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及笄
凌静姝和凌静嫣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凌静嫣像是去了什么沉重的枷锁一般，整个人陡然轻松了起来，小声道：“阿姝，我知道这事怪我爹我娘做的不厚道。他们盼着你攀上高枝，然后跟着沾光。你知道了心里肯定不痛快，你就看在我和大哥大嫂的面子上消消气，别和他们计较。”
“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如果你真的不情愿，就快些写封家书回去。也免得祖母和五叔听信了我爹娘的话……”
凌静嫣一脸真挚的掏心置腹，让凌静姝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不必急着写信回去。”凌静姝淡淡一笑，神色从容地打断凌静嫣：“此事自有祖母为我做主。”
她身患不能靠近男人的怪疾，根本不能谈婚论嫁。凌老太太只要没老昏了头，绝不敢在此时动这个心思。
离开定州之前，凌老太太就已经将此事告诉孙氏了。孙氏一心巴望着利用她这个侄女攀龙附凤，压根就没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吧！
凌静姝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这些话，对着凌静嫣却不好明说了。
凌静嫣见凌静姝说的如此有把握，颇为惊讶，忍不住追问道：“阿姝，若能嫁给皇太孙，可是一门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你怎么敢断定祖母不会动这份心思？”
凌老太太对振兴家族的心思可丝毫不弱于她爹呢！
凌静姝不肯回答这个问题，随口扯开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明日我们就要去苏家做客了，大伯母已经将及笄礼准备好了吧！”
凌静嫣瞪大了水灵灵的杏眼抗议：“喂，你别扯开话题好不好。你肯定是有事在瞒着我。”
当她是笨蛋吗？这么明显的左顾言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凌静姝敛容。认真地看了过来：“嫣堂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件要紧的事没告诉你。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此时我还不便说出来。等到了能说的那一天，我绝不会再瞒着，第一个就告诉你。现在你就别问了好吗？”
凌静姝说的很坦白也很真诚。
对着那双诚恳坦然清澈的眼眸。凌静嫣心里的些许不快顿时不翼而飞：“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顿了顿又道：“总之。爹娘这样的举动我也看不顺眼，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凌静姝心里一暖，抿唇微笑。
……
隔日，苏府。
对少女来说。及笄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
这一天。要邀请家中的长辈女眷登门，还要邀请同龄的少女一起来见礼。及笄礼也意味着少女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了。
此时盛行早婚，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就出嫁。过了十八岁还没出嫁的，就会被视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对待字闺中的少女来说，及笄礼也将成为出嫁前最隆重最风光的记忆。
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之家，到了女儿及笄这一日，也会竭力操办。更不用说像苏家这样的高门府邸了。
苏府一大早就开了正门迎客。登门的贵客络绎不绝。
凌静姝凌静嫣和蒋氏三人，在巳时到了苏府。
此时正是宾客最多的时候。好在苏府早有准备，迎客的管事妈妈殷勤有礼地迎上前来，接了礼单后，又将凌静姝等人领到了苏府内宅。
管事妈妈让丫鬟进去通传一声，然后陪着凌静姝三人在垂花门外等候。
凌静姝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周围。
苏府比不上太子府的大气巍峨，也远不及昌平公主府的奢华精致。不过，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也自有深厚的底蕴。
来往宾客众多，却安排的井井有条半点不见忙乱，只这一点便足以令人赞叹了。
等候了片刻，小丫鬟匆匆地走了过来，和管事妈妈低语数句。
管事妈妈笑道：“二小姐的闺房就在前面不远处，请诸位随奴婢进去。”
凌静姝含笑应道：“有劳妈妈在前领路了。”
那个管事妈妈一边笑着说些客套话，一边领了三人进内宅。走过一长段游廊，拐了两个弯，苏二小姐的院子便到了。
此时及笄礼尚未正式开始，苏盈正端坐在闺房里。
屋子里有不少妙龄少女，正低声说笑颇为热闹。有几张熟悉的脸孔，都在昌平公主的宴会上出现过。
蒋三小姐赫然也在其中。
凌静姝三人进来后，苏盈欣然起身相迎：“我从一早起就开始等着你们，现在可算是来了。”
不管话里有几分真情，这般热络的话总是听着顺耳。
凌静姝笑着应道：“今日是你及笄的大日子，我们岂有不早来的道理。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苏府外的街道又被各府的马车挤满了。我们差点就挤不进来，一路上急得直流汗呢！”
一席话说的诙谐有趣，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蒋溶月冲着三人连连招手：“我替你们位置都留好了，快些过来坐着说话。”
一屋子的年轻女子，你一言我一语也够热闹了。
很快，又有贵客来了。
“启禀二小姐，昌平公主和安雅公主来了。”丫鬟急急地来禀报。
苏家本就是书香高门，出了太子妃苏氏之后，更是声势大涨。苏盈的及笄礼，大周朝最尊贵的两位公主竟然都来了。
公主驾到，苏盈不能失了礼数，忙起身走出闺房相迎。众人也都随着苏盈迎了出去。
凌静姝很自然地站在了靠后的位置。
今天苏盈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又有爱出风头的昌平公主，还有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安雅公主……这样的场合，当然是低调些为好。
“见过昌平公主安雅公主。”苏盈唇角含笑，敛衽行礼。
昌平公主穿着一袭华丽繁复的宫装，妆容精致，打扮的娇艳明媚。眼波流转，风情无限，娇笑道：“快些免礼。今日我们姐妹两个是来庆贺你的及笄礼，你可别这么多礼了。”
苏盈谢了恩，然后站直了身子。
凌静姝和其他人一起行礼，抬头的时候，迅速地看了安雅公主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雅
当今圣上共有四子两女。
皇子分别是太子安王康王燕王，两位公主是昌平公主和安雅公主。
昌平公主是徐皇后嫡出，又是皇上的长女，自幼千娇百宠，也养成了跋扈霸道肆意妄为的性子。
相较之下，安雅公主就要暗淡多了。
安雅公主是卫婕妤所出，出身比昌平公主低了不止一筹。而且，安雅公主出生时早产，卫婕妤差点难产身亡。后来养了许久，才慢慢恢复。卫婕妤的身体也彻底伤了元气，之后再无所出。
皇上对这个幼女也算怜惜疼爱，不过，比起昌平公主还是有些明显的差距。别的不说，单只说建公主府邸。昌平公主的府邸是早就选定好的，在昌平公主十岁的时候就建好了，极尽奢华。
而安雅公主，今年已经十二岁了，还一直住在宫中。府邸还在选址修建，看来得等到安雅公主招驸马的时候才能入住了。
昌平公主携安雅公主一起到苏府来，姐妹两个挽着手，颇为亲昵。
安雅公主年龄虽小，却生的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只是身量似乎比同龄的少女纤瘦一些。只及昌平公主的肩膀，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
凌静姝的目光掠过安雅公主白皙小巧的脸，心里不其然地想起了卫太医那张清俊无双的脸孔。
安雅公主那双黑白分明又异常清澈的眼眸，和卫太医颇为肖似。
能生出安雅公主这般美丽的女儿。真不知道那位声名赫赫的卫婕妤又是何等国色天香的美人……
安雅公主颇为安静乖巧，进了屋子后坐在昌平公主的身边，一直都未说话。
比起光芒四射谈笑风生的昌平公主。安雅公主就如同一轮安静的明月。
凌静嫣打量几眼，然而附耳低语：“阿姝，这位安雅公主和卫太医倒是有几分肖似呢！”
凌静姝点点头，低声笑道：“都说外甥像亲舅，安雅公主是卫太医的亲外甥女，容貌相似些倒也不稀奇。”
“不过，这位安雅公主还真是安静少言。”凌静嫣继续嘀咕：“自从进屋之后。还没张口说过话呢！”
凌静姝嗯了一声。
两人正窃窃私语，就见一个管事妈妈扬起笑脸走了进来，扬声道：“启禀二小姐。吉时就快到了。太子妃也已经到了，老爷太太吩咐小姐立刻换了新衣去内堂。”
……
凌静姝随着众人一起到了苏府的内堂。
苏家的长辈亲眷都在，太子妃优雅地端坐在上首。太子妃的身侧，站着一个身材修长英俊逼人的少年。
皇太孙竟然也来了！
凌静姝下意识地看了皇太孙一眼。皇太孙正好此时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很快各自移了开去。
众人进了内堂。第一件事便是向太子妃行礼。就连昌平公主和安雅公主也不例外：“见过皇嫂。”
凌静姝也终于听到了安雅公主的声音。还带着些童音，却干净悦耳。
太子妃展颜笑道：“没想到昌平和安雅今日也都来了。快些到皇嫂身边来坐下。”
宽敞的内堂里，约有十几个座位。来客却足有几十人，有资格坐着的可没几个。
昌平欣然应了，和安雅公主各自坐到了太子妃的身侧。
其余人等这才一一上前行礼问安。
太子妃气度雍容，和蔼亲切，令人如沐春风。
轮到凌静姝等人行礼请安时，太子妃眸光一闪。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有些不冷不热的：“今日是盈儿及笄的好日子。没想到凌九小姐也亲自来道贺。”
特意和凌静姝说了话，偏偏语气又不甚热络。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落到凌九小姐的身上。
之前不曾留心，如今这一细看，众人不由得暗暗惊艳。
这位凌九小姐，生的清艳无伦容色倾城。更有着远胜同龄少女的冷静沉稳。
只见她唇角扬起，含笑应道：“回太子妃的话，前些日子在昌平公主的府上赴宴，我有幸和苏二小姐结识。苏二小姐当时便邀我参加她的及笄礼，两日前还让人正式送了请帖来。所以今日我特意登门来道贺。”
话语轻柔悦耳，不疾不徐。
太子妃的笑容却微微一顿，心里涌起丝丝怒气。
这个凌静姝，看着柔顺恭敬，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刚才这番话，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是苏盈亲自邀请她来做客，可不是她特意登门来巴结讨好苏家！
“盈儿这丫头平日心高气傲，没想到和你倒是颇为投缘。”太子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才见了一面，便邀你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也不知这个丫头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住了阿曜不说，竟连苏盈也被她搭上了。
果然是居心叵测，看来是铁了心思要攀上太子府了！
太子妃眼中的些许轻视鄙夷自然逃不过凌静姝的眼睛。
凌静姝心中暗暗冷笑不已。
太子妃对她一直存着偏见，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让她难堪。万幸她从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不然，有这么一个精明刻薄的婆婆，就等着一辈子憋屈窝囊吧！
“是啊，人与人之间确实有眼缘这回事。”凌静姝神色如常，微笑着说道：“我和苏二小姐便格外的投缘，一见如故。”
太子妃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的皇太孙忽地轻轻咳嗽一声：“母妃，苏表妹就快来了吧！”
这么早就开始护上了！
太子妃忍住撇嘴的冲动，笑着应了句：“嗯，吉时就快到了。盈儿也该来了。”
这么一打岔，之前的对话自是无以为继。
凌静姝趁机退到了一旁。
蒋氏和凌静嫣一直没吭声，心里却暗暗为凌静姝捏把冷汗。
太子妃对凌静姝的态度怎么看也称不上和善。刚才那一番话，更是句句若有所指。细细一品味，越想越不是味道。
凌大爷夫妇两个，整日打着凌静姝嫁进太子府的如意算盘。却不知凌静姝根本没这份心思，更不知太子妃对凌静姝这般有成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手
及笄礼隆重而繁琐，这一日光是衣服就要换几套，每换一次衣服，就要重新梳妆一回。
在及笄礼上，为少女簪上发笄的女性就是正宾。一般而言，正宾要请德行出众的女性长辈担任。
太子妃是苏盈嫡亲的姑母，身份又尊贵，做这个正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苏盈来说，由当朝太子妃做自己及笄礼的正宾，也是件极为荣耀体面的喜事。
更令她欢喜的是，身为太孙的表哥今日也来了……
身着及笄礼服的苏盈，脸上薄施脂粉，清丽文雅。眼角余光瞄到太子妃身侧的少年时，一张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格外美丽动人。
观礼的时间一长，凌静嫣便没多少耐性了，悄悄扯了扯凌静姝的衣袖：“阿姝，站了这么久，我脚都快酸了。”
内堂里人多，簪发笄时又要扬声吟诵，凌静嫣极力压低了声音，并未惹来别人瞩目。
不过，此时也不适宜聊天就是了。
凌静姝握住凌静嫣的手，低声安抚道：“再忍上一会儿就好了。”
凌静嫣嗯了一声，不吭声了。
凌静姝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苏盈的身上。
苏盈的及笄礼如此风光隆重，太子妃特意来做正宾，只怕也不止是为娘家撑腰吧！皇太孙已经到了选妃大婚的年龄，太子妃对皇太孙身边出现的少女格外挑剔（譬如她），显然是心中早已有了合意的儿媳人选。
现在看来。这个人选，非苏盈莫属了。
苏盈才貌出众，性情温柔。又是太子妃的娘家侄女，也确实是太孙妃的最佳人选……
凌静姝正思绪飘飞，冷不丁地又对上一双冷冽深幽的眼眸。
那双素来没什么波动的眼睛里，此时闪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凌静姝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眸，避开了皇太孙略显灼热的视线。
母妃刚才故意刁难，她那样的心高气傲，心里一定很生气。皇太孙心里暗暗叹口气。脑海中莫名地闪过燕王说的那句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整日矜持，相中的姑娘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
及笄礼成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一一上前恭贺祝福。
苏盈似乎在短短半日里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谦和温柔。
一直没有吭声的皇太孙，也走上前两步。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柔和起来：“苏表妹，今天是你及笄的好日子，恭喜你。”
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熟悉，情分自是和别人不同。
苏盈眼中闪过欢喜愉悦的光芒，轻声道：“多谢太孙殿下。”
皇太孙扯了扯唇角：“叫我表哥就是了，小时候都这么叫。现在怎么生分了。”
苏盈微微红着脸，又改口叫了表哥。
虽然经常出入太子府。可苏盈见到这位表哥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多。尤其是这两年，年纪渐长男女有别，见面的机会就愈发少了。
今天是她的及笄礼，她私心里也是盼着能见到他的。
没想到，他今日真的来了……
苏盈心中漾起异样的情绪，一张白嫩的脸蛋上掠过一丝红云。
太子妃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这才是天造地设最合适的一对嘛！
苏盈是她的娘家侄女，是她看着长大的。容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娴雅温柔。比起蒋溶月，她自是更中意苏盈做儿媳。
看阿曜的反应，对苏盈这个表妹分明也是有几分情意的。私下找个机会将这份心思透露给阿曜，阿曜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就算阿曜真的被那个凌静姝迷住了，也应该清楚，以凌家的家世，凌静姝是万万没资格做正妃的。若是阿曜实在坚持，最多她退让一步，让凌静姝以侧妃的名分过门。
等过了门，再好好调教也不迟。
太子妃这么盘算着，心情愈发轻松起来。
……
在苏府吃了丰盛又精致的午宴后，又在苏府内宅里逗留了片刻。
有太子妃昌平公主等人在，苏盈一时无暇抽身。待送走了太子妃等人之后，苏盈才满脸歉然地回了院子，对着众人笑道：“今儿个真是对不住大家伙儿了，一直没时间陪大家好好说话。”
“苏姐姐这么说可就太过客气了。”
蒋溶月俏皮地接过话茬：“今天苏府贵客如云，太子妃亲自为你做正宾，皇太孙亲自来道贺，还有昌平公主和安雅公主也来了。你忙碌些也是理所应当。我们怎么会怪你。”
这话初听着没什么，细细一品味，却又有些淡不可察的酸意。
在场的少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皇太孙身份尊贵，又是一等一的英俊少年，动了心思想做太孙妃的名门千金可不在少数。这其中，就属蒋溶月和苏盈的才貌家世最出众，也是竞争太孙妃的最强劲的对手。
论家世，蒋溶月略胜一筹。论才貌，却是苏盈更出挑。
家世稍低一些的少女，还能以侧妃的名分嫁给皇太孙。蒋溶月和苏盈却是绝不会做什么侧妃的。要么就是以太孙妃的名分风光出嫁，要么就是黯然退场。
今日太子妃大张旗鼓地为苏盈做及笄礼的正宾，其中表露出的意思不言自明。
也怪不得蒋溶月心中吃味。
苏盈似未听出蒋溶月话语中的酸意，微微笑道：“蒋妹妹现在可别笑话我。再有一个多月是你及笄的好日子，到时候不知会是何等热闹风光。姑母和表哥自是不会缺席，说不定，连太子殿下也会去呢！”
这番话温温柔柔的，听不出半点火气。
可仔细一琢磨，最后一句，分明又是对蒋溶月的反击。
姑母偏心我是没错，姑父可是更偏心英国公府的！
蒋溶月被不软不硬地噎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太子殿下要静心养病，怎么会轻易出府。苏姐姐就别说笑了。”
凌静姝冷眼旁观，不由得暗暗失笑。
两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了皇太孙争风吃醋，不知皇太孙知道了，会是何等感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召见
“阿姝，你有没有觉得太子妃对苏二小姐格外看重？”
“嗯。”
“阿姝，你说，太子妃是不是属意苏二小姐做太孙妃？”
“嗯。”
“阿姝，蒋三小姐好像也对皇太孙有意呢！”
“嗯……”
“喂喂喂，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总是嗯嗯嗯的。难道就没点别的可说吗？”凌静嫣不满地抗议起来。
凌静姝耸耸肩，有些无奈地抬眼：“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凌静嫣憋半天憋出了一句：“可是，皇太孙喜欢的人明明是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静姝轻描淡写地堵了回去：“嫣堂姐，没根据的事可不能乱说。你哪只耳朵听到太孙殿下说喜欢我了？”
凌静嫣：“……”
凌静嫣气闷地扁扁嘴，然后不满地嘟哝：“这儿又没别人，就我们姐妹两个。你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只要是眼睛亮堂的，都能看得出太孙殿下倾心于你。”
凌静姝沉默片刻，才坦然说道：“嫣堂姐，我到京城来，是为了带阿霄来治眼疾，不是来嫁人的。”
她根本就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太孙也一样。
凌静嫣见凌静姝神色郑重，也不再说笑了，正色道：“阿姝，我现在是看出来了。你对太孙殿下确实没有他想。不过，这桩麻烦你是躲也躲不过去的。女子的终身大事。终究是由长辈所定。祖母和五叔若是知道这件事，焉能不动心。说不得逼也要逼你嫁到太子府去。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何依仗，总之。你要多加小心。”
素来嬉皮笑脸的凌静嫣，难得的正经认真了一回。
凌静姝心里涌起暖意，点点头笑道：“好，你的叮嘱我记下了。”
……
晚上，孙氏和晚归的凌大爷也说起了白日的事。
“苏二小姐今日及笄，太子妃特意领着太孙登门，还做了正宾。给苏二小姐撑足了颜面。”孙氏不无忧心地低声说道：“照这么看来。太子妃分明是属意苏二小姐做太孙妃。”
凌静姝才貌不输人，可惜家世远远不及。苏盈又是太子妃的娘家侄女，在太子妃心里的地位自然与众不同。凌静姝就更比不上了。
凌大爷不以为意地笑道：“苏二小姐做太孙妃由得她去。阿姝能以侧妃的名分嫁入太子府已经不错了。还想做正妃不成？”
“只要能嫁给太孙，以阿姝的才貌性子，必然最得太孙的欢心宠爱。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可不会看什么家世。”
他们一开始谋算的。也是太孙侧妃这个位置。
被凌大爷这么一说。孙氏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想了想低声笑道：“阿姝这丫头，看着闷不吭声的，其实聪慧机敏的很。才见了苏二小姐一回，就搭上了关系。苏二小姐还特意发了请帖，邀她登门做客。”
这分明就是凌静姝在为日后铺路嘛！
凌大爷和孙氏想到一起去了，快慰地捋着胡须，得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凌家算是养了个有出息的。”
夫妻两个对视一笑。
“对了。老爷，家书早就送到定州了。怎么定州那边迟迟都没回音？”孙氏边说边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婆婆不同意？”
凌大爷略一思忖，果断地摇摇头：“不会。母亲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若是有机会让凌家重振家声光耀门庭，她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可是……”孙氏想到当日凌老太太和她说过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凌大爷见孙氏吞吞吐吐的，不由得一阵诧异：“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一直都没告诉我？”
孙氏一咬牙，将压在心底的秘密吐露了出来：“……当日婆婆和我说起此事，让我千万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一直没和老爷说起。而且，我暗中观察过阿姝，她言行举止和常人无异，怎么也看不出患了怪病。老爷要写家书，我便没阻止。现在想来，婆婆心中肯定有所顾虑……”
最重要的是，这种怪病根本没办法验证。
凌静姝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平日除了阿霄之外，绝不会让别的男子靠近身边。谁能看出到底有没有那种怪病？
凌大爷骤闻此事，面色变了又变，语气也变得急促焦虑起来：“荒唐！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怪病！”
又怒瞪孙氏一眼：“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一直瞒着没说？”
孙氏自知理亏，也不敢辩解。
凌大爷深呼吸几口气，定定神说道：“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暂且等一等。至少也得等到母亲的回信再行商议。”
……
又到了施针治疗的这一天。
刚进太子府，凌静姝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皇太孙的贴身侍卫统领王通竟然等在门房。当看到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时，立刻迎了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凌静姝心中飞快地思忖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王统领，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王通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凌九小姐，我是奉了太孙殿下的命令特意在此等候。请凌公子去客房那边等候，凌九小姐随我来。”
众人俱是一惊。
凌静姝眸光一闪，淡淡问道：“不知太孙殿下召我前去是有何事？”
王通口风颇紧：“这个我也不知道。殿下有令，我便奉命而来，还请凌九小姐随我前去，不要让我为难。”
凌霄皱眉出声：“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只召阿姝前去，似乎不太妥当吧！我陪着阿姝一起去吧！”
王通扯了扯唇角，话语简洁：“殿下只吩咐凌九小姐前去觐见，其余人等不得前往。还请凌公子见谅。”
是皇太孙就了不起么？
就可以不顾男女之别的召凌静姝前去么？
凌霄心里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正要说什么，凌静姝却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平静地看向王通：“请王统领在前带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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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表白（一）
其实，真没什么可生气的。
皇太孙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被权势所迫是什么滋味。也不会知道这样的行径是多么高高在上令人厌恶。
更何况，她也希望独自见一见他。
到京城两个多月了，一直忙着给阿霄治眼疾，她的复仇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今天正是个好机会。
王通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又身为皇太孙的贴身侍卫统领，在太子府中颇为声望，走到哪里都不乏人瞩目。
凌静姝和白玉跟在王通身后，自然也惹来了宫女內侍们好奇的目光。
皇太孙独自召见她的事，也一定会很快传到太子妃的耳中吧！以太子妃的为人性情，对她的成见只怕要更深一层……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她没有攀龙附凤的打算，也毫无嫁给太孙的野心。
太子妃喜不喜欢她，半点都不要紧。
王通领着凌静姝主仆进了浩瀚堂，一边说道：“这里就是太孙殿下的住处。”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太孙殿下素来不喜外人进出，凌小姐还是第一个走进浩瀚堂的女子。”
所以，她应该表露出受宠若惊的狂喜吗？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淡淡应了句：“不知太孙殿下在何处见我。”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
王通脸上闪过讶异，口中迅速答道：“太孙殿下早有安排。凌小姐不用担心，随我来就是了。”
……
孤男寡女不宜独处一室。
皇太孙特意挑了一处凉亭。侍卫们或明或暗，守在七八米之外。这样既不会听到凉亭中的人说话。又能随时保护皇太孙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有这么多侍卫在场，足以撇清独处的嫌疑。
凌静姝走在游廊里，远远地便看到了皇太孙的身影。
皇太孙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当她的身影落入他眼帘的一刹那，他深邃冷然的眼眸骤然闪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见到了自己心仪的少女。再冷静镇定，也无法完全控制住心里涌动的激流。
想到接下来他将要和她说的话，他的心跳也蓦然快了起来。
怦怦！怦怦！
她抬眼看了过来。目光有些复杂。步履依然不疾不徐，窈窕的身姿异常动人。
王通在几米之外便停下了，又及时地叫住了忠心耿耿的白玉：“白玉，你就在这里等着。”白玉虽然不太情愿。依然停下了脚步。
凌静姝走上前来。敛衽行礼：“见过太孙殿下。”
热血汩汩流过太阳穴，有些口干舌燥。身体也有些异样的僵硬。过了片刻，皇太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平身。”
“谢殿下。”凌静姝优雅地站直了身子：“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这让他怎么说出口？
皇太孙头脑有些混乱。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初见时的那一幕，她面容苍白神情固执倔强，一刀杀了劫匪，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迹。
她反驳他时的伶牙俐齿和聪慧机智。也令他印象深刻。
可惜，到了京城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莫名的远了许多。再见面时，没有了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只有恭敬和疏离……
是因为要避嫌的缘故吧！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母妃对她的不喜？她那样的骄傲和倔强，又怎么肯折下身段讨好母妃？
想起昨日从苏府回来之后，母妃和他说过的那番话，皇太孙的眼眸暗了下来。
“阿曜，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也到了选妃大婚的年龄。我和你父王中意的是盈儿和溶月，盈儿才貌无双性情温柔，溶月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又生的娇憨可爱。她们两个又都和你青梅竹马。不管你娶哪一个，都是好事。”
“你心里中意哪一个？”
不！
他对苏盈只有兄妹之情，对蒋溶月也从无他想。他喜欢的想娶的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抿紧了嘴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母妃，我……”
母妃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迅速地打断了他：“阿曜，你是皇太孙，将来要做储君做天子。你的正室原配，必须是名门贵女，才貌兼备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家世要足以配得上你。”
“别人看着太子府声势浩大风光赫赫，却不知我们面临的险境。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太子府的一举一动，更不知有多少阴谋算计等着你们父子。”
“在这种时候，由不得你任性。我绝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忽然出现在你身边的身份低微的少女！你父王也不会允许！”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她，我就勉强退让一步，允许你以侧妃之礼迎娶她过门。不过，这至少也要等到你大婚之后。等你娶了盈儿或是溶月，等你的妻子有了身孕，才可以考虑此事。否则，我绝不会同意。”
……
从母妃那儿回来之后，他头脑一片混乱，几乎是一夜未眠。
直到天亮时分，想到今日又是卫太医进府为父王诊平安脉的日子她也一定会带着凌霄前来，他才从晦暗不明中清醒过来。
他要见她！
他要将所有的心思倾诉出来！
他要告诉她，虽然他无法娶她为正室，可他的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他日后一定会加倍的补偿她。
所以，她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她一定要对他有信心，要等着他！
他满怀欣喜又紧张难安地等着她。可四目对视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在她清澈平静的目光下，他心里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皇太孙许久都没说话。
凌静姝耐心地等了许久，既未催促也没有半点不耐。
皇太孙定定神，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口的话却和想说的风马牛不相及：“六皇叔知道你今日要来，以他的性子，或许很快就会过来了。”
等等！他说这些做什么！
皇太孙拧起了眉头，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懊恼和不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表白（二）
凌静姝显然也觉得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略略蹙眉：“殿下忽然提起燕王是何用意？我只见过燕王两面，和他一点都不熟。”
虽然语气不太恭敬，皇太孙的心情却奇异地好了起来，眉头舒展开来：“六皇叔性情不定，喜怒无常，十分难缠。他现在大概是对你生出了些许兴趣，少不得要纠缠一阵子。你不理他也就是了。”
凌静姝却没应下，而是用奇异的目光看向皇太孙：“殿下特意召我前来，莫非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皇太孙的薄唇抿得更紧了，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可到了嘴边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真是别扭又讨厌的性子！
皇太孙心里暗暗对自己懊恼不已。错过了这一回，下次再单独相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皇太孙深呼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我特意叫你前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人称不自觉地换成了随意又亲昵的我，语气也刻意放软。
只可惜效果不佳，脸部线条依然紧绷着，显得语气也僵硬奇怪起来：“母妃昨日晚上和我说起了大婚的事，母妃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或是苏家表妹，或是蒋家表妹……”
说到这儿，皇太孙的语气有些晦涩。
身在帝王家，生来就有着别人难及的富贵荣华。却也有许多无奈。随心所欲，是世上最奢侈的事。
就算贵为皇太孙，也不能事事如愿。
皇太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终身大事，总得听从父母之命，我也不能例外。”
凌静姝神色不变，唇边甚至漾起了一抹合宜的微笑：“苏小姐和蒋小姐俱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恭喜太孙殿下了。”
她听了竟没有拈酸吃醋，也没有半点异样！
皇太孙浓黑的眉头微皱，语气中自然地流露出了些许不快：“除了恭喜。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听说我要娶别的女子，你就半点都不介意？
凌静姝略略收敛笑容，抬起眼。目光清澈：“听闻这样的喜讯，我心中自是为殿下高兴。到殿下大婚的时候，小女子一定会送上一份厚礼，以表心意……”
皇太孙脸上笑容全无。呼吸有些急促不稳。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他虽未经过男女之事，对****一事也有些陌生。可他依然是敏锐又犀利的。
凌静姝那副波澜不惊轻描淡写的样子，没有惊闻心上人即将成亲另娶的措手不及，更没有震惊错愕痛心难过之类的情绪……
她是那样的镇定和平静！
矛盾纠结痛苦了一整夜的他，此时看来就是个傻瓜！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思。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皇太孙全身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脸上迅疾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愤怒。声音也被压地低沉，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凌静姝。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
那双冷凝又深幽的眼眸，仿佛燃着灼热的火焰，将她牢牢地笼罩其中。
她怎么会猜不到他真正想要听的是什么？
他希望她因为他的另娶失望痛苦，他期待她说不介意他娶别人，他希冀着她肯以侧妃的身份嫁给他。
他的心意并不难猜，清楚地表露在眼中。
她只要顺着他的心意点头，露出一点难过一点娇羞一点欢喜，就能彻底收服眼前这个少年的心。
她要报仇，依靠借重太子府的力量是最佳的办法。嫁给他，也是最省力的捷径。
以她的城府和演技，可以施展手段和他周旋。不能亲近男子的怪疾，也可以成为她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美丽是女子最大的利器。只要她肯，她就能攀上这棵大树！
可是，这样面目可憎的欺瞒，她不屑为之，也不愿为之！
凌静姝握紧了双手，又缓缓地松开，声音柔缓：“殿下这么问到底是何意？若是殿下对我的回答有什么不满，还请殿下直言相告。小女子愚钝，实在猜不透殿下的心思。”
愚钝？
她是那样的冰雪聪明，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此时装模作样，不过是不想撕破脸彼此难看罢了！
皇太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孔是那样的陌生。
头脑一片空白，全身冰凉。
所有的紧张忐忑希冀喜悦，都被这一盆冰水浇灭了。
他想冲上前，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再次逼问她的心意。
身体里残存的骄傲阻止了他。他就这么僵直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看似专注，实则恍惚。
……
凌静姝其实并不如表面显露的这般镇定。
她沉默安静地站在那儿，脑海中的思绪却转的飞快。
皇太孙是那样的心高气傲，被她这般委婉又明确地拒绝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吧！更不会强人所难吧！
万一他恼羞成怒翻了脸，不说别的，以后阿霄想治眼疾可就不方便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太孙终于张嘴，吐出几个字：“你先退下。”
凌静姝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趁机告退，而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可否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和殿下说。”
重要的事？
皇太孙本已冷寂荒芜的心猛地一动，眼里又重新有了光彩，声音中多了一丝不自觉的希冀：“什么事？”
凌静姝略略垂下头，避开他惊喜又灼热的视线：“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说完之后，不管殿下是否应允，都请殿下为我保密。绝不要让别人知晓。”
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吗？
皇太孙的心跳飞快加速，热血涌上脑海，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今日我们两人说的话，只你我知晓，绝不告诉第三个人。”
凌静姝一脸感激地谢了恩。停顿了片刻，似在考虑怎么将秘密说出口。
皇太孙没有丝毫不耐，眼中隐含着殷切的期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投诚（一）
她会说些什么？
其实，她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只是她太过骄傲，不肯承认。听闻他要娶妻大婚，心中不快，刚才那样的反应，都是故意和他怄气的吧！
皇太孙心里胡思乱想着，冰冷的心又渐渐火热起来。
凌静姝柔缓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殿下，我此次到京城来，不止是为了给阿霄治病，更重要的是为了报仇。”
报仇？
皇太孙一愣，满心的旖旎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消逝不见，只余下错愕和震惊：“你要报什么仇？你的仇人是谁？”
凌静姝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前世的屈辱痛苦是她最大的秘密，她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就连凌霄也毫不知情，更不用说皇太孙了。这么一来，她和昌平公主徐皇后之间的恩怨纠葛便一字都不能提。
也只能拿卢家来做挡箭牌了。
“我的仇人是卢安。”提起卢安，凌静姝不用假装作伪，眼中满是憎恨的火焰，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从来都是聪慧冷静的，就连意外被匪徒挟持的那一晚，也未曾失去理智。此时近乎失态的愤怒，令皇太孙暗暗心惊。
卢安！
皇太孙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目光森冷，口中淡淡问道：“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我一时记不起来了。他到底是何身份来历，和你有什么恩怨。你且说来给我听听。”
卢家也是名门望族，卢安身为卢家家主，又在冀州任刺史。也算是颇有声名的人物。不过。在身份尊贵的皇太孙眼中，还够不上必须要被记住的人物名单。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恨意，低声道：“卢安是卢家的家主，任冀州刺史。他也是我嫡亲的姑父。卢家是名门望族，族人有不少在各地做官。卢安的胞弟卢平，做了兵部司主事。”
皇太孙略一思忖：“原来是那个卢家。卢安此人一直在冀州。我没见过他。卢平我倒是有些印象。”
卢平为人油滑，善于钻营。官职虽不算高，在京城却还算混的不错。过年的时候来太子府送年礼。太子身体不佳。便由他代为见了一面。
这样不大不小的官员，京城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卢家和凌家既是姻亲，怎么又会成为凌静姝的仇人？
皇太孙皱眉问道：“凌静姝。卢安是你嫡亲的姑父。你和他哪来的仇恨？”
凌静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渐渐泛白，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然后，眼中浮起了浓浓的水汽，随时会化为泪水滑落。
皇太孙看在眼底，心里愈发疑惑，又有种奇异的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将会听到令他很不愉快的话。
“几个月前……”凌静姝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低哑：“祖母七十寿辰，在京城的大伯父和在外地的二伯父都回了定州。出嫁多年的姑母一家子也回来了。卢安也在其中。”
“姑母当年出嫁时，我还是个两岁的孩童。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卢安和卢家的表哥表弟。”
说到这儿，凌静姝停顿了片刻。
皇太孙心中奇异的不安愈发浓烈，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对你的姑父卢安恨之入骨？”
凌静姝的俏脸更白了。半晌，才惨然一笑：“殿下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卢安是我的姑父，还能有什么事令我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声张？”
……
皇太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凌静姝苍白的脸孔，看着她惨然屈辱的神情，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惊人猜想再次浮上脑海。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心头！
那个卢安，简直是衣冠禽兽！
凌静姝是他妻子的侄女，还是个尚未及笄成年的少女。他……他怎么能生出那等禽兽不如的念头来？！
皇太孙抿紧了薄唇，目光狠戾，吐出几个字：“他胆敢侮辱你！”
这一刻，凌静姝也浑然忘却了自己是在演戏。
这样的事切切实实地发生过。她被囚禁在卢家的内宅后院里整整四年。那四年里，她活在屈辱痛苦中，生不如死。
只要想起这段痛苦至极的往事，她根本无需演戏伪装。那份彻骨的恨意和怨怼便已跃然于脸上。
不过，她并未失去理智。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她要说动皇太孙，要让他彻底的相信她说的话，将来才能借助太子府的力量复仇。
“他对我有不轨之意，我一开始并未察觉。只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有些奇怪，不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目光。”
凌静姝垂下眼眸，声音颤抖着：“直到有一天，我去给姑母请安。偏巧姑母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想离开。可他却硬是将我拦下了……先是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凑到我身边，动起了手脚……”
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我当时很害怕，想叫人却又不敢。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我这辈子的清誉也就完了。等待我的命运，要么是自尽保全名节，要么就是进庵堂念经拜佛过一辈子……”
“幸好后来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不敢再肆意妄为。我才得以逃脱，逃脱了羞辱。可这件事，我谁也不敢告诉。只能将这份屈辱咽在心底。”
“可我没想到，卢安依然死心不息。他竟让姑母提亲。如果我真的嫁到卢家，以后根本逃不过他的毒手。”
“我陪阿霄到京城，一来是为他治眼疾，二来也是为了逃过这门亲事，逃过嫁到卢家的命运。”
“他是我的姑父，是凌家的女婿。祖母绝不会为了我和卢家翻脸。我要报仇，只能另图他法。”
皇太孙心里的怒意都汇聚到了眼底，右手紧握成拳。
可恶的该死的卢安！
他竟敢这么对凌静姝！
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投诚（二）
“卢家势大，凌家远远不及。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避开卢安，想伺机寻仇，都是难如登天。我思来想去，终于下决心来了京城。”
“没想到在坐船途中，会遇到匪徒。更没想到，之后会为殿下所救。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之后又赏赐名帖，让我们姐弟得以早日见到卫太医。这些恩情，我今生没齿难忘。”
凌静姝抬眼看着皇太孙，眼眶微红，目光却已恢复平静：“殿下，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毕生最大的羞辱和痛苦。不管殿下是否愿意帮我，都请为我保密。”
皇太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孔如冰雕一般冷峻，散发出令人屏息的寒意：“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多谢殿下。”
凌静姝端端正正地行礼谢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帮你对付卢家，对我来说无需费多少力气。”皇太孙此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锐利：“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皇太孙紧紧地盯着凌静姝，缓缓问道：“或者说，为了报仇，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现在不喜欢他，这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肯点头嫁给他，他会为她报仇雪恨，将卢家彻底彻底除根。他会给她所有的宠爱，让她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的喜欢上他。
皇太孙目光灼灼，宛如一只雄鹰盯着猎物。
他的目光如此露骨，清楚地流露出心中的想法。
凌静姝心里微微一沉。
幸好。她从未低估过这位太孙殿下的精明可怕。对这样的情形也早有预料。所以此时并不慌乱无措。
凌静姝没有回避皇太孙的目光，抬眼回视，清晰地话语一字一句地传进皇太孙的耳中：“只要太孙殿下肯助我报仇雪恨，从今以后，我这条性命就是殿下的。不管殿下有何差遣，我都会听从。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太孙神色有些僵硬。皱起了眉头。
这样表露衷心投诚的话他不知听过多少。
凌静姝神色坚定，话语坚决，显然是语出真心。
可是。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想要的是她的人和心，不是她的性命和忠心。
“太子府有一千侍卫，我的贴身侍卫也足有五百。他们一个个身手利落，听从我的号令。对我忠心不二。太子府外还有许多隐藏了身份的暗卫。他们暗中在各处做眼线内应，为我打探消息执行任务。”
皇太孙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话语也显得刻薄难听起来：“至于私下忠心于太子府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官职不同，在各部各处任职。我一声令下，就有人为我上奏折办差事。”
“你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弱女子，我想不出接受了你的投诚，日后对我有何用处。”
“你一句轻飘飘的投诚。就想换来我为你出手对付整个卢家。这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响了吧！是什么给你这样的信心，让你以为我会答应这种可笑的恳求？”
说到后来。语气近乎尖酸。
被这么无情的羞辱轻蔑，凌静姝并未恼羞成怒，更未掩面哭泣而逃。
“殿下顾虑的不无道理。”凌静姝的声音很平静：“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我再厚颜，也不敢这般奢望。我确实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比不得侍卫和那些暗卫，更比不上那些官员。不过，我也有我的优势。”
“哦？什么优势？”
之前被拒绝的难堪，混合着心底的怨怼不甘，使得皇太孙的语气愈发冷厉刻薄：“莫非你是想说，你生的美貌，能以色惑人，比如说六皇叔吗？”
话一出口，皇太孙的眼中便闪过一丝懊恼。
这样的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他刚才只是……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说了那样的气话。
更何况……燕王对她是真的有兴趣。如果他拒绝了她的投诚，她失望之余转而去投靠燕王怎么办？
卢家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家族。对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来说，想除掉卢家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以燕王的性子，为了讨佳人欢心，出手只会比他更快更狠辣。
可惜，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凌静姝抬眼，看向面色阴郁的皇太孙，轻声道：“殿下误会了。我从没有投靠燕王的打算。从一开始，我想投诚的人就是殿下。”
皇太孙神色不变，眼睛却亮了起来，唇角也微微扬起。
“不瞒殿下，卢平早已暗中投靠了燕王，卢家人也算是燕王党羽。我要报仇，要对付卢家，绝不可能去找燕王。”
凌静姝又说了下去：“燕王不会为了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子就出手对付自己人。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会大失人心。燕王有雄心有城府，不可能做这种自毁声誉的傻事。万一燕王对卢平露了口风，我不但不能报仇，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对燕王一直敬而远之。也从无投靠他的想法。”
皇太孙扬起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你倒是考虑的格外周全。”
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许，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凌静姝敛容，淡淡地应道：“我一个弱女子，一无帮手，二无背景。却又不甘心受人羞辱，想报仇，自是要殚精竭虑，想的仔细周全些。”
“你太过自谦了。”
皇太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是弱女子，大概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心思坚韧的女子了。”
在箭雨中站直了身子动也不动趁着匪徒受伤的刹那用手中利刃杀了匪徒的凌静姝，怎么可能是个弱女子？
对着权贵不曾折腰聪慧又冷静的凌九小姐，又岂是那些整日吟诗作画的名门闺秀所能比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投诚（三）
皇太孙一直紧绷着脸，到了此刻，终于稍稍柔和下来。
原本冷凝沉重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凌静姝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她费劲口舌，看似说动了皇太孙。可事实上，她依旧是利用了皇太孙对她的好感。皇太孙或许愿意为了她对付卢家，可这还远远不够。她也不想因此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她既是投诚，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用处。
“殿下，我还有一些话要说。只是，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还请殿下先饶恕我冒昧之罪。”凌静姝的语气神态又恢复了恭敬。
好一招以退为进。
皇太孙似笑非笑地瞄了凌静姝一眼：“既是大逆不道之言，不说也罢。”说完，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凌静姝尴尬的模样。
却不料，凌静姝立刻垂首应道：“殿下说的是。小女子攒越了。”然后闭口不语。
皇太孙：“......”
皇太孙的脸上掠过一丝咬牙切齿的懊恼。
这个凌静姝！又机敏又狡猾！故意挑起他的好奇心，然后现在又不吭声了！
“罢了！我就允许你逾矩一回。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皇太孙黑着一张俊脸，不怎么情愿地张了口。
凌静姝并未得了便宜又卖乖，立刻顺着皇太孙的话音说道：“多谢殿下，那我就斗胆一回，说出心中所想。”
凌静姝略一停顿。理一理思绪，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太子府看似风光显赫。实则岌岌可危。个中具体缘由，殿下自是心知肚明。不需我细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殿下没有针对徐皇后燕王之意，也得提防戒备对方有争夺储君之心。”
“我相信，殿下在心中早有警惕，也早就做了不少安排。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燕王府公主府，都安插了眼线。暗中盯着徐皇后母子三人的一举一动。还有，投向他们那一边的官员有哪些，殿下心中也该有数才是。”
皇太孙：“……”
皇太孙万万没料到凌静姝忽然说起这些。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闪出冷冽的寒光，声音里也透出咄咄逼人的寒意：“大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凭着刚才这几句话，就足够要了你这条小命了！”
皇太孙这一动怒。身为天家子嗣的威严顿时散发开来。令人屏息胆寒。
凌静姝没有退缩，抬眼说道：“如果殿下觉得我说的只是无稽之谈，也不会像此时这般真的动怒了吧！”
皇太孙一愣，不怒反笑：“我之前允你说出所想，现在若是真的动怒，倒是显得不守信诺心胸狭窄了。也罢，今天我倒要听一听，你到底要说什么。”
顿了顿。又冷冷地加了一句：“如果你说的确实有理，我便不计较你的犯上冒失之罪。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
他是情窦初开心仪她的少年，可他更是太子的嫡长子，是大周朝的皇太孙。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性格。
在他心中，江山社稷永远都是第一位。
儿女情长不可能占据他所有的心思。他也不会因为心中的情意，就毫无保留地信任她。若是对她生出疑心，他依然会选择除掉她这个隐患。
凌静姝对这一点看的清楚明白，就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急于报仇答应他的条件。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感情。与其将来纠缠不清，不如一开始就拒绝的干脆彻底。
还是投诚后的主从关系更稳妥更好些。
“殿下肯放下身段，听小女子这一番肺腑之言，实在是心胸宽厚，令人钦佩。”凌静姝先拍了个马屁。
皇太孙不置可否，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凌静姝又说道：“我是个纤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我也有别人不及之处。我已经成了昌平公主的座上宾，只要讨得她欢心，就能时常出入昌平公主府邸。能接触到许多京城贵女。殿下的眼线暗卫再多，也有力所不及之处。我可以为殿下暗中搜集消息，或是传递消息。”
顿了顿又道：“还有，燕王对我有些好感。对我不会有太多提防之心。”
“就当是布下我这一颗棋子。说不定有一天，这一步闲棋就能派上大用场。”
皇太孙眸光一闪。
凌静姝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也令他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徐皇后母子野心勃勃，暗中结党营私，在各要职上安插人手。早已成了东宫的心腹之患。
东宫占了嫡长的储君名分，拥护者不在少数。可徐皇后把持后宫，皇上又偏爱燕王这个幼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碍于皇上，此时双方还能保持面上的融洽，最多在暗中交手过招一争长短。
徐皇后母子在太子府和拥护太子的官员府上安插眼线，东宫在暗中自是不会让步，也布下了不少棋子。
以凌静姝的身份，出入昌平公主府不算惹眼，或许能搜集到有用的消息。
储君之争，就如同下棋。今日的一步闲棋，焉知他日不会成为推动胜利的助力？
“殿下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在我身边放一个暗卫。”
凌静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来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二来也方便我随时传递消息给殿下。”
皇太孙神色深沉，不辨喜怒：“待我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没立刻拒绝，说明皇太孙已经意动了。
凌静姝心中长长地抒出一口气，端端正正地行礼告退：“是，小女子等候殿下吩咐。叨扰多时，浪费殿下时间，小女子心中难安。这就告退了。”
皇太孙没有出言挽留，只点了点头。
凌静姝行礼后，转身离开。
和来时一样，她的步履不疾不徐，身姿窈窕动人。
没有一丝慌乱，也不见半点紧张忐忑。
皇太孙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少女身影，心里压抑的苦涩涌了上来。她宁愿冒着风险做眼线搜集消息，为他效力尽忠，也不愿成为他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词穷
被人一直紧紧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凌静姝神色从容镇定地走出皇太孙的视线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悄然隐没。
后背早已是一身冷汗，手心里也是一片滑腻湿润。
“小姐，你没事吧！”白玉一直在留意着凌静姝的神色变化，一脸担忧地问道：“太孙殿下今日特意召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姐和太孙说话的时候，她一直远远地看着。虽然听不到只字片语，太孙殿下的神色变化却看的清清楚楚。
从一开始的愉悦平和，到后来的震惊错愕，再到后来的僵硬冰冷……看的白玉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唯恐太孙当场翻脸反目。
这小半个时辰，对白玉来说异常的漫长。幸好小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凌静姝满腹心事，本不想说。在看到白玉满是关切的目光后，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太孙殿下将要大婚，他希望我不计较正室的名分，以后嫁到太子府。”
白玉：“……”
凌静姝又淡然地补了一句：“我已经委婉地拒绝他了。”
白玉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怪不得刚才太孙殿下的表情那般难看！
“白玉，此事只有你知道，不管是谁问起，你都不要透露半个字。”凌静姝认真地叮嘱：“就算是阿霄问起，你也什么都别说。我自会应付过去。”
白玉终于回过神来，点点头应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
凌静姝收拾了纷乱的思绪，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和往常一样神色自若。
凌霄坐立难安地等了半个时辰。早已等的焦虑万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凌霄不假思索地快步走了过来：“阿姝，你怎么样？没事吧！”
凌静姝笑着安抚凌霄：“没事，我一切安然无恙，好好的呢！”
声音平和，满脸含笑，听不出半点不妥。也看不出半点异样。
凌霄却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无端端地，太孙殿下召你前去做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凌静嫣和蒋氏也看了过来。眼中的关切和忧虑一览无遗。
凌静姝心里暖融融的，声音愈发轻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太孙殿下召我去相见，是为了询问燕王殿下的事。我将当日偶遇燕王殿下的事说了一遍，太孙殿下便让我回来了。”
“就这些？”凌静嫣一脸诧异：“太孙殿下是闲着没事做吗？这么郑重其事地召你相见。就是问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凌静姝一脸无辜：“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么一点小事，哪里值得特意追问。”
“或许是太孙殿下觉得燕王特意到太子府来有些蹊跷，这才会特意询问。”蒋氏猜测道。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孙和燕王并不和睦。太孙因为燕王突然出现的缘故追根问底，倒也说得过去。
凌霄听了蒋氏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我们和燕王素无来往，你只要和太孙殿下解释清楚，料想太孙殿下也不会再生疑心了。”
凌静嫣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凌静姝顺利地将此事敷衍了过去。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不用再担心了。快些坐下等着，卫太医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还未落，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
很快，一个修长的青年男子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面容俊美，神色温和中带着淡漠。
正是卫太医。
凌静姝立刻起身，含笑道：“又要辛苦卫太医了。”
有了这几回接触，彼此都熟悉了不少。更何况，凌静姝态度热情笑颜如花，卫太医也不好再冷着脸，微微扬了扬唇角：“凌九小姐不必客气。”
那一抹浅浅的笑意，犹如春风拂面，又如河水解冻。
清俊的脸孔似散发出熠熠清辉。
都说红颜祸水。其实，男子的相貌太过俊美了，也未尝不是祸水。
这个卫太医，不知撩动了多少的女子心思，偏偏又立誓终身不娶，可以称得上是蓝颜祸水了。
凌静姝心里暗暗唏嘘感叹着，目光在卫太医的脸上停留地久了一些。
卫太医有些诧异地回视。
两人四目相触，很快便各自移开了。
卫太医走到凌霄面前，脚步比平日略快了一些：“凌公子，这几日按时喝汤药敷药了吧！”
凌霄笑着答道：“是，内服的汤药每日三顿，从未断过。外敷的药膏每日换一次。”不等卫太医追问，又主动说道：“现在精神比以前好了不少，其余的暂时还没有感觉。”
卫太医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治病非一日之功，不必心急。精神胜过往日，便是好征兆。”顿了顿又道：“今日要施针的头部穴位比前几次多几个，也会比往日更疼一些。还请凌公子忍一忍。”
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指地看了凌静姝一眼。
很显然，这番话不止是说给凌霄听的。
凌霄点点头。
凌静姝立刻表态：“卫太医只管放手医治，我在一旁绝不会发出声音惊扰。”
“但愿如此。”卫太医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揶揄：“怕只怕凌九小姐护弟心切，一看到凌公子疼痛难忍，就会感同身受，一个忍不住就要冲过来了。”
凌静姝：“……”
有之前的先例在，她实在无法反驳！
凌静姝难得的红了红俏脸，没多少底气地辩解：“前几次是因为我和卫太医不熟悉，又忧心阿霄的病情，所以才会冒犯卫太医。现在既是知道卫太医的医术医德高超，自是不会再冒失了。”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如果我再出声惊扰，卫太医不必客气，直接张口撵我出去好了。”
反正这事也不是没有过。
冷静聪慧的凌九小姐难得也有词穷的时候！
卫太医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语气也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我随口说笑，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凌静嫣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凌静姝和卫太医的脸上打了个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悸动
卫太医手中拿着金针，神色严谨，目光专注。该如何施针早已心中了然，下针时速度颇快。
很快，凌霄又是满头金针。
事实证明，卫太医不是随口在说笑。
他说的“疼痛难忍”，绝没有夸大其词。
比往日更尖锐难忍的痛楚一阵阵袭来。凌霄强忍着痛呼出声，俊秀的脸孔有些扭曲，额头不停地冒出涔涔冷汗。
不过，凌霄谨记着卫太医的叮嘱。在施针的过程中，绝不能擅动。即使刺痛难忍，也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凌静姝看在眼里，心尖疼的发颤。
如果不是卫太医之前玩笑似的提醒和警告，只怕她此时早已忍不住冲上前去安抚凌霄了。
卫太医没有转头，将所有的针施完后，忽地说了句：“凌公子一直在流汗，凌小姐帮凌公子擦一擦汗。”
凌静姝如获圣旨，想也不想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拿出丝帕，轻柔又小心地为凌霄擦拭脸上的汗珠。
卫太医施完针后，很自然地坐在凌霄身边。凌静姝为凌霄擦拭汗珠，不免和卫太医靠的近了些。
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飘进卫太医的鼻息间。
不是脂粉的香气，而是少女的淡淡体香。
身为大夫，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诊断功夫。卫太医常年行医治病，嗅觉比常人敏锐的多。那缕香气就这么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卫太医神色间闪过一丝异样。此时再起身拉开距离，又委实太过扎眼了。
于是。卫太医只得镇定地继续坐着，继续被那抹淡淡的香气萦绕着。
……
凌静姝此时满心忧虑着凌霄，根本无心留意这些。
“阿霄。是不是很疼？”凌静姝眼中满是怜惜和心痛。
凌霄明明疼的要命，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有一点点疼。我能忍得住。”
只短短两句话，额上又冒了一层汗！
凌静姝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温热：“好了，你别说话了。”一边拿起手中的帕子默默地为阿霄擦拭汗珠。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泛起薄薄的水光，似随时会化为眼泪滑落。却又倔强着始终没有掉落。
卫太医的脑海中闪过遥远的记忆。
“大姐，你不要进宫！我不要你走！”年仅十岁的他紧紧地攥着长姐的手，哽咽着哭喊。
长姐眼中噙着泪珠。用帕子为他拭去泪水，低低地说道：“阿衍，姐姐也舍不得你。可是，姐姐没有办法……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姐弟两个。总有重逢的那一日……”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是无可奈何。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相依为命的长姐离开。
临别前的一幕。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忘怀过。他永远记得长姐离开时的眼神。满怀着歉意心痛和怜惜不舍，泪水在眼中打转，却一直没有掉落。
凌静姝就像当年的长姐一样，看似纤弱，实则坚韧坚强。
多年来未曾动过如枯井一般的心，悄悄地悸动了一下。
卫太医定定神，将那抹异样的情绪压进心底，张口说道：“还有一刻左右的时间。凌公子暂且忍一忍。不要乱动，也不要再说话。头部是全身穴位最多也最要紧之处。容不得半点疏忽闪失。凌公子此时情绪起伏不定，还是心平气和为好。”
顿了顿，又看向凌静姝：
“凌小姐心怜胞弟的心情我能谅解，不过，这些许痛楚是治眼疾免不了的。凌小姐也不必这般难过。”
语气中没了一开始的淡薄疏离，声音温和而低沉。
凌静姝没有想到卫太医竟会出言安慰自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看入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宛如潭水，表面平静，实则深不可测，暗流涌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磁力，将她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
四目对视间，各自心旌摇曳。
凌静姝脸孔微微发烫，迅速地移开目光。
卫太医也略略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道：“凌小姐先暂时站到一旁吧！”
凌静姝直到此刻才察觉她和卫太医离的很近，原本泛着红晕的俏脸白了一白，不假思索地走到了一旁。
她就这么不愿意靠近他？
卫太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并未表露出来。又对凌霄说道：“凌公子若是觉得疼痛难耐，不妨多想一些平日高兴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凌霄嗯了一声，努力地忽略头部传来的刺痛，然后胡思乱想起来。
想到几个月之后自己的眼睛就可能重见光明，想到以后就能和别的少年一样读书习字，想到今后不会再成为阿姝的负累……
凌霄咧咧嘴，心情陡然好了许多。
……
凌静嫣和蒋氏正眉来眼去用眼神交流。
堂嫂，你刚才看见没有，卫太医对着阿姝说话的语气好温和。
当然看见了，不止如此，阿姝刚才看卫太医的目光也很专注呢！
所以说，阿姝对太孙殿下没特别的好感，是因为她中意的人其实是卫太医？
这个可说不好。阿姝心思缜密，口风又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能知道……
凌静姝回过神来，一转头，就见凌静嫣冲着蒋氏挤眉弄眼，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故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然后猛地张口：“嫣堂姐，你和堂嫂在干什么？”
凌静嫣和蒋氏没提防之下，俱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应道：“没干什么。”
凌静姝怀疑地打量两人：“可是，我看见你们两个一直在眉来眼去。”
凌静嫣心虚地求救地看了蒋氏一眼。
蒋氏到底年长几岁，略一定神，便恢复如常，随口笑道：“卫太医刚才不是说了么？阿霄要心平气和，不宜情绪起伏。我和阿嫣没敢发出声音，免得惊扰了阿霄。刚才挤眉弄眼的也是闹着好玩，打发时间呢！”
说着，又故意打趣了回去：“瞧瞧你，我不过是和阿嫣闹着玩，你怎么还紧张起来了。难道怕我和阿嫣说你什么不成？”
凌静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邀请？
终于熬过了半个时辰。
卫太医迅速地为凌霄拔了金针。天冬熟练地接过金针清洗。
金针全部拔掉后，凌霄又是满脸冷汗涔涔。
凌静姝看着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被蒋氏凌静嫣调笑的尴尬了，忙走上前，换了条干净的帕子给凌霄擦拭额头。
“阿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凌静姝柔声问道：“头还痛吗？”
每次针灸过后，那种又酸又涨又痛的感觉都会延续一段时间。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凌霄打起精神笑道：“现在头能动了，比之前可要好多了。”
凌静姝仔细打量凌霄几眼，见他苍白的脸孔恢复了红润，心里松了口气，感激地抬头看了卫太医一眼：“卫太医今日辛苦了，我们姐弟心中不甚感激。”
卫太医挑了挑眉，淡淡笑问：“凌公子的眼疾还要针灸几个月，凌小姐是打算以后见我一回就要道谢一回吗？”
凌静姝：“……”
凌静姝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卫太医说的是。大恩不言谢，以后这些客套话还是少说为好。”
卫太医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
天冬已经将药箱收拾好了，等着卫太医起身离开。
这也是卫太医多年的习惯了。针灸治病时，对病患很有耐心。不过，治完病后就会立刻离开。和病患家属没什么交集来往。
等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见卫太医起身走人。
天冬心里暗暗奇怪。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卫太医依旧坐着没动，神色平静从容，唇角却微微扬着。很显然。卫太医此时的心情颇为不错。
天冬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凌九小姐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老老实实地闭上嘴默默等着。
……
事实上也没等多久。
这里是太子府。每次登门都要抱着感恩戴德诚惶诚恐的心思，言行举止谨慎仔细。除了上一回被意外地留了午饭之后，每次都是施完针就离开。
今日也不例外。
众人略坐了片刻，闲话几句，便不约而同地打算起身离开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凌静姝唇角含着一抹歉意的笑容，看向卫太医：“我们姐弟虽有心请卫太医去酒楼吃午饭，可卫太医还得回宫。只怕没有空闲……”
其实，也不是非要立刻回宫不可。
这不过是他用来抵挡各种应酬的借口。否则，先例一开，以后一出宫就会平添很多麻烦……
卫太医心里微微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凌小姐和凌公子的心意我领了。午饭就不必了。”
说着，也随之站起身来，吩咐一声：“天冬，背好药箱，随我回太医院。”
天冬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遗憾。
他整日跟在卫太医身边，对卫太医的性情脾气也摸清了几分。原本还以为卫太医今天会破例迟些回去，没想到还是要走。
就在此刻。门忽地被推开了。
众人俱是一惊，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去。
衣衫鲜亮容貌俊美的少年大喇喇地走了进来。手中的美人扇摇来摇去，颇有京城第一纨绔公子的风范。
凌静姝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
还能有谁？这个少年当然就是尊贵的燕王殿下了。
除了凌静姝之外，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各异。上一次在太子府遇到燕王，还能勉强说是巧遇。这一回总不能说再是巧遇了吧！
燕王很明显是特意前来，而且是冲着凌静姝来的！
众人正要上前见礼，燕王却抢先一步笑道：“行了，你们都不必行礼了。本王今日是特意来看望凌公子的。”
说着，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卫太医今天已经为你施过针了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霄很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又唯恐流露出来惹恼了燕王，略有些僵硬地挤了一个笑容：“施针的时候有些疼痛，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就好。”燕王无视凌霄生疏恭敬的神情，颇为亲热地说道：“既是施完针了，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凌霄：“……”
凌霄警惕之意大起，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燕王继续热络地笑道：“前几日就在太子府里吃午饭，不免有些拘束，不够肆意痛快。今天你们随本王一起去燕王府。本王特意从御膳房里要了几个御厨来，你们正好尝一尝御厨的厨艺如何……”
“多谢燕王殿下盛情邀请。”
凌静姝迅速地接过话茬：“不过，我们已经出来半天了，得赶着回去，免得大伯母担心。而且，阿霄刚施完针，得多休息，不宜奔波操劳。所以就不打扰了。”
燕王依旧兴致勃勃，并未因为凌静姝的拒绝懊恼：“就算是回去也得吃午饭吧！放心好了，本王不会留着你们不放，等去燕王府吃了午饭就让你们离开。燕王府离太子府很近，坐上马车不到盏茶十分就到了。”
又对卫太医说道：“卫太医也不必急着回太医院，一起去燕王府用了午膳再走。”
语气看似随意，却又透出不容拒绝的霸道。
说完，也不看众人反应如何，便转身吩咐身后的侍卫：“你速速回府，让厨房做好准备。就说本王今日中午要款待贵客，让他们尽心准备。要是客人不满意，本王唯他们是问。”
侍卫应声退下。
众人：“……”
哪有这样请客吃饭的！
偏偏这位燕王殿下，就是能将这么蛮不讲理的事情做的顺理成章，让人无从拒绝！
凌霄忍住皱眉的冲动，暗暗握了握凌静姝的手。
阿姝，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安抚地轻轻回握。
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拒绝不了，今日就走一趟燕王府好了。光天化日之下，燕王总不会做出什么强抢闺秀这种事情来吧！
侍卫走后，燕王也慢悠悠地转身迈步。
走了两步，燕王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王已经亲自给你们带路了，你们还不快一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交锋
堂堂燕王亲自在前带路，确实可以说是天大的体面了。也容不得众人拒绝。
众人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各自收拾纷乱的心情，跟了上去。
凌静姝略略蹙着眉，很快又舒展眉头，拉起凌霄的手并肩同行。
燕王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借着和凌霄说话，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不时回头。放肆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凌静姝的俏脸上。
凌静姝忍住皱眉的冲动，垂下视线，避开燕王灼灼的目光。
此时，卫太医忽地放快了脚步，越过凌静姝姐弟两人，走到燕王身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挡住了燕王的视线。
燕王心中有些不快，却也不便明说，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卫太医每隔五日就要到太子府来为皇兄诊脉，还要给凌公子施针，真是辛苦了。”
“微臣身为太医，为太子殿下看诊室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卫太医淡淡应道：“为凌公子施针也是顺手之劳罢了。”
燕王瞄了卫太医那张俊美的令所有男子都黯然失色的脸孔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只要你能治好凌公子的眼疾，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凌霄的眼疾是否能治好，和燕王有什么相干？
燕王故意在他的面前这么说，既是想示好凌家姐弟，也是变相地提醒和警告！
卫太医心中哂然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随意地笑了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怎么敢当殿下厚赐！而且，凌公子的眼疾已经拖延了数年。现在到底能否治好，微臣也不敢断言。”
“卫太医何必如此自谦。”燕王挑了挑眉，咧嘴一笑：“你的针灸之术在太医院里也是首屈一指，父皇母后都对你信任有加。你的医术高超有目共睹，本王对你可有信心的很。你可千万别让本王失望！”
卫太医平静地应道：“微臣自会竭尽所能。”
就连最单纯的凌静嫣都能听得出燕王咄咄逼人话中有话。更不用说凌静姝了。
卫太医不是徐皇后燕王派系的人吗？可看燕王对卫太医的态度，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凌静姝心中默默思忖着，抬起头。卫太医高大的背影顿时映入眼帘。
他很高，肩宽腿长，走路时背挺的笔直。步履不疾不徐，背影十分好看。
他刚才是特意为她挡住了燕王的视线吧……
和燕王说话，也是刻意吸引住燕王的注意力吧！这么一来，燕王就没时间也没精力骚扰她了……
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当凌静姝意识到自己脑海中的念头时。脸上悄然发烫。
卫太医是世间难寻的君子。又曾立誓终身不娶，怎么可能对她另眼相看？她想这么多，未免有自作多情之嫌。
刚才这些念头，可千万不能让人察觉。不然，以后可真是没脸再见卫太医了。
凌静姝定定神，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挥开。
很快就到了太子府门外。
燕王性喜奢华，乘坐的马车也格外豪华气派。车厢比凌家的马车足足大了一倍，拉马车的几匹骏马俱都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神骏异常。
燕王热情的邀请凌霄同乘一辆马车：“凌公子。本王这辆马车十分宽敞，坐十几个人也不显拥挤。你来坐本王的马车吧！”
不等凌霄拒绝，又笑着地看向凌静姝：“凌小姐也和凌公子一起如何？”
非亲非故，哪有张口邀请待字闺中的少女同车的道理？
凌静姝在燕王张口的刹那就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不羞恼，淡淡应道：“男女有别，燕王殿下的美意我只能心领了。”
美人就是美人，就连神色淡漠的样子都那么动人！
燕王心情愉快，也没将被拒绝的事放在心上。姑娘家脸皮总是薄的，哪怕是心中千肯万肯，嘴上也是不肯的。
迟早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含羞带怯地坐上他的马车。
燕王上了马车，凌霄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不甘不愿地也上了燕王的马车。
凌静姝心中暗暗担忧不已。凌霄性情单纯，哪里能应付得了心思深沉的燕王？
就在此刻，卫太医走到了燕王的马车边，拱手笑道：“燕王殿下，微臣今日是从太医院步行过来的。现在只能厚颜叨扰，乘坐殿下的马车了。”
燕王随意地嗯了一声。
眼看着卫太医也上了马车，凌静姝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悄然落了下来。随着蒋氏和凌静嫣一起上了马车。
总算不用对着燕王，能稍稍松口气了。
蒋氏呼出一口气，低声叮嘱道：“阿姝，不管燕王是何用意，今日这燕王府一行是避不开了。你可要多加小心。”
凌静姝点点头：“堂嫂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
自从凌九小姐走后，皇太孙便没动过。就这么一直坐在凉亭里，神情僵硬，背影僵直。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皇太孙的心情十分糟糕。
侍卫们没人敢往前凑，王通也不愿触这个霉头，一直远远地守着。
一个侍卫走到王通身边，耳语了数句。王通点点头，略一犹豫，终于还是走进了凉亭里禀报：“启禀殿下，燕王殿下已经走了。”
顿了顿又说道：“卫太医和凌家人也随着燕王殿下一起走了。据当时在一旁伺候的宫女说，燕王殿下张口邀请他们去燕王府用午膳。凌小姐和凌公子虽然不太情愿，却也无法张口拒绝。只得随着去了。”
皇太孙没有出声，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寒意。
王通禀报完之后，便垂手束立，静待吩咐。
过了片刻，皇太孙才张口道：“让人暗中留意燕王府的动静。若是有异样，立刻来回禀。”
王通忙应了一声，正要退下，皇太孙忽地又说道：“王通，让吕才来见本王。”
王通是皇太孙身边的侍卫统领，吕才则是暗卫统领，负责掌管皇太孙暗中的力量。诸如暗卫死士还有潜伏在各处的内应等等。
皇太孙忽然要见吕才做什么？
王通不敢流露出心里的惊讶，领命退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尴尬
燕王府离太子府只有盏茶时分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比起太子府的威严肃穆，燕王府就显得随意多了。奢华气派的府邸建筑风格，和昌平公主府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昌平公主府上随处可见俊俏的內侍，燕王府里却是美人如云。
刚踏进燕王府的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身材窈窕相貌娇艳的女子，一双眼睛生的格外妩媚，穿戴精致，显然不是普通的宫女之流。
“平儿给殿下请安。”女子款款行礼，眼中含情脉脉。
燕王难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瞄了凌静姝一眼，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免礼平身吧！你不在院子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燕王府里养了不少这样的美人，连侍妾的名分也没有。不过，燕王尚未大婚，府里没有王妃主持中馈，这些美人过的生活也算逍遥自在。
这个平儿，是美人中比较得宠的一个。
平儿上前两步，靠燕王极近，绵软的声音里透出些许委屈：“殿下近来繁忙，已经很久没来过平儿的院子了。平儿闲着无事，时常在门口候着。只盼着殿下出入的时候，能看殿下一眼，已经心满意足了。”
燕王：“……”
燕王恨不得命人将她的嘴缝上！
这个没眼色的蠢货！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他兴致勃勃地邀了凌家姐弟第一次登门，结果一进门看到的便是来献媚的侍妾……
就算燕王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简直没勇气回头看凌静姝此时的脸色如何！
凌静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苦涩之极。曾经有过的恋慕和憧憬，在平儿当众依偎在燕王身侧的时候。陡然变得荒谬可笑。
阿姝说得对！
燕王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喜欢的，只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少年罢了！做了这么久的梦，也该醒了……
“殿下……”平儿还想再靠近一些，燕王黑着脸闪开了。
平儿一个没注意，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众人颇为厚道，各自忍住笑。将头转过去。
燕王飞快地看了凌静姝一眼，正好看到凌静姝上扬的唇角，心里愈发恼怒。厉声呵斥道：“还嫌丢的人不够吗？若是扰了本王的客人，本王为你是问！”
燕王的怒气绝不是装出来的。
平儿进府不到半年，平日见惯了燕王浪荡不羁的风流模样，何曾见过燕王翻脸。顿时被吓得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跪下了：“是平儿莽撞冒失。求殿下开恩，饶了平儿这一回。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边求饶，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燕王的脸色更难看了。
谁也没想到，凌静姝竟会在此时张口为平儿求情：“还请殿下息怒。平儿姑娘也是相思心切，情难自禁，殿下对她如此苛责，岂不是令平儿姑娘难堪，也令身边的美人们心寒。”
明明语气温婉柔和。可燕王愣是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嘲弄之意。
偏偏还没办法发作！
燕王脸色变了一变，很快恢复如常。故作淡然地笑着应道：“罢了，既是凌九小姐为你张口求情，本王就饶过你这回。还不快些向凌九小姐谢恩。”
平儿松口气，忙起身行礼：“多谢凌九小姐为平儿说情，平儿心中感激不尽。”
“平儿姑娘快请起。”凌静姝含笑应道，声音柔婉悦耳。
平儿趁着起身的时候，飞速地打量凌静姝一眼。这一眼看过去，顿时心中一凉。
这位凌九小姐竟生的这般清艳美丽！
以燕王喜新厌旧的性子，显然是被这位凌九小姐迷住了，所以才对自己的出现格外不喜……
平儿在观察凌静姝的同时，凌静姝也在打量这个平儿。
年龄不算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却生的颇有风情。那样的风情，显然不是正经的闺秀会有的。倒像是那些青楼烟花之处养出来的姑娘。
再想想燕王肆意放荡的性子，会在府中养些侍妾美人也实在不算稀奇。
当年嫁进卢家的时候，卢安的身边也是美人环绕。这大概也是手握权势的男人的通病。有遍尝美人的机会，谁还肯洁身自爱？
“平儿，你先退下。”燕王警告地看了平儿一眼，那一眼的含义很明显。
要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平儿迅速地领会到了燕王眼神的警告，不敢再逗留，立刻告退。
……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燕王心里总有些尴尬，也没了之前颐指气使的跋扈。咳嗽一声说道：“府里的人疏于管教，让大家见笑了。”
凌静姝抬起眼眸，微微一笑：“平儿姑娘对殿下一往情深，这才举止失妥。我们都能体谅，殿下不必介怀！”
……在心上人面前出了这样的丑，他怎么能不介怀！
更可气的是，凌静姝压根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哼！迟早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成为他的女人！
燕王深深地看了凌静姝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一定都饿了，前面就是如墨堂，随本王进去吧！”
说完，举步先行。
众人只得尾随。
如墨堂是燕王日常起居之处，陈设奢华，不必细说。
宫女们动作十分利索，早已将饭厅布置好了。宽敞的饭厅放了两张圆桌，中间以屏风隔开。这样既分席而座，又近在咫尺。
燕王心中暗暗满意地点头。回来传信的侍卫倒是颇为机灵，是可用之才！
凌霄和卫太医随着燕王坐了一席，凌静姝三人隔着一道屏风，坐了另外一席。
两桌只有一道屏风之隔，相距极近，声音稍微大一些，都会传到邻席人的耳中。这么一来，凌静姝自是没了说话的兴致。
凌静嫣和蒋氏也差不多，沉默着吃起了午饭。
燕王府上的御厨确实厨艺极佳，用的都是名贵食材，菜肴色香味俱全。
可惜，凌静姝没有享受美食的心情，吃到口中依然味同嚼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低
这一席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轻微的碗筷声响。
隔着屏风的另外一席却是觥斛交错说笑声不绝于耳，不时地传到凌静姝的耳中……不是凌静姝想偷听，实在是隔的太近，总不能堵着耳朵，想听不见都不可能。
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那一个，当然非燕王莫属。
能成为最得圣上宠爱的皇子，最终夺得皇位成为天子，这位燕王殿下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皇太孙少年老成威严天生，令人战战兢兢生出敬畏之心。燕王却能放下身段，说话风趣随和，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下防备。
一顿饭下来，凌霄和燕王说话间已经熟稔了不少。
凌静姝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凌霄一直养在内宅里，除了家中的堂兄弟之外，几乎从未和同龄的少年来往过。燕王有这等手腕城府，凌霄哪里是他的对手。
卫太医话语不多，只偶尔插嘴罢了。
“凌霄要治眼疾，不宜饮酒，今日本王就和卫太医一醉方休。”燕王看向卫太医，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怀好意。
卫太医神色不变地应了回去：“今日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一来微臣不擅饮酒，酒醉容易失态。二来微臣要回太医院，圣上随时会召微臣进宫。微臣若是醉酒误了正事，轻则被呵斥，重则掉脑袋。还望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燕王斜睨卫太医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卫太医这套说辞倒是麻溜的很。不过。这些借口就别在本王面前用了。本王对你的酒量略知一二，说什么不擅饮酒都是推托之词。还有，父皇对你一向器重。母后也对你宽容有加。就算偶尔醉酒一回，也不至于到掉脑袋的地步。”
当说到“母后也对你宽容有加”时，燕王的语气有些怪异。
卫太医的面色也微微一变，迅疾地恢复如常，淡淡地应道：“也罢！既然燕王殿下有这份雅兴，微臣就舍命奉陪一回。”
见卫太医终于被挑起了火气，燕王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自得。立刻命宫女上酒。
早就看这个卫太医不顺眼了，今天非让他当众出丑，被抬着回太医院不可。
燕王阴测测地勾了勾唇角。
卫太医将燕王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冷一笑。
……
一列身材苗条容貌秀丽的宫女走了过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酒壶……然后绕过屏风，端至燕王那一席上。
粗略一数。至少上了七八壶酒。
怎么又拼起酒来了？
凌静姝略略蹙眉。
五天前在太子府。燕王和皇太孙喝的酩酊大醉，凌霄虽然滴酒未沾，却得一直作陪到酒席结束。今天燕王又摆出要大醉一场的样子，卫太医酒量多少暂且不论，总之一时半会是别想结束离开了……
蒋氏似是猜到凌静姝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凌静姝的手，低低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必着急。我们就多等上一会儿好了。”
名门闺秀们到一起，要比容貌比气质比谈吐各种攀比。男子们到了一起。想一别苗头一较高低，拼酒量就是最佳的办法了。
上一回皇太孙和燕王拼酒，是为了凌静姝。
这一次燕王又挑衅卫太医……分明也和凌静姝脱不了干系。
想及此，蒋氏忍不住低声打趣：“阿姝，待字闺中的时候，若是有人肯为我拼酒，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燕王有意要找卫太医拼酒，卫太医是被迫无奈才答应了燕王，和她怎么扯上关系了？
凌静姝心里漏跳了一拍，面上却故作镇定：“他们要拼酒是他们的事，怎么又扯上我了。堂嫂就别说笑了。”
现在不是争辩此事的好时候。
蒋氏抿唇一笑，不再吭声。
凌静嫣自从见过那个妖娆的平儿之后，颇为低落消沉。饭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怔怔地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半点精神。
凌静姝略一思忖，对凌静嫣的心思也猜出了几分，凑到凌静嫣耳边低语道：“嫣堂姐，你就别难过了。现在看清楚了，就能彻底放下，以后也不用再惦记了。”
凌静嫣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轻轻嗯了一声。
……
“微臣敬殿下！”不知喝了多少酒，卫太医的声音依旧温和淡然。
燕王酒兴大发，语气里又恢复了原有的肆意霸道：“行了，酒席上不分尊卑。一口一个殿下微臣的，喝酒还有什么兴致。来，我们两个干了这一杯。”
喝完，燕王又开始嫌弃酒杯太小喝着不过瘾，吩咐宫女换了大的酒碗来。
一壶酒，正好够倒四碗。一人两碗，喝的痛快淋漓。
燕王一边喝酒，一边自得不已。
他每日赴宴，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说千杯不醉略嫌夸张，不过，等闲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卫太医却正好相反，平日要么待在太医院，要么就是在皇宫里，从不赴任何酒宴。也没人见过卫太医饮酒。酒量能大到哪儿去？
哼！
待会儿就看卫太医怎么出丑丢人好了！
燕王想到得意处，心情大好，示意宫女继续斟酒。
卫太医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殿下，微臣已经觉得头晕眼花，真的不能再喝了……”
“这点酒算什么。”燕王豪气地挥挥手：“本王酒兴正浓，你可别扫兴。来来来，再喝了这一碗。”
卫太医皱着眉头喝了酒。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凌霄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劝阻——看燕王这架势，劝了也没用啊！他眼睛看不见，也不清楚燕王和卫太医此时的脸色如何。
不过，只听声音的话，燕王说话似乎越来越啰嗦，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卫太医的声音倒是一如始终，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燕王还在豪迈地劝酒，卫太医每次喝酒前，总要无奈地退让片刻，才“逼不得已”地喝下了。
所以，到底是谁酒量更好，谁会先一步醉倒呢？
凌霄一脸困惑，心中不确定地想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