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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莲如玉     小地主txt下载     小地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喝喜酒

    胖子被领到东院,炕上摆着个八仙桌,上面有一个红纸订成的小本,旁边摆着笔墨,竟然还是毛笔。还好胖子小时候练过两天,倒也难不倒他。

    桌子旁边坐着个老头,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李五爷,辈分最高,今年也七十大多,耳不聋,眼不花,身子骨贼硬朗。

    李五爷怀里抱着个帆布包,负责收钱。一人为私,俩人为公,一个收钱,一个写帐,最后不能差数,也算双保险。

    胖子叫了一声“五爷”,然后盘腿上炕,正襟危坐,从兜里掏出一张工农兵递过去:“开张了,我的。”

    然后拿起毛笔,蘸饱墨,笔尖在砚台边上顺几下,在账本上写下大名,标明钱数。

    农村办喜事还不讲究送红包,张老三随多少钱,李老四随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大伙一目了然。从账本上,可以看出交情的深厚以及生活条件的变迁。

    胖子也参加过同学的婚礼,最低五百。不过想到靠山屯目前的生活水平,胖子还是比较保守地随了五元钱。

    李五爷把钱接过来,塞进布包,看向胖子的眼神有些怪异。胖子还挺纳闷:难道少了?

    不过很快就有个半大小子胳膊上端着大方盘进屋,上面四个菜一壶酒、两双筷子两个酒盅,这是专门犒劳写礼帐的,免得弄出啥经济问题。

    正好胖子早晨还没吃饭呢,给李五爷倒了一盅酒,然后自己吧嗒一口菜,滋遛一口酒,一会小脸就喝得红扑扑。

    陆陆续续开始上人,胖子把盘子都扒拉到炕上,开始干活。七八个脑袋围在桌子旁边,连夸胖子写得漂亮,都吵吵着过年找他写对联。

    不过胖子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心里一个劲叫苦。村里人随份子,多数是两元钱,李队长算多的,上面写着三元,另外王三炮也随了三块钱。但是还有几家拿的是两元,胖子刚要动笔,人家又从李五爷那找走一块钱,看得胖子眼睛有点直:还带到这里找钱的啊?

    相比之下,他的五元钱就显得有点鹤立鸡群,高高在上,难怪刚才李五爷的眼神有点怪。

    不一会大李老头到这屋转了一趟,看着账本叨咕一声:“黄良是哪个,五块钱!”

    胖子一脑门子白毛汗,连忙拿起毛笔,在黄良两个字前面又加了两个字:胖子。

    大李老头这才恍然,嘴里打着哈哈:“你瞧瞧我,连东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天天还在人家手下干活呢。”

    胖子这才释然:员工家里有事,我这个当老板的就应当多随点。再说,以后俺胖子结婚,也能接回来不是。

    随礼的人不断增多,车老板就张罗着开席。一般来说,都得吃上三四席,一轮接一轮,啥时候贺喜的全安排到了才算结束。

    村民们早就形成默契,谁家啥时候去基本都能拉开空当。车老板一喊开席,写礼帐的屋里基本就没人了。

    趁着这机会,胖子到外面撒尿,只见那些半大小子肩膀上搭着手巾,胳膊上架着方盘,里面摆满菜盘子。

    这也是技术活,手要稳,不能乱晃荡,免得洒出菜汤;腿要快,灶台和吃饭的都不在一个屋,你要是磨磨蹭蹭,大冬天的,没等端到地方菜就凉了。所以这活最少也得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才能胜任。

    至于更小的那些,只能提溜着酒瓶子或者拎个水桶,负责上酒打饭。盛饭还有讲究,不能问人家“要不要饭”,否则非得挨弹脑瓜嘣不可。

    嗅到满院子的菜香,胖子也忍不住拍拍肚皮:看来今天又能饱餐一顿,这味道,闻着就有食欲。

    这时候,大门口忽然哇啦哇啦,响起了高亢的喇叭声,那调调好像是喜洋洋,透着欢快劲。

    随后只见一个喇叭匠子慢步走进院,边走边吹着一个金黄的唢呐。唢呐中间包着一块厚棉布,两边各有一个窟窿,正好能把手塞进去,免得冻手。

    喇叭声高亢激越,声震八方,喇叭匠子面上的表情也富于变化,眉眼不停活动,活灵活现。

    车老板子领着一大帮人赶出来,先往那个喇叭匠子的衣兜里塞了两块钱,然后把他让到当院。喇叭匠子腰包一鼓,底气更足,吐沫星子都从唢呐前面喷出来。

    胖子总算明白了,这是前来道喜、烘托气氛的,不过东家得给点赏钱,临走还得带点酒肉,不然,他喇叭一走调,吹点丧气的才闹心。

    “来个百鸟朝凤!”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喇叭声一转,马上就串到百鸟朝凤的调子。胖子听不出好赖,不过闭上眼睛一咂摸嘴,还真有点百鸟齐鸣的味道。

    喇叭匠子一连吹了好几个调子,这才把唢呐放下来,活动两下腮帮子,倒了一声:“献丑!”

    众人都赞了几声,然后拉着喇叭匠子进屋入席。好酒好菜供着,吃完再吹。

    胖子听着挺好,心想:其实也是变向讨钱要饭,不过人家是凭手艺吃饭,一点不讨厌,还受欢迎。比起原来那个时代,穿得衣衫褴褛,伸着黑手要钱的主,多了几分尊严。

    正琢磨着呢,听到门口一阵竹板声又传来:“打竹板,笑哈哈,老李家的闺女要成家;婆家喜,娘家乐,老傻我也登门道喜来祝贺……”

    原来是数来宝的,他们这伙人一般都自称老傻,和那个喇叭匠子是一路,凭手艺讨钱。

    又一大帮人跑出来,围着数来宝的嚷嚷,数来宝的嘴最能说,嬉笑怒骂,最有乐子。车老板子这回没先掏钱:“老傻,好好数,把东家唱高兴了,要啥给啥。”

    “竹板打,往前看,烙头忙就在对面站;张罗东,张罗西,张罗了饭菜和酒席……烙头忙,真能干,完事还得靠边站。”

    “这小子真贫!”车老板儿也知道是和他开玩笑,笑嘻嘻地塞过去两块钱。

    数来宝的更来劲,看啥唱啥,眼到嘴到,逗得院子里一片欢笑,人也越聚越多。

    “胖子,写礼帐喽。”

    胖子听得正起劲,闻言只好迈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不过心里也跟着打起竹板:“打竹板,迈大步,俺胖子啥时候娶媳妇……”

    (停电,在网吧呢,有点晚。)

第四十七章 娘家人

    轮到胖子上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席,除了来喝喜酒的,剩下那些帮忙的也全都安排坐下。

    胖子这一桌基本上聚集了靠山屯有身份的人:队长、王三炮、李五爷、车老板,还有东家,最后还给炒菜的大师傅留个座。胖子能坐这一桌,因为他也是有身份证的人。

    车老板子下去转了一圈,就拎起来好几个小娃娃:“小混蛋,从第一轮就开始坐席,哪次也拉不下,赶快腾地方!”

    胖子看得嘿嘿直乐:这些娃子一年也赶不上几回这样的美事,当然得过过瘾。不过他们主要就是惦记那些过油的,像丸子、豆哏之类,胡噜光盘子就下桌。

    陆陆续续开始上菜,虽然都是一样的菜肴,这一桌的质量却是最高。主要是大师傅留后手,而且管吃管添。

    这一下胖子如鱼得水,话说有几道菜真有农村特色,胖子以前绝对没吃过。比如说灌得各种肠,有鸡蛋肠,白白的蛋清和黄黄的蛋黄,好看又好吃。

    还有用干豆腐做肠衣,里面卷上米饭肉末,荤素搭配。胖子最愿意吃的是猪头闷子,肥瘦相当,好吃解馋。

    为此还特意向大师傅询问了一下制作方法,那位大师傅已经五十多岁,也是个胖子。大概同是胖人的缘故,和胖子很热乎。

    胖师傅连比划带说,胖子也总算明白了:先把猪头加料烀烂,捞出来后用纱布缠紧,放到菜板子下面压成方块,里面的胶质和肉就粘连成一体。

    另外还有粉面闷子,胖子也比较得意。这个更好做,锅里烧上热水,把粉面子先少用点水搅匀,里面少加点白矾。等水烧开了,把粉面子倒进去,用擀面杖使劲搅和,最后就凝成闷子,只要掌握好水量多少就成。

    吃的时候,切成小方块,可以蘸蒜泥,也可以回锅炖一下。吃起来十分爽滑劲道,胖子吐噜吐噜,自己就造了一盘子。

    吃得香,酒也喝得爽,一盅一盅喝下去,胖子终于也高了一回,找到腾云驾雾的感觉。

    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一通神聊,渐渐话题就转到前几天放电影这件事上。大伙对胖子交口称赞,就连李五爷也连连点头:“真不赖,要是能把城里的二人转请来就更好了。”

    二人转在当地极为盛行,老老少少都能哼哼两句,老话说“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那时候的二人转还比较纯洁,像“回杯记”(王二姐思夫),大西厢,焗大缸,梁赛金擀面等等,都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

    听李五爷这么一说,大伙也都心痒痒,队长吱溜喝了一盅酒,然后跟胖子说:“你能请来放映员,能不能把二人转剧团也请到咱们村?”

    看到满桌子期盼的目光,胖子借着酒劲,迷迷糊糊,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满口答应下来。

    这消息很快就传出去,到了第二天,胖子醒酒的时候,全村已经都嚷嚷动,见到胖子的影就问:“啥时候请剧团啊?”

    胖子肠子差点悔青:破车好揽载,电影放映员还是看叶莺的面子才来的,县里的剧团,能来靠山屯这个穷乡僻壤才怪呢。

    不过大话已经吹出去,这要是办不成,全村人估计要把他劈成两半,然后当成倆人转。

    最主要的是形象受损,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全都是酒惹的祸。

    最后胖子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进城试一试。正好看看奇奇,也顺便瞧瞧大辫子——那啥,这在一起不觉得怎么的,一分开还真有点怀念。

    把家里安顿一下,胖子就准备三进山城。正巧今个有车来迎娶大李老头的孙女,胖子也就顺带当了一把娘家人。

    只见三挂大马车停在大李老头家门口,驾辕的都是枣红马,红缨飘飘,铜铃叮当,龙马精神。

    新郎官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一身蓝涤卡衣裤,头上戴着个棉军帽,打扮得挺精神,当然在胖子眼里有点不伦不类。

    到了老李头家,大门紧闭,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胖子也夹杂在一群半大小子之中,鹤立鸡群。

    啪啪啪,新郎官开始敲门,嘴里还得嚷嚷一声:“妈——开门啊——”

    这有个规矩,叫门认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里面自然有人开门,簇拥着新郎官进屋,新郎官抱起新娘子上车。

    这个也是力气活,不过有人统计:不论新郎官多瘦多小,肯定能抱动,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憋了二十年,这点劲都拿不出来还算爷们吗。

    新娘子坐在头车中央,扎着红头巾,上身穿一件小花棉袄,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那是押车的,一般都是自己的侄子外甥等等。

    因为押轿的得给下轿钱,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二辆车是新娘子的七大姑八大姨,第三辆是叔叔、舅舅和其他闲杂人等,胖子就坐在这辆车的最前头,这主要是因为身体胖,在后面压车辕子。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公社,新郎家门口早就围满人,顺着仗子两边站着,大车一到,立刻点起炮仗,挂鞭噼里啪啦,二踢脚砰啪震天。

    在一阵硝烟中,新浪照例抱着新娘,在几个好友的掩护下向院子里冲,还要冒着枪林弹雨——五谷杂粮加上碎红纸,专打新郎新娘。

    尤其是一帮半大孩子,真使劲打啊,高粱粒子、苞米粒子打在脸上,火烧火燎,长常有因为这个闹矛盾的。

    等硝烟散尽,胖子等娘家人才被恭恭敬敬请进屋,有人递烟倒水,跟伺候大爷似的。

    娘家人可了不得,一般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挑骨头,目的就是怕以后给闺女受气。甚至连这样的例子都有:没伺候好娘家人,结果硬是把新媳妇给拉回去,你说邪乎不邪乎。

    不过这样的效果显然不咋样,成亲这天恭敬你一天,等到闺女变成了儿媳妇,婆家人立刻扬眉吐气,老话说,新媳妇上chuang,娘家人靠墙。

    唯独没有脾气的就是胖子,他主要是跟着凑数瞧热闹,这屋走走,那屋转转,一点毛病不挑。

    到新房转了一圈,胖子主要是想长长见识,看到新媳妇稳稳坐在炕上,不许下地,名曰“坐福”。坐的时间越长,说明新媳妇越稳当,越有福。

    不过偶尔也有坐不住的,主要是因为内急,最后实在憋不住,火烧火燎下地方便,很快就被传为笑谈。

    不大一会,酒宴就开始,头一席专门款待娘家人,每桌都有一位婆家人来陪客,都是能喝的主,憋着把娘家人灌醉,好出洋相。

    胖子刚刚因为酒犯错误,所以就干吃不喝,一通埋头苦干,吃得肚皮滚圆。撂筷的时候,胖子心里比较满意:当一回娘家人也不错。

    不过一想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胖子还是有点闹心:总不能因为这个去求县高官吧?

第四十八章 采花人

    当天晚上胖子到了县城,在大车店住了一宿,然后就去大辫子家。这事当然不能空手,胖子抱着早就准备好的酒坛子,轻车熟路。

    “怪叔叔,你怎么来啦,不在家看着毛毛它们!”这是奇奇的见面礼,每当听到“怪叔叔”的时候,胖子就知道小家伙不高兴了。

    大辫子在旁边向胖子吐吐舌头,胖子看得心里一荡,这才平衡:想不到这丫头还有调皮的一面。

    大辫子她妈也挺热情,招呼胖子坐下:“小黄啊,想不到你还有酿酒的手艺,我们家老王喝了几天,说胃里舒服多了。”

    幸好又带来一坛子,胖子连忙谦虚了两句,然后把情况向大辫子说了。大辫子黑眼睛一闪:“我有个小学同学,就在县剧团,据说还是当家花旦,咱们找他去。”

    胖子心里这才多少有点底,跟着大辫子出门,直奔剧团。在接近县城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影剧院,可以看电影,也可以听戏,剧团就在影剧院的后院。

    打量一下这个有二节楼那么高,好几十米长的建筑,胖子琢磨着:这应该算是县里最大的建筑吧?

    大辫子叫胖子先在前面等着,自己到后院去找她那个同学。胖子耳朵好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家伙点的声音,就登上水泥台阶,门口也没有收票的,他就慢慢溜达进去。

    里面空空荡荡,舞台上有一个人在哼哼呀呀唱戏,台下坐着三五个观众。胖子有点纳闷:少了点吧,不是说二人转挺受欢迎吗?

    于是也走到前排,找个座位坐下。台上是一个古代女子装扮的人,一件绸子上衣,外面挂着珍珠衫,下身是一件裙子,体态妖娆。

    脸上浓墨重彩,瓜子脸,粉红的脸蛋又白又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顾盼之间,姿态万千,有点千娇百媚的感觉。

    “王二姐独坐北楼眼泪汪汪啊……”

    胖子也多少受过几个月的熏陶,听明白这是王二姐思夫,只觉得那个声音充满阴柔之美,悲悲切切,很有味道,也不觉随着慢慢哼哼起来。

    刚找到点感觉,就见台上的王二姐忽然住口,然后竟然走下台,直奔那三五个观众而去。

    “原来这时候就流行互动啊。”胖子也站起身,把装着木盒的兜子往胳膊上一夹,准备和王二姐握握手。

    却见王二姐走到中间那人面前,把手里的扇子啪得一合:“团长,能不能换点新节目,我估计上市里参加会演的,十个有八个要唱这段,二十多个王二姐,怎么能拿好名次!”

    可能是由于生气的原因,说话的嗓门有点粗。

    原来是审查节目,胖子终于弄明白。团长?正好要找他商量事呢。想到这里,胖子就迈步走过去。

    那伙人也终于发现胖子的存在,打量他一番,那位团长就迎上来,很热情地伸出两手:“欢迎您来审查,我们准备得不好,一定努力!”

    胖子有点发晕,嘴里只好哼哼哈哈答应着:“很好,我听着挺好。”

    “您多提意见,我们也好改进,毕竟您是市剧团的领导,见识比我们强多了。”那位团长很谦逊。

    汗,认错人了。胖子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夹着包,身上是一件中山装,还真有点领导的派头。最主要的是这体型,一看就是领导。

    “黄大哥,你怎么进来啦?”大辫子的身影出现在剧场门口。胖子一看纸里包不住火,干脆实话实说:

    “那啥——其实我是靠山屯的,来请剧团到我们那演出。”

    那位团长脸上哭笑不得:“现在我们忙着往市里送节目,没时间下乡,你先回吧。”昨天市里打电话说有领导下来审查节目,他看胖子挺像,结果误会了。

    胖子心凉半截:刚才还不如将错就错,假传圣旨,叫他们去靠山屯好了呢。

    大辫子走过来,看着那位王二姐,眼睛一亮:“小蔡,是你吧。”

    “小玉,你怎么来了?”王二姐脸上也露出笑容,看起来更加妩媚。

    “我和黄大哥来请你们下乡演出。”大辫子给胖子丢了个眼神,胖子心领神会,连忙乐呵呵上前打招呼:“蔡姑娘,你好。”

    “嗐!人家是男的!”王二姐一跺脚,一扭腰,还送给胖子一个兰花指,怎么瞧怎么女人味十足。

    春哥?胖子心里暗汗:原来二人转也有男扮女装这么一说,还真稀罕。光听大辫子说是她同学,就以为是女的呢,忘了还有男同学。

    “我先卸妆,小玉,一会见。”王二姐扭扭答答走向后台。

    那团长也憋不住乐,直到王二姐不见影了,这才笑出声。胖子挠挠后脑勺,趁着团长高兴,又提出申请:“团长,村里的父老乡亲跟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你们呢,您看——”

    团长皱起眉:“这位老乡,要过年了,正忙着搞节目,真没时间。等忙完这阵,我们一定考虑。”

    胖子算是没招了,人家这还算客气,要是放到三十年后,估计早就给你轰出去了。

    很快,后台就蹦出个帅小伙,剑眉大眼,英气勃发,不过胖子还是从他的脸型上隐隐看到一丝王二姐的影子。

    卸去女装,这位蔡同学似乎也变回男性,言谈举止和别的小伙儿没啥太大区别,就是脸上的皮肤比较白嫩,和胖子的差不多。

    说来也怪,胖子整天在庄稼院泡着,一点晒不黑。

    蔡同学大大方方地和胖子握握手:“你好,我叫蔡华仁。”声音几乎没有一点雌性。

    胖子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感觉对方的手指纤细,柔若无骨,真比大姑娘的手还软乎。

    闲谈几句,胖子也就告辞,人家不同意,赖在这里也没用。出了影剧院,胖子虽然有大辫子陪着,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回去咋交差啊。

    大辫子也看出他的不悦,就跟他说点有乐子的:“我这个同学才有意思呢,专门唱女声,我们都叫他采花人。”

    “蔡华仁,采花人,这个绰号不错。就凭蔡小伙这相貌,估计到哪唱戏,都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惦记,堪当采花人这个光荣称号。”胖子也忍不住嘿嘿坏笑两声,开始编排人家。

    “人家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你还是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吧,要不你化上妆回村里唱吧。”大辫子望着胖子,眼里满是笑意:这身板要是穿上女装能啥样呢?

    正美滋滋想呢,忽然看到胖子一拍大腿:“有办法了,我给你那个采花人说说戏去!”说完掉头往回跑。

    说戏?啥时候黄大哥也会唱戏了?大辫子摇摇头,然后也转身去追胖子。

    (坏消息:根据大道消息,明早四点半就停电,所以这章现在发。就算明天上午的还不行吗,俺没存稿啊)

    (好消息:根据书友“独行采花人”的强烈要求,安排他这章出来露脸。对这个形象满意吧,嘿嘿嘿,坏笑中)

第四十九章 一半欢喜一半忧

    “哥哥面前横着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岸唱着一支甜甜的歌……”

    胖子的声音虽然比较粗豪,但是调调还挺准。没错,他忽然响起了一个印象深刻的小品——过河,所以就把创意搬了过来。

    内容稍稍有了一点改变,尽量和这个时代接轨,不过那一段经典的对唱却还是原封不动搬上来。

    采花人听得两个眉毛都立起来,等胖子连说带唱,把剧情介绍完了,他忽然抓住胖子的手,使劲摇:“黄大哥,太棒了,这个节目一定能一炮走红。”

    胖子心里嘿嘿直笑:能登上春晚的大舞台,当然不简单。

    旁边的团长也面露喜色,不过毕竟比较沉稳:“这个哥哥妹妹的好像太敏感,不如换成小伙姑娘吧。”

    胖子也开始摆谱,拧着眉毛沉思半天,这才微微点头:“也成,就是有点生硬。”

    大辫子在旁边偷笑:这家伙原来也会装蒜,还以为他挺实在呢。

    采花人欣喜之余,马上就要张罗着彩排,却听胖子悠然说了一声:“采花人兄弟,这第一站一定要上我们靠山屯啊。”

    “成,黄同志你放心,这个剧情基本成型,有三五天就能登台,然后就去靠山屯——对了,你们靠山屯在哪?”团长也是明白人,胖子的这个创意肯定能出彩,做为回报,这个理所应当。

    “在大青山公社,是个山旮旯子。”胖子心里这个美啊,一个好点子就能办成这么大事,看来以后得多搞点创意,三十年的经验总结,那可都是财富啊。

    团长的眉头稍微皱一下,不过马上就点头同意:这个胖同志能编出这么好的东西,以后少不了要多麻烦人家,别说山旮旯,就算是老林子里也要钻。

    “正好黄大哥在这,我去找个搭档,咱们边说边练。”采花人吱溜就跑出去,不一会,拎着一个小矮个进来:“我和小孩搭档吧,一美一丑,一高一矮,能形成反差。”

    胖子打量一下他说的那个小孩:脸上笑呵呵,一双小眼睛跟小黑豆子似的,透着机灵劲。不过年龄也有十八九岁,可能是生来个头比较矮吧。

    “黄大哥,这个是我的老搭档——笨小孩,最擅长丑角,你看行不行?”采花人把胖子当成导演。

    胖子连连点头,虽说这些他一概不懂,不过这个笨小孩个头和形象正好跟潘长江差不多,应该不会错。

    “我哪里丑了?”笨小孩嘴里抗议着,不过说的确实是实话。

    采花人很妩媚的一笑:“化化妆就丑了。”

    笨小孩两脚一软,跟面条一样瘫下去,胖子刚要伸手拽他,却见他马上又直立起来,敢情有工夫。

    这一天,胖子就留在剧团担当排练。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叼着小烟,稳稳坐在凳子上,不怎么发表意见——他其实也没啥意见,人家都是专业,就他业余。

    大辫子张罗着回家去做饭,在胖子家里吃了好几个月,怎么也得好好炒俩菜,还还人情。不过却被团长告之:黄同志就留在剧团吃便饭。大辫子也就只好先回去。

    采花人和笨小孩不愧是老搭档,配合十分默契,半天的时间下来,就演得有模有样。

    胖子去了一块心病,晚饭的时候敞开肚皮,看得笨小孩直眼晕:难怪人家那么壮实,看来我也得多吃点,没准还能长个。二十三,蹿一蹿,我今年才十九啊。

    第二天,胖子又踌躇满志地去办另一件大事:到林业局打听一下能不能包山头,这件事胖子一直念念不忘。虽然晚上睡觉前不寻思,但是醒的时候总琢磨。

    林业局就在县委大院里面,很多机构都在这。胖子来到县政府的大门,只见两边是自行车棚,里面清一色是二八大车子,透着铁栅栏,可以看到多是凤凰、金鹿、国防之类的老牌子,透着一股结实劲。

    迈步往里刚要往里走,突然一个戴着红箍的老头神出鬼没一般拦在胖子身前:“干啥的?这是县大院,闲人免进。”

    “我上林业局办事。”胖子笑呵呵地说着。

    “有证明没有,介绍信呢?”老头十分严肃。

    胖子挠挠脑袋:“这个没有。”

    “啥也没有不能进,赶紧走人。”老头一点也不客气,手里拿着的长把笤帚也蠢蠢欲动,大有把胖子扫地出门之势。

    “我真是来办事的!”胖子也有点光火,想不到这衙门口还真挺难进。

    呼——笤帚直奔胖子的两脚,胖子向后一闪,被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嗽两声:“你——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

    滴滴——,喇叭声传来,一辆半新不旧的BJ吉普停在门口,就是俗称“212”的那种,深绿色车棚,还是用绿色油布做的呢。

    “小黄,你来这干啥?”车门打开,大辫子的老爸,县委王书记推开车门走下来。

    胖子心中欢喜:“王书记好,我到林业局办点事,可是这个老——大爷不让进门。”

    “张师傅,叫黄同志进去吧。”王书记向刚才的老头点点头,然后又重新上车,胖子看到,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年龄比王书记好像还大。

    那位张师傅这才放下笤帚:“登个记再进去。”

    胖子在一个小本上签了自己的大名,终于进去。不过十分钟之后,他就悻悻地走出来,脑子里还琢磨着刚才林业局人的那句话:“承包大青山,上边只说分土地,没有分山头,你想占山为王咋地,相建梁山泊、瓦岗寨咋地?”

    “看来,想要占山为王,还真不是太容易的事。”胖子一边琢磨,一边往剧团走,他并不知道,那边也有闹心事等着他呢。

    直接来到采花人他们排练节目的小屋,推开门,胖子就觉得有点异常,只见一个身材足以和他媲美的人坐在那,正在跟前面站着的团长和采花人谈话,看到胖子进来,瞟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又开说:

    “这个节目不行,什么情啊爱呀的,简直是败坏风气,玷污劳动人民之间的纯洁友谊嘛,必须撤掉,换成智取威虎山或者红灯记就不错嘛。”

    “样板戏早就过时了。”小孩低声叨咕一句。

    “革命精神永放光芒,怎么会过时呢,小同志,说话要注意影响。”那个胖子官腔很足。

    这个胖子心里也一凉:这个节目要毙掉,估计剧团下乡的事也得泡汤。四人帮都粉碎两年了,怎么还有这种人?

    (因为俺们这线路检修,可能还要停几天电,更新的时间有点乱,不过肯定是平均每天两更,对不住各位乡亲啦)

    (笨小孩由书友“笨小孩”客串,和采花人是死党,所以就设计成二人转的搭档)

第五十章 较量

    “王主任,您看我们再修改一下怎么样。小孩,你扮成农民老大爷,通过这个来表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团长憋出一脑门子汗,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位胖胖的王主任点点满是赘肉的下巴颏:“这样还差不多,文艺就是要紧跟时代步伐嘛。”

    团长抹了一把汗:“小蔡、小孩,你们现在就改剧本。王主任,我陪您到别处走走。”

    看着王主任肥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采花人狠狠呸了一口:“我就不信你没娶老婆,谈情说爱咋了,是永恒的艺术主题,西厢记、回杯记,哪个不是爱情。”

    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又向胖子说:“黄大哥,看样子是去不了你那了,不过团里其他人一定能去。等啥时候排演好,我们小哥俩一定去靠山屯。”

    “嘿嘿,你们去我欢迎。不过这个老头版的过河就不必演了,唱二人转就成。”胖子心里这个气啊:被改的乱七八糟,比山寨版还他姥姥山寨。

    郁闷之下,胖子索性去大辫子家,或许能缓解一下。

    进屋一看,大辫子和她妈正忙活做饭呢,已经弄了好几个,小玉带回来的飞龙、狍子肉都端上桌。

    胖子这心立刻就敞亮起来:饭菜的档次够高,绝对是老丈母娘招待姑爷子的规格。不过嘴里还得客气几句:“又不是外人,弄这些菜干啥,太麻烦啦。”

    大辫子两眼弯成月牙:“想得美,不是给你准备的,是我爸的老战友要来。”

    胖子摸摸后脑勺:“那啥,看看我能帮着干点啥?”

    “进屋去吧,一个大男人围着锅台转啥。”大辫子笑着把胖子推进屋,胖子心有不甘:你在我家住的时候,好像没少吃我做的饭啊。

    奇奇正在炕上玩,看到胖子,就拉着他去喂小野猪。一大一小两个闲人拿着几个土豆到了猪圈,两只小野猪立刻兴奋的前腿直立,搭在圈墙上,嘴里一个劲哼哼。

    胖子这次学乖了,没敢说是野猪崽见到自己就撒欢。他看着这俩猪崽,估计也有六七十斤,不过就是偏瘦,身上的猪毛也干干巴巴,比家里养的那几头差远了。

    本来是啸傲山林的玩意,放在这么个小小的猪圈里,还真憋屈。胖子心中颇有些感慨,暗暗决定:自己养的那些带毛的,一定要让它们在大自然中茁壮成长。

    这时候,大门一开,王书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伸手往里让人。胖子一看,依稀是在县大院门口,212里面坐着的那位。

    看他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刀刻一样,尤其是一双眼睛,鹰一般锐利,丝毫不见昏黄,整个人给胖子的感觉有点不怒自威。

    “王书记回来了,这位老爷子好。”不知不觉,胖子给老者鞠个躬,完事他自己也纳闷:怎么搞的,好像有点不由自主?

    “小黄,这位是我的老战友,你就叫武伯伯吧。”随着接触的增多,王书记对胖子的称呼也由“黄同志”变成小黄。

    “武伯伯。”

    武老头的目光从胖子脸上一扫,叫胖子忽然想起上次在木楞子看到的那只东北虎。

    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猪圈方向:“二虎,你这还养野猪,哪来的?”

    “二虎?这是王书记的小名?有特点。”胖子看着一脸正气的王书记,心里觉得挺好玩。

    “老武,这俩野猪崽是小黄抓的。这小子不赖,用镰刀就杀死一只大野猪。”王书记对二虎这个小名没有一点反应,看来早就习惯。

    武老头忍不住又打量胖子两眼,微微点点头,稍稍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老爷爷好。”奇奇仰着小脸向武老头问好,不过有点怯生生的,大概也是被武老头身上的威势镇住。用靠山屯人的说法:这老头有瘆人毛。

    “小娃子还真有礼貌,不过我有那么老吗!”武老头的眼睛一下子立起来,确实挺瘆人。

    奇奇使了好大劲,这才没有藏到胖子身后:“老爷爷吓唬小孩,不是好爷爷!”

    “哈哈,小丫头还成,竟然没被我吓哭。”武老头大笑几声,显得很高兴。

    胖子心说:别看人家小,连老虎都不害怕,能被你吓哭才怪呢。

    大辫子听到笑声,从屋里跑出来,欢欢喜喜地拉起武老头的手:“武伯伯,您来了。”

    “小玉丫头都长这么大了。”武老头的目光中竟然也露出慈爱,然后就被大辫子拉进屋。

    桌上已经摆上四个菜,王书记张罗着坐下,不过能坐下的就四位:他和武老头挨着,武老头旁边的胖子,还有一个能上桌的就是奇奇,大辫子娘俩则在厨房忙活。

    “二虎,你这伙食不错,这个是狍子肉吧,还有飞龙汤,这次还真来着了。”武老头一点也不客气,撕了一块狍子肉,大嚼几口就咽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口汤。他吃菜的速度很快,有点风卷残云的感觉。

    “都是小黄从山上打的,还有这个酒,你多来几杯。”王书记抄起酒瓶子,里面是胖子送的葡萄酒。

    “嗯,这葡萄酒够味,就是没啥劲。”武老头的嘴挺急,一大杯葡萄酒一口就干了。

    正好大辫子端着一碗酸菜炒粉条上来:“武伯伯,慢点喝。黄大哥,你陪武伯伯喝点,我爸不能喝酒。”

    胖子一听,也就不动声色地干了一杯,然后又给武老头倒上,至于王书记,则就是一杯葡萄酒,小口慢慢喝。胖子注意到,他脸上的颜色确实比以前健康一些。

    一瓶葡萄酒很快就见底,武老头连呼不过瘾,叫大辫子上白的。大辫子没招,只好拎上来一瓶老白干。

    一口喝掉半杯,武老头脸上才露出点笑模样:“这才过瘾。”说完,看到胖子也不显山不露水的也跟着喝了半杯,不由眼睛一亮:“行啊,喝酒要有对手才来劲。”

    连吃带喝,一瓶老白干也彻底变成老白干。武老头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里吆喝着:“丫头,上酒。”

    “武伯伯,少喝点吧。”大辫子又把一瓶老白干放到桌上。

    武老头瞄了胖子一眼:“一人一瓶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胆量?”

    胖子到了靠山屯之后,酒精考验,酒量噌噌往上涨,当然不能被他叫住号:“行,咋喝都成。”

    “好!”武老头把身上的棉袄一脱,甩开膀子,一瓶老白干不到半个小时就喝掉,而且能吃能喝,十分豪气。

    胖子也没耍赖,算算已经喝了一斤半六十度的老白干,脑袋也直迷糊。

    武老头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胖子:“小子,我还治不了你了呢,一人再整一瓶!”

    胖子醉态可掬地晃晃脑袋:“您老年岁大,我胜之不武。”

    俩人像斗鸡一样,互相伸着脑袋对视,都有点多了。王书记一看不妙,连忙叫大辫子盛饭,再也不敢给他们上酒

    半碗饭下肚,胖子稍稍有点清醒:“坏了,我这也太实在了,也不瞧瞧在哪,这很可能是未来的老丈人家,第一次登门吃饭就醉酒,这门亲事肯定泡汤。”

第五十一章 风驰电掣

    “痛快,多少年了,没这么痛痛快快喝上一回。”武老头扔扔胳膊蹬蹬腿,一边打拳一边和胖子唠嗑。

    胖子伸个懒腰,神情有些郁闷,在招待所里住了一宿,酒早就醒了。

    “武伯伯,回家吃饭啦。”远远传来大辫子清脆的声音,然后俏丽的身影就跑到近前,先向武老头亲热一笑,然后大眼睛瞟向胖子,也“亲热”地瞪了他一下。

    “丫头,武伯伯在牛棚里关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要平反,心里一高兴,这才和小黄多喝几杯。多亏有他陪着,才能喝个痛快,你可不许欺负人家。”武老头爽朗一笑,然后迈步就走,把胖子和大辫子扔在后面。老头心里比谁都明白,看出后面那俩人有点不明不白的。

    这样啊,胖子心中的郁闷立刻消散:“小玉,你看武伯伯这么高兴,是不是得奖励我点啥。”

    大辫子伸手如电,在胖子的腰眼上轻轻拧了一下:“给你奖励。”然后也忍不住双颊飞霞。

    虽然隔着秋衣,但是胖子还是哆嗦一下,跟触电差不多,不过心里美滋滋:看来这次没喝出事,还有戏。

    早饭很简单,稀粥咸菜煮鸡蛋。鸡蛋也是小玉从靠山屯带回来的,立秋之后下的鸡蛋可以保存好几个月。

    武老头兴致很高,吱溜吱溜喝着小米粥,一边和王书记唠嗑,都是些什么“两个凡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真理大讨论”什么的,胖子不大明白。

    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武老头应该是个平反昭雪的老干部,而且看那做派,很可能是个军人。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谈,胖子眉飞色舞地说起上次进山打猎的事,奇奇也在旁边进行补充,尤其是老虎朝她笑了这件事,更是说得玄乎。

    武老头一拍大腿:“趁着现在清闲,跟小黄进山溜达一趟。”

    “老武又要施展神枪手的功夫,可惜我不能陪着,小黄啊,你照顾好武伯伯。”王书记竟然一点没有阻拦,他知道老战友很快就要忙了,难得清闲一次。蹲了几年牛棚,所遭非人,心中的凄苦可想而知,也需要发泄。

    胖子当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有多少人受不了这种磨难而含冤自杀,像武老头这样的,那要有多大的毅力和信念才能活下来。

    “武伯伯,您老的枪法怎么样?”胖子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万一真是个神枪手,那山里的野牲口恐怕要遭殃。

    “那还用说。”大辫子抢着说道:“当年有个外国军人来了,说是要比赛枪法,武伯伯端起步枪,啪啪啪连发三枪,掐折三根电话线,把那个外国人的吓得连枪都没敢拿,最后还说了一句‘永远不要和中国军人在地面上战斗’。”

    一股豪气从胖子胸膛腾起,不过很快就转化为担心:这枪法可比王三炮神多了,还是别去的好。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有了包山头的想法之后,胖子就觉得那些野牲口要守护起来,不能再随便猎杀,就像自个家东西一样,自私啊自私。

    胖子在一边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不吱声,旁边的小奇奇却眨了半天大眼睛:“武爷爷,不许你进山,把山里的小鸟、小鹿打光了怎么办?”

    “哈哈哈,小鬼头,爷爷就是进山溜达一圈,你以为还像战场上那样往死里打啊。”武老头瞥了胖子一眼,然后伸手在奇奇的头上使劲搓了几下,没办法,这小丫头太招人喜欢。

    胖子这才安心,也就满口答应,对打猎这件事,他还是比较热衷的,只要挑选一些数量比较多的野牲口打就成。

    “我也去,跟着照顾武伯伯。”大辫子也提出要求。

    “奇奇也要回去!”一听说打猎,奇奇的小眼珠直冒光,当然不肯落下。

    ***

    坐在县剧团的敞篷大解放卡车上,胖子身上暖洋洋,心里美滋滋。车斗里装着服装道具、发电机、台板等应用之物,除此之外,还有剧团的五位演员,一个个裹着棉大衣,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跟老农没啥两样。

    胖子比较特别,里面就穿一身秋衣秋裤,虽然车上冷风嗖嗖,但是一点也不冷。一来是他抗寒能力强,二来是大辫子的黄大衣披在后背,心里热乎啊。

    大辫子抱着奇奇坐在驾驶室,所以才把大衣给胖子披上。

    武老头和胖子并排而立,身上的衣服被吹得哗啦啦直响,他左瞧右看,兴致很高。本来大辫子叫他坐到里面,可是他非要在外面观望风景。

    一路疾驰,眨眼就来到大青山公社,不过通往靠山屯的道路太窄,两边的积雪足有一米,只有中间有个溜光的小道,解放车过不去。

    胖子从车上跳下来,正好看到大肥子划着脚划子,风驰电掣而来,连忙将他拦住:“回去告诉队长,县剧团的人来了,赶紧派马爬犁来接人。”

    “真来了,黄大哥你太好使啦!”大肥子转过身,如飞而去。可能是心里太激动,一个趔趄扎到路旁的雪堆上,摔个大马趴。

    胖子刚要上前去扶,却见大肥子骨碌一下爬起来,咔咔咔猛蹬几下,一会就没影了。

    等了俩多小时,就见道上来了一溜马拉爬犁,竟然有二三十个之多,贴着冰面,跟飞似的就来到面前。

    李队长从第一辆爬犁上跳下来,嘴里哇哇大叫:“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然后就抓住武老头的双手:“想不到你们真能来俺们靠山屯,没啥说的,上车。”

    “这是县委王书记的老战友武伯伯,到我们靠山屯来溜达,那些才是剧团的同志。”胖子把众人给队长引见一遍,然后把东西倒腾到爬犁上面,又飞一般直奔靠山屯。

    到了村口,只见男女老少一大帮人都站在那翘首期盼,那阵势,比欢迎上级检查都热烈。

    看到马爬犁,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半大小子嘴里嚷嚷着“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看大戏”,跟发疯一样。

    爬犁直奔生产队的场院,二三十个棒小伙开始卸东西,搭台子,远来的客人则被请队长家里,坐在炕头上暖和。

    村里人陆陆续续过来瞧新鲜,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比参观马戏团的狗熊老虎还积极。

    “真俊啊,看这俩闺女多水灵。”

    “小伙也精神,不愧是县剧团的演员。”大伙都赞不绝口,把经多见广的演员都夸得有点脸红。

    胖子心里暗笑:这才哪到哪,要是采花人和小孩来了,管保你们看傻眼。

第五十二章 唱大戏

    “毛毛!”奇奇张开两个小胳膊,迎向远处连蹦带跳的毛毛。小毛猴则扑到奇奇的怀里,搂着她的小脖子不撒手。

    武老头看得有点眼晕:“这真是猴子吗?”

    哼哧哼哧,大花二花它们紧跟着跑上来,速度之快,绝对超过那两只长成半大子的黄狗。

    “野猪?这么亲!”武老头现在已经傻眼,那几只小野猪围着奇奇转圈,温润的小鼻子温柔地在奇奇身上拱着。

    奇奇逐一抚mo它们,好半天,这些家伙才消停。

    “胖叔叔,我要去鹿场看香香。”奇奇小手一指,胖子就在前面引路,出来好几天,他也惦记着鹿场的情况。

    “香香又是谁?”武老头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小女孩,等到了鹿场,他的眼睛瞪得更圆:“香獐子、梅花鹿,你们都是从哪弄来的?”

    胖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都是从山里慢慢驯化的,我们还想养点熊瞎子虎崽子啥的呢。”

    奇奇朝着胖子吐吐舌头:“吹牛!”

    武老头憋了半天,这才冒出一句:“小黄,这要是放到前两年,你早就挨批了。好家伙,全是资本主义尾巴。”

    转了一圈之后,这才回到李队长家。桌子已经放好,菜盘子也已经摆满。规格是最高档次,目前靠山屯最好的吃喝都集中在这里。

    剧团的五位演员不停问这问那,好多山货都是他们没尝过的。来的时候还多少有点情绪,现在感觉值了。

    武老头挨着王三炮坐着,频频举杯。除了几位晚上要唱戏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喝个半斤八两的,喝得武老头连叫痛快。

    吃完饭已经眼擦黑,溜溜达达来到生产队的场院。好家伙,放眼望去全是人,靠山屯几乎空了。

    中间的戏台已经搭好,三尺多高,像个擂台似的。下面有个帐篷,是演员换装的地方,就相当于后台。

    戏台四角各挑着一个二百度的大灯泡,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吃饱喝足的几位演员钻进帐篷,很快就响起一阵悠扬的胡琴声,台下几百号人顿时鸦雀无声,全都翘首期盼。

    一男一女两位演员登台,女的高挑云鬓,在乡亲们眼里跟仙女似的,男的则梳个朝天辫,鼻梁上扑着白粉,打扮成丑角。

    巴掌声和哄笑声响成一片,一个是献给仙女,一个是送给小丑。在另外三人的伴奏下,两个人先唱了一段二人转的小帽——月牙五更。

    两个人的嗓子都挺亮堂,即使坐在最远处的人,也听得真真切切。台上的扇子一摆,手绢一转,台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忽闪起来。

    有人摇头晃脑,有人跟着哼哼,还有闭着眼睛咂摸滋味的,全都沉浸其中。

    开场小唱完毕,下面该是大戏,头一出就是大西厢,讲得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莺莺、张生、红娘三个主要人物,不过台上只有两个人,红娘的角色俩人轮着赶。

    “唱一回大西厢啊,西厢贼拉拉的长……”

    胖子也听的有滋有味,莺莺的痴情,红娘的俏皮,张生的风liu,全都展现出来。虽然不像京剧那么古朴文雅,但是却别有一番风趣和豪迈,完全和东北人的性格契合,难怪说一方水土一方人。

    听着听着,胖子觉得自己就像台上的张生,莺莺就是大辫子,那么小红娘是哪个,小萝莉奇奇是也。

    胖子都有点如痴如醉,那些骨子里喜欢二人转的老乡什么样,更是可想而知。

    入戏,绝对的入戏:台上笑,台下就笑,台上悲,台下就跟着抹眼泪。台上台下,完全一体。

    两位演员也越唱越来劲,这种氛围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一场大西厢唱了一个多小时,两位演员愣是没歇气。当他们鞠躬下台的时候,场下的掌声竟然持续了两三分钟,直到他们二次登台谢幕,这才渐渐平息。

    趁着场中休息的当儿,武老头也连连称赞:“以前怎么没发现,二人转竟然有这样的魅力,难怪说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

    胖子递给他一把炒松子:“咋地,您老也想上去过过瘾?”

    “你个臭小子,我看你上去正好,唱一出猪八戒拱地,不用化妆都行。”

    胖子这个郁闷啊:别拿我的身材说事好不好,俺还没成家呢。向旁边的大辫子瞟了一眼,见她正抿着嘴偷笑,俏生生的小脸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诱人,叫胖子有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家伙点一响,台上又开场:“正月里来什么花儿开呀啊,正月里来迎春花儿开呀啊,迎春哪啊花开呀啊……”

    这是二人转中最见功夫的一个唱段——正反对花,曲调欢快,口齿清晰,嘴皮子利落,从正月一直唱到十二月,把各个月份代表的花唱出来,讲究得是一气贯通,唱完一身汗。

    胖子身边的王三炮跟着唱了几句,就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能干嘎巴嘴。

    唱完这一出,台上的两位演员并不下台,只见那个男的说:“靠山屯的父老乡亲们,我们第一次来这演出,也不能就我们几个在台上转悠,哪位老乡会唱,我们欢迎他上台。”

    胖子忍不住嘿嘿直乐,这才叫互动,把大家的热情煽动起来,演员还能歇一阵,一举两得。只是不知道哪个敢上去献丑?

    正准备看热闹,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嗓子:“胖子先上,剧团是你请来的,你就带个头!”

    这一喊不要紧,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胖子上,胖子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直冲夜空。

    胖子有点傻眼:这帮家伙太坏了,俺费劲巴力把剧团请来,你们还要看我的笑话!

    武老头推了胖子一把:“小子,不能当孬种,把喝酒的劲头拿出来。”

    王三炮和李队长一人架着胖子的一只胳膊,把他押送到戏台上。胖子往下一看,黑压压的人群,当时就有点迷糊。

    台下的掌声和叫好声响成爆豆,胖子心里也明镜:要是不唱,肯定下不了台,除非滚下去。

    眼珠转了几圈,胖子转回身和伴奏的商量起来,他嘴里哼哼几句,伴奏的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胖子使劲清清嗓子,下面立刻鸦雀无声,大伙还真没听胖子唱过,刚才只不过是跟着起哄,烘托气氛。

    大辫子坐在台下,心情也有点复杂,担心胖子出洋相,毕竟平时就听过他瞎哼哼。

    她忽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胖子已经在她心里占据很大的地盘。

第五十三章 都是枪神

    “我地老家呀,就住在这个屯,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别看屯子不咋大呀,有山有水有树林,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更合群。屯子里面发生过,许多许多地事,回想起那是特别的哏。朋友们若是有兴趣呀,我领你认识认识,认识认识我们屯里的人……”

    胖子的嗓音很浑厚,在靠山屯住了半年,对当地的语言也基本掌握,所以唱起这首本山大叔的歌,一点调不跑,而且原汁原味,正好和靠山屯的民风相近。

    下边的老乡听着亲切,感觉就像拉家常一般,更有点新鲜,这种既不是二人转,又不是歌曲的小调,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心勾住。

    剧团的几位演员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胖子这么出彩。虽说在县城的时候,编排的那个节目不错,但是和这个一比,又逊色许多。

    最惊讶的就是大辫子,胖子的表现实在太出乎意料,憨厚的歌声,质朴的乡音,一直传到她的心窝窝。

    “胖叔叔真棒!”奇奇拍着小巴掌给胖子鼓劲,她年龄小,基本听儿歌,所以并不知道这首歌是胖子剽窃而来。

    “这小子行啊,唱得挺有味。”武老头也一个劲点头。

    等胖子唱完了,台上台下掌声大作,丝毫不逊色刚才。胖子鞠了个躬,然后乐颠颠跑下台,他心里也没底啊,万一大伙再起哄,他肚子里就没干货了。

    “咋样,没丢人吧。”胖子向自己的亲友团汇报。

    “早知道你小子会唱,咱们何必请剧团呢!”队长挑起大拇哥。

    在一片赞扬声中,胖子坐在大辫子身边,等到台上又唱起来,他才用胳膊肘捅捅大辫子:“嘿嘿,你这当老师的不上去露一手?”

    大辫子偷偷白了他一眼:“谁像你那么脸皮厚,嘻嘻——”

    二人转一直唱到半夜,大家意犹未尽,直到剧团的演员说明晚再演一场,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估计今天晚上,有一半人要在睡梦里哼“一轮明月啊照西厢——”。

    到了第二天,可了不得了,上百个马爬犁进军靠山屯,公社里都来了不少人,其他的都是临近大队的老乡。那年头能看场戏不容易,即使三五十里跑来也值个。

    到了晚上,胖子把三个老头换过来看戏,自己留在鹿场。武老头也没去,手里摆弄着王三炮的猎枪,准备明天上山打猎。

    在鹿场转了一圈,远望屯子里擂台上灯火通明,家伙点的声音隐隐传来,胖子的心里很有成就感:靠山屯一定会因我而变化!

    回到屋里,躺到炕上,胖子很快就进入梦乡,梦里,还拿着把扇子一个劲扭。

    “小黄,外边有动静。”武老头把胖子摇醒,然后抄起了炕沿下的猎枪。

    胖子支楞耳朵一听,大鹅的叫声响成一片。他连忙穿衣服:“不好,肯定又是那些黄皮子,上次没连窝端你们,还敢来得瑟!”

    俩人推门出屋,胖子手持红缨枪,武老头抄着猎枪,借着朦胧夜色,杀向鸡场。

    两个人影忽然在鹿栏旁边现身,胖子心里一惊:不是黄皮子,是来捣乱的二流子!

    “谁!赶紧站住,不然我们就开枪啦!”胖子怒吼一声。

    对面的俩黑影还真听话,并没跑,反倒向这边走来:“就你有枪啊,我们手里有两把呢。死胖子,上次吓俺们哥俩,这次该收拾你啦!”

    隐隐约约,胖子还真发现那俩人手里拿着长长的家伙,看起来也是猎枪,心中不由暗叫不妙。

    拉了武老头一把:“先撤到屋子后面,然后再跟他们周旋。”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空场,万一那俩混蛋要真开枪,可就危险了,所以胖子决定避其锋芒。

    “不用,玩枪我还没服过谁。”武老头的两只眼睛唰唰直冒光,随手抬起猎枪,瞄也不瞄,啪啪就是两枪。

    “别杀人——”胖子连忙吆喝一嗓子,等他喊完,武老头的枪也打完了。

    只见对面那两个人影立刻矮了半截,胖子一拍大腿:“这下坏事了,虽说他们跑来捣乱,可也不够崩啊!”

    说完,大步流星跑过去,只见雪地上趴着俩人,脑瓜上的狗皮帽子掉到身后,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

    没死?好像老头就把他们的帽子打掉了。胖子赶紧摸摸那两个人的呼吸,手指上喷过来热乎乎的气息。

    吓死俺了,胖子直起腰,看到武老头拎着猎枪慢悠悠走过来,忍不住挑起大指:“今天算见识到啥是神枪,不过您老玩得有点太玄乎,万一差一点,把脑袋大揭盖,不就摊上人命官司。”

    “没有这两把刷子,谁敢这么玩。”武老头先把地上的两把猎枪拎起来,然后使劲在那吓昏过去的俩小子踹几脚:“熊包,就这样还配拿枪出来。”

    胖子也上去帮忙,大脚丫子加上超长的体重,很快叫那俩小子清醒过来。他们俩不约而同摸摸脑袋,然后长出一口气,大概是在庆幸那玩意还长在上面。

    胖子一手拎一个,把俩小子拎起来:“还敢来捣乱,明天把你们送到公社去,就等着蹲笆篱子吧!”

    那俩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更不敢跑,再跑也跑不过枪子啊,刚才那两枪,已经把他们的魂打掉了。

    把他们弄到屋里,胖子仔细打量这俩人,终于发现,其中一个看着眼熟,就是在收购站里贿赂老革命的那个小青年。

    一问话,那二位也不敢隐瞒:他们家就是公社的,而且是亲哥俩,胖子认识的那个叫孙三,另一个是他弟弟孙四。听说靠山屯今天要唱大戏,以为这里空虚,就跑了报复,没想到差点送命。

    胖子也不客气,找了两根绳子,把他们捆上,俩家伙呲牙咧嘴,不过一看武老头立立着眼睛,就一声没敢吭。

    一直到武老头上炕睡觉之后,孙三才战战兢兢地问看押他们的胖子:“大哥,那位老爷子是谁啊,这枪简直打得神了。”

    胖子嘿嘿一笑:“该你们走运,碰上在部队玩了一辈子枪的枪神,。”

    孙三孙四脑袋差点耷拉到裤裆里:这也太背了吧,遇上这么个煞星。

    胖子还好心好意安慰他们:“就知足吧,据说死在他枪下的美国鬼子就有一百多。我也真服了,人家那枪是怎么练得呢?

    说完,拿起猎枪,在两个人的脑袋上面比划:“就算这么近,我估摸着也瞄不准。”

    晃悠了几下之后,就又把那哥俩晃悠得昏了过去。

    (早晨一睁眼居然没停电,赶紧更一章)

第五十四章 穿林海 跨雪原 气冲霄汉

    第二天,村里人亲亲热热送走剧团演员,胖子把人家请来,自然要相送,况且还有那两个捣蛋分子,也要押送到公社的武装部,那两把猎枪也作为赃物和战利品上交。胖子本想留一把,却被武老头给拦住。

    打猎的计划也因此耽搁一天,武老头也有点不满,向胖子发出严重警告:明天要是再不上山,就先拿鹿场的活物练手。

    胖子吓得连连作揖:好家伙,就您那枪法,估计鸡鹅鹿麝,不管两条腿还是四条腿,一个也跑不了。

    收拾好东西,次日出发,奇奇当然要跟着,大辫子也以照顾武伯伯的名义跟随,一行五人,男女老少都有,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上山打猎打猎,要是说旅游度假还差不多。

    狗爬犁出了村子,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几场雪下来,地面上积雪很厚,有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尺。

    不过这雪也有特点,经过西北风嗖嗖一吹,越来越结实,表面凝成一层硬壳,人走在上面都陷不下去。

    当然,这也是针对正常人来说的,像胖子这样体重超标的家伙,一踩一个大坑,根本是寸步难行。

    看着奇奇和大辫子在雪壳子上面健步如飞,洒下一路欢声笑语,胖子心里及其郁闷。想要坐爬犁,大黄它们就算把吃屎的劲使出来也拉不动,一时间胖子也没辙了。

    王三炮笑呵呵地看着胖子,出了一个主意:“胖子,你干脆躺下,往前打滚,肯定陷不下去。”

    “哈哈哈——”武老头也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

    胖子看着俩老家伙身后都背着猎枪,也没敢有太激烈的反应:“我是去不成了,你们千万记住,别往死里打。”

    他心里真得很不甘,一来是很喜欢打猎的那种感受,另外也惦记着再能不能弄点香獐子、梅花鹿什么的,把鹿场的规模扩大一下。

    看来真得减减肥,胖子心里的愿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强烈。

    “早给你准备好了。”王三炮也不再逗他,从爬犁上面拽下一堆木条样的东西。

    “雪橇!”胖子眼睛瞪得溜圆,想不到在这样落后的小山村还有这样先进的东西。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和他以前滑过的雪橇还是稍有不同,整个都是用木板做成,比较宽,上面还有四个小套,前面的正好可以把鞋伸进去,其他三面都拴着绳子,往脚脖子上一绑就完活。

    坐在地上,胖子把雪橇绑到脚上,然后就看到王三炮和武老头也正忙着穿雪橇,武老头嘴里还说:“当年东北抗联行走林海雪原,据说就用过这玩意,速度跟飞一样,小RB都没辙。”

    抄起两个一米多长的硬木棍,木棍前端还箍着碗口大小的圆木片,胖子站起来划了几下,感觉很是轻便,比起那些几千元一副的雪橇也一点不差。

    武老头看来也练过这个,划得嗖嗖快,很快就冲到胖子前面。王三炮更不在话下,年年冬天进山都用。

    奇奇和大辫子则坐上爬犁,一行人行进的速度突然加快,冲向白雪覆盖下的山林。

    前面忽然响起武老头豪迈的歌声:“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哪——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胖子忍不住转回头,向爬犁上的大辫子嘿嘿两声:“武伯伯来这,原来不是打猎,是来抒发豪情壮志的。”

    事实和胖子猜测的还真差不多,武老头自从进了林子,连枪都没动一下,只是看新鲜。王三炮则乐呵呵地充当向导,有时候胖子也跟着掺和几句,毕竟他这也是第二次上山。

    看看快接近木楞子屋,王三炮招呼大家停下:“不能空手过去,那里啥吃的没有,咱们总不能饿肚子。”

    说完,收起脚下雪橇,然后将猎枪拿在手中,和他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武老头:“老三,来到这你是主人,咱得听你的,你不说放枪,我也就不能动,这手早就痒痒了。”

    王三炮还没见识过武老头的枪法,只是听胖子说他枪打狗皮帽,吓晕俩混蛋,心里有点信不踏实,也不由起了争胜之心。

    “老哥,先打几只野鸡,然后晚上再掏飞龙。”

    “好!”武老头当然不会怯阵。

    胖子看着俩半大老头一人站一面,拎着猎枪,抬头搜寻目标,心里也不禁很期待:到底谁的枪法好呢?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五六只花花绿绿的野鸡从树上栽落下来。俩老头同时收枪,然后十分自信地点点头,最后俩人的目光才碰撞在一起。

    两只细狗立刻飞跑上去,把猎物叼回来,正好每人打了三只,从数量上来说,不相上下。不过,王三炮打的三只都是一枪爆头,野鸡没等落地就已经死透。

    而武老头打落的那三只,则个个扑棱着膀子,显然没有命中要害。细狗忙活半天,才弄回来,累得直伸舌头,大概心里也有点小抱怨:枪法太差劲。

    “看样子还是王三炮技高一筹,武老头擅长的是打人,王三炮擅长打猎,各有所长。”胖子得出如上结论。

    “老三,枪法不错,有几十年的功夫。”武老头目光赞许地看着王三炮,不过给胖子的感觉还是有点像一个高手在鼓励手下败将。

    “老武,还是你厉害,不愧是部队里面的神枪手。”王三炮竟然也主动认输,这叫胖子很是不解,忍不住又仔细打量武老头打下的那三只野鸡。

    别的地方都没受伤,就是鸡爪子从中间被掐断,难怪野鸡都还活着。

    真厉害,野鸡爪子太瘦,不能吃,就从这里下手,别处一点没伤着,比起王三炮血乎连拉的那三只,又好吃又好看。

    胖子算是彻底服了,这俩老头一个比一个变态,幸好心里的杀气不大,否则林子里的野牲口恐怕就遭殃了。

    枪声消失一阵之后,大树上刚才被震慑住的松鼠又开始乱窜,还不是发出阵阵尖叫,大概是现在才把心里的恐惧表现出来。

    奇奇的小手忽然往树上一指:“那只大松鼠最坏啦,就知道欺负别人!哼——”

    胖子抬头一看,只见树上果然有一只披着紫黑色皮毛的松鼠,灵活地在树上穿行,它身上的皮毛溜光水滑,像锦缎一样,所以在一群松鼠中尤为显眼。

    好像不是松鼠吧?胖子心里有点怀疑。

    猛听王三炮低沉而惊喜的声音传来:“紫貂,我还以为这玩意打没了呢!”

    (精华没了,下周补上)

第五十五章 阿紫

    “紫貂,貂皮!”胖子心里忍不住狂呼一声,貂皮从古至今就一直是最名贵的裘皮,尤其是随着野生貂类越来越少,也就越发珍稀。

    而紫貂则是貂皮中的珍品,胖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东北三宝发扬光大。现在他已经有了人参,马上就会有鹿茸,现在,第三宝也终于现身,他如何不喜。

    虽然现在还都谈不上什么规模,但是起码拥有希望,老话怎么说的了:有儿子就不愁抱孙子。

    胖子也曾向王三炮打听过紫貂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捕杀太厉害,紫貂几乎绝迹。所以不仅他震惊,就连王三炮也颇有些意外。

    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王三炮和武老头同时举起猎枪,瞄准树上的紫貂,就算这家伙再灵活,估计也难逃两个神炮手的子弹。

    “不能打啊!”胖子大吼一声,声震山林。对待大山里的资源,不能涸泽而渔,不能杀小鸡抠鸡蛋,这是胖子一贯的主张。

    “奇奇,一定要想办法把那只紫貂收养!”关键时刻,只能请奇奇出马。

    “我才不理它呢,就知道欺负别人!”奇奇脑子里对紫貂没什么概念,只是把它当成一只肥松鼠,而且小萝莉爱憎分明,正义感极强,对于这只紫貂的霸道行径,颇有微辞,竟然不想招安。

    汗,紫貂主要以肉食为主,它是在捕食松鼠,并不是和它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奇奇乖,帮叔叔把那只紫貂弄来,要什么好吃的都成。”胖子一边把王三炮的枪口扒拉下来,一边开始对奇奇进行精神诱惑。

    奇奇转着两个黑眼珠,思想有点动摇。胖子一看树上的紫貂连蹿带蹦,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心里这个急啊:

    “回家可以叫它和毛毛、大花它们作伴。”胖子也知道,紫貂生性比较孤僻,同类之间除非是交配期,否则都不枉一块凑,想叫它和毛毛成为伙伴,估计有点难度。

    这句话终于发挥威力,奇奇点点头,然后皱着两条小眉毛说:“可是它在树上,我上不去啊。”

    “紫貂生性多疑狡诈,而且还会上树,比狐狸难抓多了。”王三炮吧唧两下嘴,感觉有点可惜,要是打下来一只紫貂,起码值百十块钱。

    胖子记得脑门子噌噌冒汗:“我们几个先撤,奇奇你自己留在这,试试能不能把它叫下来。”

    现在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奇奇毕竟不会爬树,速度也追不上闪电一样的紫貂,只能这样试一试,或许还有机会。

    说完,胖子打开背包,从木盒里拎出两条足有半斤的鲫瓜子,作为诱饵。拿在手上的时候还嘣吧乱蹦,扔到雪地上就已经冻僵,就像取出来的时候就是冻鱼一样。

    “紫貂最喜欢腥气大的食物,这两条鱼估计能合它胃口,胖子你想得还真周到。”王三炮赞了一声,驱赶着爬犁前进,四周没啥野兽,奇奇留在这也安全,再说,他们也走不太远,猎枪支着,随时可以救援。

    “这么好的鲫瓜子,胖子你不拿来招待我们,真是小气!”武老头一边走还一边嘟囔两句,野生鲫鱼要是长到半斤,起码要四五年,所以肉味确实鲜美。

    胖子拔出腿叉子,在鲫鱼身上划了几刀,尽量把鱼腥味散发出去,然后拍拍奇奇的小脑瓜:“一定要成功。”

    看到别人都走了,奇奇仰起小脑瓜,朝着树上脆生生地嚷了一嗓子:“下来喽——”

    还别说,这一嗓子真管用,那只紫貂忽然停止追击,一双溜圆的大眼珠射向奇奇,两只三角形的大耳朵也直挺挺地立着。四周的松鼠这才一哄而散,刚才它们没逃,就是一起扰乱紫貂的视线,免得有同伴被抓,大林子里的松鼠,确实是一种集体观念很强的动物。

    紫貂向下面的树枝跳跃几下,拉近和奇奇的距离,最后停留在三丈多高的距离不动,大眼睛一个劲转悠,看起来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近距离观察,奇奇这才发现,树上的小家伙还真招人喜爱。皮毛油光发亮,每一根都像抹了油一样,蓬蓬松松的大尾巴,微微摆动,比松鼠的尾巴还大。

    眼睛又大又圆,极为有神;在嘴巴子两边,长着十多根胡须,在奇奇看来,和小猫咪的胡须有点类似。

    “阿紫——”小萝莉小手张开,这次是真心实意向紫貂发出邀请,而且连名字都已经起好,又是女性化十足。

    这也是小奇奇一贯的风格,野猪无论公母都叫“花”,香獐子不管雌雄都叫“香”,这只紫貂,自然就变成她口中的阿紫。

    紫貂的向奇奇呲呲牙,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大感冒,也许它是个小爷们。

    奇奇捡起地上的一条鱼,高高举起:“看你好像饿了,来吃吧。”

    呼——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奇奇头顶掠过,手上一轻,那条鱼已经不翼而飞。奇奇仔细一看,阿紫已经从原来的树上消失,蹲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两只前爪按着刚才的那条鱼,卖力地啃着。

    “贪吃鬼。”奇奇捡起另外一条鱼,向前走去,一点也没有试探,一点也没有犹豫。倒是那只紫貂停止进食,虎视眈眈地盯着它,嘴里还发出警告的呼呼声。

    奇奇才不管这些呢,走到距离紫貂一米多远,然后蹲下身子,拄着下颏看着紫貂,一人一兽,四只大眼睛就这么对视。

    足有一分钟,阿紫终于低头继续进食,对奇奇的敌意也终于消散,野兽的本能和直觉告诉它,对面这个小人类不会伤害它。

    远处躲在树后的胖子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看来还有希望,奇奇一定要加油啊。

    那只紫貂看来确实饿了,否则也不会费劲巴力去树上追松鼠,大雪封山,地面上的食物太少。很快,一条鲫鱼就被它吃得不剩一根鱼刺,这家伙意犹未尽,把胡须上沾着的雪白肉末也用爪子扒拉下来。

    “给你。”奇奇这次把鱼攥住,然后伸过去。远处的胖子暗叫一声好:一步一步勾引对方上钩,小家伙钓鱼的本事不错。汗,不会是女人从小就有这个天份吧。

    紫貂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迈着小爪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乎,随着身体的活动,紫色的毛发如同波浪一般起伏,叫人忍不住想要把手摸上去。

    奇奇的另一只手直接伸出去,向紫貂的小脑瓜摸去,紫光一闪,那只紫貂立刻从雪地消失。

    胖子狠狠在树上捶了一拳:功亏一篑啊,小奇奇有点太性急——哎呦,我的手啊——

第五十六章 诱饵与诱惑

    “沉住气,胖子,那紫貂好像还没跑。”一只大手搭在胖子肩头,将他蹿出去的身躯拉回来。

    胖子回身一看,是王三炮,又向奇奇那边张望一下,只见她正扬着小手,向一棵大松树上招呼。隐隐约约,在树枝中间藏着一条紫影。

    奇奇又在原地等了一阵,手里不停摆弄剩下的那条鱼,不过,紫貂再也没有下来赏光。看看天要黑了,胖子也只好遗憾地招呼奇奇过来,这只紫貂疑心太重,不像毛毛,野猪崽它们,都是未成年的时候被奇奇领养,比较好对付;也不像梅花鹿和香獐子,本身就是温顺的食草动物。

    “要不要打下来?”王三炮还有点贼心不死。

    胖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要绝根你就打。”说完,把奇奇扛到肩膀,迈开大步向前走。林子里的雪有的地方被刮得很薄,勉强可以穿行。

    王三炮终于还是把枪放下,他当然知道紫貂的稀少,也舍不得下手。要不是大青山偏远,来打猎的少,估计也不会有紫貂藏身。

    木楞子里面很快亮起灯光,灶坑里也点着火,烧上水,准备褪小鸡,屋里渐渐有了点家的感受。

    “走啦,掏飞龙去。”王三炮掐着点呢,看到外面天黑了,连忙张罗出发。

    武老头背着猎枪,大辫子领着奇奇,都跟着去看稀罕。胖子心情不佳,也就懒得动弹,留在木楞子里烧火。奇奇一看,也不去了,蹲在地上拔野鸡尾巴上的长毛翎。

    水烧开了,胖子就褪野鸡,鸡肠子什么的叫奇奇拿到外边喂狗。好一会,也不见奇奇回屋。

    胖子突然一激灵,连忙推门冲出去,只见前面一条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就传来奇奇的埋怨声:“怪叔叔,看你又把阿紫吓跑了。”

    “阿紫?是那只紫貂吧,它又回来啦!”胖子立刻激动起来,或许还有戏,那家伙肯定一直在树上跟着。

    奇奇把手里被阿紫啃得半拉胡片的鲫瓜子扔到窗下,然后撅着小嘴进屋,不大一会,掏飞龙的三个人就返回来,一路上还兴奋地谈论。

    又褪了几只飞龙,连野鸡煮了一大锅,飞龙煮熟之后,连汤淘出一大盆,几个人一人捧着一个大碗,吱溜吱溜喝着。

    王三炮则把那几只野鸡捞出来,用酱油、盐面、香油和花椒面等调了一大碗汁儿,然后往野鸡上抹。肉厚的地方,就割两刀,好能进去滋味。

    “三叔要整熏鸡啊?”胖子对饮食还算有研究,看出点门道。

    王三炮点点头:“野鸡肉粗,腥气又大,熏一下撕着吃,比较过瘾,是下酒的好菜。”

    说话间,几只野鸡都收拾完毕,王三炮哗啦哗啦把锅里的水淘出去,然后在锅底撒了一把小米,把带来的葱姜等调味品也扔进去。

    “要是有点茶叶就好了。”王三炮咂咂嘴,稍微有点遗憾。

    “我那有啊。”胖子跑进屋,从木盒里取出一捏茶叶,也撒到锅底。

    王三炮在锅里铺上一个帘子,把野鸡一个个摆好,盖上锅之后,往灶坑里添了几个细树枝,慢火烘烤。

    不一会,锅里发出嗞嗞轻响,茶叶的清香和葱姜的香气散发出来,叫人忍不住吸溜鼻子,都说好香。

    渐渐地,米香也散发出来,王三炮掀开锅,把里面的野鸡翻个,然后又熏了半个小时,这才完毕。

    打开锅,只见几只野鸡被熏成金黄色,表面油汪汪一层,看着就有食欲。搭到屋里,武老头早就在饭碗里倒上酒,上去一把,撕下一个鸡大腿递给奇奇,又给大辫子撕了一个,最后才轮到他自己,也不怕烫手。

    横着把鸡腿放到嘴边,撕了一大口,嚼得啧啧有声,然后端起饭碗,咕咚一口酒,这才喊了一声爽快。

    胖子会吃,撕下一个鸡翅膀,肉虽不多,但是鸡皮劲道,又又滋味。放到嘴里,一股茶香,然后才是鸡肉的香气,别有风味,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最后,熏好的五只野鸡都被五个人消灭,另外还干掉了胖子带来的三斤小烧,王三炮和武老头都喝得脸上红扑扑,在地上溜达两圈之后,就上炕睡觉。

    连大带小五个人,这炕又不太大,所以有点挤。武老头在炕头,然后是王三炮,接着是胖子,大辫子搂着奇奇在炕梢,奇奇则夹在她喝胖子中间。

    胖子还是第一次和大辫子在一个炕上睡,吹灭蜡烛之后,听她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不免有些心猿意马,破例躺了十几分钟,这才听着武老头、王三炮雄壮有力的呼噜声、嗅着另一边传来的异性气息,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胖子忽然觉得脖子下面有东西,睁眼一瞧,却是大辫子佝偻着身子,奇奇躺在她怀里,然后大辫子的一只手搭在胖子脖子上,睡相沉静,就是姿势实在有些暧mei。

    虽然胖子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是想到还有那俩老头,要是被看见,肯定拿这个说事。于是轻轻把大辫子的手放到被子上,自己则起身下炕。

    吃过早饭,王三炮去下套子,武老头和大辫子跟着瞧热闹。胖子则另有打算,就把奇奇也留下,准备诱捕紫貂。

    奇奇本来想跟大辫子,所以心里不大痛快:“怪叔叔,你把剩下的那只野鸡给我熏上吧。”

    正在用人之际,胖子也不和她小丫头一般计较,满口答应之后,就从木盒里取出两条鲫瓜子递给奇奇,然后叫她到当院晃荡。胖子趴着窗户看,只见奇奇手里拿着一条诱饵,刚晃荡两圈,不远处就出现那只紫貂,仿佛一下子从雪底下冒出来一样,动作实在太快。

    奇奇逗引它一阵,然后把鱼扔在脚下,紫貂一小步一小步地凑上来,终于凑到鲫瓜子前面,大口啃起来。就连奇奇的小手摸上它的后背,也没有再逃窜。

    胖子在屋里看得心花怒放:这感情发展比较快,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到不了晚上,就能变成一家人,嘿嘿……

    然后,他就放心地去熏鸡,准备奖励有功之臣。或许是嘴馋的原因,胖子对做菜很有些天份。他先把小鸡先扔到锅里煮上,顺便又往锅里放了几块肉。

    添上几根木头柈子,胖子重新回到床前,查看外面的进展。这一看,胖子险些吓掉魂:东北虎!

    只见一只庞大的东北虎正慢悠悠地走向远处的大林子,在它的巨口中叼着小奇奇,娇小的身体不时来回摇晃,就像狂风中一片飘零的落叶。

第五十七章 揪心

    “奇奇——”胖子惨叫一声,拔腿追了几步,这才想起赤手空拳打老虎,好像没武二郎的本事,于是连忙回屋找了一把猎枪,又窜出来。

    叼着奇奇的老虎已经踪迹不见,只有白雪遍地,枝叶飘摇,天地间一片空荡和死寂。

    追,胖子两眼喷火,向刚才那个方向狂奔而去,跟头把式地在雪上跑着。前面一道清晰的虎爪印记,给胖子引明方向。

    厚厚的积雪给胖子带来很大麻烦,两只腿时不时陷进雪壳子。跑出一段,他的头脑渐渐有些冷静下来:那只东北虎怎么凑巧又来到木楞子?它叼走奇奇干什么?奇奇到底是活是——

    奇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又浮现在胖子脑海中:那个老虎还冲我笑呢。

    以奇奇对动物的亲和力,或许还有生机。胖子想到这一点,越追越来劲。改造后的身体给他极大的帮助,坚定的信念更支撑着他一直向前跋涉。

    幸亏虎爪的印迹很大,胖子追得又及时,这才没有跟丢。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忽然间,一声沉闷的枪声从后面传来。

    肯定是王三炮他们也察觉到异常,所以鸣枪示警,以王三炮雪地的追踪能力,应该也会在后面追。

    胖子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琢磨:是等在这里和王三炮会合,还是自己继续追。

    使劲握了握手里的猎枪,胖子又继续向前跑。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不得。东北虎再珍贵,也比不过奇奇的生命,所以,胖子现在会毫不吝惜枪里的子弹,唯一担心的就是准头问题。

    另外叫胖子揪心的还有天气问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天上已经开始落雪,西北风也嚎丧起来,林子里很快就白茫茫一片。

    胖子终于直挺挺地躺在雪地上,嘴里一个劲骂娘。老虎的踪迹彻底被大雪掩盖,现在就算王三炮来了也不顶用。

    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是打猎,不是观风望景,怎么能领着奇奇来呢!

    胖子的心充满愤怒,狠狠在自己脸蛋子上扇了几巴掌:“都是你贪心,不把奇奇撒到外面,怎么能叫老虎叼走!”

    虽然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胖子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死,奇奇生死未卜,还得继续想办法。

    从雪地上爬起来,胖子这才发现,漫天大雪,几丈外就模模糊糊,看不见东西,他现在也迷路了。

    听王三炮讲过,大雪天在林子里迷路,下场只有一个:被活活冻死。

    胖子的心里一翻个,终于抬起猎枪,向天空放了一枪。很快,远处也传来一声枪响,随后是几声狗叫。

    “胖子,咋回事,老虎把奇奇叼跑了?”王三炮和武老头终于来到胖子跟前,根据地上的踪迹,王三炮已经判断出大概的经过。

    胖子点点头:“三叔,你看咋办啊——”

    “先别急,在木楞子那没看到血迹,证明奇奇很可能活着。一般来说,老虎要是见到猎物,都是先咬破喉咙再说。”王三炮到底经验丰富,非是胖子这个菜鸟可比。

    “这冻天冻地的,冻也冻完了。妈个巴子,小丫头要是真出事,老子把林子里的野牲口全灭了!”武老头的军阀做派开始爆发,模样十分瘆人。

    胖子丝毫不认为他是吹牛,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泄愤,而是想办法救人,于是又把目光投向王三炮。

    “先回去再说,看情况要下冒烟雪,还在林子里晃悠,连咱们仨都得完蛋!”王三炮一脸凝重,说出事情的严重性。

    胖子不死心哪,不过也不能拖累人家啊,只好点点头,眼泪也终于从他的小眼睛里滴落,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奇奇哪还能有命在。

    失魂落魄地回到木楞子,大辫子正站在外面张望,身上落着一层雪:“黄大哥,奇奇呢——”

    胖子摇摇头,大辫子哇的一声冲上来,两手在胖子胸前咣咣乱捶,眼泪更是跟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大雪整整下了半宿,胖子拎着酒瓶子坐在窗下,一宿没睡,两眼通红,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大辫子已经做好饭,胖子一通狼吞虎咽,虽然现在不知道饿,但是填饱肚子才有劲去找奇奇。

    大辫子说什么也要跟着,最后被胖子狠狠瞪了两眼:“你能帮啥忙,再出点事咋整!”

    被他凶了两句,大辫子想想也是这个理,可怜巴巴地望着王三炮:“三叔,一定要把奇奇找回来。”

    王三炮点点头,眼里也直喷火:“俺今个也不管它什么山大王,先崩了再说。”在他的意识里,奇奇早就不存在,还找啥呀,只能去报仇。

    “算我一个。”武老头也抄起猎枪,一脸杀气。这家伙杀人都不眨眼睛,杀老虎更不用说。

    三个人都穿上雪橇,领着两条细狗出发。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林子照在雪地上,直闪金星。

    虽然在胖子眼中,根本记不得昨天走的道,但是王三炮能,他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在前面领路。

    擦着雪皮,追风逐电,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昨天最后停留的地方。王三炮叫两只细狗嗅,只是昨天的雪下的太大,狗鼻子也不顶用。

    砰——,武老头抬手一枪,一只花野鸡从天上掉下来,整个身子被打得粉碎,鸡毛纷纷扬扬飘落。

    这家伙心里的怒气值已经满满的,不发泄不行。

    “看来没啥招了。”王三炮也满脸失落。

    胖子的眼角抽动几下:“我不信。”然后,他就扯起嗓子开始吆喝,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在林子里飘荡。

    他不死心啊,希望奇迹出现,奇奇能顺着声音找过来。王三炮和武老头也没有阻拦胖子这个发傻的举动,他们知道,胖子现在最需要发泄。

    “啊——啊——”胖子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可就是不停。

    忽然,在他悲怆的声音之中,融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是怪叔叔啊——”

    “奇奇!”胖子从来没有觉得怪叔叔这几个字原来可以如此悦耳,他发疯一般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奇奇到底会不会领个老虎捏,猜对有奖)

第五十八章 缘分本是天注定

    真的是奇奇,小脸冻得通红,胖子贴上去的时候冰冰凉。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胖子眼泪哗哗的:“吓死怪叔叔啦——”

    嗷呜——胖子听到一声稚嫩的咆哮,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扯裤子。他揉揉眼睛,低头一看,一只黄毛黑条的小家伙正咬住裤腿,圆乎乎的小脑瓜还卖力地摇晃。

    啥玩意?小老虎!胖子的脑瓜一时有点短路。

    “虎崽子——”赶上来的王三炮和武老头齐声惊呼。没错,这个二尺多长的小家伙虎头虎脑,虽然还很嫩,但是与生俱来的那股威猛却已经显现出来。

    “奇奇,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胖子叫奇奇把两只小手伸到他的胳肢窝里,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最主要的是,奇奇这么大个小不点,经历这番出生入死,竟然一点不害怕,还美滋滋的。

    “昨天小虎它妈妈找我跟它玩,我就跟着去了。今天早晨我有点想你们,虎妈子不在,就回来了——小虎乖,怪叔叔是好人,别咬了。”

    三个成年人互相你看我,我看他,都有点傻眼:上老虎家串门,头一回听说,而且还拐带一只小老虎,真是厉害。

    “叫三爷爷看看,没咬坏吧?”王三炮深知老虎牙尖齿利。

    “才没呢,开始我搂着老虎脖子,后来就骑到身上。”奇奇把手从胖子怀里拿出来,在虎崽子的脑门拍了几下,小家伙这才撒口,伸出舌头去舔奇奇的手心。

    “这大冷天,没冻着吧?”胖子虽然知道奇奇哪都好好的,不过还是很困惑。

    “没事,昨天晚上在个大山洞,小虎它妈妈搂着我们,可热乎了。”奇奇抱着虎崽子的圆脑袋,使劲摇晃,小老虎使劲反抗,小尾巴直甩,最后终于一起倒在雪地上。

    这事儿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用奇迹来形容,或许,真就像奇奇说的那样,就这么简单。

    惊喜的心情渐渐平静,胖子看着活蹦乱跳的小老虎,却有点犯愁:老虎可不像毛毛,它属于猛兽级别,这么点就知道扯裤脚子,大了就该咬大腿。

    再说要是跟着人长起来,野性消失怎么办,本来这山上老虎就不多,还给洗脑一个,这和胖子的打算有差距。

    “奇奇,这个小虎不能养。”

    小萝莉一下子从雪窝里跳起来:“为什么啊?”小老虎也站在她脚边,朝着胖子哼哼。

    胖子摸摸后脑勺:“老虎太稀少,不像毛毛大花它们,老虎本来就应该笑傲山林,而不是像狗一样跟在人类的屁股后面,或者关在铁笼子。”

    “胖子这话在理。”武老头也赞了一句,支持胖子的观点:“不过这个小老虎也挺招人喜欢,养着也不错。”

    胖子对这样没立场的家伙直接无视,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那么强烈地保护野生动物意识,奇奇也小,就胖子一个明白人。

    奇奇转着大眼睛想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那些关在动物园的老虎还真可怜,我不想叫小虎也变成那样。”

    胖子一看有门,连忙趁热打铁:“那我们现在就把小虎放了吧?”

    奇奇蹲下身子,在虎崽子后背上轻轻抚mo,嘴里可怜巴巴地说:“小虎,我不能养你了,你回家找妈妈吧。”

    小老虎当然听不懂她说什么,还以为又要跟它玩,咬住奇奇的袖子,轻轻撕咬。

    “胖子,咱们先走,万一老虎找来就麻烦了。”王三炮本来想打虎,现在奇奇没事,当然就把这个念头抛得远远。

    胖子这才一激灵:是啊,大老虎找来还真麻烦,我们是想把小老虎还给它,可是这家伙是讲理的吗?又不能开枪,舍不得打死。

    于是把奇奇放到脖颈上,然后三个人划着雪橇往回走,小老虎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

    “这也不是法子,万一大老虎不来怎么办,这个小家伙好像自己生存不了。”胖子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先把小虎带上,等它妈妈来找的时候再还给它。”奇奇这下高兴了。

    虽然觉得小萝莉说得有点幼稚,但是胖子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把小老虎也弄到肩膀上,回到木楞子。

    “奇奇——”大辫子老远就看到高高在上的小丫头,飞奔而来,很快又看到虎崽子,忍不住惊呼一声。

    从胖子的身上跳下来,奇奇扑到大辫子怀里:“我回来了——小玉姐姐你怎么哭了?”

    小老虎在大辫子身上嗅了几下,也没张口咬,叫胖子看得挺嫉妒:“这待遇咋还不一样呢!”

    奇奇把经过又给大辫子讲了一遍,大辫子向胖子投去疑惑的眼光,胖子也只有点头,这事只能当成一个传说。

    到了木楞子前面,几只狗都开始哼哼,但是没有一个敢扑上来。老虎虽小威风大,非是这些犬类相比。不用别的,就是它身上那股大老虎的气息,就足以把这些笨狗吓得屁滚尿流。

    进屋之后,大辫子和胖子一起动手,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奇奇也饿坏了,一天一宿,就吃了点兜里的松子。

    小老虎也得到一条半生不熟的狍子肉,趴在地上啃,比奇奇吃得快多了。

    看虎崽子吃完了,胖子就把它拎到外面,然后把门一关,看看大老虎能不能来认领。那家伙来过这里两次,应该能找到。

    小老虎在外面哼哼唧唧地挠门,一直到眼擦黑,也没啥情况。奇奇终于受不了,开门跑到院子里,领着它撒欢。

    胖子本想叫她进屋,后来一想:就算老虎来了也没事,就爬在窗户上观看。

    雪地上忽然又出现一个紫色的身影,奇奇跑回来,向胖子要鱼喂阿紫。胖子当然不会吝啬,跟她一起到了外面,拎出一条大鱼。

    等到晚上,小老虎跟着奇奇钻进屋,那只紫貂则没敢进来,不过它也没跑远,就蹲在仓房上面。

    三天之后,一行人离开老林子,正式返程。胖子等人继续滑着雪橇,大辫子和奇奇坐狗爬犁,爬犁上面又多出一个新成员——虎崽子。

    这几天,那只大老虎一直没有再出现,胖子叹息一声“缘分哪”,然后就不再坚持,开始下山。

    在爬犁旁边,还闪着一个紫色的身影,正是那只紫貂,这家伙只跟奇奇亲近,对其他人深怀戒心,一点也没有小老虎憨厚。

    胖子对这种情况已经相当满意,紫貂极难驯养,慢慢来,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公是母?

    不行啊,是公是母还不都一样,就它老哥一个,想繁殖都难。而且紫貂和小老虎不像梅花鹿和香獐子,吃点草料就成,这哥俩可都不是吃素的。

    刚才还踌躇满志的胖子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撞树上。

    (先弄个小虎崽养着吧,猜对的我去加精给分)

第五十九章 你是猪八戒

    胖子家里弄回虎崽子的消息瞬间传遍靠山屯,大人小孩都来瞧热闹,差点踩破门槛。

    最欢实的要算那些半大小子,小老虎长得虎头虎脑,看着就招人爱,不过这小家伙脾气不小,除了奇奇,别人不让摸不让碰。

    看着小奇奇逗老虎玩,羡慕得这帮小子直淌哈喇子:瞧瞧人家那玩物,咱们那小猫小狗根本没法比。

    阿紫一进院就钻进仓房,另外有小老虎在前面吸引眼球,也没别人注意它,胖子比较喜欢这家伙:明明身价挺高,还这么低调,难得。

    在这种心理下,再看虎崽子就有点不顺眼:看着挺好,其实是个摆设,弄不好还惹麻烦,要是能甩早就甩了。而且自从它进院,那两只半大黄狗崽就不敢出狗窝,拉屎都在窝里,应了那句老话:窝吃窝拉。

    哄哄到天黑,人们这才散了。胖子把队长和车老板子单独留下,把打来的野味弄了一桌子,喝到小半夜,最后都迷迷糊糊回家了。

    留下武老头在家住,胖子一个人转到鹿场,向张老汉问了两句,然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上,胖子就觉得有人薅头发,睁开眼睛,就看到毛乎乎的一个爪子在头上转悠,正是毛毛。

    胖子看屋里没人,就给它拿个桃子,毛毛啃完桃子,胖子的衣服也穿好,把毛毛往肩膀上一扔,回家吃饭。

    一开屋门,毛毛嗖的就从胖子肩膀上跳下来,嘴里尖叫着冲进屋。屋里也传出小奇奇的一声尖叫“毛毛——”

    胖子进屋的时候,看到毛毛正挂在奇奇脖子上打秋千,胖子给它桃子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嗷呜——虎崽子恐吓的声音把毛毛差点吓到地上,它嗖嗖跳到炕上,嘴里吱吱乱叫。

    胖子看得大乐:“该,以后有你遭罪,力气没小老虎大,身子也没阿紫灵巧,估计日子不会太好过。

    “好啊,都成动物园了。”武老头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笑呵呵地说。

    “嘿嘿,这才是我的发展之路,只可惜,要是能把大青山包下来就好了,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发展养殖。”胖子不无感叹。

    武老头眼睛里也唰唰放光:“这个主意不错,原来胖子你的想法这么远,我以为你就知道大吃大喝呢。”

    “开饭了。”大辫子一声吆喝,武老头第一个就坐到炕上,胖子心里有点小郁闷:“到底是谁能吃能喝啊?”

    吃完饭,胖子就听外面的大喇叭响起:“乡亲们,说个事哈,今年咱们靠山屯准备组织一个秧歌队,一家出一个人,吃完饭都到生产队报名。”

    这事原来也听过一些风声,一来今年是丰年,大伙感到有了奔头,正月前后啥事没有,正是农闲。

    二来主要也是受到县剧团下乡的影响,把大家伙藏在心里、压抑许久的那种热情勾引出来。

    而且扭秧歌拜年也不是白花力气,到哪个单位,都得乐乐呵呵地赏点东西,有的是两条烟,有的是几块钱,也算是一种奖励和肯定。要是能选到县里,那就更不得了。

    所以这种又热闹又好玩又实惠的事,当然受欢迎。等胖子几个人到场院瞧热闹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不下二三百号。一半是来报名的,另一半是来瞧热闹。

    看到胖子,李队长两眼冒光,连连向他招手:“胖子,你家也得出个人。”

    晕,不是吧,奇奇那么小,大辫子得回家过年,就剩下我,可我这身板,扭秧歌有点屈才。

    说话间李队长已经走到胖子身前,拉着胳膊把他拽出人群:“行,你就是猪八戒了!”

    一阵哄笑声响起,随后大伙七嘴八舌地嚷嚷,没有一个反对的。

    胖子问了一下身边的二肥子,这才明白,原来扭秧歌的花样也挺多,有跑旱船的,有骑驴的,有大头娃娃,有抽烟袋的老太太,最常见的就是孙悟空和猪八戒,滑稽逗乐,最招人看。

    想到弄个猪头扣到脑子上,胖子立刻就觉得头大无比,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一点不会啊。”

    “一家出一个人,这是村里的规矩,除非你不在靠山屯住。”李队长顿时虎起脸,他还得让胖子跑腿,不把他拉上套怎么行。

    “黄大哥,你上吧,就是个乐呵。”大辫子也给胖子鼓劲。

    胖子心中一宽,顿时敞亮了:怕啥,只要大辫子不嫌我就成,好像现在还没有这种趋势,那就上,反正戴着面具也看不到脸。

    这时候传来奇奇清脆的喊声:“胖叔叔装猪八戒最合适啦。”

    “猪八戒就猪八戒,忠厚老实,正好和我差不多。”胖子想开之后,满口答应。

    “丢丢丢,猪八戒又馋又懒又胆小。”奇奇吐着小舌头,旁边的小毛毛也跟着挤眉弄眼,小老虎因为太扎眼,所以一般时候不领它瞎溜达。

    胖子眼珠一转,立刻有了坏主意:“猪八戒有了,还差个孙悟空,我看不如咱们就玩个特别的,叫毛毛装孙猴子,那才叫原汁原味呢。”

    奇奇立刻也跟着叫好:“毛毛要是穿上小衣服,拿根金箍棒,肯定更招人喜欢。”

    毛毛吱吱两声,表示抗议,但是它的命运已经注定,无法更改。

    李队长点点头:“不错,孙悟空猪八戒啥的不用跟着大队伍扭,只要能把人逗乐了就行。有了毛毛这个活宝,没准咱们还能扭到县里。”

    就这样,还没等开始训练,胖子和毛毛就已经被人寄予很好的期望。

    闹哄了一小天,人员都选拔完毕,主要都是年轻力壮的,毕竟扭秧歌也是力气活。

    等到人都散了,队长把胖子叫住:“胖子啊,你是秧歌队的主力,现在咱们还有困难,你得出头。”

    胖子转了转小眼珠,终于咂摸出点滋味:“队长,你要拉赞助啊,成,我出二十块钱。”

    队长不明白什么是拉赞助,听见胖子说了一声“成”,立刻眉开眼笑,掰着手指头说:“咱们有十几年没扭过秧歌,所以锣鼓唢呐这些家伙点一样没;旱船、纸驴、大头娃娃这些道具一样没有;服装扇子手绢这些也一样没有……

    “你不会是叫我借去吧?”

    “你跟乡里文化站的人熟,县剧团也有门路,你不去谁去!”

    胖子接了一个不大光彩的角色,又领了一大堆任务,这才回到家,晚上躺在炕上,他也有点犯愁:上百套服装、扇子啥的,哪有那么多啊?

    翻了两个身,胖子就开始迷迷糊糊。忽然,他一下子从被窝里直起上身:“不对啊,毛毛装孙猴子,我们家就算出了一个人,咋还叫我扮猪八戒!”

第六十章 紧锣密鼓

    车老板赶着马爬犁,把胖子他们送到公社。武老头要回县城,大辫子也就跟着回去,奇奇因为有了新宠,所以呆在家。

    到了公社,票车(大客车)还没到,大青山公社一天就这一趟车,武老头和大辫子就在客运站等车。

    胖子则风风火火到了文化站,黄小伙真还在班上,听胖子说明来意,不由皱眉:“胖哥,要是借个锣鼓啥的还有,那么多服装上哪弄?”

    这和胖子的预料差不多,于是向黄小伙说:“那我上县剧团试试,不过你也别想偷懒,得给我们找个喇叭匠子,打鼓敲锣还好说,这个唢呐不好弄。另外,有时间还得去指导一下,没几个人会的。”

    黄小伙一听瞪大眼睛:“就这样还要办秧歌?”

    “重在参与嘛,大伙心气很高,也算是对乡里文化事业的支持。”胖子终于用绳把黄小伙和靠山屯穿起来。

    “行。”黄小伙答应地挺痛快,上次去靠山屯放电影,给他的印象很深,现在一想起那些山里的野味,还有点怀念。就一样不好,太能喝酒。

    胖子和他握握手,然后直奔客运站,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客车刚走,就连车老板的马爬犁也回村。胖子没办法,只好边走边搭车,等到了县城,天已经黑透。

    索性就在大车店住了一宿,第二天才去大辫子家。正好叶莺也在,看见胖子就抿着嘴乐:“怎么刚一天就撵来了。”

    胖子也造个大红脸,连忙把情况一说,两个大姑娘就跟着他直奔剧团。半路上胖子才知道,敢情叶莺所在的土产公司已经到了淡季,开始放假。叶莺因为下乡驻载,所以第一个就轮到她。

    一说扭秧歌这个事,叶莺也来劲了:“我们单位今年不出秧歌队,干脆我去指导你们吧,在我们公司,我是主力。”

    胖子忍不住一拍大腿:“太好了,我们现在就缺这样的人才,你要去,我们天天好吃好喝供着。”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叶莺要去,大辫子肯定也会跟着,另外,公社的黄小伙还不屁颠屁颠的帮忙啊。

    “表姐,那我们就不用上剧团了,直接去你们公司借服装吧。”大辫子比较机灵,马上想到这个问题。

    “能行不?”胖子有点担心,这些服装道具最金贵,都不愿意往外借。

    叶莺咯咯两声:“我找单位一把手,肯定能行,不答应我天天上他家闹去。”

    果然是小辣椒,而且够仗义,比老爷们都干脆,不过胖子也怕对人家的工作有影响:“问问可以,不行就拉倒,没必要找一把手闹吧。”

    大辫子在胖子的胳膊上捅了一下:“笨,她爸就是单位一把手。”

    哦,原来如此,叶莺这丫头还真坏。胖子心里笑嘻嘻地想着。

    “不过数量肯定不够,我们那就能有四五十套。”

    “没事,我们再上剧团问问。”胖子现在就已经知足了,本来还以为没啥希望呢。

    到了剧团的办公室,在走廊里迎面碰上一个白胡子小老头,胡子足有一尺,飘洒胸前,看到胖子,立刻高喊一声:“黄大哥——”

    胖子有点纳闷,回身向后面瞅瞅,也没人。这时候就看小老头在下巴上一扯,胡子都下来了,原来是唱戏的小孩。

    笨小孩这一嗓子立刻把采花人招来,他也没卸妆,打扮得花枝招展,大辫子和叶莺加起来也没人家好看。

    被采花人拉着手,胖子还真有点不自在,虽然明明知道他是男的。

    “黄大哥,我和小孩昨天刚从省城回来,那个节目凡响不错,肯定能拿一等奖,团长一高兴,先教我们在县里演几天,边演边提高。”采花人显得很兴奋。

    胖子有点晕:老头版的过河也能拿名次,想想都好笑,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流行创新,其他地方估计都是老段子。

    正说着呢,团长也从屋里走出来:“黄同志,欢迎欢迎啊。”声音里就透着亲热,很明显把他当成有功之臣。

    喝了一杯茶之后,胖子说明来意,团长一点都没犹豫:“几十套服装,小意思,连旱船大头娃娃啥的都给你弄齐了,来车拉就成。”

    真讲究,这才叫互利互惠,一点不参杂功利色彩。胖子心里赞叹一声,哪里知道,人家团长明年还指望他给排节目呢。

    从剧团出来,胖子心里这个痛快啊,先把两个大闺女打发回家,胖子到商店购买点年货,要是练上秧歌,估计就没时间进城了。

    第二天,胖子自己先回到靠山屯,跟队长一说,把老李的鼻涕泡差点美出来。二话没说,派了二十辆马爬犁,供胖子指挥。

    这些爬犁从县城回来,颇为引人注目,车上花花绿绿,五彩缤纷,有的绑着旱船,有的则是斗大的娃娃头,引得一帮小孩给在后面跑。

    路过文化站,胖子吆喝一声停车,刚走到门口,就见黄小伙从里面窜出来,胖子刚要和他握手,不料想这家伙噌噌窜到马爬犁跟前,跟叶莺搭讪起来。

    胖子伸出的手放到后脑勺上:这家伙重色轻友啊。

    很快,车上又多出一面大鼓,一副铜钹,一个十七八的半大小子手里拿着唢呐,他是黄小伙请来的。

    黄小伙自然也跟着坐上爬犁,和叶莺一起充当教练。这家伙美滋滋地坐在叶莺身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叶莺被逗得一阵阵前仰后合。

    车队回到靠山屯,老远就有人抄起鼓槌,咚咚咚几下,屯里的人基本就都出来了,簇拥着马车来到生产队场院。

    李队长迎接上来,黄小伙和叶莺他都认识,很是亲热。然后拍拍胖子的肩膀:“行,这事我早就寻思了,就你去能成。”

    当晚李队长设宴招待,几个人在炕上坐好,叶莺和大辫子也跟着在一个桌。

    胖子抄起酒瓶子给大伙倒酒,年轻的喇叭匠子摆手说不会,叫人盛饭。轮到黄小伙的时候,他也咧咧嘴说:“我也不会喝。”

    胖子一转念就明白过来:这小子在叶莺面前装相呢,城里和农村不同,城里找对象不希望找大酒包。

    农村可不一样,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先得验验酒量。不能跟未来的老丈人整个十盅八盅,估计要黄汤子。

    喝完酒一般还有未来的小舅子、小姨子啥的陪着玩牌,再检查一下赌品。如果玩着玩着输了急眼,趁早滚犊子。

    胖子知道人家黄小伙别有用心,所以就很厚道地没吱声。可是老李队长实在啊,一把抢过酒瓶子:“黄同志,你客气啥,上回放电影你喝多了,在我家炕头睡一小天,你咋忘啦啊?”

    (那啥,又到礼拜天了,胖子是一周要一回票。下周五就是发书一个月了,也就下榜了,所以希望过了晚上12点还在线的老乡们给砸砸票,嘿嘿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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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去那点事,其实就是这个味。小地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地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地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