹劾方式的震撼,二来是杨继盛在奏疏中列举的严嵩的“五奸十大罪”,其中有些奸罪可是有理有据,对严嵩而言,绝对是致命一击。

    所以,当殷士儋听说嘉靖帝看了奏疏后勃然大怒、急召严嵩入西苑后,殷士儋心里面就下意识的认为,嘉靖帝是看到奏疏中严嵩的罪状而勃然大怒,急召严嵩入西苑问罪。

    所以,殷士儋这会有些幸灾乐祸,喜形于表。

    听殷士儋说完,高拱有些意外,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微微眯了眯眼睛,思索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对殷士儋说道,“圣上召那位入宫,不一定是问罪。”

    “不一定,就是也有可能是了。”殷士儋嬉笑了一声。

    “虽然不大,但确实也有这种可能。”高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面也很希望殷士儋说的对。

    如果严嵩被问罪的话,那内阁首辅一定会换人,至于换谁,不言而喻,肯定是内阁次辅徐阶就任内阁首辅了。徐阶与裕王府交好,徐阶做首辅的话,对裕王府而言绝对是大好消息。

    所以,徐阶心里面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的。

    不过,与两人不同。

    朱平安却是一点希望都没报的,相反,朱平安听到严嵩被召到西苑的消息后,心里面却非常沉重。

    朱平安心里很清楚,严嵩这次被召到西苑,却是正中了严嵩的下怀。本来严嵩还在想怎么向嘉靖帝进谗呢,这下嘉靖帝召他入西苑,对他而言,正可谓是瞌睡了送枕头。

    确实如此。

    在朱平安如此想的时候,西苑内,严嵩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嘉靖帝陈情道,“启奏帝君,杨继盛他因谪官怀怒老臣,这份奏疏颠倒黑白,诬陷弹劾老臣,老臣心痛如绞,但念在他忠心为国的份上,可以不予计较,可是杨继盛他竟敢对帝君不敬,又胆大包天,私自勾结二王,离间皇帝父子亲情,居心叵测啊......还请帝君明鉴呐......”

    嘉靖帝本来就因为杨继盛奏疏中指摘他的话而勃然大怒,这会严嵩又揪住“或问二王”一句向嘉靖帝狂进谗言,猛上眼药水,这让嘉靖帝更是怒火中烧、火上浇油,直接就忽略了杨继盛对严嵩罪责的弹劾,一腔怒火全烧杨继盛身上了。

    “杨继盛这厮,因谪官怀怒,摭拾浮言,恣肆渎奏。且本内引二王为词,果何谓?传令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命其即刻逮捕杨继盛,打入镇抚司拷讯。”

    嘉靖帝额头上青筋直冒,劈手将杨继盛的奏疏,狠狠的摔到地上,扭头对随侍下令道。

    “谨遵圣上谕旨。”

    随侍跪地,领旨离去。

    五体俯跪地上、老泪纵横的严嵩,听到嘉靖帝御批后,嘴角一抹笑容一闪而逝。

    哒哒哒......

    很快,锦衣卫缇骑的马蹄声就响彻了京城,路上的人们纷纷避让,如避蛇蝎。

    杨府简陋的大门,甚至都禁不起一脚。

    “你们来了。”

    杨继盛淡定一笑,从容引颈就缚......

    趁锦衣卫绑缚镣铐的时候,杨继盛回头对抱着两个儿子的夫人温柔的笑了笑,“贞妹,尾儿、箕儿就辛苦你了。为夫走后,贞妹你要改掉激烈的性子,不要为夫殉节,坚强活下去,用心教育尾儿、箕儿,抚养他们长大成人。还有......呵呵,找个好人,再嫁了吧......今生,为夫未能给你幸福,来生我再为夫人赔罪。”

    “你浑说什么......”张氏抱着孩子痛哭不已。

    “尾儿、箕儿!”杨继盛看向两个儿子时,不复方才对媳妇的温柔,而是非常严厉了起来,“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我若不在,你母是个最正直不偏心的人,你两个要孝顺她,凡事依她,不可说你母偏向那个儿子、不偏向那个儿子;偏向那个媳妇,不偏向那个媳妇。要让你母亲生一些儿气,把你们便是不孝。不但天诛你,我在九泉之下,也摆布你们。”

    “爹,爹,儿子们记住了。”杨应尾、杨应箕哭着应声。

    杨继盛脸色温和了几分,正要再说什么,边上绑缚镣铐完毕的锦衣卫,粗鲁的一拽镣铐,将杨继盛往外拽,杨继盛脑袋被拽了过去,身体一个趔趄。

    “休要嗦!走了!”锦衣卫粗鲁的拽着杨继盛往外走。

    “我自己走就好。”杨继盛站稳后,大声笑了笑,带着一身镣铐,随锦衣卫大步往外走。

    “夫君,夫君......”

    “爹,爹,放开我爹。”

    身后张氏、杨应尾、杨应箕追在后面,哭的撕心裂肺。

    “尾儿、箕儿,你两个年幼,恐油滑之人见了,便要哄诱你,或请你吃饭,或诱你赌博,或以心爱之物送你,或以美色诱你,一入他圈套,便吃他亏,不惟荡尽家业,且弄你成不得人。若是有这样人哄你,便想我的话来识破他:和你好是不好的意思,便远了他,拣着老实厚道,肯读书、肯学习的人,你就与他肝胆相交,语言必信,逐日与他相处。你自然成个好人,不入下流也。”

    “你们两个记住了,心是人之主,正如树之根,果之蒂,人的心决不能坏。心里若存天理,存公道,所做之事便是好事,便是君子。心里若存人欲,存私念,即使想要做好事,也有始无终,即使外表衣冠楚楚,也会被人看出内心的肮脏龌龊。你们两个日后必须正直忠厚,赤心报国。固不可效我之狂愚,亦不可因我为忠受祸,遂改心易行,懈了为善之志,惹人父贤子不肖之诮......”

    杨继盛一边大步向前,从容奔赴牢狱,一边在镣铐哗啦地面的伴奏中,大声的教育两个儿子。

    路边行人见状,听说了杨继盛弹劾严嵩的事迹后,无不感动的垂泪一路相随。

    直到镇抚司!

    后面跟着垂泪的人群,塞满了道路,数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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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五章 平安受教

    “唉!可怜!可气!可悲!可叹!愤郁堆塞,我这胸膛都快要炸裂了!”

    殷士儋气呼呼的挥着一张邸报,从外面走进了裕王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不已。

    此刻裕王不在,裕王回后院处理内宅之事去了。裕王小内阁成员高拱、陈以勤、朱平安皆在书房。为了集中精力应对这次危机,从今天起他们都会在裕王书房办公。

    “怎么了,正甫?可是杨仲芳参劾严嵩一事,有结果了?”陈以勤急忙从座椅上探身问道,但是看到殷士儋这副气呼呼的模样,陈以勤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殷士儋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邸报传给陈以勤,接着叹了口气,“邸报还未正式印发,这是我通过殿下的关系从西苑拿到的。哎......听内侍说严嵩被圣上召入西苑后,当场就跪下向圣上进谗说杨继盛‘私自勾结二王,离间皇帝父子亲情,居心叵测!’,圣上闻言勃然大怒,御批如邸报上的记载一般无二,‘杨继盛因谪官怀怒,摭拾浮言,恣肆渎奏。且本内引二王为词,果何谓?令锦衣卫逮镇抚司拷讯!’听说,杨继盛被押入镇抚司大牢前,西苑遣出中官监刑,那边的鄢懋卿也在现场监刑,当场就打了杨继盛40廷杖,杨继盛当场就被打的皮开肉绽,身受重创......”

    “哎......”高拱闻言,忍不住一声长叹。

    朱平安闭上眼睛怅然良久,想到杨继盛被行刑的场景,眼角都忍不住湿润了。一顿廷杖,打不断也打不弯大明的脊梁......但是,打疼了人心啊......

    “竟然会是这样,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陈以勤看完了邸报,有气无力的叹息不已。

    邸报上只是简单的记载杨继盛弹劾严嵩,圣上御批“杨继盛因谪官怀怒,摭拾浮言,恣肆渎奏。且本内引二王为词,果何谓?令锦衣卫逮镇抚司拷讯!”。至于中间的具体经过,如严嵩进谗等等,都没有记载。

    不过,有了殷士儋的补充,陈以勤再看邸报,就更有感触了,叹息不已。

    “是啊,真没想到圣上会这样御批。”殷士儋同样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个时候裕王不在书房,而裕王府的书房又绝对隐秘,不用担心有隔墙之耳,他们可以不用隐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用避讳,直抒心意。

    “哎......杨仲芳弹劾严嵩的动机,竟然被定性为‘因谪官怀怒,摭拾浮言,恣肆渎奏’,这不合常理啊,杨仲芳被贬谪,那都是前年的老黄历了,而且当年杨仲芳是因为弹劾大将军仇鸾,才被贬谪的。现在,杨仲芳都回归中枢了,而且一年内四迁其官,如今其官位品级早就超越同届所有进士了,而且杨仲芳现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这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好差事啊。现在,杨仲芳春风得意,又如何会因前年的谪官而耿耿于怀,甚至怀怒、摭拾浮言、恣肆渎奏呢?这完全有悖常理啊......”陈以勤叹了口气,点了点邸报的御批,嗟叹不一。

    “何止是不合常理啊,简直是牵强附会......”殷士儋言辞更犀利,“杨继盛在奏疏中言‘或问二王’,无非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让圣上询问二王,也只是让佐证而已。可没想到,杨继盛竟因这一句被下狱拷讯!”

    “不合常理?只要有人善于揣摩圣意,误导圣上,再不合常理又能如何。”高拱冷笑,言辞比之殷士儋更加犀利,“圣上信奉道士杜撰的‘二龙不相见’,与两位皇子不相往来,更别说立储了。然,朝廷一日无储君,则一日根基不稳,群僚们早已意见纷起,光奏疏都上了不知几多,更不用说暗流涌动了。二王已经成了圣上的禁忌了,有心人在圣上面前将杨继盛的奏疏与二王牢牢绑在一起,无疑会误导愤怒之下的圣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杨师兄何其冤枉......”

    朱平安见大家都愤青了,也就不忍着内心的真实想法了,长叹不已。

    “冤枉?杨继盛是冤枉,但是也不冤枉。”殷士儋摇了摇头,颇有感慨的叹息。

    “正甫兄,何出此言?”

    朱平安心中有些不满,杨继盛师兄忠心为国,结果却遭这等无妄之灾,如何不冤枉了呢?

    “子厚,杨继盛忠心为国为圣上,却遭此劫,是冤枉,但是技不如人,又如何冤枉了呢。其实,说来惭愧,一开始看到杨继盛奏疏时,我并未注意到‘或问二王’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是经肃卿兄和逸甫兄提醒,我才注意到此隐患。而今,更没想到,杨继盛会栽到这一句话上。说起来,还是技不如人,历练不足。经此一事,你、我、我们大家都要长一次记性了。”殷士儋抬头看向朱平安,苦笑了下,缓缓的开口道。

    技不如人,历练不足。

    好吧。

    弱小是原罪!

    从进化论的角度上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呢。近代的中国何尝不是道理在身,但还是免不了被各路列强轮这番蹂躏呢,弱小就是原罪!落后就要挨打。

    这一刻,朱平安心底对权势渴望的种子,被殷士儋这一席话给再度刺激的如一个魔胎一样“咚”“咚”跳动,如震天惊雷一样,接着这颗渴望权势的种子如汲取了足够的营养一样,从干瘪变的饱满了起来,继而一根粗壮的胚根刺破了种皮,扎入血液之中,继而胚芽只手遮天一样茁壮成长了起来,顷刻间就遮满了心田,顺着血管生机勃勃的延伸了开来......

    要有权势!

    无权寸步难行!胸中总有沟壑万千,但若手中无权,也只能腐朽在几尺薄板之间:心中纵有经世济民,但若手中无权,也只能看着天下苍生、涂炭生灵:甚至,你想要为这个朝代、为百姓做些实事的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如草芥一样践踏。

    杨师兄就是前车之鉴啊。

    朱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长揖向殷士儋,正色道:“正甫兄,震聋发挥,平安受教。”

    殷士儋愣住了,不知道朱平安为何如此正式的道谢,他不知道,他刚才那番话放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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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六章 探望杨继盛

    下午在得到杨继盛弹劾案最新消息后,裕王府的危机便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因为严嵩向圣上进谗诬陷杨继盛时,言杨继盛“私自勾结二王,离间皇帝父子亲情,居心叵测!”。

    私自勾结二王。

    这一句划重点!

    严嵩的这一句话,便已经将裕王府拉下水了。

    裕王从内宅回到书房,听说这一消息后,浑身直冒冷汗,惶恐不已。

    “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奈何牵扯上本王,杨继盛生意气,误煞我也......严嵩老贼信口雌黄,诬陷本王,真是该死,其心当诛......”

    裕王如热锅的蚂蚁一样,在书房内团团转,长吁短叹不已,叹杨继盛误他,骂严嵩该死。

    陈以勤、高拱、殷士儋和朱平安在一旁不时劝慰裕王,言事情尚有转机云云。

    焦急不已的裕王,在众人的劝说下,稍稍的冷静了下来。接着,便遣高拱和朱平安再次去拜访徐阶,询问徐阶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相谈的结果如何,再次向徐阶请教对策。

    于是,朱平安和高拱二顾徐府。

    两人到徐府时,徐阶刚从陆炳那回来。听说了朱平安和高拱的来意后,便将拜访的情况告诉了两人。

    徐阶拜访陆炳时,陆炳尚未接旨缉捕杨继盛。徐阶到了陆炳府上后,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明了来意,对陆炳说,陆兄,如果杨继盛一案由陆兄你去查的话,还望陆兄谨慎处理,此事不宜牵涉过广。不然,一个处理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牵扯到皇子。到时,事情闹大了,与圣上有何益?与我大明江山社稷又有何益呢?

    “陆指挥使如何回答?”高拱闻言,很是关心的询问道。

    “陆炳并未答应。”徐阶缓缓道。

    “啊?他没答应?”高拱听到徐阶说陆炳没有答应的消息后,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似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响了,感觉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旋转一样。

    这则消息对于高拱来说,对于裕王府来说,不啻于一则击垮人心的噩耗。

    原本高拱之所以还有不少底气,就是因为听了朱平安的分析,觉的以陆炳对嘉靖帝、对大明的忠心,应该会站在裕王府这一边,不会帮着严嵩陷害裕王府。

    可是,现在,万万没想到陆炳竟然没有答应徐阶。

    这真是一则悲伤地消息。

    高拱整个人仿佛都被击垮了。

    朱平安与高拱不同,朱平安听了徐阶的话后,抬头看了徐阶一眼,然后就注意到徐阶嘴角的笑意了。于是,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腹诽道:老师人老心不老啊,这个时候还卖关子,皮一下很开心啊......

    果然,下一秒就证实了朱平安的想法。

    “呵呵,虽然陆炳没有答应,但是我注意到他犹豫的神色了,我说完后,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看了我一眼。从他眼神中,我知道,他已经应下了了。”

    徐阶微微笑了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果然是,皮一下很开心。

    “徐兄你真是......呵呵,心照不宣就够了。陆炳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表态,也不会表态。”高拱闻言,表情一秒钟就从失望变为了狂喜,整个人欣喜不已的抬头看向徐阶,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

    徐阶笑着点了点头,认同了高拱的说法。

    朱平安对于这个结果,心里面早就知道了,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老师,陆大人他答应关照杨师兄了吗?”朱平安很是关心的问道。

    徐阶听了朱平安的问题,表情一下子黯然了下来,叹息着摇了摇头,“陆炳说若是圣上御批缉捕杨继盛的话,那他就无能为力了,事情通天,他关罩不住。”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朱平安仍然忍不住叹息不已。

    “不过,我有拜托陆炳多加留意,勿要旁人在牢狱中暗害了仲芳。这一点,陆炳念在与我多年共事的交情上,并没有拒绝。”徐阶又说道。

    朱平安闻言,心中放心不少,接着抬头看向徐阶,半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感慨,半是拍老师马屁,一脸感慨的说道,“师兄能有老师,何其之幸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仲芳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徐阶叹道。

    从徐府出来时,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太阳收起了刺眼炫目的光芒,变的昏黄阴沉了起来,眯着浑浊的眸子,阴沉沉的注视着大地。

    地平线上,朱平安与高拱分别。

    高拱返回裕王府复命,朱平安则是去了附近一个名为青囊德济堂的药铺,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些上好的棍棒伤药,准备去牢狱探望杨继盛。

    自己与杨继盛师出同门,有充足的理由探望杨继盛,无须避讳太多。

    去往牢狱的途中,朱平安想到历史上记载的,杨师兄割腐肉疗伤的记载,就又在路过的一家酒肆买了一瓷瓶高度蒸馏酒,想着到时候杨师兄可以用白酒来消毒,避免伤口感染。

    朱平安付钱取酒,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店家镇店药酒坛子里泡了一副鸡蛋大小的蟒蛇胆,不由顿住了脚步。然后,朱平安就想到了历史上所载的一则故事。杨师兄被打了一百多廷杖,被打的不成人形,一位同僚看不下去,托人给杨师兄了一副蛇胆,并告诉杨师兄说吞服蛇胆可以止痛。杨师兄谢绝了同僚的蛇胆,一脸无畏的笑了笑,“我杨继盛自己有胆,用不着这个!”

    话说,这个同僚不会就是我吧?!

    朱平安愣了一下,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是,历史记载那位同僚好像是一个姓王的。

    朱平安并没有买蛇胆,而是叫住了店家,买了一瓶蛇胆药酒。

    不是怕花钱,不是怕改变历史,也不是怕效仿历史,被杨师兄拒绝。而是因为蛇胆这玩意还真不能随便生吃,武侠小说里那些都是骗人的。一是蛇胆具有较大毒性,生食很可能会中毒,引发肾衰竭和肝损害。二是蛇胆上常有寄生虫,生食可能会造成寄生虫感染。杨师兄受了廷杖、牢狱折磨,身体本就虚弱,这个时候再给杨师兄送蛇胆,那就不是救杨师兄,而是害杨师兄了。

    蛇胆泡酒,这种加工方式,再好不过了。药性和缓,药效好,也不用担心被杨师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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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七章 我杨继盛自有胆

    锦衣卫诏狱位于下属北镇抚司内。

    北镇抚司由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直接领导,这也是锦衣卫最高权力的象征。在大明,若论锦衣卫中谁的权力最大,不是看谁的官衔最高,而是看北镇抚司由谁掌管。谁掌管北镇抚司,谁就是锦衣卫的实际掌控者。

    朱平安赶到北镇抚司诏狱的时候,大半的夕阳已经缓缓坠入地平线下了。

    即便朱平安亮出了从五品腰牌,但北镇抚司诏狱值班司官在得知朱平安是来探望杨继盛后,仍是百般阻挠,直到朱平安塞了一小锭约五两的银子后,诏狱司官才半推半就的允许朱平安进去,不过即便如此,也只是给了朱平安一炷香的探望时间。

    这是朱平安第一次进入锦衣卫诏狱。

    进入诏狱后,朱平安的第一感觉是黑,第二感觉是冷,第三感觉是恐怖。

    之前朱平安去过的顺天府大牢,跟北镇抚司诏狱相比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

    北镇抚司诏狱绝对可以称为地狱。

    因为它是建在地下的,或者说是半地下式建筑,只有牢狱正门建在地面上,剩下的主体结构都是在地下,一丁点阳光都照不进来,黑是里面的主色调。

    朱平安在光线不好的夕阳余晖中进入锦衣卫诏狱,尚不能适应诏狱的黑暗,一进诏狱,眼前便是一片漆黑,眯起眼睛后才适应诏狱的昏暗。

    接着,一阵阵渗人的阴寒从地底幽幽袭来,朱平安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一进诏狱正门,便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很长很长,延伸至地下。朱平安在狱吏的引领下,沿着台阶往下走,朱平安数了一下,一共有六十八个台阶之多。

    走到台阶尽头后,朱平安才算真正的走进了北镇抚司诏狱。

    通过阴森的通道往里看。

    这是一个庞大、复杂的地下世界,曲折回绕,如蜂巢一样,一个个刑房和牢房分布其中。诏狱没有窗户,没有一丝自然光,光线都是靠微弱的烛火和油膏灯火。墙壁由青石砖砌成,很是厚实,上面结满了潮湿的青苔。

    顺着通道往里走,不时能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刑具加身发出的渗人声音。每一声都比世界上最恐怖的恐怖片配乐都阴森可怕,凄厉的透彻骨髓。

    “啊......我招,我招......”

    “赵大人,您老先别急着招供,等我把这一套小可爱都给你展示一遍,您再招也不迟......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之作啊,来,来来,这次我们试试这个‘小凌迟’。什么叫小凌迟呢,就是有别于‘凌迟’的局部凌迟。比如说手指,呵呵,赵大人不妨先猜一猜,您的这一根小手指,我可以削多少刀呢......偷偷告诉您哈,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最高纪录是一根小手指削了158刀,您老猜猜我呢?”

    “我招,我招......求求你,停下吧......”

    “赵大人您看您,又不乖了,刚不是说了嘛,咱不急着招......凡是进了咱这北镇抚司诏狱的,就没有不招的呢,咱急啥。乖,赵大人猜猜看,猜猜我可以削多少刀?”

    途中经过一个刑房,如上的对话,夹杂着渗人的惨叫传入朱平安耳中,让朱平安浑身都不舒服。透过刑房未关严的房门,朱平安瞧见了里面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不成人形的犯人正在被一位优雅的狱吏行刑......

    “张屠,你他娘的把门关严实了。”引着朱平安前行的狱吏,似乎跟里面行刑的优雅狱吏很熟悉,探头用打招呼的方式骂了一句,顺手将刑房的门关严实了。

    然后

    里面的声音就完全被隔绝了起来。

    张屠?

    不知道这是个外号还是真名?朱平安心中随意的想道。

    “呵呵,朱大人,这边请。”

    轻车熟路的做完这一切后,引路的狱吏继续引着朱平安前行。

    拐了两个弯,看了数十个牢房百态后,引路的狱吏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狭窄的通道对朱平安说道,“朱大人,顺着这条道往里走,里头右边那间牢房就是杨继盛的间了。一炷香时间,只能少,不能多,不然我这不好办。”

    “有劳李头了。”朱平安点了点头,顺手将一块碎银子塞给了狱吏。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朱平安深知这个道理,将这些狱吏哄好了,以后自己再来诏狱探望杨师兄也容易些,另外杨师兄在这也能相对少受些折磨。

    “呵呵,朱大人客气了。快到时间了,我再叫您。”狱吏动作娴熟的一翻手心,便将碎银子抖到袖子里了,感受着袖子里的分量,狱吏脸上笑的像是一朵花一样。

    朱平安微笑着向狱吏拱了拱手,转身向通道走去。

    咦?

    里面还有其他人?

    一往里走,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杨师兄和另外一个人对话的声音。

    “杨兄,你这身体已受重创,明日朝审恐怕你还要遭受廷杖,我担心你身体撑不住,这副蛇胆,你留着明天去朝审前吃了,等到朝审再打廷杖,可以减少苦楚。这一壶酒,杨兄你收着,明日就着吃蛇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呵呵,多谢王兄好意,这酒留下,这蛇胆就不必留了。我杨继盛别的没有,这胆却是万万不缺的,我杨继盛自有胆,又怎么用的着蛇胆呢。”

    前面男人的话音刚落,杨继盛爽朗的声音,紧接着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是历史的经典节点。

    王兄,蛇胆,我杨继盛自己有胆......朱平安听了上述对话,心中知道,自己又一次见证了历史。

    “杨兄,你......”

    王姓男子还要再说什么,听到过道传来的脚步声,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杨继盛的声音也停了。

    “杨师兄,是我,朱平安。”朱平安解释道,脚步不停,走了过去,先对牢房里面杨继盛拱手行了一礼,接着又对旁边探监的王姓男子,行了一礼。

    “子厚,你怎么来了?”杨继盛很是意外,心中先是感动不已,接着又担心朱平安会被自己牵连,于是便固执的摇了摇头,“此乃是非之地,你快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我没事,这里有吃有喝,好着呢。”

第一千一十八章 牢中证婚

    “呵呵,师兄自己有胆,平安就缺了吗?”

    朱平安听了杨继盛的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的反问了一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朱平安心里清楚,杨继盛赶自己离开是担心自己被他牵连。

    以我之矛攻我之盾。

    杨继盛听了朱平安的打趣,不由苦笑不已,在明白了朱平安的态度决心之后,也就不再固执的催朱平安离开了。

    “你就是状元郎朱平安?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状元郎年少有为,难得又不畏权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下,王遴,与杨兄乃是多年好友,如今也是兵部同僚。”

    原本就在监牢外探望杨继盛的王遴,在听了朱平安的自我介绍,旁观了朱平安与杨继盛互动后,上前与朱平安回礼,对朱平安赞赏不已。

    王遴?!

    “平安见过王大人。”朱平安听了王遴的名字,耳朵不由嗡了一下,再次拱手与王遴见了一礼,比普通的拜见行礼更加正式庄重了几分。

    王遴这个名字,朱平安在现代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不是说王遴在历史上留下了多少丰功伟绩(当然王遴在历史上也确实做了不少功绩),而是他在杨继盛案中的表现。王遴不仅为牢狱中杨继盛据理力争,而且在杨继盛坐牢时,王遴无惧时局,把他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杨继盛的二儿子杨应箕。

    朱平安在现代读到此处的时候,不由得对王遴叹服不已。

    没想到。

    原来王遴还是历史上那个送蟒蛇胆给杨继盛,成就了杨继盛“椒山自有胆,何必蚺蛇哉!”的历史名言,侧面上让杨继盛的形象更加的高大伟岸。

    王遴!

    值得自己这一礼。

    朱平安的庄重行礼,让王遴意外非常,刚刚不是见礼过了吗,怎么又见礼,心想,嗯,或许是因为自己来探望杨继盛,朱平安出于作为杨继盛同门师弟,向自己表示感谢吧。不过,自己与杨继盛交往多年,比朱平安要早得多,要说感谢,也应该时自己感谢朱平安在这个时刻都还敢来探望杨继盛吧。

    与王遴见礼过后,朱平安来到杨继盛跟前,隔着监栏看向杨继盛以及杨继盛所在的监牢。

    此刻,杨继盛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很好,不过身体却不容乐观,身上的囚服破旧不堪,臀背部位的囚服都被廷杖打的破损了,上面干涸的血迹一片一片。

    监牢环境很差,散发着刺鼻的异味,里面潮湿不堪,靠里的墙壁上布了一层苔藓,监牢里没有床也没有被褥,只是在监牢角落有一堆草芥。监牢整体卫生很差,经年累计的食物残渣、排泄物残渣遍布,甚至还有两三汪散发着异味、脏浊不堪的污水......

    不对啊。

    这间监牢不对。

    注意到这一点后,朱平安脸色不由一变,“这间监牢不对啊?这里是民监吧?师兄可是有功名官职在身的,按理不是应该被关押在官监吗?”

    古代封建等级森严,牢狱内也体现出阶级差别,牢房分为官监和民监两种,官监的环境要比民监好很多,相对干净卫生一些,会配有简单的床褥。

    可是,杨继盛所处的监牢,很明显不是官监,甚至在民监里,这都是最差的了。

    听到朱平安提及这一点后,王遴满脸愤怒、气愤难消的说道,“子厚,你有所不知啊。杨兄原本的监牢并不是此处,而是靠外的一处官监,不过也就是方才不久,有一位名叫刘的缺德提牢,以官监翻修为由,将杨兄转至此处民监!我据理力争,也毫无作用,那缺德提牢明显受人指使!”

    “原来如此!”朱平安闻言,气愤不已。

    “呵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清正。苔痕上阶绿,草芥入铺青。谈笑有继津(王遴字继津)、子厚,往来无贪腐之徒。可以背《论语》,默《春秋》,神会古人。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当事人杨继盛对于脏乱差的监牢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微笑着借用改编《陋室铭》一篇,以宽慰朱平安和王遴两人。

    真不愧是杨继盛。

    朱平安对杨继盛坚强的精神意志佩服的五体投地。

    “师兄,这些是棍棒伤药和药酒。”

    寒暄过后,朱平安将来时买的棍棒伤药、高度白酒和药酒,从怀里掏出了,递给杨继盛。

    “呵呵,多谢子厚,我杨继盛自己有胆,却没有药......”杨继盛固执却不迂腐,向朱平安道了一声谢,笑着自嘲了一句,接过了朱平安递进来的伤药和药酒,转身放在了一旁。

    “哦,对了师兄,建议你还是将伤药和药酒小心放起来吧。他们今日可以以监牢翻修的名义调换师兄监房,说不定明日就会以检查的明日搜了师兄的伤药。恐怕,日后药物都不好送了。”朱平安想到这一点后,连忙出声提醒杨继盛,建议杨继盛将药物和药酒小心的藏起来。

    “子厚所言甚是,这些小人为了给他们背后的主子邀功,这种事情他们还真能做得出来,杨兄还是将药物小心放起来,分开几处隐蔽的地方存放。”

    听了朱平安的提醒,王遴也跟着提醒道。

    杨继盛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将药物小心的分了三份,找了隐秘处藏了起来。

    “王大人,您探监的时间要到了。”通道处,一个狱吏探出头来提醒王遴道。

    “嗯,知道了。”王遴冷声道。

    “嘿嘿,只要王大人别让小的难做就好。”狱吏悻悻的缩回了头。

    “多谢王兄、子厚今日来看完我,时候也不早了,子厚、王兄,你们都回去吧。”杨继盛说道。

    “我今日还有一件事与杨兄商量。”王遴说道,然后又向朱平安拱了拱手,“正好今日子厚也在,给我们做个见证。我有一女,与杨兄令郎应箕年纪相仿,自问教的也算知书达理,我想让他们日后成亲,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又见证了一幕历史,此时此情此刻,朱平安心中大受感触。

    杨继盛闻言,虽是硬汉,但是眼角亦是被王遴感动的湿润了起来,自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可是王遴竟然愿意把他的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这让他如何不感动呢。要知道王遴的女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虽然还未及笄,但是媒婆都已经快把王府的门槛给踩低了。

    虽然感动,但是杨继盛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多谢王兄好意。只是我乃将死之人,犬子又如何能配的上令爱呢。”

    “杨兄,何必拘于窠臼,只要你不反对,咱们这儿女亲家就这么定了。子厚,你可要为我们作证。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亲家,那我就先告辞了。”

    王遴说完便转身离去,不给杨继盛拒绝的机会。

    “王兄......”

    杨继盛看着王遴离去的背影,感动的热泪盈眶。

    历史中从来不缺少正义无畏之士,朱平安看着王遴离去的背影,感慨不已。

第一千一十九章 某人要倒霉了

    当朱平安从北镇抚司辞别杨继盛的时候,罗龙文和欧阳子士正在罗府喝酒。

    别看罗龙文官职不高,但是他的府邸造的却是富丽堂皇、气派不凡,即便是官职比他高三五级的官员,其府邸与罗府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罗龙文如此财大气粗,一方面是因为罗龙文是严世蕃的头号狗腿子,利用严党权势可以摄取大量财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制墨大家,几乎称得上制墨行业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了,尤其擅长用桐油烟制造名为“九赐玄香”的奢侈上品墨,素有“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之美誉,在当朝,这种墨价值能抵过黄金,一般人还买不到。

    所以,不差钱罗龙文才会将府邸建的如此超越规格和富丽堂皇。

    即便罗府逾越了规制,但是鉴于罗龙文跟严世蕃的关系,也没人敢弹劾举报。

    这要是在往常,罗龙文宴请欧阳子士这种亲密好友都是在罗府的正厅或者书房。

    不过

    今日,罗龙文和欧阳子士喝酒的地方却是罗府一个偏僻的客房,很偏僻很偏僻。

    因为,此刻严世蕃正在书房与罗龙文的小妾还有哪位在严党圈子里鼎鼎有名的女装书生,一起研读《内经》,“切磋”、“研究”其中的“阴阳调和”之道。

    为了避免打扰严世蕃雅兴,罗龙文主动的带着欧阳子士到了府邸最偏僻的客房喝酒了。

    这是罗府最偏僻,距离书房最远的地方了。

    “呵呵,恭喜罗兄了,罗兄献给姑父的《自叙帖》,姑父很是喜欢呢,东楼哥说今年京察的时候,把罗兄的官职往上提一提,姑父颔首应允了呢。”

    欧阳子士喝的一脸潮红,提了一杯酒,敬向罗龙文。

    这本《自叙帖》是唐代书法家怀素的真迹,罗文龙花了一千两银子并一螺九赐玄香才从文征明手中购得。

    “真的?”罗龙文喜不自胜,听了欧阳子士透露的消息,端着酒杯,整个人都飘了,“呵呵呵,那可就借子士吉言了,等京察这好事落定了,哥哥我一定好好请你。”

    “呵呵,罗兄客气什么。”

    欧阳子士一脸笑意,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谁稀罕你一顿饭啊,我稀罕的是你府上的那个女装书生......

    其实,一直以来,欧阳子士都是正常生理取向的人,而且对龙阳之好嗤之以鼻,不过当他见了罗龙文府上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女装书生后,那种别样的风情,另类的感受,一下子撩动了欧阳子士的心弦,一种难以遏制的想法在欧阳子士脑海中愈演愈烈……

    “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子士带给我一个好消息,我也给子士透露个好消息。”

    罗文龙拎着酒壶给欧阳子士倒了一杯酒,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对欧阳子士说道。

    “好消息?难道说罗兄愿意割爱将……”欧阳子士心里一直在向着罗文龙后院的那位女装书生了,听到罗文龙说给他一个好消息,不由的心中大喜过往,一激动,差点没把心里话给说秃噜嘴,不过关键时候,欧阳子士想到了罗龙文那传遍京城的猛男传奇故事,菊花不由得一紧,及时管住了嘴。

    “割爱?哦,呵呵,子士瞧上了我府上的什么东西,尽管开口,这是哥哥我的荣幸……”

    罗龙文瞧着小兄弟欧阳子士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不由大度的笑着说道,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小兄弟不仅没有想从自己府上拿东西,反而想送给自己一顶颜色鲜艳又环保的帽子......

    “我瞧上了......”

    欧阳子士说到这顿了顿,心里面扯了扯嘴角,我瞧上了你后宅的那位女装书生......当然,一紧的菊花告诉欧阳子士,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呵呵,子士,咱什么关系,别不好意思,只要是哥哥我有的,你瞧上眼的,就四个字,只管开口......”罗龙文热情的拍了拍欧阳子士的肩膀,豪爽无比。

    欧阳子士是严世蕃的小表弟,欧阳子士他爹是严嵩的小舅子,再加上严嵩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欧阳子士,虽然现在有些变故,严二小姐不同意,但是现在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因此,罗龙文对欧阳子士是刻意结好的。

    “呵呵,我瞧上罗兄你书房里......”

    欧阳子士说到这笑了笑,继续开口道,“那螺珍藏的‘九赐玄香’了。”

    当然,欧阳子士此刻真正的心里话却是:我瞧上罗兄你书房里那位正在跟东楼表兄探讨《内经》,切磋“阴阳调和”的那位女装书生了......

    “嗨!子士这么难以启齿,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那螺极品‘九赐玄香’啊。这墨对别人那是有价无市,但我罗龙文是干什么的,我是制墨的。这极品‘九赐玄香’,子士你想要多少有多少。走时,你就把那螺带走。等过些时日,我再做一批,拣上乘的,送你十螺八螺的。”

    罗龙文大手一挥,豪爽无比。

    “多谢罗兄。”欧阳子士开口道谢。

    “子士与我客气什么。哦,对了,差点忘了,我方才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罗龙文与欧阳子士推杯换盏,碰了一杯后,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接着开口说道。

    “是什么好消息?”欧阳子士问道。

    “嘿嘿,他朱平安要倒大霉了。”罗龙文端起酒杯,眯着眼睛,笑的神神秘秘。

    “真的?”

    欧阳子士闻言,兴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喜事一样。

    “嘿嘿,这个消息,我告诉你,你别往外传,咱心里清楚就好,不然等他倒霉的时候,人们就会说相爷和东楼兄小心眼、打击报复之类的流言蜚语了。”

    罗龙文勾搭着欧阳子士的肩膀,挤了挤眼睛,笑的一脸的幸灾乐祸。

    “罗兄放心便是,出罗兄之口,入我之耳,绝不外传。”欧阳子士催促道。

    “杨继盛弹劾相爷这事,你知道吧。”罗龙文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欧阳子士点了点头,然后瞬间顿悟,猛地抬头看向罗龙文,喜不自胜又激动不已的问道,“难道说朱平安他也参与署名了?杨继盛都被抓进大牢了,那朱平安他岂不是也要被抓进大牢了......”

    罗龙文缓缓摇了摇头,“他没署名。”

    欧阳子士闻言,眼睛里兴奋的火焰熄灭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了,嘴里面不爽的嘟囔道,“他没署名,你说什么......”

    “他朱平安虽然没署名,但是他在杨继盛弹劾相爷前,看了杨继盛的奏疏草稿,还给杨继盛提了两点意见,幸好,杨继盛没听他的,不然这次相爷就有大麻烦了......竟然敢对相爷图谋不轨。嘿嘿,你说,他朱平安是不是要倒大霉了。”罗龙文眯着小眼睛,阴森森的笑着说道。

第一千二十章 踏春赏草

    “滋儿......明知道杨继盛弹劾我姑父,竟然还敢帮杨继盛提意见?!他朱平安这是作死啊!!!哈哈哈......这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该,抢我状元,勾引表妹,这下,我看他朱平安怎么死!”

    欧阳子士闻言,激动的一口嘬干了杯中酒,心中郁结一下子去了大半,好不畅快。

    “可不是,呵呵,世人都传他朱平安有多聪明,我看他是人如其姓,蠢笨如猪(朱),不,我看他连猪都不如,连时务都不识,呵呵......”罗龙文拎着酒壶再次给欧阳子士斟满酒,用力的点了点头附和道。

    “他就是一头猪。”欧阳子士一想起往事,火就不从一出来,不由恨恨的骂道。

    “子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罗文龙端起酒杯,敬向欧阳子士,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罗兄所言极是。”欧阳子士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回头提醒姑父还有东楼表兄,他朱平安这次可是要致姑父于死地啊,这次可万万不能放过他。”

    “对,这次绝不能放过他。朱平安他是徐阶的得意门生,徐阶现在是内阁次辅,日后相爷年纪大了,退居二线,他徐阶就是内阁首辅。徐阶一旦当国,朱平安出而辅佐,我们那还能有好日子过?须知养虎遗患,其害无穷啊。”罗龙文点了点头。

    “好一个‘养虎遗患,其害无穷’,罗兄此言,我一定转告给姑爷和表兄。”欧阳子士听了罗龙文的这一说法,不由激动的一拍桌子,决定用这一说法提醒姑父严嵩。

    “呵呵,子士过奖了。”罗龙文谦虚的摇了摇头。

    “罗兄过谦了。”欧阳子士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共饮了起来。

    酒酣耳热之后,罗龙文幽幽的说道,“这次朱平安铁定是死定了,就看他是怎么死了。”

    “罗兄所言甚是。”欧阳子士放下酒杯,“朱平安建言杨继盛修改奏疏之事,一定不能对外讲,不然人们就会说姑爷和表兄小心眼、打击报复了。”

    罗龙文点了点头,“这一点子士放心,除了你我,知道此事者不超过一手之数,都不会外传的。”

    “罗兄你说,要怎样将朱平安置于死地,才不会让外人非议我姑父和表兄呢?”欧阳子士问道。

    “呵呵,这不是有现成的吗。”罗龙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是说?”欧阳子士若有所思。

    “呵呵,只要将朱平安定成杨继盛的同党,那这次他朱平安就死定了。”罗龙文阴阴的笑道。

    “同党?朱平安没有在杨继盛奏疏上署名啊?而且,不是不能说朱平安提醒杨继盛修改奏疏的事么?!”欧阳子士摇了摇头。

    “呵呵,同党不一定要在奏疏署名。只要杨继盛说朱平安是他的同党,那他朱平安就是同党。”罗龙文阴森森的笑道,“进了北镇抚司诏狱,想让杨继盛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没有谁能熬得过诏狱的手段的。另外,不能对外说朱平安提醒杨继盛修改奏疏的事,不代表不能对外说朱平安是杨继盛的同党。”

    欧阳子士闻言,恍然大悟,继而又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杨继盛硬是不招呢?”

    “不招也没有关系。”罗龙文嘴角勾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不是还有京察的么?京察可是由我们说了算的。只要相爷点头,他朱平安就跑不了。”

    “京察最多失职被罚被贬,也不能将朱平安置于死地啊?”欧阳子士不解。

    “呵呵,子士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一个小县吗?”罗龙文笑着问道。

    “什么小县?”欧阳子士一脸茫然。

    罗龙文见欧阳子士忘了一干二净,一点也不以为意,笑着提醒道,“我之前提过,东南沿海有一个小县,是在吏部出了名的穷地死地。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当地草民又穷又恶,杀官已成常态;又因离海不远,当地倭患不断,时常被骚扰,甚至有一次还攻破过县衙;再加上挨着南蛮,山区的南蛮苗裔叛乱不绝。当时,我说这五年便连续死了六任县令:当地刁民不满判决杀了一个县令,倭寇活活烧死一个县令,平叛时给苗蛮杀了一个,踏春时被强盗杀了一个,得罪了当地势力被人派刺客暗杀了一个县令,还有一个至今查不出死因的糊涂鬼。不过,今日这数据又得改了,还得再加上一位短命鬼。月初,我从吏部得知消息,上个月才候补了知县,走马赴任的县令,去了当地不到一个月,就去地府报道去了,死因现在还没查出来。这五年,当地已经连续死了七任县令了。现在,这个小县的县令之位又空缺下来了......”

    “咳咳......我记起来了。”欧阳子士一下子想起来了,咬紧牙齿愤恨的点了点头,那一日就是自己抓住朱平安与表妹奸情的那一日!

    “呵呵,子士你说,如果朱平安被贬到这个小县当县令的话,会怎么样?”罗龙文阴阴的笑道。

    “五年都死了七个县令了,他去,这个记录会变成八个吧。”欧阳子士笑着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告诉你子士,别小看这个小县城,里面的水深着呢。”罗龙文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他朱平安走马上任,不出半年,他坟头的草都能有一尺高。”

    “好!”欧阳子士激动的拍着桌子叫好,咬着牙齿恨恨的赌咒道,“那这次我就给姑父提议,把他朱平安贬到这个死地!到时候,我去他朱平安的坟头赏草踏春。”

    只要想到朱平安抢了他的状元,还抢他表妹,这段时间还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多丑,欧阳子士就恨不得将朱平安碎尸万段,一解他心头之恨。

    “呵呵,妙极,到时候,我与子士一同踏春赏草。”罗龙文拍手叫好。

    “干。”

    “干。”

    欧阳子士和罗龙文相视一笑,举杯同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千二十一章 你儿子想你了

    夜深人静,寂静无声。

    “阿嚏......”

    敬享园书房内,伏案疾书的朱平安胡觉鼻子一痒,忍不住条件反射的打了一个喷嚏。

    “怪了,谁在背后说我吗?这一会都打了两个喷嚏了。”朱平安揉了揉鼻子,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朱哥哥,喝了参汤,早些安歇了吧。”

    听到了朱平安的喷嚏,李姝款款走了进来,纤纤玉手捧着一盅香气四溢的参汤,心疼的嗔怪道。

    “傻妞,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朱平安听了李姝嗔怪,心里不由一暖,抬头看向李姝,微笑着说道。

    “你儿子想你了......”

    李姝放下参汤,纤纤玉手弹琴似的从朱平安肩上一划而过,美目盼兮,趴伏在朱平安肩上,又妖又俏的倾城脸蛋凑近朱平安耳边,红唇微启,声音娇媚酥软。

    此刻的李姝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玫瑰红蚕丝睡衣,连胸衣都没穿,修长粉嫩玉颈下,一片肌肤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的压在朱平安肩上......

    瞬间,室内春意融融。

    朱平安瞬间觉的口渴了,端起参汤,喝了一大口,“咳咳,我们哪有儿子啊。”

    “知道自己没儿子,那还不快点就寝......”

    李姝红着俏脸蛋,用力的白了朱平安一眼,起身扭着小屁屁离开了。

    走出书房门后,李姝又倒退了一步,露出一条玩年修长**,后仰臻首,冲朱平安露出了小虎牙,奶凶奶凶的,“参汤一滴也不许剩......”

    “遵旨。”

    朱平安笑着端起参汤,一饮而尽,很是捧场的赞了一声,“好喝,人间美味。”

    李姝满意的嘟起了小嘴,收回修长**,小脑袋一甩,满意的离开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

    朱平安喝完参汤后,将桌上的东西归置好,便熄灭了书房的蜡烛,往卧室而去。

    夜深了。

    天地一切都沉入睡梦之中。

    清晨。

    黎明唤醒了人间。

    朱平安如往常一样,在刘大刀的陪同下,前往裕王府。

    杨继盛案继续在发酵,严嵩昨日在圣上面前言杨继盛私自勾结二王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裕王府,裕王府众人惶恐不已,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巳时末,一行内侍自西苑而来,向裕王府传达嘉靖帝旨意。

    今日午时于刑部公衙,公开朝审杨继盛诬陷上官一案,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官员并锦衣卫及京城有关衙门一同参与朝审;同时,着令裕王府、景王府遣员旁听朝审。

    裕王出于回避以及身份考量,没有去旁听朝审,而是令陈以勤、高拱、殷士儋和朱平安四人一同前往。

    午时前,朱平安一行提前到达了刑部公衙。

    因为嘉靖帝下令公开朝审,京城的百姓都可以在衙门外观看朝审全过程。

    朱平安一行赶到的时候,刑部公衙外聚集了很多得到消息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杨继盛弹劾当朝首辅严嵩,这是整个京城最热的话题了。说实话,严嵩在老百姓心中的名声还真不好,卖官鬻爵、残害忠良、蛊惑圣上不上朝等等,多数老百姓都将严嵩划归到奸臣的行列中,视严嵩为“祸国之奸贼,老而不死”。听说杨继盛弹劾严嵩的消息后,很多的老百姓都在心里面为杨继盛叫好,视杨继盛为大义凛然、不畏权势、为民请命的英雄。当听说杨继盛被捕入狱后,很多老百姓心里面都在为杨继盛叫屈和同情。

    所以,当听说今日午时公开朝审杨继盛的时候,京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自发的敢来了,甚至有老百姓从京城外大老远的赶来,人们想要看看这个敢于弹劾严嵩的杨继盛长的是什么模样,想要看看这个朝审究竟是如何审的。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群众是来看热闹的。

    反正刑部公衙外旁听的朝审的人很多,人山人海就是了。

    若非有刑部官吏领着朱平安一行人从专门通道走进公衙,朱平安他们都挤不进去。

    朱平安他们作为朝审的旁听人员,席位被安排在刑部公衙下首右侧了。景王府的官员也到了,他们被安排在刑部公衙下首左侧,与裕王府的人隔空相望。

    “呵呵......”

    景王府在座的官员看到裕王府的人来,也不打招呼,只是发出一声声幸灾乐祸的笑声。

    “脑残吗?”朱平安腹诽。

    “脑残?嗯?哈哈哈......子厚这个词用的好用的妙,有的人是肢体残疾,而对面则是脑袋残疾.....”殷士儋没听过脑残这个词,听朱平安说后,微微一怔,继而稍稍一品,不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称赞朱平安用词精准。

    高拱闻言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我们不要节外生枝。”

    陈以勤为人比较保守稳妥,扭头轻声的提醒朱平安和殷士儋,示意两人忍一忍,不要跟景王府的人起了冲突,以免给这次朝审增添不安全因素。

    “逸甫兄,我们明白。”殷士儋和朱平安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对面景王府的挑衅。

    “快看,来了,来了......”

    “杨大人来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朱平安听到外面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声激动的声音,扭头看去,便见外面的群众激动的动了起来,人头攒动,如波涛起伏一样。

    杨继盛来了!

    朱平安不由的站起身来,往衙门外看去。

    视线中出现了杨继盛的身影,在一队锦衣卫的押解下往刑部公衙而来。

    杨继盛一看就在牢狱中饱受了折磨,此刻面容不洁,头发凌乱,几缕乱发如枯草一样随风飘飘,身上的囚服也是破旧不堪,渗着血迹,脖颈上戴着沉重的木制枷锁,手与脖颈俱被拷在枷锁之中,脚踝上戴着镣铐,随着他的走动,镣铐在地上哗啦啦作响。

    不过,即便如此,杨继盛的精神却是神采奕奕!昂首挺胸,迈步向前。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辉。

    恍若,他是不囚犯,而是奔赴战场的将士一样。

    “杨大人,杨大人......”

    “义士,义士啊......”

    “刑不上大夫,这还没朝审呢,怎么给杨大人带上枷锁了?”

    “大家快给杨大人让开一条道......”

    外面的人声嘈杂,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很快群众就自发的给杨继盛让开了一条通道。

    “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员外郎。岂愿同声称义士,可怜长板见亲王。

    圣明厚德如天地,廷尉称平过汉唐。性癖从来归视死,此身原自不随杨。

    我杨继盛,多谢诸位父老乡亲了。”

    杨继盛戴着枷锁经过群众自发让开的通道时,现场作诗一首,一边走,一边吟诵,向群众道谢。

第一千二十二章 朝审

    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员外郎......

    杨继盛挺着饱经摧残的身躯,带着沉重的枷锁,拖着镣铐,一边大步向前,一边大声吟诵《朝审途中口吟》,赴向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朝审。

    这一幕,将他的大义凛然、舍生取义表现的淋漓尽致。

    围观群众的眼睛都不由得湿润了,杨继盛拖着枷锁镣铐无畏向前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熠熠生辉。

    “杨大人是冤枉的。”

    “杨大人乃是义士,凭什么给杨大人带枷锁镣铐?!怎么不把这枷锁镣铐逮到那老奸臣身上。”

    “老天不长眼啊......”

    “好人没好报,祸害享大福......没天理啊......”

    “杨大人,我们支持你。”

    围观群众群情激愤,叹息不已,嗟骂不已,因为人多现场又乱,且法不责众,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表达真情实意,而不用担心被人事后算账。

    听到外面的动静,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将一个刑部官员拉到近前,低声斥骂。

    刑部官员唯唯诺诺,等鄢懋卿骂完后,躬着腰转身离开,招来几个官差,没好气的命令他们维持秩序,弹压外面的言论。

    “肃静!朝审重地,不得喧哗!”

    官差领命而去,对着外面围观的群众,严声斥责。

    一开始还有点作用,群众们还是怕官差的,不过安静了没几分钟,有人带头后,秩序就又一次失控了,群众嗟叹、评论声比刚才那会还要大。

    官差再斥责,也不起作用了。

    “废物!”

    刑部官员不由气的斥骂维持秩序的官差。

    “杨继盛私下勾结二王,诈传亲王令旨,其行为等同谋大逆。枷锁枷的就是这种犯人!”鄢懋卿冲着外面的人群大声喝道,同时令官差大声复述。

    “还未审判,罪就定了?!你们可真行!黑幕!黑幕!”

    “没审就定罪?!”

    “从这就开出来了,朝审就是个笑话!”

    ......

    鄢懋卿解释的话传到围观群众耳中,不仅没起到压制舆论的作用,还适得其反,将群众的言论激的更厉害了。

    “算了,堵不如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是办正事,审好朝审要紧。这些草民,也就能逞下口舌而已,他们的话......又能顶个屁用。”

    坐在刑部衙署内的严世蕃看到这一幕,招来鄢懋卿,对他摇了摇头,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此刻严嵩、赵文华等人也都在衙署内坐着,在里面默默的注视着外面的朝审。

    杨继盛走进刑部公衙后,朝审便拉开了帷幕。

    本次朝审以刑部为主审,主审官为刑部尚书何鳌,另有刑部侍郎王学益、刑部郎中史朝宾坐在最中间的主审席上;两侧的次审席上分别坐着大理寺、都察院和锦衣卫的几位官员。再往下,就是朱平安等人所在的旁听席了。

    杨继盛戴着枷锁镣铐,站在堂下。

    “堂下何人?!”

    刑部尚书何鳌拍了下惊堂木,明知故问。

    “孤直罪臣杨继盛杨继盛!”杨继盛昂然回道。

    “好!”

    听到杨继盛的自称,外面围观的群众,不由爆发出一阵阵鼓掌叫好声。

    刑部尚书何鳌不由皱起了眉头。

    刑部侍郎王学益是铁杆的严党份子,此刻见杨继盛如此有恃无恐,眼中不由凶光四射,冷笑了一声,冲着杨继盛厉声喝道,“大胆犯臣杨继盛,到了公堂,何敢不跪?!汝要藐视公堂否?!”

    “威武......”

    在刑部侍郎王学益的暗示下,公衙两旁的差役顿时很配合的将手中的水火棍用力的敲击地面,大声威武,给堂中站着的杨继盛施加压力。

    “王学益是世人皆知的严党分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人以无下限没节操著称。杨继盛对其,自然分外不耻,昂首扫了王学益一眼,不屑的啐了一口,“我杨继盛弹劾祸国殃民之奸臣,何罪之有?况且,我乃圣上钦点的二甲进士出身,你这个奸臣鹰犬有何资格要我下跪!”

    王学益闻言,脸都气黑了,恼羞成怒的一拍桌子,伸手捏了一根签子,作势就要掷向杨继盛,“大胆犯臣杨继盛,被审不跪,辱骂审官,你这是藐视公堂,冥顽不灵,欺我公衙杀威棒不利乎?!来人,与我狠狠的打。”

    尼玛,哪有这样审判的!

    这是滥用公器!

    这是朝审,不是乡下县衙!

    朱平安见状,忍不住站了起来。

    “子厚,冷静,我们只是旁听。”殷士儋及时拉住了朱平安,冲朱平安摇了摇头。

    朱平安闻言,冷静了下来,殷士儋说的有理,自己只是旁听,无权在公堂发言,即便自己说破嗓子,也起不到一点作用,而且肯定还会被王学益这些人以扰乱公堂的名义赶出朝审现场。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朱平安顺势干笑了一声,“呵呵,坐久了,屁股痛,我起来活动活动。”

    说完,朱平安活动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不过,好在王学益的签子被一旁的刑部郎中史朝宾伸手拦住了。

    史朝宾伸手按住王学益手中的签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王大人,杨继盛他有功名在身,确实可以不跪的。至于,辱骂审官,念在他是首犯,警告一番就是了。若是再犯的话,再打也不迟。”

    王学益一脸不耐,不过想到上来就打,确实有些吃相难看,也就给了史朝宾一个面子。

    “杨继盛,我来问你,汝上疏诬陷诽谤严嵩严大人,是受何人指使?”

    刑部尚书何鳌在朝审前已经受严嵩指示过了,所以这会便按严嵩指示问道。

    “第一,我上疏弹劾奸贼严嵩,并非诬陷诽谤,严贼所犯‘五奸十大罪’,桩桩属实,证据确凿,只要一查便可以查清;第二,我弹劾严贼,乃为民请命,为我大明铲奸除佞,此出自我一腔热血,何须受人指使!!!”

    杨继盛冷笑一声,慷慨陈词道。

    “没有受人指使?好,那我再问你,你奏疏中缘何言‘或问二王’?为何要牵涉到二位亲王殿下?”何鳌对杨继盛的回答早有准备,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听到何鳌的这个问题,杨继盛不由想到了昨日早晨朱平安的提醒。

    “我为何言‘或问二王’?”杨继盛仰天大笑了起来,目光一一扫过主审席、次审席众人,“何尚书何不问问自己呢?!今日朝审,在座的各位大人,有多少是严贼的同党,就不用我一一指出来了吧?!你们能秉公审案吗?!哼,就像在座的诸位一样,现在朝臣大多都是严贼的死党,只有二位亲王殿下年幼且不惧严嵩,敢在圣上面前说真话,我言‘或问二王’,便是希望圣上能从裕王和景王二位亲王殿下那里了解事实真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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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崛起介绍:
这是一个就业路上屡被蹂躏的古汉语专业研究生,回到了明朝中叶,进入了山村一家幼童身体后的故事。
木讷父亲泼辣娘,一水的极品亲戚,农家小院是非不少。好在,咱有几千年的历史积淀,四书五经八股文,专业也对口,谁言寒门再难出贵子。
国力上升垂拱而治;
法纪松弛,官纪慵散;
有几只奸臣,也闹点倭寇;
但总体上可以说,这是士大夫自由滋生的沃土。
一个寒门崛起的传奇也就从这里生长了。
谨以此文向所有的穿越经典致敬。
寒门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