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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刑名师爷txt下载     刑名师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章 酒醉之夜

    这次宴请包括衙门佐官县丞、主簿、典史,还有儒学教谕、训导,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长官司吏,蔡知县的钱谷师爷、书启师爷,军队里就邀请了杭州卫仁和县百户所百户。另外就是仁和县的有功名的乡绅名流。满满坐了一堂,蔡知县以前请师爷也就自家人排上一桌酒席也是了,这一次遍邀仁和县社会各界名流参加宴会,显然是想表达对孟天楚的敬重和感激。

    酒桌上蔡知县对孟天楚破案能力赞赏有加,王捕头更是感激涕零,连连给孟天楚敬酒。众官吏乡绅们那更是溜须拍马,聪明人都知道,真儿八经要走门子,那还得从师爷这走起才是正途,因为知县老爷不懂刑名,案件该怎么判,还不是师爷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这一通酒喝下来,散席的时候,孟天楚已经被灌了个晕晕忽忽,这才被送回了家。

    夏凤仪和飞燕正坐在内衙刑名师爷院子的客厅里说话,见孟天楚摇摇晃晃被送了回来,赶紧上前搀扶他坐下,飞燕连忙去准备醒酒汤,孟天楚醉眼朦胧望着夏凤仪:“娘子,你们还没睡啊?在等我吗?”

    夏凤仪道:“是啊,不等你我们这么晚了还坐着干嘛,好久没看见你这么醉过了。”

    “是啊,的确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酒了。娘子,为夫喝酒醉了才回来,你不会生气吧?”

    夏凤仪脸色甚好,轻声道:“今天这酒是该喝的,你不仅顺利地当上了刑名师爷,还一到这里就侦破了一件大案,解了知县老爷的围,也给咱们挣了脸,是该庆贺庆贺,就算知县老爷不设宴庆贺,我们自家也会给庆贺的。”

    孟天楚大喜:“真的?”

    飞燕道:“是啊,少爷您今天破案的事情,整个衙门都传遍了,都说你轻而易举就把这案子给解决了,好厉害呢。我和少奶奶一直在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孟天楚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我不是早就说了嘛,本少爷才高八斗,不是灯草而是个宝呢!”

    飞燕还待要说,夏凤仪道:“老爷喝醉了,飞燕你去打水服侍老爷安歇吧。”

    飞燕答应了,搀扶着孟天楚站起来到了卧室,这卧室是标准的里外间,里间主人住,外间住伺候的丫鬟。路上已经说好了,等有了家,孟天楚要住里间,夏凤仪和飞燕住外间,所以白天的时候特意要了一张大床安置在外间。

    飞燕搀扶着孟天楚来到里间拔步床上坐下,赶紧跑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孟天楚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了。飞燕给孟天楚脱了鞋子和长袍,使劲抱着他的一双脚移到了床上,把他放平,盖好被子,见他呼呼睡得正香,这才放心,吹灭了几间的灯,到外间和夏凤仪洗漱睡了。

    半夜,孟天楚被渴醒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四下里黑古隆冬的看不清楚,晃了一下脑袋,有点清醒了,新到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一时之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翻身下床,摸索着找到了拖鞋,睡眼朦胧摸索着出来找茶壶,不留神一脚碰在一根独凳上,咣当一声响,随即听到外间飞燕的声音道:“少爷!您要什么?等等,飞燕来给你拿!”

    孟天楚还真看不清四下里情况,干脆站着不动。片刻,飞燕撩开门帘,提了一个小灯笼小碎步走了进来,只见她身上披着一件桃红色短衫,来不及扣好,里面猩红色亵衣在灯下若隐若现,睡眼朦胧问道:“少爷,您要什么?”

    “我渴了,想喝水!”孟天楚飞快地瞟了一眼飞燕那诱人的亵衣,又赶紧扭开头。

    飞燕揉了揉眼睛,说道:“少爷您先上chuang,当心着了风寒,飞燕到厨房给你倒热水。”

    “不用了,桌上有凉茶,随便喝一点就行了。”说罢,伸又要去拿桌上的茶壶。

    “那怎么成!”飞燕急忙拦住他,“你醉了酒不能喝凉的,不仅容易翻胃,喝了酒身子虚,也会伤着身子的。”不由分说,连抱带拉将孟天楚弄回了床上躺下,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说道:“少爷稍等片刻,飞燕马上就拿热水回来。”

    “不用了,现在生火太麻烦了。”

    “不用生火的,少奶奶说你喝酒了晚上肯定叫渴,所以让我已经在厨房炭炉子上温着一壶水,就给您预备着的呢。”说着话,飞燕已经提着灯笼撩门帘出去了。

    孟天楚心中感到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只有自己小时候才有,小时候生病了躺在床上,妈妈就是这样给自己掖被子端茶送水的。唉~!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好不好。

    正想着的时候,只见外屋灯光亮起,飞燕已经提了灯笼快步回来了,手里提了一个茶壶,将灯笼放在桌上,倒了一大杯温热水,端到孟天楚面前:“少爷,喝水吧,温开水养胃的,想着你还要睡觉,没给您冲茶。”

    “你还真细心!”孟天楚接了过来,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擦了擦嘴角,把杯子递给了飞燕。

    “还要吗?少爷。”

    孟天楚摇了摇头:“啊~!喝一大杯温开水,真舒服!好飞燕,你真会体贴人!”

    飞燕嘻嘻一笑:“哪个奴婢不是这样伺候主人的。以后晚上要什么,你就招呼飞燕好了,别自己起来,晚上寒露重,你们少爷身子骨精贵,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可就是我们作奴婢的不是了。”

    孟天楚躺回床上,瞧了一眼飞燕猩红色的亵衣里高高鼓起的胸脯,半真半假低声说道:“飞燕,上chuang来陪我睡好不好?”

    飞燕白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娇嗔的味道更多一些:“晚上我和少奶奶还在夸你,到这会子又露出狐狸尾巴了,嘻嘻,睡吧,明天还有好多公事等着你呢。”放下帐帘,拿着灯笼出去了。

    是啊,明天,公事,明天自己就要真正走上刑名师爷的光荣岗位了,能胜任吗?当然能!心里这样鼓励着自己,可总觉得还是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第76章 原来真的不懂

    第二天,孟天楚睡得朦朦胧胧的,就听到清脆的当当声音传来。心想怎么大清早这内衙有人敲钟,让他想起了中学时上课的钟声,转个身正要接着睡,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进来,紧接着床帘一挑,飞燕清脆的声音道:“少爷!云板响了,该起床了。”

    老天爷,原来这是衙门的起床闹钟!怎么弄得跟军队似的,起床睡觉都还要个准点。说不得只好爬起床来,坐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惹得飞燕格格笑。

    飞燕拿来孟天楚的衣袍,服侍他穿衣,打来水给他洗漱。然后孟天楚在梳妆台前坐下,飞燕帮他梳头。孟天楚从铜镜里瞧着飞燕婀娜的身姿,白藕般双手飘飘柔柔地给自己梳头,心想,这飞燕脸蛋虽然比不上夏凤仪,论身材却也丝毫不差,想起夏凤仪,信口问道:“少奶奶那个小懒虫起来了吗?”

    “早起床了——少奶奶才不是小懒虫呢,她从来不睡懒觉赖床的。”

    “那她上哪里去了?抓虫子去了吗?”

    “抓虫子?”飞燕不明白。

    “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吗!嘿嘿嘿”

    飞燕格格一笑:“好啊,你敢说少奶奶是鸟儿,等会我告诉少奶奶去!”

    “谁说我是鸟儿啊?”夏凤仪的声音从门帘外传了进来。接着门帘一挑,夏凤仪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穿一件银红衫子,雅淡梳妆,云髻半偏,两弯峨眉、一双剪水明眸,白净的脸蛋和脖颈,如同白玉琢成的,腰肢袅娜,凌波微步,真好似轻云出岫一般。大眼睛飞燕已算得上十分的俏丽,但在夏凤仪身边一站,顿时便黯然失色了。

    常言道:不会看女人灯下看,会看女人早晨看。早晨的女子才是最有女人味的。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夏凤仪也没有刻意打扮,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漂亮女子,更为注重穿着打扮。昨天安顿下来之后,孟天楚去酒楼赴宴,飞燕烧了热水给夏凤仪泡了个澡,今天起床之后,刻意打扮了一下,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再一打扮,真是国色天香,只把孟天楚看得痴了。

    夏凤仪倒不是刻意要为孟天楚打扮的,只是一个女人的自然而然的行为,不过看见孟天楚那傻呆呆望着自己的痴迷样,夏凤仪心里倒有几分自豪,笑了笑,嗔道:“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啧啧!是不认识了,我发觉我娘子真是一天一变,越变越好看了!不过,太美了的话,当心天上王母娘娘把你抓上天去哟。”

    夏凤仪奇道:“王母娘娘抓我干什么?”

    “你那么美,她老眼昏花,还以为是她七仙女又私自下凡来了呀!”

    “嘻嘻嘻!”飞燕在一旁掩嘴而笑。

    夏凤仪嗔道:“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知县大老爷来了,在客厅等你呢!”

    飞燕已经帮孟天楚梳好了头,闻言赶紧穿戴好,快步来到客厅,只见蔡钊蔡知县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见孟天楚进来,忙起身拱手道:“孟先生早啊!昨日睡得可好?”

    “很好!多谢东翁牵挂!”孟天楚急忙拱手还礼,在一旁主座上坐下,飞燕也给他切了一杯茶。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二道云板声响,蔡钊站起身拱手道:“今天是放告之日,再加上前些日子遗留的案件,可有得先生忙的了。以后刑名事务,可就全仰仗先生了。晚生告辞,这就去准备上堂去了。”

    孟天楚客气了几句,将蔡钊送出了院门。

    低着脑袋回到房里,飞燕见他皱着眉好像在思索什么,便问道:“少爷,想啥呢?”

    “蔡知县说等一会他要去上堂,怎么没有叫我一起去的意思呢?我不是他的刑名师爷吗?我不听审,怎么帮他处理刑名案件啊?”

    一旁的夏凤仪扑哧一声笑了:“刑名一科,可不是光会破案就成的,还有好多案件不需要破,只需要你居中裁判,现在遇到问题了吧?”

    孟天楚脸上微微一红,是啊,《大明律》是个大杂烩,主要是实体法,很少涉及程序方面的规定,古代也没有什么程序公正是实体公正的保证之说,对民事案件也常常用刑罚手段处理。所以孟天楚光读大明律是不行的,单单是程序就搞不懂。

    既然夏凤仪笑话自己,看样子她应该知道,毛老人家说得好:虚心使人进步。孟天楚躬身一礼:“娘子!请指点为夫一二,感激不尽。”

    夏凤仪道:“你问我?那可就问道于盲了,我对刑名也是一窍不通的,不过我知道,这师爷都是官老爷自己私聘的,所以一般不在大堂或者签押房之类的公开场合办公,所以蔡知县上堂并没有叫你同去。”

    “那……那我在哪里办公呢?”

    “内衙家里啊,等一会蔡知县退了堂,就会把收到的状子拿回来给你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

    夏凤仪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孟天楚转头望向飞燕。飞燕也歉意地摇了摇头。

    孟天楚叹了口气,现在才发觉,自己仅仅是读了《大明律》上的条文,可对古代的案件处理程序和公文格式根本还一无所知,真正要处理一件实实在在的案件的时候,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早知道这样,路上就该先找一个懂行的请教一番,唉,都怪自己太过轻敌,以为看一本《大明律》就什么都懂了。

    这可怎么办?孟天楚急得跟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客厅里乱转,等一会蔡知县拿了一大叠状子交给自己,自己总不能说,老爷,我只会破案,这些状子,你让别人处理吧。那自己这脸可就丢大了!

    夏凤仪也瞧着心急,说道:“要不,你找个人偷偷问问?”

    孟天楚站定了,眼下也就只有这办法了:“问谁好呢?”

第77章 师爷找师爷

    “这衙门里懂刑名的,恐怕就只有刑房书吏了,反正蔡知县升堂估计时间短不了,要不你这会儿到刑房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可能找个懂行的,私下里问问。”

    “这倒是个主意!我马上去!”孟天楚拿着折扇,急匆匆出了院门,穿过花园,出了内衙,昨天下午破了张老汉那案件之后,他曾经在蔡知县陪同下,到衙门各处转了转,知道刑房的位置。

    现代社会的县政府下辖许多单位,分别掌管各方面的行政事务,在明朝,中央有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各部委,而地方衙门,也相应地分设有六房,其中的刑房就是负责刑名事务的。

    县衙门六房在大堂院落的两侧,相对而立东侧从北往南为吏房、户房、礼房,西侧从北往南为兵房、刑房、工房。

    孟天楚来到西侧中间的刑房,毕竟是江南繁华之地的杭州属县的刑房,还算比较大,五间房屋,其中一间是刑房长官“司吏”的办公室,其余四个大间中,一个比较大的房间,是“经制吏”办公室,另外三个大房间,是“非经制吏”办公室。

    明朝衙门的书吏有严格的编制,明初定编以后一直到明朝灭亡,几乎没有更改过,而最初的编制很少,要处理大量的繁杂行政事务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衙门里为了办事就召不少编制外的书吏,这笔开支只能从地方财政截留,也就是“火耗”里支出。编制以内的书吏属于“经制吏”,称为“承发”(宋代叫“押司”,也就是宋江当过的那种小吏),负责抄写的书记员叫做“书手”;编制以外的属于“非经制吏”,称为“贴书”。

    孟天楚踱着方步往刑房门口走,六房的办公室下部是砖墙,上部开有一长排槛窗,现在已经入夏,天有些热了,所以窗户都敞开着的,从里面一眼就能看见外面,刑房司吏温铭一眼看见了孟天楚,他昨天宴会上曾经和孟天楚喝过酒,急忙笑呵呵迎了出来,老远就哈着腰拱手道:“不知孟师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孟天楚是县太老爷聘请的刑名师爷,连县太老爷见到孟天楚,都要尊称先生,自称晚生,更何况这些书吏们呢,当然更是加倍的谦恭了。

    孟天楚拱手还礼:“温司吏客气了。鄙人也就随便走走。”

    温铭要将孟天楚往办公室里让,现在十万火急,孟天楚也不可能问刑房司吏,那也太丢人了,最好找个懂行有不起眼的小脚色问问,就算别人知道了,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所以没工夫和这温铭聊天,随口编了个谎话,拱手道:“温司吏忙你的吧,不用跟着我,蔡知县让我来随便瞧瞧。”

    温铭心中一凛,原来是知县大人让他来视察工作来了,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给手下书吏们打个招呼就好了,听他这话,显然不想自己陪着,要独自查看,他也是混迹衙门多年的老油子,立即想到了处理办法,陪着笑脸拱手止步。目送孟天楚进了书吏房。

    孟天楚摇着折扇先转到“经制吏”房间,众书吏见是刑名师爷来了,急忙起身相迎。孟天楚摆手让大家继续做事,说自己来瞧瞧大家办公,不用管他。

    话是这么说,可刑名师爷在旁,这帮子人都还是心惊肉跳的,生怕自己哪个地方做错了。

    孟天楚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便转了出来,到隔壁的“非经制吏”房,也没找到合适的,一直转到最后一间,正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一眼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小书吏。别的书吏都是陪着笑脸望着自己,只有这个小书吏一直埋着脑袋,好像生怕自己注意到他似的,心里微觉奇怪。

    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在那小书吏旁边,发觉这小书吏身子也在轻轻的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更是奇怪,弯下腰正要说话,忽然发觉他的脖颈十分的白净,耳朵上还有一个小孔,侧脸看去,脸庞线条柔和,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心中雪亮——这个小书吏女扮男装!

    古代无论做官还是当吏,都是清一色男的,女人是不允许从事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的,所以难怪这小书吏看见自己,怕得跟只小鹌鹑似的。

    孟天楚低声道:“你叫什么?”

    “慕容……慕容飞宇……”声音轻柔婉转,如百灵鸟晨鸣。

    “慕容菲羽?芳草霏霏,轻若羽燕,好温柔的名字,这名字怎么象个女孩子!”孟天楚低声笑道。

    “不……不是的,是飞翔的飞……寰宇的宇……”小书吏头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不过孟天楚还是听清了,哦了一声,折扇一收,在她纤弱的双肩上轻轻一击:“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直起腰,踱着方步迈步往门外走。

    慕容飞宇身子一颤,慌乱地应了一声。站起身跟在孟天楚身後出了门,其余书吏都同情的眼光目送他们两出了房门。

    孟天楚来到温铭温司吏的办公室门口,温司吏忙迎了出来,一眼看见低着头哆嗦着跟在孟天楚身后的慕容飞宇,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换上笑脸,将孟天楚迎进了房里。

    孟天楚摇着折扇在温司吏的椅子上坐下,温铭急忙给孟天楚倒了一杯香茶,然后哈着腰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慕容飞宇站在门口,低着头无助地望着温铭。温铭偷偷瞧了一眼孟天楚,见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心里更是没底,只好硬着头皮陪笑呵呵道:“师爷……这个……这慕容飞宇……这件事情……”

第78章 女书吏

    孟天楚心中已经明白,这女的进衙门里当书吏,这温铭温司吏肯定拿了好处,由于这是制度所禁止的,所以这两人才怕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正好抓住这把柄,看看能不能为己所用。便折扇摇了摇,板着脸对门口的慕容飞宇道:“说罢,你到底叫什么?”

    一听这话,门口那女子身子又哆嗦了一下,颤声道:“慕容……慕容迥雪……迥异的迥……白雪的雪……”

    “哦!迥远处的白雪?好名字!其实,一看你白嫩的脸蛋,就应该知道你的名字了,嘿嘿。”

    温铭陪着干笑了两声,他知道,师爷越是这样说说笑笑,这心里的鬼主意恐怕就越毒辣,不由得额头上冒冷汗。

    孟天楚折扇扇了几扇:“那慕容飞宇是谁?是你父亲还是你哥哥?”

    “是……是家父……”

    孟天楚点了点头:“你把门先关上。”

    慕容迥雪急忙转身把门关好,可怜巴巴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此刻才好生瞧了瞧慕容迥雪,只见她头戴前仰后俯方顶书吏帽,两旁伸出一对小翅,随着身子的颤抖而轻轻晃动。瓜子脸,雪白的脸蛋欺霜赛雪,如同冰雕玉琢的一般晶莹透明,峨眉弯弯,一剪瞳眸秋水汪汪的,泪珠仿佛马上就要滚落下来,朱唇微启,说话之间,樱桃小嘴间雪白的贝齿分外迷人。竟然是个绝色美女。

    孟天楚往她身上瞧去,见她穿了一件黑色书吏长衫,上面结着两根长长的儒绦衣带。这长衫显然不是她的,穿上去很大,刚才要写字不方便,已经把袖子挽了起来,看见孟天楚进去,慌张之余,有一只袖子还来不及放下来。

    孟天楚轻摇折扇:“究竟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

    慕容迥雪上前两步,咕咚一声跪倒,泪如雨下,泣声道:“孟师爷,请你高抬贵手,就让我顶替我爹吧……”

    孟天楚皱了皱眉:“起来说话!”

    慕容迥雪磕头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呵呵,想用这来威胁本师爷?你喜欢跪就跪着吧。孟天楚转头望向温铭。温铭眼见事情已经败露,反倒镇定下来了,哈腰陪着笑,说道:“师爷,是这样的,这女子是咱们衙门老书吏慕容飞宇的女儿,慕容飞宇在咱们衙门里当贴书已经二十多年了,年迈体衰,积劳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眼睛,老眼昏花,字也看不清了,他膝下就这一个女儿,为生活所迫,这才叫他女儿顶替他到衙门里办事。”

    孟天楚道:“年老了,那该退休就退休嘛,这样顶着也不是事啊。他女儿能顶一时难道还能顶一辈子吗?”

    温铭陪着笑点头道:“是……是这麽样的,那……那我就让她明天不要来了,把她爹从书房卯册上除名吧。”

    慕容迥雪大惊失色,连连磕头道:“师爷,求求您了!我奶奶已经快八十了,我爹有病,我娘一直瘫痪在床,我两个弟弟还小,我们全家可指望着我爹这份差使养活全家呢,要是……要是丢了这份差……我们全家可就没法活了……”

    孟天楚哦了一声,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慕容迥雪:“此话当真?”

    慕容迥雪着急的只是一个劲磕头,温铭道:“是的,他爹慕容飞宇年轻的时候,也是咱们衙门里的一支笔杆子,可四五十岁,眼睛就不行了,他娘子数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治好了,却也从此瘫在了床上。七十来岁的老母也是体弱多病需要人照顾,三个孩子里也就这慕容迥雪稍大一点,今年十六,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前两年他爹眼睛还能勉强对付,这两年,小一点的字根本就看不清了,无奈之下,央求我让他女儿顶替他在衙门当差赚点钱养家糊口,我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也是我心软,看他一家老小可怜也就同意了。”

    孟天楚道:“蔡知县知道这件事情吗?”

    温铭有些尴尬:“不知道。衙门好几百书吏,蔡大人也不常到六房里来,也顾不上来。”

    孟天楚摇着折扇,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沉吟着。温铭陪笑道:“师爷,您只要高抬贵手,别的书吏们也都知道他们家的难处,倒不会为难她的。”

    孟天楚心想,他们不为难,嘿嘿,那我来当这个恶人吧。皱着眉道:“听这话到的确可怜,可是,这件事情我要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蔡知县昨天也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今后仁和县刑名事务就全权交付给我处理,我上任第一天就这么处理这件事情,恐怕很不妥当吧,要是蔡知县知道了,我不好交待阿!”

    慕容迥雪伸手入怀,摸索了片刻,才掏出一个小钱袋,将钱袋里的钱全部倒在手心里,大概有三四钱银子和几十文铜钱,跪爬两步,哀声道:“师爷,这是我今天刚刚领到的工食银,全给您,我知道少了点……,只要您高抬贵手,我……回去借,明天一准给您。”

    “哦?”孟天楚轻摇折扇,笑了笑,好奇地问道:“你准备给我多少银子堵我的嘴呢?”

    慕容迥雪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说了,可细细想来,这钱又到哪里去借呢?不由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低着头轻声抽泣起来:“我……多了也借不到,娘和奶奶生病,家里值点钱的都卖光了,能借的亲戚也都借遍了,亲戚朋友现在见了我们都躲着走……家里三天两头还有人来要帐……就这回子,衙门口还有几拨人等着要分我的这工食银还帐呢……,师爷……只求您能可怜可怜我们全家,别让我们活活饿死,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求求您了!”说罢,慕容迥雪哀声哭泣连连磕头。

第79章 考察

    听了这番哭诉,孟天楚心头仿佛被人猛地揪了一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的让人疼惜。孟天楚强忍着怜香惜玉之心,故意淡淡问道:“你顶替你爹在刑房当书吏,那你懂刑名吗?”

    慕容迥雪一听这话,感觉到了孟天楚话里似乎有转机,急忙连连点头:“我懂!我爹是多年的老刑名书吏,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学的,这两年我爹眼睛不好,我爹的活都是我帮着写的。”

    温铭也道:“是的,慕容姑娘在衙门里顶替他爹已经差不多一年了,这一年里,完全能胜任,这一点在下可以打保票。”

    “哦,”孟天楚点了点头,“这件事关系重大,鄙人得亲自考察一下才行,如果经过考查,你的确能够胜任,那咱们倒还有得商量,要是不行,你只好走人了,怎么样?”

    慕容迥雪看样子对刑名很有自信,欣喜地点头道:“多谢师爷,请问吧。”

    孟天楚转头对温铭道:“温司吏,请你回避一下,鄙人要单独考查于她。”

    “是!”温铭哈着腰退出了门外,将房门带上。

    孟天楚道:“慕容姑娘,你起来吧,站着回答就行。”

    “是!多谢师爷!”慕容迥雪站起身,低着头侧身立在一旁。

    孟天楚想了想,问道:“这样吧,你先把一件刑名案件审理的前后经过说一遍。我听听你对程序熟不熟。”

    一听这个问题,慕容迥雪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孟天楚会查问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来为难她,现在听到孟天楚问的只是最基本的刑名问题,不由喜出望外,忙回答道:“放告日之时,刑房值堂书吏将收到的状子给值堂长随,值堂长随呈大老爷,大老爷给刑名师爷您,您起草批词后给大老爷过目,再由签押长随画行,稿案长随将批词和诉状送刑房书吏誊抄后再传到内衙,由标判长随朱笔圈点、司印长随盖印,公布在照壁上,就算立案了。”

    孟天楚听她如数家珍,心中这块石头放下了一半,心想自己这刑名师爷的顾问有眉目了,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正好这时候慕容迥雪偷眼看了看孟天楚,见他面露微笑点头,以为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心中大定,忙收回眼神,续道:“立案后,大老爷要发票牌让捕快或者皂隶前往组织原被告进行调解,开展调查,或者对财产进行查封,调解不成确有必要开堂的,在票牌上注明,送交刑房,由负责该案的刑房书吏按照诉状上开列的被告及证人姓名、住址,作一份应予传唤的名单,报内衙定夺。”

    孟天楚奇道:“定夺?定夺什么?被告是谁,直接传来不就完了吗?”

    慕容迥雪哪里知道眼前这刑名师爷是个连半瓶醋都算不上的半吊子师爷,没搞懂这个问题,还以为是故意考问她的,忙躬身答道:“回禀师爷,‘堂上一点朱,民间千滴血’,能不传的人最好不传,能少传的就尽量少传,尤其是妇人,除被告谋反、叛逆、子孙不孝、被杀伤、被盗贼之类重罪外,不得为‘状首’,只能由父兄子孙‘抱告’。”

    孟天楚想起来了,古代是不提倡诉讼打官司的,认为这是很丢人的事情,一直到现代社会,老百姓一般都认为“被告”这个角色是很耻辱的事情,这都是古代扭曲的诉讼价值观念的影响,所以古代传唤被告人也是很注意的,当然,如果遇到贪官和黑良心的刑名师爷,则传唤被告就成了用来敲诈勒索的一个好机会,逼迫这些应诉的被告人花钱通关系,让别人代替自己应诉。

    孟天楚又是连连点头:“很不错,你对刑名很熟悉嘛。”

    “多谢师爷夸奖!”慕容迥雪躬身答道。

    孟天楚眯着眼睛继续问道:“那后面又该如何呢?”

    “那就该老爷升堂问案了,对于刑案中刁蛮不供者,可以依律刑讯拷问。直到被告认罪,或者民案中双方达成和解。”

    “嗯,你再说说如何下判吧。”

    “是,师爷起草的判文应当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叫‘审得’,为四六骈文体,四字一对、六字一联,对刑案罪责进行评判,或者对民案纠纷是非曲直加以认定,需要引经据典;后面第二部分叫‘具招’。具招又分为三部分,第一是‘服辩’,要写明被告对于自己罪责的态度;第二是‘议得’,要具体列出被告触犯的具体罪名,并引用具体律例作出刑罚处分。第三是‘照出’,也就是对被告判处何种刑罚或者对民案纠纷如何处置。”

    孟天楚一听,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虽然说得复杂,但大致体例倒也简单,只是这四六骈文体自己可是马大哈,便问道:“你会写这判文吗?”

    慕容迥雪忙道:“会啊,以前我帮着我爹誊抄过不少判文呢。”

    孟天楚心中又是一宽,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刑案的管辖是如何划分的你知道吗?”

    “知道,笞杖徒流死五刑中,州县对笞杖二刑可终局裁断,需要判处徒流死的,由州县拟刑,依律层报核准。谓之‘解审’。”

    “解审文书如何写呢?”

    “回禀师爷,解审文书由四部分组成,分‘据报’、‘勘检’、‘叙供’、‘审勘’。”

    孟天楚一听头都大了,这些古代的法律文书还真他奶奶的复杂,看来,自己这刑名师爷找师爷是找对了,不过,这可不能让这小姑娘看出来,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置可否地望了她一眼,半晌不说话。

    慕容迥雪忐忑不安地望着孟天楚,仿佛一个囚徒等待着最终的判决。良久,孟天楚才轻轻叹了口气:“唉~!你这刑名一科也只能算马马虎虎凑和,可你到底是个女流之辈,按照纲常,是不能在衙门里抛头露面当差的,让你留在这衙门里,一旦被人知道,鄙人可要担莫大的干系,这……”

第80章 贴身小蜜

    慕容迥雪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师爷,求求您了,您只要高抬贵手,让小女子顶替我爹在衙门里做事,让我一家人不至于饿死,来世做牛做马我报答您老的大恩大德!”说罢连连磕头。

    孟天楚摇了摇折扇,故意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本师爷可怜你一片孝心,倒也不忍心撵你出门,可留你在衙门里一两天还成,时日一长,恐怕迟早会漏馅的,到时候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那时候你还能在衙门里呆下去吗?”

    慕容迥雪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听了这话,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垂着头,轻声抽泣起来。

    孟天楚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本来还想绕点弯弯再说出自己的目的的,现在这情况也不容他再泡蘑菇了,咳嗽了两声,轻摇折扇说道:“唉~!谁叫我这人心软呢,这样吧,慕容姑娘,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不将你从衙门书吏卯册上除名了,让你继续顶替你爹当差就是!”

    慕容迥雪大喜过望,抬起婆娑泪眼,充满感激地望着孟天楚:“多谢……!多谢孟师爷……!迥雪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孟天楚折扇一收:“别着急,我还没说完。我虽然不开除你,让你继续顶替你爹在刑房当差,但你毕竟是一介女流,抛头露面太不妥当,所以,以后你就不要在衙门刑房当书吏了。”

    慕容迥雪有些错愕:“那……那我干什么呢?”

    “当我的小蜜!咳咳……,当我的私人秘书!”

    “私……私人秘书……?”慕容迥雪一双美丽的丹凤眼还是泪汪汪的,望着孟天楚,搞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孟天楚笑了笑,说道:“私人秘书就是本师爷我一个人的书吏,平日的工作就是帮我抄抄写写,起草个文书啥的。你意下如何啊?”

    慕容迥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师爷或者官老爷抽调书吏帮助办理一些自己的事务那也是经常的事情,所以倒也不奇怪,反正只要还让她当书吏,当一个人还是当衙门的没有什么分别。

    孟天楚又道:“你帮我做事,你原来的工食银子照领之外,我额外给你一份工食银,每个月五百文,你意下如何?”

    慕容迥雪又喜又惊,连连摆手:“不不,师爷对迥雪恩重如山,师爷差遣,迥雪定当尽心竭力为师爷办事,如何还能再要额外的工食银呢。”

    孟天楚心中暗叹:这女子家境贫寒如斯,竟还能知恩图报,不贪取钱财,真是难能可贵,折扇一收,说道:“这是我额外给你的报酬,你就不用推辞了,以后尽心做好我吩咐的差事,就比什么都重要。”

    慕容迥雪一听师爷这么说了,不敢再推辞,磕头谢过。凭空每个月多了五百文工食银,心中欢喜,不由得落下泪来。

    孟天楚走到门口,将刑房司吏温铭叫了进来,把这事说了,温铭也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他很担心孟天楚会借机给他小鞋穿,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心中这块石头一直悬着的,到现在才放了下来,暗地里还是塞了二两银子给孟天楚表示感谢,孟天楚倒也来者不拒,他现在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随后,孟天楚返回了内衙,将上次秦逸云送给他的那三十两白银揣进怀里,回到了衙门刑房,对慕容迥雪道:“你跟我走。”自己当先摇着折扇漫步出了房门,望衙门外走去,慕容迥雪跟在他身后,来到衙门口。

    刚到门口,七八个男女一拥而上,将慕容迥雪团团围住,口中叫着“快还钱”!更有一个老妇伸手要到慕容迥雪怀里去掏她的钱袋。慕容迥雪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掏出钱袋,攥在手里,苦苦哀求道:“各位叔伯,我……我钱不多,只能先还你们一部分……还得留点钱给我奶奶、我娘瞧病……求求您们了……”

    那几个男女不由分说,扯着慕容迥雪的衣服开始争夺她手中那钱袋。几人挤攘之下,差点将慕容迥雪推dao。

    孟天楚大喝一声:“住手!”

    那几人被这声断喝吓了一跳,都镇住了,回头一起看向孟天楚。

    孟天楚问:“她欠你们的钱?”

    那几人虽然还不认识孟天楚,但也知道衙门里来了一位破案很厉害的刑名师爷,年纪很轻,这些人经常到衙门来找慕容迥雪要债,所以衙门里的人大部分也都认识,见孟天楚眼生,又是一身师爷的穿着打扮,便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到很可能是那位刚来刑名师爷,是知县大老爷的师爷,那可惹不起,急忙都放开了慕容迥雪,躬身陪笑道:“是啊!她欠我们的钱。”

    孟天楚皱了皱眉:“欠了你们多少钱?借据带来了吗?”

    “欠我三两!”

    “我的六两!”

    “我四两五钱七分!”

    ……

    几个人各自报着自己的债,纷纷从怀里摸出了借据。

    孟天楚道:“把借据给我!我替她还!”

    “真的?您可真是个大好人!”那老妇人脑筋反应最快,抢先将借据递给了孟天楚。其他几人却有些迟疑,毕竟还没有确认孟天楚的身份,不敢轻易将借据交给别人。

    慕容迥雪忙道:“不不,师爷,这不行……”

    那几位一听这话,眼前这青年人果然就是刑名师爷,再无怀疑,看来这年轻的刑名师爷很是仗义,又或者看上了这美貌的慕容迥雪,要讨好于她,不管他动机是什么,只要能将债务要回来就行。几位急忙将借据递了过去。

    孟天楚接过借据,算了算,债务折合银子一共是一十七两三钱六分。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问那老妇人:“你是慕容迥雪的什么人?”

    “老身是迥雪的远房姨妈。”

    “那好,这两锭银子,每锭十两,一共二十两,交给你负责,你们拿去兑换了还了你们的债,剩下的还给我。”

    那老妇人赶紧从孟天楚手中接过了两锭银子,欢喜不已,满脸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笑容,连连躬身道:“是是,多谢师爷,您放心,剩下的一文不少还给您,老身打保票!”

第81章 最大的债主

    慕容迥雪忙一把抓住那老妇人,转头对孟天楚道:“不不,师爷,这可万万不行……”

    那老妇人当然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挣脱了慕容迥雪的手,小跑着到对面店铺兑换银子去了,那几个债主也追了过去,慕容迥雪也要追去,却被孟天楚一把拉住。孟天楚笑道:“慕容姑娘,鄙人手中闲钱甚多,也不急着用钱,先替你还了债,只是想让你不要为这些担心,好一心为我当差,等以后你有了钱了,慢慢还我就是,或者我从你工食银里慢慢扣,每个月扣一百文,不,五十文。”

    慕容迥雪见那老妇人和七八个债主已经将银子兑换成铜钱,正在瓜分,知道已经不可能要回来,又是惶恐又是感激,事出意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孟天楚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慕容姑娘,你今天已经跪得够多的了,再不用下跪。”

    慕容迥雪话语哽咽,一个劲喃喃谢着。

    不一会,那老妇人和几个债主回来了,将剩下的铜钱还给了孟天楚,也是没口子称谢。

    孟天楚道:“你们回去通知一下其他的债主,拿借据到衙门来找我。”

    债主们连声答应,哈着腰谢过之后,欢天喜地走了。

    慕容迥雪根本没想到孟天楚会替他还债,这笔巨额债务一直是压在她一家人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债主们三天两头到家里来要债,除了基本的生活开支之外,其余的钱都用来还债了,而债主们天天的逼债,更让一家人生活不能安生,现在孟天楚帮助他还清了债务,并说明了以后可以从工食银里慢慢扣除,也就没有了太大的压力,怎不让慕容迥雪感激涕零呢。

    孟天楚对慕容迥雪道:“你随我来,我们到内衙,开始办公了。”说罢,领着慕容迥雪回到了内衙。

    来到内衙师爷院子里,飞燕正和夏凤仪两人在院子里整理花草,见孟天楚回来了,都很高兴地迎了上来。

    夏凤仪瞧了一眼孟天楚身后身穿书吏服装的慕容迥雪,微微一愣,女人的本能让她立即发觉了慕容迥雪是个女子,笑问:“夫君,这就是你找的书吏?”

    “是啊,她叫慕容迥……慕容飞宇,是刑房书吏,对刑名也还算熟悉,叫来帮我处理一些公文。”

    飞燕也看出来了,走到慕容迥雪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把鼻子凑到她脖颈后面,很夸张地吸了一下,嘻嘻一笑:“嗯~,这个小书吏好香哦!”

    慕容迥雪有些紧张,低着头悄悄看了一眼孟天楚。

    孟天楚先对慕容迥雪介绍了夏凤仪和飞燕,慕容迥雪恭恭敬敬给二人见了礼。

    孟天楚问夏凤仪道:“知县大老爷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估计也快了。”夏凤仪道,转头吩咐飞燕,“老爷马上要办公了,你去把书房收拾好,对了,给老爷这位书吏随从也准备张桌子好办公。”

    飞燕答应了,转身进了书房。慕容迥雪也跟进去帮着收拾。趁这工夫,夏凤仪怪模怪样瞧着孟天楚,低声道:“嗳!你这是公私兼顾,对吧?”

    “什么公私兼顾?你在说什么啊?”孟天楚睁大了眼睛,明知故问。

    “嘻嘻,别不好意思,这女孩子长得如花似玉,又通刑名,是不是打算作为将来的贤内助培养啊?”

    孟天楚知道夏凤仪看出了慕容迥雪是女的,不由笑道:“是,慕容飞宇是他老爹,她叫慕容迥雪,是个女孩子,怎么,吃醋了吗?”

    夏凤仪斜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希望你将来能找一房如意的媳妇,我才能安心离开你,所以,你找她来,我有什么醋可以吃呢。只希望这一年里你们两能情投意合,我也就走得心安理得了。”

    孟天楚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勉强一笑:“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叫她来帮我处理公文,哪有那心思,再说了,我有人家也未必有啊。这才刚刚认识,哪就说到那一步了。”

    夏凤仪道:“没关系,还有一年呢,我瞧这女孩子很不错,长得很美,说话性格也挺温柔的,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哦?你这么了解我吗?”孟天楚低声道,“其实,我喜欢的是你这种敢说敢做的女孩子。”

    夏凤仪淡淡道:“这种话不说也罢。你去忙罢,我要接着整理这些花草了。”说完,也不理孟天楚,蹲下身继续整理花圃里的花草。

    孟天楚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正要往书房里走,就听到门口传来蔡知县的笑声:“先生,晚生退堂了,将这一堆状子给您拿来了。”

    孟天楚转身一瞧,蔡知县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状子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拱手接过了状子,将蔡知县让到了客厅,坐下后说道:“东翁,以后叫跟班长随或者刑房执庭书吏送来就行了,何劳您的大驾呢。”

    “好说好说!”蔡知县笑呵呵道,“今天是第一次嘛,晚生当然要亲自来一趟,以后再让他们送来。”两人寒暄了一会之后,蔡知县这才告辞走了。

    孟天楚拿了那一叠状子来到书房,交给慕容迥雪让她处理,说是考察一下她的能力。慕容迥雪当然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将这些状子处理的妥妥贴贴。孟天楚看了她写的批词,还真像那么回事,好不好当然还不能确定,因为毕竟孟天楚自己对此也不太清楚。

    孟天楚有些忐忑地将批词送到了蔡知县那里,蔡知县看罢连连点头,面带微笑都画了圈批准了,孟天楚这才舒了一口气。

    当天,慕容迥雪其余的债主们得到消息之后,也都拿着借据来衙门内衙找孟天楚。孟天楚依旧帮着慕容迥雪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加起来一共二十二两多。也就是说,孟天楚成了慕容迥雪家最大也是唯一的债主。

第82章 《洞房迷案》

    慕容迥雪要另外重新写一张借据给孟天楚,孟天楚半真半假戏称这点银子不用写借据,自己相信慕容迥雪不会赖帐。这让慕容迥雪对孟天楚更是感激。慕容迥雪要每个月偿还孟天楚五百文,但孟天楚只要她每个月还一百文,也就是说,孟天楚开价每个月给慕容迥雪的工食银是五百文,扣掉还债的一百文,每个月支付给慕容迥雪四百文就可以了。

    孟天楚让慕容迥雪当他的私人书吏,而刑房里的工作慕容迥雪并不承担,也就是说,慕容迥雪干一份工作拿两份工资,不仅所欠的二十二两多债务可谓一笔勾销,反而每个月平白多了四百文的工食银,这个帐她当然算得过来,所以,对孟天楚的感激真可谓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慕容迥雪对于孟天楚的用心怎么也猜不透,如果说孟天楚喜欢她,那直接拿这二十二两白银作为聘礼,托媒说亲纳她作小妾也就是了,以慕容迥雪家的家境,把女儿嫁给孟天楚,有了一个好的归属,还能还清所有债务,家里人自然会满口子答应,甚至还要暗自里烧高香了。可孟天楚却没有这么做,这就让慕容迥雪有些猜想不透也不敢乱猜了,只是下定决心好好做事,报答孟天楚的恩德。

    对于孟天楚来说,二十二两白银,价值人民币两万多块钱,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数字,用来帮助一个可怜的美女,又能给自己找一个死心塌地帮自己做事情的刑名秘书,那自己也就可以空出手来,专心破案,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所以,对他来说,这二十二两白银还是花得很值得的。

    孟天楚有了慕容迥雪这个私人秘书,刑名公文方面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当然孟天楚并不依赖慕容迥雪,自己也偷偷学着相关知识。毕竟这些都是死的东西,文书格式中也大部分都是些套词,只要肯下功夫背,还是比较容易掌握的。所以一段时间之后,基本的程序和基本的公文格式他也都掌握了,就算没有慕容迥雪,孟天楚自己也能勉强对付。当然,公文方面主要还是依赖慕容迥雪具体操办。

    慕容迥雪在孟天楚面前,从来都是把他当恩人,毕恭毕敬。有时候孟天楚和他开几句玩笑,她都是涨红着俏脸低头不语,让孟天楚也不敢太过唐突。

    一个多月过去了,天也渐渐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散衙,杭州仁和县主簿袁近拿着一叠请柬,兴匆匆进了内衙,先给仁和县知县蔡钊送了请柬,然后来到孟天楚的小院子,恭恭敬敬将一份大红请柬递给了孟天楚。

    这些日子来,孟天楚已经和衙门里的众官僚混得很熟了,笑呵呵接过一看,原来是份喜柬,晃了一眼便已经明白大致内容,原来是袁近袁主簿的儿子明日成亲,便笑道:“恭喜恭喜,但不知袁大人迎娶的是哪一家的千金呢?”

    袁主簿哈着腰满脸是笑说道:“是东城林掌柜的千金林思。”

    “哦~!”孟天楚拖长了声音,若有所悟的样子。这林掌柜是杭州的一家大户,光杭州城里的商铺就有十数家。以前仁和县知县蔡钊聘请孟天楚为师爷的时候,曾经邀请过这林掌柜,回忆起好像是个大胖子,矮墩矮墩的,听说还花钱捐了一个功名。他女儿倒没有见过。古代没出阁的女子,尤其是官宦或者大户人家的女子,外人一般是很难见到的。

    这袁近大小是个正九品的主簿,相当于现在的县粮食局兼司法局局长,也勉强算得上官宦之家,迎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倒也还算得上门当户对。

    孟天楚拱手道:“明日午时,鄙人一准前来恭贺。”

    袁主簿笑呵呵拱手谢过,拿着剩余请柬出了内衙,来到县丞张弛张大人内衙前,站住了脚。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让门房通报。

    县丞内衙门房冷眼瞧了瞧袁主簿,两眼翻了翻,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拖长了声音道:“袁大人等等,小的给您通报去~!”慢腾腾往里走。袁主簿站在门口,神情颇为尴尬。

    过了好一会,那门房这才慢慢踱着方步走了回来,对袁主簿道:“袁大人,我们老爷请你进去客厅说话。地方您是知道的,小的就不陪您去了。”

    袁主簿点了点头,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来到县丞内衙客厅,里面空荡荡的,县丞张弛并不在客厅里。也没有仆人出来招呼他,连清茶都没有一杯,袁主簿只好自己在客厅椅子上坐下,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那张大红请柬。

    又过了好一会,这才听到后堂有跟班长随高声唱道:“张县丞张大人到~!迎~!”

    袁主簿急忙起身,躬身施礼。

    县丞是正八品,比主簿高两级,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所以袁主簿必须以下官礼相见。

    张县丞也不看袁主簿,阴着一张脸走到主座前,撩衣袍坐下。这时候,仆人们才送了两盏茶上来。

    袁主簿上前一步,躬着身,双手将请柬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张大人,明日午时,犬子成亲,躬请张大人光临。”

    张县丞也不接请柬,哼了一声:“袁大人,你儿子成亲,就用不着给本官送请柬了,反正你也从没将本官放在眼里,就当本官不存在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袁主簿沉着脸道:“张大人与卑职都在衙门里为官,卑职一直对大人很是敬重,这公务上的事情,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私交。”

    “袁大人言重了,公务上你不听本官号令,只听蔡大人的,本官也从没说过二话,不过,本官是个直性子,说话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两上下关系处得不好,这在衙门里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也不必隐瞒或者回避,还是应当直面才是。按道理,公务上的事情的确不该牵扯到私交,但本官自问与袁大人除了公事之外,也没有什么私交可言,所以也就不存在这些礼尚往来了。”

    袁主簿更是尴尬,将请柬放在桌子上,不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往客厅外走。

第83章 婚宴

    等袁主簿快走到门口了,张县丞这才说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袁大人,既然你请柬送来了,这杯喜酒,本官还是要喝的。”

    袁主簿急忙转身躬身一礼:“多谢大人。卑职恭候大人大驾光临!”

    出了县丞内衙,袁主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挨衙门各房发送。

    衙门内衙里,孟天楚拿着那请柬走进书房,递给慕容迥雪,慕容迥雪瞧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又展颜一笑:“唉呀,袁大人娶儿媳妇,咱们又该出份子钱了。”

    孟天楚道:“这种喜事,以往衙门的人都要出份子的吗?”

    “是啊,多少都要出的。”

    “那你们以前出多少呢?”

    “钱多多出,钱少少出,一百文或者两百文都可以。”

    孟天楚当然知道这对慕容迥雪来说,恐怕不是个好消息,便笑了笑:“你现在是我的私人书吏,刑房里出份子算不到你头上吧。”

    “怎么算不到,这份子钱是按六房人头分的,”慕容迥雪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愁,“要是一般的书吏们有个红白喜事,那倒也罢了,大家工食银都不多,三十文五十文的也就行了,但如果是六房司吏家的红白喜事,出的份子可就至少要上百文了,要是衙门佐官家甚至县太老爷家的,少了一百五十文都拿不出手。”

    慕容迥雪兼了两份工,每月的工食银已经有将近一千文,但这是她一家六口所有的生活来源,摊到人头上,每人的月收入还没有两百文,而且还要给生病的奶奶、父亲和瘫痪在床的母亲治病,对她来说,这一两百文可不是个小数字。所以,听说要出份子,慕容迥雪不由得面露哀愁。

    孟天楚当然知道慕容迥雪家境贫困,便道:“不用担心,既然你是我的私人书吏,你的那份子钱当然是我替你出……”

    慕容迥雪急忙连连摆手:“那可不行,孟师爷,您已经很关照我了,我怎么能再让你出这份子钱呢,这是应该我出的钱,好在也不多。”

    孟天楚也不坚持,他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当,会伤害她的自尊的,便笑了笑说道:“那也行,明天咱们去海吃他一顿,将这一百文吃回来就是了,怎么样?”

    慕容迥雪扑哧一声笑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孟天楚,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散了衙,为了参加衙门主簿儿子的婚庆,知县蔡钊决定衙门放假半天,孟天楚与知县蔡钊蔡大人,还有县丞张弛,各自坐了轿子,前往袁近袁主簿的宅院。衙门的书吏们都出了份子的,各自乘车坐轿,或者步行,浩浩荡荡跟随来到袁近袁主簿的宅院。

    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州县官佐是不能在任职的州县购买房地产的,但是明朝中后期,大明律类似的规定并没有得到严格的执行,州县长官在任所购置房地产的比比皆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杭州城里购买一处宅园,是每一位州县官佐的梦想,主簿袁近也是如此,花了多年为官的积累的银子,早就在杭州城西湖畔买了一套大宅院,多年前将一家老小都接来这里居住。三年一次的轮岗换位,这袁近也是大把的花银子,得以一直留任在杭州城。他不指望能高升,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在这天堂般且富甲天下的杭州任官,直到告老还乡,一家人在这里益养天年。所以这儿媳妇也娶了当地富商林家的千金。

    孟天楚他们来到袁主簿的大宅,袁主簿早已经得到了通报,老远就在大门口迎接了,将知县蔡钊和师爷孟天楚等人迎进了宅院里。

    这宅院很大,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唢呐声、爆竹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已经是高朋满座。

    蔡钊、孟天楚和张弛等人当然是坐主座的,孟天楚本来想叫慕容迥雪和自己一起坐,可慕容迥雪毕竟只是一个小书吏,没有资格与县太老爷同桌吃饭的,再加上她是女扮男装,孟天楚还是担心她被人看穿,所以依旧让她与众书吏们在外面大院子里。

    古代的婚庆那自然是热闹非凡的,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之后,新郎官是不能跟着进洞房的,要挨着个给贵宾们敬酒,敬完酒才能进洞房。

    敬到孟天楚这里的时候,孟天楚以前没见过这新郎官袁主簿的儿子袁铁河,不过听这名字倒是挺吓人的,现在一见之下,不由暗自赞叹了一句,果然名副其实,只见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膀大腰圆,一身的肥肉差不多有两百斤,走起路来那一身肥肉不停晃荡着。说话瓮声瓮气的,对孟天楚道:“孟师爷,晚生早就听我爹说起过你,说你破案很是厉害,今日得见,晚生三生有幸。晚生这里敬师爷您一杯。”

    孟天楚呵呵一笑:“不必客气,祝你们百年好合!”说罢,一饮而尽。

    袁铁山敬到县丞张弛面前时,恭恭敬敬说道:“张大人,小的多谢大人光临,特敬大人一杯水酒,小的先饮为敬。”说罢,一仰脖把那杯酒喝干了。

    张县丞刚才和知县蔡钊他们已经连喝了好几杯,他酒量不行,偏偏又贪这一口,人家一杯他喝两杯,所以,此刻已经感觉到酒劲不断上涌,有些醉眼朦胧了,低这个脑袋瞧了一眼桌上的酒杯,摇头晃脑说道:“你比你爹会做人,你爹是个死脑筋,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拍马屁,所以到老了也没什么作为。将来你要想有所作为,可不能学你爹!”

    袁近听他语出不善,脸色微变,毕竟人家是宾客,且又是自己的上司,不敢多说,低头不语。

    袁铁河听张县丞言语间对自己的父亲颇为不敬,一张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但张县丞毕竟是贵客,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来宾众多,不好发作,只能咳嗽了一声,装做没听见,倒了一杯酒,转身要接着往下敬。

    张县丞冷哼了一声:“喂,本官还没喝酒,你就走开了,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第84章 洞房生枝节

    袁铁河听了这话只能转过脸来向张县丞深深一礼:“小的敬张大人一杯酒。”眼望他的酒杯静等他喝掉。

    不料张县丞却还是没碰酒杯眯着一双醉眼瞧了瞧一旁的袁主簿然后才慢慢转过头来望着袁铁河一张肥脸嘻笑道:“听说你的新媳妇长得很美叫她来给本官敬酒她敬几杯本官就喝几杯怎么样?嘿嘿。”

    袁铁河大怒一张肥脸涨得通红低着声音道:“张大人你是喝醉了还是故意找碴?”

    张县丞嘿嘿一笑端起桌上那杯酒慢慢倒在地上斜眼看着袁铁河:“本官就是来找碴的怎么样?”

    袁铁河个子高过张县丞一头有余而且身材肥硕伸出手掌都有蒲扇那么大现在居然被这干瘦的主簿戏弄不由大怒忍不住骂道:“你***……”

    袁主簿一把将儿子扯到一边:“铁河不得无理快快退下!”

    张县丞啪地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手指袁铁河:“你敢辱骂本官?你***……”

    在一旁的刑房司吏温铭急忙站起身拉了张县丞一把。却被张县丞一抖手摔了开去:“走开这死胖子敢骂本官本官要他好看……”

    一旁的蔡知县再也看不下去沉声喝道:“张大人!”

    张县丞对蔡知县还是很敬畏的听到蔡知县话语不悦不敢再说摇摇晃晃坐回椅子涨红着脸欠身道:“蔡大人……卑职……卑职失礼了……”

    蔡知县皱眉道:“要不派人送你先回去吧。”

    “不不!”张县丞斜了一眼袁铁河对蔡知县道:“卑职没事想陪蔡大人多喝两杯。”

    孟天楚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这些日子也知道这张县丞为人刻薄与袁主簿合不来刚才是借酒装疯故意找碴便打圆场举杯道:“那好咱们喝酒为他们新人干一杯!”

    蔡知县笑呵呵点头:“先生说得好来众位大家干一杯!”

    温铭等六房司吏也都纷纷举杯张县丞对孟天楚一直是礼敬有加的听这话也急忙端起酒杯相互致意之后干了。

    袁主簿也喝了一杯酒使眼色让袁铁河走开。

    袁铁河这才端着酒杯慢慢走开心里很是憋了一口气敬完一圈喝得有些多摇摇晃晃回到了洞房。

    新娘林思的红盖头在送进洞房的时候已经被取下来了正坐在新床边上看见袁铁河进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几乎要埋进怀里了。

    这新娘林思的确有几分姿色新婚之夜打扮得更是动人袁铁河醉眼看花觉得自己的新娘子真是美如天仙一般顿时把方才的不痛快都抛到了脑后禁不住走上前坐在床边一把将林思搂进怀里按倒在床上一只肥手探进林思的衣内在她怀里四处乱摸。

    林思被他肥硕的身躯压着闻到他男人浓浓的气息又是紧张又是心动气喘吁吁道:“夫君……别……宾客都还没走……当心有人进来!”

    袁铁河一张肥厚的嘴唇在林思俏丽粉嫩的脸蛋上乱吻乱嗅嘴里不停说道:“没事……不会有人进来的……我想要你……!”探进林思怀里的那只肥手摸索着终于抓住了林思丰满的酥乳。

    林思嘤咛一声顿时全身瘫软如醉如痴任由袁铁河肥手在身上肆虐。

    袁铁河欲火中烧一把扯开了林思的衣襟就要去吻林思的酥乳就在这时就听到窗外咣当一声响林思从迷乱中猛地清醒过来颤声道:“有人!”慌乱地抓过衣衫掩住酥胸。

    袁铁河一骨碌坐起身来两步出到门口猛地将门拉开一步跨出来到洞房外看见两人慌张地从窗户后退转脸望了望袁铁河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者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铁河是我们……”

    另一个清秀的男子却是铁青着脸一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盯着袁铁河。

    袁铁河脸色一沉:“林天虎、卓新你们两来干什么?”

    林天虎是村里一个无业小混混三十来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来偷看人家洞房倒也情有可原可那个清秀的男子卓新是衙门里的一个书吏却也跑来搞这调调这就有些让袁铁河奇怪了。

    林天虎嘿嘿笑了笑:“我们两来闹洞房的……”

    袁铁河拳头一挥吼道:“无耻!还不快滚!”

    林天虎陪着笑转身要走却被卓新一把拉住了。卓新盯着袁铁河道:“袁兄让我和思思说说话行吗?”

    袁铁河怒道:“你和我娘子有什么好说的你堂堂衙门的书吏却跟着林天虎这等小混混来偷窥人家洞房难道不知羞耻吗?”

    卓新道:“袁兄我不是存心要偷窥你们我来只是想和思思说几句话。”

    袁铁河听他叫自己娘子叫得亲热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沉声道:“你与我娘子认识?”

    卓新神色凄凉:“岂止认识!本来她应该是我的娘子的!”

    袁铁河更是一愣转身对门里叫道:“娘子这姓卓的说你本来应该是他的娘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思并不答应。袁铁河等了片刻不听答话怒气上涌大声吼道:“娘子我问你话呢!你认识这姓卓的吗?”

    “不……不认识……”

    卓新吼道:“胡说!思思你出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问完就走!”

    “我……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快走吧!”

    “思思!你真的那么狠心吗?”卓新大叫着就要往新房里冲。袁铁河又气又怒一把将他扯住猛地一带将卓新摔了一个跟斗后脑正好撞在台阶上嗳哟一声惨叫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不动了。

    袁铁河见此情景有些傻眼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小混混林天虎一看有热闹大叫道:“哈你把卓新摔死了这下看你怎么办!”

第85章 瓜葛

    林思在房里听到了卓新那声惨叫,紧接着又听到林天虎这话,顿时慌了神,迈步出了房门,一眼看见卓新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吓得尖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嘴,抢步上前抱住了卓新:“新哥!你怎么了?”

    袁铁河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自己的娘子林思果然与这白面书生卓新有瓜葛,不由大怒,一时之间忘了卓新的生死,一探手,抓住了林思的头发,猛地将她扯了起来,骂道:“你这贱人!”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将林思扇得几个踉跄摔在院子的天井里。

    一旁的小混混林天虎兴高采烈大叫道:“哈!打死人了!新郎官打死人了!”

    这一闹之下,外面正在喝喜酒的宾客们纷纷涌进了新房院子,孟天楚和蔡知县等人的主席离新房最近,加上没人敢跑到知县的前面,所以蔡知县他们最先赶到,后面的宾客们也跟随而来,众人一见地上一动不动的卓新,一滩鲜血浸湿了头发,新娘子林思躺在地上呜呜哭着,顿时慌乱地七嘴八舌议论着。

    袁近抢步上前蹲下身摇了摇地上的卓新,依旧一动不动,慌忙抬头问儿子袁铁河道:“怎么回事?卓新怎么了?”

    袁铁河这才从嫉妒气恼中清醒过来,结结巴巴说道:“他……我娘子……他们……,我只是扯了一下……他……”

    这时候,林掌柜夫妻也挤了进来,一眼看见女儿躺在地上哭,急忙过去,林夫人抱住了女儿:“儿啊,怎么了?”

    林思躲在母亲的怀里只是哭泣着,也不说话。

    知县蔡钊环视了一眼现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头看了看孟天楚。

    这段时间,孟天楚已经与衙门里的六房书吏们都混熟了,所以一眼认出了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的书吏卓新,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先探了探鼻息,然后查看了一下他后脑的伤口,随即伸大拇指按住了卓新的人中穴。片刻,卓新呻吟了一声,醒转了过来,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思思~!”

    众人见他并没死,已经醒转过来了,这才都舒了一口气。

    林思脸上更是闪过一丝惊喜,在她母亲怀里动了动,却不敢看卓新。

    林掌柜问孟天楚道:“他怎么样?没事吧?”

    孟天楚点点头:“目前来看没事,只是皮外伤。”

    卓新坐起身,伸手在脑后摸了摸,感到热乎乎的,撤回手一看,只见一手的鲜血,顿时慌了。

    孟天楚从怀里摸出汗巾,按在卓新的后脑伤口上,说道:“你用手按住,一会儿血就止住了,伤口不大,没关系的。”

    卓新急忙伸手按住了后脑那条汗巾,他是衙门的书吏,当然认识刑名师爷孟天楚,急忙低声说道:“谢谢师爷!我没事的。”

    孟天楚问道:“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喝酒,跑到人家新房里来干什么?”

    卓新一手按着伤口,转脸过去望着林思,低声道:“我……我喝醉了……想来看看思思……”

    “你与她有旧?”

    没等卓新说话,林掌柜急忙道:“没有~!我们林思不认识他!”

    一旁的袁铁河恨声道:“什么不认识,刚才这姓卓的摔倒的时候……”

    “贤婿!思思现在已经是你的娘子了,再与别人没有什么瓜葛!”林掌柜急忙打断了袁铁河的话。

    袁铁河一听,脑袋也清醒了一些,心想这话也对,就算林思以前与这卓新有什么关系,现在林思已经是自己的娘子,刚刚才拜过天地的,有什么话家里说,家丑不可外扬,便点了点头,走到林夫人身前,一把抓住林思的手臂,将她搀扶了起来。

    林思眼含泪花,望着袁铁河,低声道:“夫君……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和这姓卓的并没有什么瓜葛,咱们进屋吧。”

    林思感激地点了点头,也不看一眼卓新,依偎着袁铁河进了房间,将门掩上了。

    卓新面若死灰,喃喃道:“没有瓜葛……好一个没有瓜葛……哈哈哈……”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好了,卓某刚才喝醉了,想上茅房,不料走错了地方,把新房当茅房了,哈哈哈,走!咱们继续喝酒去!”一把扯着林天虎,挤出了人群。

    县丞张弛瞧见袁近儿子成亲之夜,居然闹了一出二男争一女的热闹,让袁近丢了脸,不由开心大笑:“哈哈,新房当茅房,哈哈哈,这卓新说话还真有点意思!哈哈哈。”

    袁近干笑道:“蔡大人,张大人,师爷,各位宾客,没事了,一场误会,请回酒席上,咱们继续开怀痛饮!”

    蔡知县点点头,转身走了。

    张弛笑道:“对对,是该开怀痛饮,庆贺一下!哈哈哈”转身跟着出去了。众人也低声议论着跟出了院门。

    慕容迥雪来得晚,又不敢挤到前面来,此刻才得了空走到孟天楚身边,低声问道:“师爷,怎么回事啊?”

    孟天楚瞧了瞧那紧闭的新房门,摇了摇头,凑过头去对慕容迥雪低声道:“这就是儿女情长吧,嗳,将来你新婚之夜,会不会也来上这么一出?”

    慕容迥雪俏脸一红,飞快地瞧了孟天楚一眼,低下了头没说话。

    孟天楚嘿嘿一笑:“你脸皮可真薄,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回去接着喝酒。”

    慕容迥雪轻声道:“少喝点,别喝醉了……”

    “哈哈,不喝醉,那喝酒干什么?喝酒就是要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嘿嘿,当心哦,我喝醉了酒可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当心我非礼你哦!”

    慕容迥雪一张粉脸变成了块大红布,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孟天楚,低着头转身走了。

    这一眼让孟天楚可以肯定,此刻如果将她搂进怀里,她不会拒绝,甚至可能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呢。只是,慕容迥雪太过腼腆,把自己的心思都深深地埋藏了起来。

    主簿儿子新婚出了这等事情,众书吏们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再说已经天黑打更了,便陆续告辞走了。

第86章 西湖边

    孟天楚回到了酒席上,县丞张弛不停地大笑着频频举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袁近和林掌柜为了掩饰尴尬,不停劝酒。孟天楚知道他们遇到这种事情,本来很不开心,可却不得不勉为其难陪笑脸,有些同情,便故意岔开话题说些黄段子,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张弛却好像执意抓住刚才的热闹不放,他不敢得罪孟天楚,所以在孟天楚说黄段子的时候认真听着,等他说完了,笑过了,这才说道:“我早就听说林掌柜的女儿林思长得如一朵花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姓卓的书吏宁可闹得头破血流,也要去见她一面。”

    孟天楚有些生气,哼了一声,道:“张县丞,你好歹也是一县父母官,老是惦记着人家新媳妇,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吧。”

    张弛不敢顶撞孟天楚,神情颇为尴尬。

    蔡知县见场面如此,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兴致,站起身向袁主簿拱手道:“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本官要回去了。你们慢慢接着喝。告辞了!”

    孟天楚也觉得很是扫兴,起身道:“是啊,鄙人也喝醉了,与东翁一起回去。”

    袁主簿和林掌柜急忙起身,恭送二人。

    慕容迥雪见孟天楚要走,便也起身跟着到了门口,孟天楚对蔡知县道:“晚生喝得有些多了,想走走醒醒酒,东翁先请回吧。”

    蔡知县点点头:“那好,先生早些回去安歇。”然后上轿走了。

    孟天楚向袁主簿和林掌柜拱了拱手,慢慢踱着方步往衙门走。慕容迥雪这才出了门往家走去,她家也在衙门方向,这时候参加宴会的衙门书吏们也陆陆续续都走了,谁也没注意到她。

    这时候才一更天,街两边的住家和商铺的灯光还都亮着,借着灯光,街上倒也比较明亮。

    慕容迥雪低着头慢慢往前走,拐过街角,冷不丁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把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孟天楚,正似笑非笑望着她,慕容迥雪马上意识到,孟天楚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不由一颗心突突地猛跳起来,低声道:“孟师爷……”

    孟天楚道:“天黑了,我特意留下来送你回家的。”

    “谢……谢谢师爷关心……”慕容迥雪低着粉首,不敢看孟天楚。

    孟天楚与慕容迥雪并肩往前走,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慢慢走了一会,孟天楚道:“现在天色还早,我喝得有点晕了,要不,咱们到西湖边走走,看看夜色,吹吹凉风醒醒酒,好吗?”

    “嗯……好的……”慕容迥雪轻轻点点头,细若蚊蝇般说道。

    两人漫步往西湖边上走,不一会,来到了西湖边上,找了块青草地坐下。

    夏夜,湖面上凉风徐徐吹来,让人分外惬意,湖面上几艘花船在远处慢慢游曳,船上的灯光印在湖面上,倒影婆娑,远处间或有女子轻柔缈漫的歌声传来。

    孟天楚喝得有点多了,本来晕晕乎乎的,此刻脑袋被河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许多,侧过头望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慕容迥雪,夜色下,她光滑洁白的脸蛋柔柔的,黑黑的一双瞳眸,在远处花船灯光照映下,亮闪闪的,水晶一般清澈。

    孟天楚不敢再看,回过头,遥望远方,轻声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可真美。”

    “是啊,小时候,我经常跑到湖边来玩,采莲藕啊什么的,我爹怕我出事,不让我来湖边玩,可我总是偷偷跑来。”

    “哈,你小时候一定很调皮!”

    “嗯,小时候,我奶奶、我爹娘的身体还很好,那时候过得很开心……”慕容迥雪眼神中浮现出对往事温馨的回味。

    孟天楚心中浮起一股怜惜,情不自禁伸过手去,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因为羞涩和紧张而变得僵硬,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了手,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容迥雪转过脸来,望着孟天楚:“师爷,多亏你帮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傻话!我是要你死心塌地帮我做事,耍的一点小手腕而已,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哦,你要当心。”孟天楚嘻笑着说道。

    “师爷对迥雪好,迥雪心里是知道的,只盼能好好替师爷多做点事情,以报答师爷的大恩大德。”

    孟天楚拣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用力扔进远处的湖水里,拍了拍手:“你别这么客气,我帮你,你也帮了我,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三灾五难的,当初我还不是,因为没钱,被人家逼得差点当众脱裤子,也是幸亏有好心人帮忙,才免了人前丢丑。”说到这里,孟天楚想起了惨死在深山古寺里那妖艳的秦夫人,想起她对自己的好,禁不住心中有些发酸。

    慕容迥雪奇道:“真的啊?是谁对你那么无情?”

    孟天楚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能和慕容迥雪说。说起这件事,他又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美丽的假妻子夏凤仪,还有大眼睛调皮捣蛋的俏丫环飞燕,其实也怪不得她们,都是以前那登徒子孟公子搞出来的事情。

    两人在湖边聊了好半天,直到湖边的灯火一盏盏都灭了,满天的星斗更是灿烂的时候,孟天楚抬头望了望夜空,这才说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天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爹娘该担心了。”随即站起身来。

    “嗯,师爷,那咱们走吧。”慕容迥雪说道,站起身来。

    孟天楚望着美丽清纯的慕容迥雪,借着酒意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慕容迥雪踉跄了一下,紧贴在孟天楚的怀里,她慌乱地挣扎着要离开,却被孟天楚的一只手紧紧揽住了腰肢。

    慕容迥雪心慌意乱,颤声道:“师爷……”

    “迥雪,以后我们两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别叫我师爷了啊……”

    “那……那迥雪叫你什么……”

    “叫我楚哥!”

    “……”

    慕容迥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依偎在孟天楚的怀里,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她抬起迷蒙的眼睛,羞涩而勇敢地望着孟天楚。

第87章 新娘之死

    慕容迥雪当然知道孟天楚想做什么,她的身子轻轻颤动,神情虽然有些慌乱,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期盼,红嘟嘟的嘴唇微微噘起,亮亮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孟天楚,随即慢慢合上了美目,长长的眼睫毛因为紧张和兴奋而轻轻抖动着。

    慕容迥雪的神情反倒让孟天楚冷静了下来,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自己是要娶慕容迥雪吗?如果还没准备好,那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自己的大部分钱财都帮慕容迥雪还了帐了,别说成家了,连托媒说亲彩礼钱都拿不出来,这还只是面上的问题,深层次的问题是,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慕容迥雪了吗?当然没有,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她美丽的鼓动下,一时冲动而已,自己与慕容迥雪之间并没有完全了解,她究竟适不适合做自己的妻子,心里还没个底,既然还没有爱上她,就怎么能亲吻她呢,自己与夏凤仪的事情还没有搞定,他还不想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情。

    这只是一闪念之间,孟天楚就已经作出了决定,这时候还不能吻她,可是,看到慕容迥雪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吻的样子,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一定会伤她的心的,都怪自己刚才太冲动,孟天楚心里暗骂。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到远处有几个人喊着:“少爷……!师爷……!孟师爷……!”听声音有男有女。

    慕容迥雪身子一颤,急忙睁开眼睛慌乱地挣脱了孟天楚的怀抱。

    孟天楚轻舒了一口气,忙转身往声音处望去,听那声音十分的耳熟,再听着叫了几声,终于听出来了,原来喊少爷的是飞燕,还有老仆人老何头,另外几个人却是衙门的捕快。

    “我在这里!”孟天楚大声叫道。看了看慕容迥雪,只见她也正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眼神中满是浓浓的羞涩。她不知道孟天楚心思的变化,还以为这都是被忽然出现的意外打乱了呢,孟天楚为此感到了深深的内疚。

    听到孟天楚的声音,那几个人循着声音跑了过来,跑到最前面的,是捕头王译,后面是小捕快宋祥羽。再后面跟着的是老何头和小丫鬟飞燕。

    孟天楚道:“你们来干什么?”

    飞燕瞧了一眼旁边的慕容迥雪,笑了笑,对孟天楚道:“奶奶见您这么晚还没回去,有些着急,便让奴婢和老何头,找到王捕头他们,帮忙找寻少爷您,到了袁主簿家,说是您早就已经离开了,而且说您是散步回去的,我们一路问着来,有人看见少爷您往西湖这边来了,我们这才跟着找来。”

    孟天楚点了点头,对王捕头和宋祥羽道:“你们两护送慕容……慕容飞宇回去。”

    王捕头答应了。慕容迥雪深深地望了一眼孟天楚,眼神中满是羞涩和甜蜜,随即低下头,跟着王捕头两人走了。

    孟天楚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对飞燕和老何头道:“行了,咱们也走吧。”

    飞燕嘻嘻一笑,低声道:“少爷,你怎么不亲自送她回去呢,当一回护花使者,这么好的机会……”

    “多嘴!”孟天楚瞪了她一眼,迈步回去。

    三人回到衙门内衙,夏凤仪见孟天楚回来,很是高兴,随即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天楚道:“晚?有多晚了?”

    “都快三更天了!还不晚啊。”

    啊,原来自己与慕容迥雪两人在西湖边聊天,居然一聊聊了一个多时辰,便对夏凤仪道:“怎么,担心我了吗?”

    “想什么呢!我是担心我自己,你要是有个好歹,我爹非把这帐算在我头上不可,那我可脱不了干系。”

    “哦,原来是顺水人情。”孟天楚道。

    飞燕在一旁哼了一声:“是啊,早知道少爷是陪人家慕容姑娘到西湖边花前月下,咱们也不用巴巴地找去了,说不定坏了人家好事,人家心里还在埋怨咱们多事呢。”

    夏凤仪哦了一声,上下瞧了瞧孟天楚,神情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怪我多事了,以后这种事情,夫君你还是言语一声,免得大家都不方便。”

    “夫人吃醋了?呵呵,要不你我还是做真正的夫妻吧,有了你,我也就不用再考虑以后成家的事情了。”

    夏凤仪淡淡一笑:“免了,咱们的约定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再过些日子就各奔东西了,你找慕容姑娘也好,找青楼姑娘也好,我不会阻拦的,你要真和慕容姑娘成了,那倒也是件好事。”说罢,转过身回房去了。

    孟天楚自嘲一笑,看着夏凤仪身材婀娜的背影,论美貌,夏凤仪要比慕容迥雪略强一点,但是,慕容迥雪温柔而坚毅的性格,却更能打动孟天楚的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孟天楚正四仰八叉躺在里屋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时,飞燕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掀帐帘,叫道:“少爷!少爷!”

    孟天楚从梦中惊醒,张开朦胧睡眼一看,是俏丫头飞燕,现在天气炎热,睡的是凉席,盖的一张薄毛毯已经被他踢到一边了,肯定是光溜溜的了,他慌慌张张下意识地双手去捂自己的裆部,一下子碰到了自己的内裤,这才想起,自己当初不习惯光着身子睡觉,所以让飞燕帮忙缝制了几条内裤,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着,倒没有挂空裆。

    知道自己没有春guang外露之后,孟天楚这才安心,心想这野丫头以前进来帮自己穿衣的时候,都是事先在门帘外轻声呼唤,得到许可之后才进来,怎么今天直冲冲就跑进了掀帐帘了,便问道:“搞什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吗?”

    “少爷,不得了了!袁主簿的新儿媳妇,死了!”

    “什么?袁主簿的儿媳妇死了?”孟天楚一骨碌爬了起来,“怎么死的?”

    “不知道,知县老爷让你跟着去查案。快起床吧!”

第88章 命案现场

    孟天楚脑袋里飞快旋转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是谋杀,难道是那个书吏卓新恼怒之下杀人?又或者是新郎官那胖子恼怒之下杀人泄愤?还有借酒装疯故意找碴的张县丞。孟天楚脑袋思索着,在飞燕的帮忙下,很快穿好了衣袍,匆匆洗漱完毕出来。

    夏凤仪提着孟天楚的法医物证勘查箱,正神情紧张地站在客厅里,见孟天楚出来,将箱子递给孟天楚,说道:“夫君,你还没吃早饭,要不,拿两个馒头边走边垫垫,好吗?”

    孟天楚接过箱子,摇摇头:“算了,不吃了。”说罢,快步出了客厅,一眼看见院子里穿着书吏服装的慕容迥雪,见她脸上微微泛红,想必也在为昨晚上的事情感到羞涩,便故意逗她道:“你想和我去勘查现场吗?”

    慕容迥雪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忙摇了摇头,女孩子虽然有好奇心,可是对杀人现场、尸体检验这种事情那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怎么可能跟着他去呢。

    孟天楚笑了笑:“那好吧,你在书房处理公务好了。”

    “是!”慕容迥雪轻舒了一口气,躬身答应了。

    孟天楚出了内衙,县太老爷蔡钊已经在内衙门口等着了,见孟天楚出来,拱了拱手:“先生,袁主簿儿媳妇暴毙,林掌柜坚持说是袁铁河杀死了他的儿媳妇,派人到衙门报案,此番案件侦破,又要有劳先生了。”

    孟天楚拱手道:“东翁客气了,这是鄙人份内之事。”

    两人分别上了轿,带着捕头王译和十来名捕快,还有衙门忤作,急匆匆来到了袁主簿家。

    袁主簿和林掌柜已经得到报告,来到门口迎接,他们两后面跟着的,竟然是县丞张弛,原来张弛也得到了消息,连脸都没洗便赶来瞧热闹来了。

    林掌柜一见到蔡知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大老爷!您可要给小人作主了,昨晚上的事情您也看见了,这袁铁河误会我女儿不守妇道,残忍地将我女儿活活杀死了,我女儿死得好惨,您一定要为我女儿伸冤啊。”

    袁主簿慌乱地拱手道:“蔡大人,切莫听他胡言乱语,虽然昨晚上发生了那件事情,可我儿子是不会因此乱杀人的……”

    张县丞在后面一脸幸灾乐祸冷冷道:“那可不一定,你儿子连本官都敢当众辱骂,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嘿嘿嘿。”

    袁主簿儿媳妇离奇死在洞房里,喜事变丧事,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又听这张县丞冷嘲热讽,加上昨晚上所受张县丞的欺辱,不由勃然大怒,转身一指张县丞:“姓张的,你三番五次欺辱于我,我已经对你一忍再忍,你现在还落井下石,说些没根据的话,却是何道理!”

    张县丞没料到比自己矮了两级的袁主簿竟然敢指着自己叫嚷,全然不顾上下级的官体尊严,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他当然知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道理,这时候不敢与他硬碰硬,便笑了笑:“本官只是就事论事,袁大人何必动气呢……”

    蔡知县喝道:“行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吵什么吵!”

    张县丞和袁主簿急忙躬身施礼,都不敢再说,只剩下林掌柜呜呜的哭泣声。

    蔡知县道:“袁大人,究竟怎么回事,你先说说。”

    “是,今天早上卑职还没起床,犬子就慌慌张张跑来,说他发现儿媳妇死了,卑职夫妻急忙感到新房查看,儿媳妇躺在床上,果然已经没气了,估计是暴疾而亡。卑职急忙派人通知亲家夫妻,他们赶来之后,看见女儿死亡,便非说是犬子杀死的,这样就到衙门报了官。”

    林掌柜号啕哭道:“呜呜……我女儿无病无灾的,嫁到你家还没一天就死了,昨天晚上你儿子又将我女儿打倒在地,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你儿子对我女儿如此狠毒,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袁主簿苦着脸道:“我相信我儿子不会杀人的,肯定不是他杀的,也许是你女儿自己身体有病,刚好凑巧这时候发作死了,也未可知阿。”

    “我女儿没病……”

    孟天楚摆手道:“好了,究竟是怎么死的,等我检查完了之后就明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蔡知县道:“先生说的极是,袁大人,林掌柜,你们两不要再说了,先让先生检查尸体吧。”

    袁主簿和林掌柜都点了点头。

    孟天楚提着法医物证勘查箱,对袁主簿道:“先带我们去命案现场。”

    袁主簿答应了一声,前头领路,带着蔡知县和孟天楚等人往里走。

    他们来到新房,新郎官袁铁河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他身后站着袁夫人和林夫人,两个女子一直在不停抽泣着。后面站着几个小丫鬟。

    袁主簿低声道:“铁河媳妇的尸体……就在新房的床上……”

    蔡知县和孟天楚走上台阶,孟天楚眼角一瞟,发现台阶角落里有一小滩呕吐物,心中一动,昨晚上他到这新房来的时候,当时卓新就躺在台阶旁,他救卓新时,清楚地记得,台阶旁边并没有呕吐物,因为呕吐物的气味很大,如果有,他一定会注意到的。

    他们两来到门前,见大门虚掩着,露出半尺来宽的缝隙,往里一看,只见房间里比较零乱,林思的尸体盖着一床薄薄的大红喜被,一条雪白的小腿露出被子外,头发散乱,脸上神情看不清楚。几件女子的衣裙被扔在地上,好像被撕烂了。

    蔡知县为官多年,也遇到过不少命案,当然知道保护命案现场原貌的重要,扭头对孟天楚拱手道:“这命案就托付给先生负责了,晚生在院子外等候。”随即,蔡知县转身下了台阶,叫袁夫人和林夫人两个妇人和丫鬟们都出院子外等着。

    袁主簿已经叫仆人在院子外空地摆好桌椅,奉上香茶,随后和林掌柜两人垂手在一旁等候着。两个妇人则带着丫鬟回避到了一旁的房间里。

    孟天楚在台阶上袁铁河身边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袁铁河慢慢抬起头,哽咽道:“我不知道,真的,师爷,今天早上我醒过来,天还没亮,我起床上了个厕所,回到床上,搂着我娘子想和她亲热,可片刻之后我感觉不对,她一动不动的,而且手脚冰凉,也不会弯了,我吓了一跳,使劲摇她喊她的名字,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我急忙点亮了灯,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孟天楚沉声道:“昨晚上你们什么时候睡的?”

    “大概……大概三更吧……”

    “你发现她已经死了,是什么时候?”

    “大概卯时。”

    “你们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了吗?”

    “关……关好了的……”

    “你们发生过争吵或者打斗吗?”

    “没……没有……怎么可能呢,她是我娘子,我们昨天才成亲啊。”

    孟天楚盯着袁铁河瞧了一会,这才拍了拍袁铁河的肩膀:“希望你没有说谎,就算你说谎,我也能查出来。”

    袁铁河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问了句:“怎么查?”

    “嘿嘿,你不知道死人是可以说话的吗?只要你学会了死人的语言,你就能听懂他们的话。”

    袁铁河似懂非懂,却感到一阵得毛骨悚然。

    孟天楚让他出到院子外面等着,随时听候传唤,然后,打开法医物证勘查箱,从里面取了一双手套戴上,小心避开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昨晚上洞房花烛的模样。新房中间一张圆桌上放着一个大壶酒和两个酒杯,孟天楚拿起酒壶看了看,发现这酒壶很大,至少可以装满三斤酒,已经差不多喝空了,两根凳子,一根立着一根歪倒在地上。靠里的香案上,一对大红喜烛只烧了一小半,清冷地立在那里,作为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却只能默默无语。

    一张雕花大床上,挂着蚊帐,只不过,蚊帐的一边已经被掀了起来挂在了床栏上,这张床很大很宽,横着竖着睡都没有问题。新娘子林思的尸体躺在靠里的床边,仰面朝天,雪白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这被子盖的很平整,看得出来,应该是发现她死了之后才盖上去的。

    床上没有血迹,也看不出搏斗的痕迹,不过,孟天楚仔细检查地上的那几件女子的衣裙,发现被撕扯过,上面还粘附了一些污物。

    现在首先要查清楚死者林思的死因,是否属于他杀,确定了死因之后,才能决定是否作为刑事案件组织侦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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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几天前,木头出差回来了,可马上又被抽调参加一个紧急工作组,一直在忙,除了晚上能抽两三个小时码字之外,根本没空余时间,七八万字的存稿也已经消耗殆尽,而推理侦破故事又非常强调前后逻辑性和推理的严密性,最好是能写完一个完整的侦破故事再发出来,这样才能知道前面的设定存在什么问题。

    所以,木头只能再次减慢更新速度,减为每天一更,每更三千字。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来的确没时间多码字,二来想把内容往前赶,以便将推理侦破故事写的更好看更合理一些。

    事出无奈,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谢谢!

第89章 不合常理的说法

    孟天楚小心地将盖着的被子揭开,露出了下面林思,只见她仰面朝天,双手侧放在身体两侧,两腿分开,尸体身上和大腿内侧,有条状皮下淤血区,但无表皮剥脱,应该是揉捏造成。除此之外,身体表面没有其他伤痕。将尸体翻过来,背面也没有明显伤痕,尸斑已经出现,尸斑出现位置与尸体的姿势吻合,说明尸体没有移动过。尸斑指压褪色,还处于坠积期。尸僵已经形成,几乎已经布满全身,测量尸温之后,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深夜十二点左右,也就是夜半三更。

    由于尸体没有出现明显外伤,这种情况下重点需要检查的,是死者的脸部和脖颈部。

    经过检查,死者颜面部和颈部出现明显的窒息死亡征象,口鼻处有表皮剥脱、皮下出血,伴有明显抓痕,口唇和口腔粘膜、牙龈处有少量挫伤出血。颜面部及颈部瘀血、肿胀、发绀,颜面部、眼球结膜有瘀血性出血,视网膜也有出血。脖颈处没有扼勒痕迹。

    初步判断,死者系被人用手按压口鼻,因缺氧导致窒息死亡。由此判断,死者系他杀。

    孟天楚按照法医检验常规,检查了死者下身,发现破裂痕迹,随即提取了死者阴道内容物和血液样品,以备检验。

    由于死者是衙门主簿的儿媳妇,所以尸体解剖还是要征求袁主簿等人的意见之后再进行。

    从袁主簿的话来看,现场已经有袁主簿夫妻和林掌柜夫妻等人进来过,一定程度上已经遭到了破坏。另外,昨天白天布置新房,晚上闹洞房,将新人送进洞房,肯定也有不少人进入过新房,痕迹都已经遭到破坏,就算提取到指纹、足迹,恐怕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但是,他还是仔细检查了现场的门窗。每一扇窗户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而门闩上也没有发现撬拨的痕迹。

    孟天楚皱了皱眉,脱了手套放入法医物证勘查箱,提着箱子出了房门,来到小院子的天井里,将知县蔡钊、袁主簿夫妻、林掌柜夫妻,还有张县丞等叫进了院子里。

    袁主簿当然是最关心结果的人,一进院子就问道:“孟师爷,结果怎么样?我儿媳妇究竟是怎么死的?”当然这个问题也是蔡知县等人最关心的,众人的目光都一齐集中到了孟天楚的身上,

    孟天楚叹了口气,对袁主簿道:“袁大人,你的儿媳妇林思死于他杀。”

    “我的儿啊!~”林掌柜号啕大哭,林夫人更是身子一软,站都站不稳了就要软倒地上,几个丫鬟急忙搀扶住她,林夫人也是大哭起来,主人哭了,丫鬟们当然也要跟着哭。于是,一时之间,小院子里哭声响成一片。

    袁主簿则是脸若死灰,而袁夫人也放声哭了起来,对于她来说,哭的主要原因还不是伤心儿媳妇,毕竟儿媳妇刚刚嫁过来,还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她哭泣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担心儿子被卷入到这场谋杀灾害里。

    蔡知县摆手道:“你们先不要哭了,查清楚凶手是谁才是关键。”

    听了蔡知县的话,众人这才慢慢收住了眼泪。

    蔡知县低声问孟天楚道:“先生,这……没错吧?”

    孟天楚点点头:“晚生初步检查之后,发现林斯口鼻有明显的被人按压的痕迹,而尸体颜面等处有明显的窒息征象,而尸体体表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外伤,因此,初步判断林思系被人捂住嘴鼻而死。不过,这只是根据体表检验得出的初步结论,要得出最终结论,必须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最终查清林思死亡的真正原因。”

    张县丞一听,拍手道:“好好,应该解剖,孟师爷说得极是,如果不解剖,怎么能查清楚事情真相呢。”在他看来,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袁主簿这时候可没心思和他闹,听孟天楚说要解剖,面现难色,看了一眼林掌柜。

    林掌柜抽噎着说:“我女儿已经死得很惨了,师爷,求求你,就不要再糟踏她的尸体了……”

    孟天楚听他使用了“糟踏”这个词语,不由脸色一沉:“林掌柜,尸体解剖是很严肃的事情,是查清楚死亡原因的最重要的途径,不通过尸体解剖,有的死亡原因是根本查不清楚的,再说了,我们对尸体进行解剖,是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无关的外人根本看不到的,尸体解剖是为了查清楚死亡真相,替死者伸冤,所以,尸体解剖行为本身就是对生命的敬重,而且,解剖检查完毕,我们会将尸体缝合好,恢复原状的,因此,不存在糟踏尸体这一说。”

    林掌柜也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当,抽噎着躬身道:“孟师爷,小的失言了,小的只是心痛女儿惨死,不想再让她死后还要被切割受罪……呜呜呜”

    孟天楚当然能理解他的心情,这种心情也是死者家属普遍具有的,看来这件事有些棘手,转头望向袁主簿,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林思已经嫁到了袁主簿家,那就算是他家的人了,解不解剖,最后还得袁主簿说了算。

    袁主簿很是为难,儿媳妇死在新房里,儿子已经说了,睡觉的时候,把门窗都关好了的,那么外人也就进不去,如果儿媳妇死于他杀,凶手就只可能是自己的儿子袁铁河。

    尽管儿子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杀死媳妇林思,可是,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相信呢?就算自己,也只是出于父子之情,在蔡知县他们面前,这才一再强调自己儿子不会杀人,但如果撇开亲情不谈,自己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他听到孟天楚说儿媳妇死于他杀,本来他是已经绝望了的,可刚才又听孟天楚说那只是初步结论,最终结论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所以,就他自己而言,他当然希望进行解剖,这也是给儿子找到一条生路的最后希望。但是,是林掌柜报的官,坚持称女儿林思是被袁铁河杀死的,刚才又坚决不同意解剖,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松口同意解剖,那肯定会激化双方的矛盾,这林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财力雄厚,如果到处乱告,那可就麻烦了,林家这时候正在气头上,还是最好先不要违背林家的意愿,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再要求解剖就是。

    袁主簿咳嗽了一声,道:“蔡大人,孟师爷,铁河媳妇惨死,我们也很心伤,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宜毁损她的遗体,师爷破案如神,能够进入新房杀死铁河媳妇的人,范围不会太大,以师爷的本事,一定能不解剖就查清案情的,如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孟天楚苦笑,他当然能理解袁主簿的想法,心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比较小,先查查看,能够直接查出凶手,当然也就不需要进行解剖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暂时先不解剖,袁大人,府上有没有清凉的地下室之内的,用来保存尸体?”

    “倒是有个地下室,存放些杂物的。”袁主簿转头看了看林掌柜,“亲家的冰窟里有冰块,可以运来保存尸体。”

    林掌柜点了点头:“小的马上叫人运送冰块来。”

    江南鱼米之乡,又盛产海盐,富甲天下,林掌柜是杭州数得上号的大户,财力雄厚,所以家里设有专门存放冰块的地窖。

    蔡知县道:“如此甚好,快去安排吧。”

    孟天楚先吩咐衙门忤作填写了尸格,然后让袁主簿派丫鬟们用板车将尸体运到了地下室,林掌柜也很快派人将冰块运到了袁府地下室。有了冰块,尸体短时间内不会腐败的。

    他们在忙着处理尸体的时候,蔡知县、孟天楚和张县丞来到客厅歇息,孟天楚一直没说话,暗自思索着这件案子应该如何侦破。

    处理完尸体,袁主簿和林掌柜等都来到了客厅。蔡知县问孟天楚道:“先生,这件案子可有眉目?”

    “按照袁铁河所说,新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而门窗又是关好了的,那凶手是谁,也就不用侦查了。”

    袁主簿急忙陪笑道:“犬子是不会杀人的,更何况杀自己的新婚娘子呢,要杀也不会在新房里关上门窗杀啊,还将自己关好门窗的事情告诉别人,这也太不合常理了,所以,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或者凶手是从房顶进来的,又或者凶手本来就潜伏在房间里,总之,请师爷务必查清楚真相,卑职相信犬子是无辜的。”

    孟天楚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才我也想过了,如果真是袁铁河杀的,没有理由说门窗已经紧闭,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里套吗,的确有些说不通。这样吧,咱们先不管门窗的事情,等一会重新查问袁铁河就是,现在先把有可能实施犯罪的人列出来,确定犯罪嫌疑人范围。”

    “对对!多谢师爷秉公办案!”袁铁河连连作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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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名师爷介绍:
穿越明朝的法医,进洞房却被美丽新娘赶出来,当刑名师爷遇到的都是离奇迷案:“古寺谋杀案”、“洞房迷案”、“书院血案”、“鬼屋杀人案”等等,件件都是迷雾重重,让人头痛。
他运用自己的法医侦破推理知识,仔细勘察、精心检验、缜密推理,抽丝剥茧,揭开层层迷雾,终于将这些离奇案件幕后真相一件件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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