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争斗
况烛见他二人杀意蓬勃,便身形后退,只和展白一起将小古子和小醉护在身后,继而移形换影,带着这两个炼气期的修士站在了大殿的门口处。
叶景文和陌天歌见状,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况烛师兄将小古子和小醉这后顾之忧解决了,并且连人家的退路也封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而相比之下,古剑派修士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岂料况烛似乎还觉得不够打击对方士气,满不在乎优雅十足的丢出一句原本应当杀意满满的话:“迟早是送他们上路,我们便快些吧。”
话落,不待他动手,便有古剑派一个沉不住气的筑基初期修士大吼一声:“不要欺人太甚。”满眼通红的冲着况烛去了。
那筑基初期的修士冲上前来时,万宏安已是大吼:“布阵。”但终究还是吼慢了一步。
筑基初期对上筑基后期,那修士自然是没什么胜算,甚至那几乎化为实体的剑芒也只是在刺到距况烛上有一剑之地时,被况烛轻描淡写一挥袖散出的粉状物缠住。
看似轻薄的粉雾能如实质般挡住飞剑已经足够让人惊愕,现在居然如荆棘一般将剑修与神识合一的剑缠住,不光是古剑派的修士,就连陌天歌和叶景文也相当惊讶。
而陌天歌和叶景文这一惊讶,也使得下意识布阵的古剑派修士剑阵就要完成。
便听况烛优雅冷静的声音道:“便助你们布一阵。”
话音尚缭绕,那筑基初期修士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已快成形的剑阵撞去,其身后还拖着薄薄一道粉雾,古剑派另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见同门撞过来,自然伸手去接应,人很轻松便接住了,却没人发现那粉雾也随之附着在了那修士身上。
况烛这一举动自然提醒了有些分神的叶景文和陌天歌。
陌天歌赶紧控着飞天梭往站在剑阵星位上的另一个筑基初期修士撞去,那修士自然不敢硬接这一撞,只得生生放弃了好不容易站稳的星位,还被陌天歌趁乱射出的飞针伤了。
万宏安被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既然不能布阵,便只能逐一攻破,想着既然同是筑基中期修士,自然是女修更好对付些,竟是并着双指朝着剑身一抹而去,一道殷红的血色侵入他的剑内,与此同时,万宏安更是将持剑之手换成了受伤的左手,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由剑气化成的飞刃带着殷红血色朝着陌天歌铺天盖地而去。
“万师兄,你……?”古剑派最年轻的那个筑基初期修士大惊。
陌天歌对这不同寻常的血刃大是警惕,悬在头顶的白丝帕迅速在身前布下一道砖墙,岂料砖墙边缘处的血刃竟绕过砖墙朝着陌天歌直奔而来,陌天歌一面急速后退,一面控着护体真气暴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护体真气仅仅是很微弱的减缓了血刃的速度,便有两枚血刃闪避不及,“嗤啦”两声分别伤在了陌天歌左肩头和小腿处。
见一击得逞,万宏安咧嘴给了一个狰狞的笑:“萧改之,今天要想活命必先拼命,你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名唤萧改之的年轻修士闻言,便也如万宏安一般自伤祭剑。
那方与叶景文缠斗在一处的三名古剑派修士,见到这般动静,竟也配合着如万宏安一般自伤祭剑。
一时间之间血刃乱舞,叶景文和陌天歌被压制的有些控不住场面,而古剑派的五人更是仗着血刃开道,又开始想要布阵。
一推手之后再没出手的况烛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从怀内摸出开战之前捣鼓出的那瓶丹药,倒出几颗青碧色的丸子,一扬手往场中扔去。
古剑派的几人自然是惶惶闪避,而被攻击的陌天歌和叶景文却没有那么幸运,既然已闪避不及,两人只好硬撑接这一击,岂料那丸子在触到护体真气时化为粉雾,顺着打斗时溢出伤口的血气往伤处一扑而入,陌天歌和叶景文被入体的清凉惊了一惊,再看时,伤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而况烛这一扔之后并未停手,便见场中绿雾一阵缭绕,血刃瞬间消失不见,古剑派的修士愕然的看着愈合的手指,战斗力锐减。
叶景文和陌天歌有点哭笑不得,第一次知道医修的治疗也可以当做攻击手段。
况师兄温文尔雅的一笑:“我今日也算更上一层楼了。”
万宏安却狰狞之色不改的露出一笑:“这血止得也恰是时候,我就不多谢了。”
言毕,竟一掌拍向自己胸口,一口心头之血喷在大殿中央的地上,瞬息,之前血刃留在地面上杂乱无章的痕迹竟如活了一般蠕动起来,万宏安爆出丧心病狂的大笑:“既然布不成万象星辰阵,让你们尝尝我们古剑派的万象修罗阵也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古剑派的另一位筑基中期修士脸色大变:“万宏安你疯了!我派禁法你也敢学,还设计我等上当!”
地上血刃自然不是万宏安一人可以完成的,明知已无活路的万宏安,为了击杀对手,不仅以自身为祭,更是将同门直接采为了万象修罗阵的血媒。
万宏安看着大殿内地面上迅速蠕动的血迹,笑得几乎力竭,却仍道:“既然活不成了,便随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古剑派几人惶然变色,陌天歌尚不明就里,门口的况烛清喝道:“小白,护法。”
只这一息,万宏安脚底的血迹便以他为中心圈出一个圆,并以此为圆心变化出透着一股森冷之气的文字往外迅速蔓延。
盘膝而坐的况烛双掌一推,一股白雾从他所处之地迅速往叶景文和陌天歌站立之处漫去,而那白雾也很及时的遏止了血字的继续蔓延。
古剑派的修士见到那白雾便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飞扑过来,却只来得及扑到一半,便被已经蔓延开的血字覆盖了身体,继而定在了原地。
陌天歌骇然的看着被定住的古剑派修士脸上迅速失去血色,而地上的血字则更有活力的往大殿的墙上,以及被况烛白雾覆盖的地区蔓延。
眼看着操纵白雾抵制血字的况烛师兄额上冒出汗珠,陌天歌和叶景文对视一眼,自然知道此时的关键就是万宏安,陌天歌正待祭出法器给笑得声嘶力竭的万宏安致命一击,却被小白大喝一声:“不可!”
陌天歌满眼疑惑的望过去,小古子从护法的白师兄身后探出脑袋道:“这万象修罗阵只有师兄这等无形之物可以稍加克制,一旦碰到实体,便会以实体为触媒……”小古子顿了一顿,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只得指指被采为血媒的几位古剑派修士道:“就会变成那样。”
叶景文也解释道:“他脚下那圈血环看似只在地上,若真有人攻击,便会从地上形成一个圆柱来抵挡攻击,同时将攻击之人经过触媒采为血媒。”
言毕,叶景文又说:“万象修罗阵是极为恶毒的血炼之阵,此阵在数百年前的妖兽之战中一鸣惊人,却最终因为破坏力太大,而且血炼阵主容易魔化等弊端,被古剑派列为禁法。不过,天歌你并不是在西昆吾长大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这等危急情况之下,叶景文竟还有心情解释不在西昆吾长大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让陌天歌很是无语。
陌天歌脑内正心如电转,却听叶景文又在耳边唠叨道:“天歌你精通阵法,若有阵法内的幻兽倒是可以一击,只是这里地方太小,阵盘之类也是实体,可惜了。”
陌天歌闻言一喜:“幻兽可以?”
叶景文点头道:“没有实体的都可以。”
陌天歌又问:“那神识也可以了?”
叶景文苦笑:“那是自然,但,论起神识,剑修修剑的同时,也修神识,就算是筑基后期的况师兄,也不见得能斗得过筑基中期剑修的神识。”
陌天歌心道,有了炼神诀,她恰恰不是普通修士。
但炼神诀是如今陌天歌唯一压箱底的东西,自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神识强大的这点秘密,便借着叶景文之前的精通阵法一语顺势道:“阵法也是可大可小的,倒不如一试。”
叶景文对于阵法之事不甚了解,对于陌天歌之言深信不疑,大喜道:“那快些一试。”
却不知道能招出幻兽的阵法,无一不是繁杂大阵,光是阵眼就不是几人立足之地可以摆布的。
陌天歌观况烛的神色,知道小白和他二人已是不能支撑多久,不敢迟疑的从乾坤袋内掏出几块灵石,布成一个能感觉到灵气的金行阵法,对叶景文道:“叶师兄,烦你为我护法。”
叶景文心中着急,也没有想到为何布个阵还需要护法,便点头应下。
陌天歌迅速调出神识,将炼神诀修炼出的神识唯一杀招往毫无防备的万宏安元神发去。元神之脆弱自然不如肉体强横,更何况毫无防备的元神。炼神诀一出,自然是一击必杀。
况烛感觉浑身一轻,睁开眼便看到万宏安已倒在地上,周围的血炼之字也失去控制,往万宏安的身体逆冲而去,况烛连忙双掌一合一开,白雾只来得及堪堪挡住几人,那万宏安便已爆体而亡。
筑基期修士的爆体威力之大,竟将前门岭的大殿夷为平地,而身在况烛白雾之外的几位古剑派修士,没直接死于万象修罗阵,却也算死于万象修罗阵的反噬之下。
待爆炸余波过尽,衣袂飘飘的况烛师兄站在废墟之上,看一眼赶来的其他门派修士,什么也没说。
叶景文与陌天歌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但这些筑基修士也不是傻子,他们的神识一直关注着此处,大略可以推算出事情经过。
“万象修罗阵,这是万象修罗阵!”有人低声自语。
然而即便自语,以筑基修士的耳力都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禁脸色发白。
如今万象修罗阵的余波还能感觉得到,虽然不知究竟为何事竟发动了万象修罗阵,但,连万象修罗阵都能破阵而出,可见这位很少出手的医修实力之强横。
前门岭驻地内古剑派几大友派,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头;而一个筑基期修士都不剩下的古剑派余众,更是三缄其口。
前门岭驻地内一下子便死了五个筑基期修士,即便是平时,这也不是可以一语带过的,更何况经过妖兽之战,古剑派内的筑基期修士也是大量陨落,加上之前陌天歌和叶景文在驻地外杀的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古剑派竟在一次内讧中陨落了七个筑基期修士。
此事传回门派,古剑派掌门大怒。竟是不惜千里直奔前门岭驻地而来,欲将直接参与此事的况烛几人斩于剑下。
屋中六人,四个筑基修士,两个炼气修士。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他们古剑派的修士肯定会赶到此处来,到时我们就麻烦了!”
“不行啊,哥,如今已经惊动了结丹师祖,我们怎么跑?”
“那怎么办?总不能蹲着等他们杀过来吧?”
“这……就算我们想跑也跑不掉啊!”
…………
四个筑基修士一言不发,两个炼气修士叽里呱啦。小古子和小醉两人争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最后大眼瞪小眼,两人蹲一边较量眼力去了。
况烛扫了他们一眼,道:“此事已经告知掌门,你们不用头疼了。”
小古子和小醉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瞪大眼:“那你不早说!”害他们争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
况烛轻飘飘地回了句:“你们又没问。”
两人同时无言,各自气愤地哼了声。
两孩子都生气地不说话了,展白有些无奈地看看他们,转向况烛:“师兄,掌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况烛端着茶道:“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
叶景文此时已搁了茶,道:“况师兄、展师弟,这件事因我而起,你们不必为难,直说就是。”在下杀手之前,他便已想过后果,掌门再怎么样也会护着本派弟子,到最后还是会变成两派实力的对决。此次妖兽之乱各门派损失惨重,古剑派实力亦是大损,虽然玄清门也损失了不少筑基弟子,却因为封山的缘故,保留了基本实力,两派之间玄清门还是胜出。何况,靖和师祖是好杀的性子,又极其护短,得知自己清泉峰弟子做下这等事,绝对是拍掌大笑,而不是什么惩戒。有靖和师祖护着,他还怕什么?
只是他这样说罢,况烛却淡淡道:“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直说的好。”
叶景文不解:“为何?”
况烛的视线在场中绕了一圈,最后定到静静饮茶的陌天歌身上:“这件事,我们不如都推到陌师妹身上的好。”
此话一出口,不止是陌天歌、叶景文、展白三人愣了,就连蹲着生气的小古子和小醉二人都抬了头。
叶景文再度脱口而出:“为何?”
况烛没答话,而是低头饮茶,而陌天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点了下头:“好。”
叶景文更诧异了,转向陌天歌。
陌天歌笑了笑,轻声道:“叶大哥忘了我在门中的身份了?”
叶景文一怔,恍然大悟:“你是说——”
“陌师妹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况烛接过话头,“叶师弟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同样的道理,由陌师妹出面更合适。”
靖和师祖确实是那样的脾气,只是叶景文终究与他隔了一层,陌天歌却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做下此事,靖和师祖于情于理都会出面。就算靖和师祖不出面,也会由清泉峰资格最老的玄因师伯出面,如此一来,不但其他人没事,便是陌天歌也不见得会出事。
想通这些,叶景文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位况烛师兄,看着冷冷淡淡与世无争,心思却如此缜密,眼光亦如此毒辣——想到此处,叶景文忽然背上一寒,如此岂不是在算计元婴师祖?
感觉到叶景文古怪的目光,况烛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倒是陌天歌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不如一黑到底,就说他们想对我杀人夺宝,还存有非分之想,没得手之后又不依不饶——况烛师兄,如此,我是不是可以从靖和师祖那里得点好处?”
叶景文只觉得背上更凉了。以靖和师祖的性子,门下弟子遭人暗算却能反杀暗算之人,只怕不但不怪罪于她,还要大加褒奖。
陌天歌轻轻一笑,转头对叶景文道:“叶大哥,我若得了好处,自不会独享。”
叶景文还未答话,已听到况烛的声音:“那我们呢?”
陌天歌目光扫到角落里小古子和小醉闪亮亮的眼神,微笑道:“自然都有。”
叶景文冷汗涔涔。他还以为自己够心狠手辣,却没料到这几人比他胆子大多了,不但想要算计元婴师祖,还提前分赃……
况烛得了此话,含笑取出一枚传讯符:“那就先谢过陌师妹的慷慨,掌门回讯,靖和师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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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上门
陌天歌一惊,来不及多想,白丝帕一收一放,将这女修狠厉的一抓挡了下来。
这女修的斗法手段,与她以往见过的都不同,并非单纯使用法术,而是像俗世武人一般,双手套着带有利爪的拳套,一抓一击,攻击手段仿若妖兽一般。
昔日跟随二叔浪迹昆吾,陌天歌亦曾见过一两个如此的修士,这种修士,一般被称为武修。武修的斗法方式糅合了武技,与剑修类似,但比之剑修更依赖身体与技艺。
可武修乃是修仙界的旁道,一千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两个,这女修手段不弱,听其话意,亦是有师门的,却不知是何人门下。
另外,这里是玄清门,为何这女修听说她乃靖和道君门下,竟欲下杀手?不说数位元婴修士,便是有结丹修士经过此处,灭杀了她亦不过是举手而已。
这些念头划过脑际,陌天歌再度将白丝帕收在手上,蹙眉冷言:“这位师姐是什么意思?”
这女修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她面上仍是不欲与陌天歌多说的模样,心中其实忐忑,因为刚才她那一抓,根本不曾留情,然而陌天歌一祭出白丝帕,似乎未尽全力,却轻轻松松挡了下来。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向来傲气,自认便是结丹初期修士,便是没有一战之力,全身而退却也不难,然而眼下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后辈一招轻松挡下,忐忑的同时,又生出恼怒来,一收住身形,立刻又是一爪挥出。
陌天歌瞬间后退,并不打算与她硬碰硬。自己是最传统的主修法术的修士,与武修相斗,最好不要让对方近身。只是这偏殿之中到处是人,一时间她躲起来有些艰难,干脆踩上白丝帕,与这女修贴身周旋。
陌天歌亦是学过俗世轻功的用法,炼气时帮了自己不少忙,再加上白丝帕极其灵活,虽是与这女修近身,却始终游刃有余,没有被她挨上。瞬息之间,两人身形数变,偏殿中的筑基女修,大多数都没看清身形,何况炼气女修,她们甚至被两人动手的威压震得脸色苍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抓准一个空隙,甩出飞天梭,缠住这女修,陌天歌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禀告结丹师祖!”
其他陪座的女修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便要出殿。
与她相斗的这女修却一挡飞天梭,忽然退了身形,阴沉一笑:“想叫结丹修士来对付我?哼!我且不与你相斗,等着瞧吧!”说着身形急退,倏忽之间,就从偏殿大门出去了。
陌天歌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先转头嘱咐了几句:“你们都留在这,莫要出去。”
炼气女弟子们连连点头。她们眼见两人动手,威压已是惊人,哪里还敢出去,就看着陌天歌尾随着那女修出了偏殿。
陌天歌注意到,那女修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一声呼啸。这声音极短,也并不重,想来筑基以下修为应该没听到,但她却因为炼神诀的缘故,对灵气波动十分敏锐,不仅听到了这声音,还感觉到了一股有所收敛的奇特的威压。
缀着那女修身后,陌天歌不远不近地跟着,却见那女修果然往威压传来的地方去了。
陌天歌心中存疑,这方向……果然是元婴修士们所在的方向。
“秦靖和!”突然之间,听到一声大喝,陌天歌心神一震,心头血气翻涌,控制不住从白丝帕上跌了下来。
她猛然抬头,看到元婴修士们所在的大殿上方,出现了一片汹涌的黑云,黑云上隐隐现出一个狰狞的人头。她追着的女修却对这威压毫无所感,回头对她妩媚一笑,瞬息不见了踪影。
陌天歌脸色一变,顾不上研究这女修究竟使了何种术法消失的,因为她感觉到这威压……绝对是元婴以上修士!
大殿里的元婴修士,在这一声大喝之后,全数出来了。
玄清门如今共有六位元婴修士,再加上来贺的十数位元婴客人,足有二十来位元婴修士。陌天歌扫过一眼,心中放下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任凭对方如何强大,也是安全无虞。心中又感到奇怪,且不说这么多元婴修士,这里可是太康山,玄清门的护山大阵不是摆着看的,这人竟然有胆闯进来?而且看其气势,还有可能是魔修!真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师父哪里得罪了这号人物。
众多元婴修士看到黑云,或是沉着脸色,或是不解。
“这是……”
“松风上人!”有人低声自语。
脸上有着不解的元婴修士,顿时个个变了神色。
光头修士吃惊道:“原来他还活着!”
这一群人,惟有震阳道君和靖和道君神色镇定。此时,靖和道君已飞身而起,沉声道:“松风!今日是我徒结婴大典,你若要来寻仇,他日再说!”
黑云中传出一声冷笑,狰狞的鬼脸亦扭曲了一下:“怎么,秦靖和也有示弱的时候?你徒弟结婴大典,可真是个好日子,要是我徒弟还在,大概这会儿也可以结婴了吧!”
靖和道君亦是冷笑:“松风老儿,我这是给你面子!这里是我玄清门的太康山,还有如此之多的元婴修士,就算你是元婴后期修士,动起手来你也没有胜算!”
话音一落,黑云里传出一阵怪笑,笑罢,云上的脸透出凶狠的神色:“秦靖和,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还想拉上这么多人对付老夫?!”
靖和道君脸色沉着,并没有被激怒:“你当我秦靖和是那种有手没脑的人吗?活到我们这岁数,还争这点脸面?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既然这样,还送死做什么?”
“好好好!”黑云大笑道,“秦靖和,我小看了你!不过今日,便是你们都在,我也想玩玩!”
此话一出,黑云气势顿强,下面元婴初期的修士,竟也觉得透不气来。
陌天歌此时体内灵气翻涌,一时控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她双眼一扫,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个转角,没有人看到,当下祭起白丝帕,借着法宝的灵气动荡,藏住开启虚天境的光芒,数息之后,遁进了虚天境。
进了虚天境,吞下一颗碧珩丹,稍稍调息之后,陌天歌一点眉心,珠子在她眉心浮出,她将一道法诀打在珠子上,虚天境的天空撕开了一道裂隙,看到了外头的情景。
在这段时间里,震阳道君已经站了出来,飞至靖和道君的身边,高声道:“松风兄!若我这位师弟有什么得罪的,还请看在老夫薄面上,暂且揭过。今日是我玄清门新晋元婴修士的结婴大典,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如何?”
那黑云上的脸张开嘴笑了两声,声音稍稍和气了些:“震阳道兄,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你如今道法更加精湛了啊!”
震阳道君亦露出笑脸,拱了拱手:“客气客气,松风兄数百年未曾露面,倒叫我们这些老家伙好生想念!”
“是吗?那我改日可要好好上门拜访了!”
听到这句话,震阳道君以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立时道:“如此就多谢松风兄这个情分了。”
“先莫谢我!”松风上人却是冷哼了一声,一下变了语气,冷冷道,“震阳道兄,明日事归明日,今日我却是冲着秦靖和来的,你也不必与我套交情!”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竟是将震阳道君堂堂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视为小辈,震阳道君笑着的脸一下涨紫。他是元婴后期修士,又是天极第二宗门的首座太上长老,何曾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他冷了脸色,道:“松风兄,你不给老夫这个脸面,老夫也没办法。不过,今日是我玄清门的好日子,阁下又上门来找我师弟的不是,那我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袖手旁观。阁下有什么见教,只管说吧!”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威胁,若是松风上人不退一步,那么震阳道君便会与靖和道君一起围攻于他。
“哈哈哈……”黑云大笑起来,“徐震阳,你我虽然同为元婴后期修士,但我老实说一句,修为你不输我,斗法却必定不及我,你服不服?”
震阳道君脸色不变:“我玄清门人,从来不怕承认缺点。我斗法虽然略逊于你,可你想要胜我也难,若是我与靖和师弟二人联手,嘿嘿!”震阳道君只是一笑,目光中却透着冷意。
黑云涌动了一下,上面的脸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眼前二人。
听到此处,陌天歌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在天极,共有五位元婴后期修士,天道宗两位,玄清门、古剑派各一位,还有一位却是个散修,便是松风上人。
这个松风上人,从修士的角度而言,相当地了不起。据说他千年前不过是个小门派的修士,后来该门派被灭门,他就失踪了。数百年后,此人重现天极,竟已晋阶元婴,也不知遇着了什么机缘,其实他不过是三灵根的资质,能修到结丹已是极好了,可谁料到他后来还晋阶了元婴后期!
此人一身所学非常博杂,功法靠近魔功,斗法极厉害,便是擅长斗法的古剑派剑修,亦有不少折于其手下,古剑派的元婴后期修士元瑛剑尊曾亲自寻他理论,却也没在他手底下讨到过好处。如此论起来,天极元婴后期修士虽有五个,要说天极第一修士,多数人还是认为松风上人最强。
但这人心性与靖和道君有几分相似,十分好斗嗜杀。而靖和道君到底是道门中人,关系到心境修炼,并不会滥杀无辜,很少取人性命。可这个松风上人,在这一点上完全不像个高阶修士,竟是视心境修炼为无物,喜怒无常,有时连凡人也杀,十分令人不齿,故而没多少人愿意承认其为天极第一修士。
不过,陌天歌昔日听说,这个松风上人数百年没出现过了,以其千余岁的寿元,许多人以为他坐化了,天极的元婴后期只剩下四人,却不想今日竟在玄清门出现,而且还是来寻她师父麻烦的。
师父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煞星?刚才提到徒弟,莫非师父杀了这个松风上人的徒弟?
陌天歌正想着,又听那松风上人道:“秦靖和,你那宝贝徒儿秦守静呢?这么个大好的日子,居然也不出来?”
靖和道君嘿嘿一笑,道:“我那徒儿如今已经结丹后期了,正在闭死关,除非结婴,否则是不会出关的。”
“结婴……”黑云阴沉沉地笑了一下,“这小子倒是好运,这么快就结丹后期了。不过,凭他的资质,结婴不易吧?”
靖和道君却笑道:“以松风老儿你的资质都能结婴,还能晋阶元婴后期,我那徒儿有什么不成的?”
“我?”黑云上的脸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秦靖和,你拿秦守静跟我比?不是我说,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虽然黑云上的脸是模糊的,但人人都感觉到了他的轻蔑之意。在西昆吾,谁要于修炼一事嘲笑秦守静,多半会被人认为是嫉妒,一个双灵根的修士竟比许多单灵根异灵根修士更天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眼下说这话的是松风上人,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却没人会说他怎样,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当然有资格蔑视一个区区结丹修士,哪怕其人是千年难出的百岁内结丹的天才。
靖和道君原本急躁躁孩子一般的性子,今天却冷静得很,半点也没被挑动,反而笑眯眯地:“是吗?我说松风老儿,你自视也太高了,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个人不人魔不魔妖不妖的怪物吗?你在别人面前摆威风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我面前摆,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番话冷嘲热讽,说得松风上人立时勃然大怒:“秦靖和,你——”
“我怎么?”靖和道君仍是笑眯眯的,只是陌天歌当他的徒弟时间也不短了,敏锐地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看来师父已经想动手了,“唉,你说你啊,明知道我清楚你底细,还跑上来让我笑话作甚?”
此话出口,众多元婴修士都是奇怪不已。这个松风上人难道有什么秘密被靖和道君知道了?
黑云忽然急剧涌动,威压亦是瞬息之间便压了下来。震阳道君立刻祭出一面八卦盘,此盘不知什么材料所制,除了上面绘的八卦,通体褐色,震阳道君一祭出来,便迎风涨大,待到与黑云相似大小时,八卦眼里射出黑白两道光线,交织成网,牢牢地将大殿周围圈住,却是在保护修为低一些的修士,免受其威压的压迫。
“哼,雕虫小技,我就先与你们过过招!”黑云亦是瞬间涨大,几乎扑面而来,陌天歌身在虚天境中,虽没有感觉到,但从靖和道君的侍女明夏与婉秋立时吐出数口血的反应看出来,此时灵气波动极大,幸而在场元婴修士甚多,玄因道君一挥手,给她们二人加上了一个防御罩,才止住了她们的吐血。
若是在虚天境外,陌天歌必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仔细观察顶尖元婴修士之间的斗法,此时她一不担心自身安危,二不担心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的安危,便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来。
松风上人此招一出,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立刻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这两个老头虽然不久前才打了一架,大敌当前却也可以看得出他们默契极佳,瞬息之间便形成了合围之势。随后,靖和道君祭出一个葫芦,震阳道君则是一块小巧的石头。
黑云涨大之后,靖和道君的葫芦立时喷出火来,震阳道君的石头一掷而出,瞬间变大。
陌天歌正欲细看,然而她境界到底太低了,元婴中后期的修士斗法,身法动作又岂是她能看清的?只见飞沙走石,火光四迸,黑云汹涌,竟是看不出什么情况。
靖和道君是火灵根,震阳道君是土灵根,这两人合力斗法,当真是应了一句成语,灰头土脸,火尽往人家身上烧,土还往人家身上洒。幸而松风上人眼下是一朵黑云,压根不怕脏,不然只怕也像那日他们二人打完架一样,狼狈不堪了。
数刻过后,这三人斗法终于慢慢停了,陌天歌这才看清,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联手,竟也没拿下松风上人。不过,看黑云上面的脸闭着眼的模样,恐怕也不好受。
三人分开,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各自盘腿坐下,黑云则是闭目休息。
玄清门其余元婴修士,都看得出这松风上人也不能将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怎样,便也没动手。
许久之后,黑云先睁开了眼睛,声音从里面传来:“秦靖和,你且告诉你家那小子,杀我徒儿之仇,我早晚会报!他最好窝在门派中等到我坐化,否则,我必要取他性命!”
说罢,黑云轻易地突破了震阳道君的八卦盘布下的光网,倏忽离去。
陌天歌在虚天境中松了口气。这松风上人敢这样大喇喇上门来,恐怕也是吃准了无人能拦下自己吧?想来也是,元婴修士本就难以诛杀,何况是秘法宝物极多的元婴后期修士?看这些元婴前辈们淡然的反应,也是根本不准备拦住此人吧。
只是,却不知松风上人所说的杀徒之仇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秦守静杀的?
思来想去,陌天歌又想到最开始与她动手的女修,若不是她有钟沐灵赐予的法宝,与那女修相斗绝对不会这么轻松,此女混进玄清门,又在松风上人出现之时消失,莫非亦是松风上人的徒子徒孙?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究竟,她摇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眼下该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才是。
159、自相
颜若书发出门派传讯符,只见那传讯符飞上半空,绕了一圈,却又落回颜若书的手上。
“这……”颜若书有些无措。
陌天歌皱皱眉头,道:“算了,看来在这幻阵之中,连传讯符也失效了。”既然是个幻阵,自然有所限制。这下可怎么办呢?假若整个山谷都是一个幻阵,哪里才是出口?
这山谷四周都是峭壁,惟有天空……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还是摇了摇头。即便筑基修士可以飞行,只怕空中也是幻阵的范围吧。
两人在山谷转了一圈,没找到其他人,仍旧回到石像前,在祭台上坐了下来。
这颜若书见陌天歌身陷重围,却仍然心绪平静,不自觉有些依赖她。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一直拉着她说话。
原来她们碧轩阁三位女修,此前就是与她一同往这边赶来的,结果后面她加快速度,她们就落在了后面。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他们入谷大概半个时辰后,颜若书五人也在那山崖上遇到,那姓陆和姓王的两个男修亦是同门修士。他们在山崖上的炼气修士口中得知,已有四个筑基修士结伴下谷,还知道谷中有罡风瘴气等物,五人便结伴下谷。
与陌天歌他们不同,这五个人是按那两个男修的指挥,布成阵法抵御罡风的,不过这种按方位布成的阵法,哪里比得过陌天歌的白丝帕,他们不过下了百丈,就觉得难以抵御。这时候也不知怎的,罡风一下子就弱了,他们才得以顺利下谷。一进山谷,竟发现与高空的罡风瘴气之险完全不同,宁静美丽得像个世外桃源。他们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个石像。
陌天歌听到此处,已明白事情大概经过。被罡风扫下来后,自己根本没有晕多久,之后发现石像,破了阵法,罡风因此减弱,他们一行五人才能顺利到达谷底。
了解了事情经过,陌天歌心中更疑惑了。那阵法经过数千年,早已没了当初的威力,所以她才能破得那么轻松,可没想到,这阵法竟然还能影响谷中罡风,这么说来,当年的威力岂非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隐藏小灵脉、祭台阵法、神秘五行台、还有这个明明知道是假的却无法识破的幻阵,此间主人着实可怕。再加上此谷分明美如仙境,却在半空布满了瘴气和罡风,倒像是刻意不让外人知道。结合这些,听起来倒像是什么高人隐居在此。
只是,那石像与祭台又如何解释?这两者出现在一个地方,倒像是凡间供奉神祗的样子,这里却又处处留有修仙者的痕迹……莫非说这谷中曾有凡人,将此间居住的修仙者当作神来供奉?
脑中想了数个可能,那颜若书仍然喋喋不休,陌天歌听得烦,便站了起来:“颜道友。”
颜若书怔了怔。
“我们还是分头寻一寻,若是遇到别人,就在此处会合。”
“这……”颜若书有些不知所措,她一个人着实有些害怕。
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陌天歌就心软了一下。她看这人太软弱不顺眼,但对方其实只是个有些胆小的女子罢了,又没什么坏心眼。
她缓了语气:“若是道友不方便,就在此处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颜若书听得此话,感激地点头:“好,叶姐姐,你要小心啊。”
陌天歌给了她一个微笑,便驭起白丝帕,飞身而起。
刚才与颜若书在一起,她们只大概寻了一遍,这次没有颜若书在旁叽叽喳喳,陌天歌仔细地一个石台一个石台地寻过去。
丁字型的山谷,石像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最下面的那个勾里,还有一横一竖长长的谷道。
树实在太多太高,枝桠茂盛,飞行不便,陌天歌干脆下了白丝帕,顺着藤桥一路随意走着,若是碰到五行台,就直接由五行台带着到下一个点。说不定那几个人也是如此,她这样还能碰巧寻到一两个。
行走在藤桥树木之中,听到虫声唧唧,鸟鸣于涧,灵兽嬉戏,陌天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般世外桃源之地,便是隐居一辈子,也是好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划而过,她立刻将之扫出脑海。她自己有一个虚天境,里面不也是个世外桃源?又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是放任这个念头,只怕这个幻阵她真的一辈子出不去了!
走了这一阵,忽然神识感觉到微弱的灵气波动。陌天歌精神一振,顾不得其他,在藤桥和五行台之间交替,往灵气波动处赶去。
灵气波动越来越清晰了,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是三个修士在动手。其中一人的灵气有些熟悉。
踏上又一个五行台,转过一个转角,陌天歌已经看到了。
是那陆王两个男修与方正道人,这三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打在一处。另外奇怪的是,那陆王二人虽然联手与方正道人斗在一处,却又时不时地给对方下绊子——简直就是三方互杀!
若是单纯路上遇到,陌天歌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们,三人便是同归于尽也不关她的事。可眼下他们是一起在这谷中遇到幻阵的,又各自站在五色石台的一台之上,谁知道死个人会不会出事?
想到此处,陌天歌祭出白丝帕,一边快速飞近,一边喝道:“住手!”
那三人一起向她看来,却是忽然都转了方向,法器法术纷纷向她攻来!
方正道人口中叫道:“叶道友,你莫来掺和,此物是我先发现的!”
陌天歌一怔,来不及想这话中含意,三人法器已经攻到。她抬手一展,砖墙落下,把三人的攻击全数挡下。同时,飞天梭出手,炼神诀亦大放威压,这三人顿时感觉脑子一麻,动作慢了一步,各自被飞天梭化成的金芒围住。
但这三人亦不是庸手。困在此谷中的九个人,姚氏夫妇,碧轩阁三个女弟子,五人是筑基初期,他们四人都是筑基中期。
同时面对三个筑基中期修士,陌天歌心中并不畏惧。但即便不畏惧,却也十分难办。
借着炼神诀第二层的威压抢得先机,又使飞天梭一化为三,同时困住三人,下一刻,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各出手段。
方正道人使的是一柄拂尘,虽然不是什么高阶法器,却胜在经验丰富。那陆姓和王姓两个男修,一个使剑,一个却是符修,三人同时攻来,任是陌天歌法宝强大,也一时身陷危机。
这个时候,前段时间与叶景文整日切磋的好处显示出来了。
叶景文是剑修,斗法手段又超过同境界修士,他有一招千方残光剑威力极大,同时放出数百道剑气攻击敌方,无异于与数名修士同时斗法。
此时见这三人同时攻击,陌天歌炼神诀已准备好,一时威压大放,飞天梭一合而收,再次出手,直指那王姓符修。同时,迷魂灯亦祭了出来,白丝帕更是牢牢挡住他们的攻击。
数种手段,同时而发,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这便是她与叶景文切磋的结果,出手越快,手段越多,胜算就越大。
迷魂灯大放光芒,飞天梭布阵,炼神诀压制,一时之间,三人被她压得停了一停。
陌天歌便喝道:“清醒一些,这是幻阵!”
她此言一出,又被炼神诀压制住了神识,这三人呆了一呆,有些清醒过来。
陌天歌抓住时机,叫道:“你们想什么,这里就会出现什么,千万别中圈套!”
这三人终于停下了,方正道人满脸疑惑:“假的?”
陌天歌松了口气:“不错,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各自想一想别的东西。”
这三人半信半疑,转头看着身后,陌天歌这才发现,岩壁上生着一株通体雪白的花,仙气缭绕,仿若仙子降世。
她恍然大悟。这是白玉雪莲,少见的从太古时传下的品种,可以炼成一种叫做天香丸的丹药,此丹可以助人突破瓶颈,便是元婴修士也有效果,难怪他们三人会为此打起来。
不过,她的虚天境中就有几株,年份比这个高多了,她没必要眼红。
这三人其实一直在观察她,若她看到此物动了心,就第一时间诛杀她,但陌天歌看到这白玉雪莲,脸上只是出现了恍然之色,又平静了。三人这才听她的话,试着想其他东西。
那白玉雪莲忽然一下化为青烟,消失在空气中,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变成了一株紫气氤氲的灵草,迎风摇曳,灵气缠绕。
紫茵草!三人脸色大变,互相一看,都沉默不语。
陌天歌知道他们信了自己的话,舒了口气,将自己的法宝法器收起,走近:“你们看到了,在这里,你们心里想什么,就会直接出现在你们面前。什么灵草奇花,都是假的。”
方正道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最后长叹一声:“看来是老夫太心急了,如此倒是要谢过此间主人,若非这个幻阵,老夫也意识不到自己差点就有了心魔。”
听这句话,看来想像此处有白玉雪莲的人就是方正道人了。也是,他年纪不轻,又没宗门做靠山,定是最着急的。白玉雪莲炼制的丹药可以助人突破瓶颈,必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所以一到此处,就希望在此寻到这种奇药。
陆王两个修士听得此言,脸上亦有愧然之色。他们不但同样相信了,还为此同门翻脸,即便两人不提,心中已有了芥蒂。
方正道人向陌天歌一揖,诚恳道:“叶道友,此次多谢了。”
陌天歌颔首受了他这一礼后,问道:“方正道友,陆道友,王道友,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答话的仍然是方正道人:“我从五行台上消失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不远处。一路慢慢走来,在此发现白玉雪莲,正要采摘,这两位道友冲了出来……”他瞥了陆王二人一眼,虽然保持了礼貌,目光却也有些不屑。
显然这陆王二人看到此物,亦想收入囊中,并且同门反目。
陌天歌没兴趣探究这些,扫了陆王二人一眼,便问:“你们可曾见过其他人?”
三人一齐摇头。
方正道人问:“那叶道友呢?此行经历了什么?”
陌天歌道:“我被传到石像那里,遇到了颜道友。但颜道友与她两位师妹失散了,另外,姚道友伉俪也没有看到。”
“那叶道友如何得知此处是幻阵?莫非也遇到了什么?”却是那陆姓修士插嘴,眼中有怀疑的神色,显然以为她们也遇到了这种事情。
陌天歌淡淡道:“我与颜道友相遇,发现彼此身上穿的是那石像上的衣着,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一试之下确认这是个幻阵无疑。”
“哦?”这个答案让陆王二人颇感意外,但刚才已见过她的手段,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动起手来着实可怕,身法迅如风雷,法宝又厉害,虽然与他们一般是筑基中期,却敢一人对上三人,还不露败相。他们原以为自己是宗门修士,不太看得起这伙在俗世出现的修士,以为这女修与姚氏夫妇和方正道人一样是散修,不料竟如此厉害,此时心中已认定,陌天歌必然也是宗门修士无疑。
“叶道友,眼下怎么办?”差点三人自相残杀,幸好被陌天歌点醒,方正道人此时非常客气。
陌天歌想了想:“我们还是先找到其他人吧,我们各自在五行台的一台之上,也不知道其他人没通过考验会怎样,要是他们出了意外,却牵连了我们,可就不妙了。”
三人一想,也是如此。他们分别站了五行台中的一台,说不定已经被认定是一体的了,若是其中有人没通过幻阵,此阵变为杀阵怎么办?就这么把性命交代了,那可就冤枉了。
“叶道友说得是。”方正道人首先赞同。
陆王二人对看一眼,也点了头:“那我们先去找人?”
“分头找吧。”陌天歌道,“这样找起来也快一些,我与颜道友约定,在石像集合,找到人我们就去石像好了。”
“嗯,以防万一,我们两两分队?一个人容易着了道,有个人在旁边提醒也好。”方正道人如此提议。
陆王二人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他们刚才大打出手,显然彼此已经有了芥蒂,然而在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彼此可以信任一些。
“那就这样吧。”陌天歌先开口,“陆道友,王道友,你们是师兄弟,自然是在一起的,我与方正道友一路,如何?”
陆王二人哪里会不答应,都点了头,四人便两两分队。
与方正道人一起搜寻,陌天歌觉得轻松了些。方正道人可是混迹修仙界许久的老修士,不会像颜若书那般叽叽喳喳,而且处事比她还老道些,两人很快一路搜寻过去。
方正道人与陆王二位修士相斗的地方,是丁字横竖的三叉路口,陌天歌是从石像过来的,他们分成两队,自然各自往相反方向,丁字上面那一横两边找去。
“叶道友!”搜寻到半路,方正道人忽然在对面的石台上喊了一声。
陌天歌转过头去,看到另一个五行台上的方正道人向她招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她闭目放出神识,果然发现细微的灵气波动,不禁对方正道人的神识颇感佩服。早在入谷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肯定也修习过强化神识的法术,没想到竟如此之强,她都忽略过去了,却被方正道人感觉到了。看来,姜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不错,即便修为比她浅些,这方正道人着实不可小视。
两人遁着灵气波动追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却是颜若书那两个师妹。
陌天歌有些诧异,那陆王两个修士也就罢了,男修看重身外之物,性格上也更具侵略性,遇到宝物,便是同门也有很大的可能互相争夺,但这两个可是女修啊,女修少有遇事大打出手的,何况她们还是同门师姐妹。
方正道人亦是感到诧异,两人慢慢飞去,果然是那两个碧轩阁的女修,彼此打了起来,而且看她们打斗的样子,根本未曾留情。
“贱人!”打斗之中,其中穿黑衣的女修大声叫道,“你还敢对我出手!”
另一个穿黄衣的女子,陌天歌记得曾被这黑衣女修称为“云师妹”的女子收回自己的法器玉环,冷哼一声:“柳师姐,可是你先动手的!”
“你——”这个被称为柳师姐的女修扭曲了面容,满脸愤恨。
“叶道友!”还未飞近,方正道人停了脚步,轻声道,“你看那边。”
陌天歌顺着方正道人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惊。却见这两个女修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风流潇洒,十分英俊。
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上有灵气波动,陌天歌感觉了一下,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她沉吟了一下:“这……不是真人吧?”
方正道人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依我看,应该不是。”
陌天歌已知道,在这幻阵之中,可以幻化出二阶的灵兽,想来幻化出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也不成问题吧?这人出现在两个女子相斗的地方,只怕就是两女起冲突的原因了。
唉,又是感情纠葛,对女修而言,果然感情更重于宝物。
此时,“云师妹”已朝那白衣男修靠过去,语气娇滴滴地唤道:“唐大哥,你看柳师姐……”
她话还未说完,“柳师姐”一抽法器长鞭,怒道:“云含烟!你别欺人太甚!扮柔弱装可怜,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污蔑我打你,明明是你污辱我,我才……”
这个叫做云含烟的女子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跟那男修说话:“唐大哥,我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我……”
“云含烟!”听她又开始装柔弱抹眼泪,“柳师姐”忍不住怒喝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鞭子再一次抽了出去!
二女又打成一团。
陌天歌忍不住揉着眉心,这两个人,难道就没发现她们的“唐大哥”根本不对劲吗?亏得还为这男人争风吃醋,居然连人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
要知道,灵兽什么的可以模拟,人却太复杂了,即便模拟得出来,细节处总是有所不同的,既然是爱慕之人,自然可以分辨得出。
方正道人已飞了过去,大声喝道:“两位道友!”
他的到来,终于让这两个女子停了一停,却仍然彼此仇恨地看着对方,只略分了点心给方正道人。
总算“柳师姐”还记得正事,出言问道:“道友,有什么事吗?”
方正道人气恼这两人不分轻重,一言不发,一抬手,法器便往那白衣男修打过去。
两个女子同时大惊失色,刚才还大打出手的两个人,一齐向方正道人攻去。
陌天歌此时已经赶到,白丝帕一挥,将这两个女子的法器全数挡住,让方正道人顺利地打向那白衣男修。
在方正道人的攻势之下,这白衣男修猛然后退,祭出一把飞剑,亦向方正道人攻来。
方正道人没料到一个假的幻像,竟然还能退开反击,怔了一下,反应慢了一步,被飞剑擦过,割下了半截衣袖。
“咦?”握着那半截衣袖,方正道人惊诧不已。
陌天歌叫道:“方正道友,那幻像具有真人的实力,千万小心!”
方正道人反应过来,立刻侧身避过,一抬手,用法术跟这白衣男修纠缠起来。
散修一般情况下是比不过宗门修士或者修仙家族子弟的,因为他们法器灵符灵石之类甚缺,又没有好功法,斗法就处于弱势。但散修之中杰出之人,比之宗门修士亦毫不逊色,因为他们仙路走得万般艰难,具有超过常人的毅力与耐心,又身经百战,能走到后面站在众人之上的,都是心智高绝法术强横之辈。这方正道人虽然还称不上心智高绝,但他混迹修仙界数百年,能混到筑基中期还活得好好的,已证明他某些方面超过别人许多,看他先前与陆王二人相斗,能支撑那么久,就能看出些端倪。
这白衣男修不过筑基初期,修为比方正道人要低一些,又是个幻像,虽然被这幻阵模拟得像个真人,斗法之时却少了真人的灵活多变,被方正道人缠上,不过片刻,就露出了败相。
那云含烟和“柳师姐”二人眼见“唐大哥”险相频出,都提心吊胆着,偏偏被陌天歌拦着,不能上前,一时两人都怒了,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陌天歌攻来。
陌天歌见她们一人使出数把法器,一人丢出一大把符箓,简直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心里也恼了,想给她们一点教训,当下也不留情。
飞天梭白丝帕一攻一守,将此招化解,炼神诀威压瞬间放出,两个女子身形都是一顿,陌天歌毫不留情,飞天梭的金芒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各自分头出击,往二人身上刺去。
金芒去势汹汹,气焰滔天,再加上陌天歌又以炼神诀的威压压制她们,二女此时已无还手之力,眼看着金芒往自己身上刺过来。
“啊——”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陌天歌收起自己的法宝和法器,落在地面上,冷冷地望着这两个女子。
那边也传来“啊”的一声,却是方正道人将那白衣男修的幻像灭杀了。
这两个女子听到这一声,一齐转头去看,齐齐喊出声来:“唐大哥——”不顾伤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那白衣男修身边,扑到他身上,看他气息尽绝,都大哭起来。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对看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方正道人是见惯世事的,看不惯这种不晓事的宗门弟子,陌天歌见这二女到现在还没发现不对,心中也是不喜。
“你们……”哭了一声,那“柳师姐”满面泪痕地爬起来,脸上露出狠绝的神色,“我跟你们拼了!”
陌天歌怒上心头,冷哼一声,抬手一压,刚才已经留了情的金芒从她们体内破体而出,二女都是“啊”了一声,跌倒在地,肩头被伤。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的唐大哥怎么会在这里!”陌天歌喝道,“连幻像也分辨不出,早知道让你们自相残杀死了算了!”
听到她这句话,两个女子都是一怔,眼泪还不干,愣愣地看着她。
“幻像?”那“柳师姐”沙哑着问了一句。
陌天歌恼火得很,扭过头不想跟她们说话。方正道人只好上前,解释道:“两位道友,你们仔细想想,你们的师兄是怎么来的?”
两人怔了一下,彼此看了一眼,那云含烟不确定地道:“我跟……柳师姐走到这里,正说着话,就看到唐大哥从那边走过来。”
“那你们是怎么跟你们唐大哥说话的?”
“……”二女都是沉默,过了一会儿,那“柳师姐”才答道:“我们一看唐大哥就吵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两个女人……
方正道人也有忍受不住了,眉头叠了叠,才继续说道:“你们冷静想想,你们都打成这样了,你们的唐大哥会一句话也不说吗?”
二女同时沉默,脸上凄哀的神情终于没有了。
就是因为她们一看到“唐大哥”就吵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回忆“唐大哥”该有的反应,所以这个幻像连句话也没有,只会呆呆地站着。可恨的是,这两个女人这样还分不出来!
“行了!”陌天歌冷冷道,“把你们的眼泪擦掉,伤口处理下,跟我们走吧!”
七千字章。上个月断更五天,少更三天,五五两万五,三二得六,总共欠债三万一千字,今天补更两千,合计欠债两万九千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码字而不休,有没有人鼓励下……
180、冲体
得知陌天歌是玄因道君的弟子,任与风的态度立刻变了。原本他对陌天歌虽不像江上航等本门弟子一般不看在眼里,可也仅仅只是维持表面的尊重,现在眼中却带了恭敬的意味。
一个元婴修士的弟子,哪怕仅仅只是记名弟子,也比结丹修士的弟子高贵数倍。而以任与风的猜测,恐怕还是正式弟子,因为玄因道君结婴未久,其弟子必定大部分还在筑基期,而以陌天歌表现出来的修为和手段,足够做结丹修士的入室弟子了。
任与风心中一边更正了态度,一边暗暗嫉妒,怎么别人就有这个运气,拜入结丹修士门下,那么巧师尊居然结成元婴,他就得辛辛苦苦自己谋划?
不过,任他再嫉妒,眼下还得摆出客客气气的态度来。所幸陌天歌也不是骄横之辈,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那边路荣生和向之阳两人伤势终于处理完毕。
“任师兄,”过来唤他们的是那个叫作唐方的筑基初期修士,此人看起来是正法宗九人中最年轻的一个,有些怯生生地看了陌天歌一眼,对任与风道,“路师兄和向师兄伤势已经稳定了,我们这就动身吗?”
“哦,”任与风看了看,路荣生和向之阳果然都站起来,虽然脸色还惨白着,可神态已经自如,那五阶水鲤兽的尸体也处理完了,“那我们继续吧。”
任与风又转头向陌天歌道:“叶师妹,这妖兽尸体,我们出了龙隐之地再分,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一行十人再度会合,由任与风带领,继续前行。
陌天歌默默地跟随着队伍,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路荣生和向之阳两人看样子受伤颇重,即便压下了伤势,只怕动起手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了。任与风太自傲,唐方和于笑然太嫩,艾娴夏侯苑两个女修看起来没什么主见,剩下的还有个叫邱志明的男修,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江上航她倒是熟悉,不管手段还是心智都不弱,可能作为伙伴的也仅仅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个队伍,进入有五阶妖兽守门的地方,着实不太美妙。
她可不相信,任与风所说的只有一只七阶妖兽守门而已这种话,一个有着所谓“神龙之息”的地方,岂会简单?
沉默间,任与风带头停下,转头说道:“各位师弟师妹,神龙碑到了,准备解除禁制吧。”
到了?陌天歌疑惑。神龙碑不是有神龙之息么,为何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抬头看看,周围景致与其他地方也没有差别,仍是深蓝海水,珊瑚遍地。
“叶师妹,”任与风唤道,“神龙碑附近被下了禁制,我们要先解除禁制才能进去。向师弟和路师弟都受了伤,其他人修为不够,你且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陌天歌沉吟了下,点点头:“……好。”现场除了她外,别无其他筑基中期修士。
得了她的允许,任与风指着自己身旁,说道:“此禁制是我们门中元婴前辈所下,我手中有一份暂时解除禁制的方法,所费灵气太多,需要先布置聚灵阵。但临时布下的聚灵阵没法同时容纳这么多人。现在除了我,只有叶师妹修为最高,就请叶师妹与我一同站在这聚灵阵中,到时把灵气传输给我就好。”
陌天歌依言站过去,任与风立刻在两人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聚灵阵。
陌天歌看了看,这聚灵阵制作得不一般,看样子是结丹修士的手笔,这任与风身家也颇丰富了,为何斗水鲤兽时,却没有什么有效手段呢?
来不及多想,聚灵阵布下,任与风已掐起法诀。只见他取出一张玉简,手指一抹,一滴精血逼出,滴到玉简上,一丝光芒从玉简上亮起,瞬息之间,聚灵阵大放光芒,灵气疯狂聚集。
“叶师妹,助我一臂之力!”任与风喊道。
陌天歌一言不发,合掌聚起灵气,抵住任与风的后心,将灵气输入他的经脉内。
玉简的光芒越来越亮,终于汇集起一道灵光,陌天歌只觉得一瞬间,全身的灵气都在疯狂地往任与风身上涌去——确切地说,她现在并不是往任与风身上输灵气,而是任与风在吸取她的灵气!
那玉简吸收了任与风与她的灵气,仍然贪婪地取吸聚灵阵的灵气,陌天歌不得已,摸了一把补灵丹塞到嘴里。可这补充的点点灵气,仍然很快就被玉简吸完。
陌天歌不仅色变,这究竟是什么禁制,有了信物还需这么多的灵气,未免太霸道了!
幸好,她的灵气即将被吸光的时候,玉简停止了吸收灵气。任与风大喝一声,玉简再一次爆开光芒,将数人一起淹没……
陌天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启了,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冲体而来,以一种强横之姿猛然闯进她的经脉。
“啊——”刹那巨痛,从经脉到五脏六腑,都被那股力量碾压而过。她几乎失去知觉。
“叶师妹,叶师妹!”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她,这是——江上航的声音。
江上航有些愤怒地对任与风道:“任师兄,你想害死叶师妹吗?这禁制会反噬,这股力量你竟让叶师妹一人承担!”
过了一会儿,是任与风的声音,带着一些懊恼:“是我没料到叶师妹修为竟如此深厚,输给我的灵气超过了我本身,那力量就自然而然冲她去了,我没来得及……”
然后是那个艾娴盛气凌人的声音:“江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师兄还会故意让你的叶师妹受伤不成?”说到后面,语气已带轻蔑,显然意有所指。
江上航恼怒:“艾师姐!叶师妹是我叫来的,我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
“那你对任师兄吼什么?”艾娴一点也不让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普通弟子,任师兄是精英弟子,你竟敢对任师兄这么说话?”
江上航没再答话,但陌天歌感觉到了他揽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即便对江上航有什么不满,在此时此刻,陌天歌也没了火气。以江上航在正法宗的身份,之前根本不敢得罪任与风,却愿意在这种时候维护她,已是十分难得了。
任与风会不知道?陌天歌在心中冷笑,她虽对此人有防范,却没想到还没进入地宫,这人就设计于自己。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小心,没想到这任与风得知她是玄因道君的弟子,居然还敢如此暗算于她!
不过,想必任与风也不知道,她的经脉异于常人吧?这种有可能会让普通修士重伤的反噬力量,对她而言并不算太严重,只要她稍稍疗伤一会儿,就能恢复八成,到时吃上一颗碧衍丹,稍稍调息就行了。
有人分开她的嘴,塞进来一颗丹药,然后听到江上航的传音:“叶师弟,此事是我护你不周,如果你还有意识,就快些疗伤,我会安全带你出去。”
陌天歌听得此话,咽下丹药,默默地运息。
也不知江上航给她吃的是什么丹药,一落入她的腹中,就有一股冰凉的灵气漫延开来,一下减轻了她的疼痛。
“江师弟,”任与风此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懊恼,“看样子,你与这位叶师妹关系非凡啊!”
江上航冷冷道:“我曾与叶师妹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不比一般。”
“这么说,你现在对我很不满喽?”
“不敢!”虽然说着不敢,江上航的声音却没像以前一样软下,“任师兄做事,自然不用向我这样的普通弟子交待。”
“你知道就好!”艾娴插话道,“如果没有任师兄,我们根本进不来,谈何寻宝!你不会蠢到为了你的叶师妹跟我们翻脸吧?”
“当然不会。”江上航慢慢吐出口气,“我毕竟是正法宗弟子,诸位师兄师姐身份在我之上……”
“江师弟你一向明理,没让师兄失望,”任与风前所未有地和善,“我们都是同门弟子,何必为了他人失了和气?既然叶师妹不幸受了重伤,我们也无可奈何,寻宝要紧。我们且先进入地宫,出来之时再把叶师妹带走……”
“任师兄!”江上航道,“这里并不是那么安全,把叶师妹一人放在这里,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我们寻宝也是有危险的嘛!”此时的任与风虽然没有了那种高傲,那种油滑的腔调却更让人不舒服,“要是叶师妹真的那么不幸,那也只能怕运气不好了。”
“……”江上航许久没说话。
任与风又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当然了,江师弟你要是想陪叶师妹,我也没办法。这样好了,这地宫入口,我们也不关闭,等叶师妹醒了,你们俩再进来,如何?”
话说得好听,可那地宫之中什么情景,只有他知道,纠集了这么多人来此处寻宝,却把他们两人丢在这,到时进了地宫,他们能有几成生存的几率?陌天歌在心中冷笑了,这个任与风,着实无耻,还暗算于她,若是等她伤好,必要讨还这笔帐!
江上航一直没有说话,陌天歌可以想像他心中的挣扎。他渴望着变强,渴望着晋阶,寻宝之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叫他放弃,着实不甘。
其实,江上航便是不留下来,陌天歌也不担心什么,她的伤并不重,随时都可以起来。但她还是期望,江上航能留下来。
刚刚决定不说废话,破功了……昨天又悲剧了,幸好是凌晨更新的,今晚不睡,写上一晚,写多少算多少,希望状态好点。
184、四散
六个人一阵狂奔,但这水下地宫太大了,他们进来足有半日,哪里是一时一刻就能逃出去的。
与此同时,地宫内的神龙之息全部急速地往神龙殿的方向涌去。
陌天歌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通道,一路平静,只有他们携带的月光石的微弱光芒。可这平静之中,却蕴含着让她心惊胆战的威压。
神龙之息在逐渐变淡,所带来的压力也在变淡,可在场的六人,每个人都更恐惧。因为这变淡的神龙之息,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得到这些神龙之息会变成什么样,他们谁也不知道。
奔跑中,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水波涌动,地宫摇晃。
六人都是脸色巨变。这吼声低沉而听不清晰,但其中威严之意他们都听出来了。神龙之威……难道,任与风当真成功了?!
“几位师兄……”唐方叫了一声,脸色很难看,“怎么办?”
邱志明面露苦色:“逃,我们只能赶快逃命,希望姓任的还没完成,我们抢先逃回师门报训……”而后望着自己半拖半拽着前进的于笑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于师弟受的伤很重,我……我带他一起走,你们各使本事,尽快逃命吧!”
“邱师兄!”唐方变色,“你是说……”
“我们总要有人逃回师门报讯,否则的话就一起葬身在这里了!”
“邱师兄说得不错。”夏侯苑目光严厉,“唐师弟!别婆婆妈妈,我们现在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唐方目光一暗,咬了咬牙,点头:“好吧,我们各自逃命,谁能逃得出去,就回师门回报,若是逃不出去,那就……”
“那就算我们自己倒霉。”江上航接口,面上已带了狠色,“出了这水下地宫,我们就分头逃命,总比一起跑逃出去的几率高些。”
除此之外,已是别无它法。
听着他们说话,陌天歌默默无语。他们都是正法宗弟子,彼此之间还有情意在,像邱志明还愿意带着于笑然一起逃跑,虽然那样他的速度会大大降低。可她并非正法宗弟子,与这些人之间萍水相逢,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叶师弟……”此时江上航看到她,犹豫了一下,“你……”
陌天歌知道,在水下自己是及不上正法宗修士的水遁术的,眼下她能跟得上,一是踏云靴威力非凡,二是于笑然身上带伤,拖累了他们的速度。
“江师兄放心,”陌天歌淡淡道,“我遁术虽然不佳,可还有些手段保命。”
原打算找个机会把江上航弄晕了带进虚天境,也算报答了方才留下来保她性命的情意,可眼下他们已有其他对策,她也犯不着如此了。毕竟,她对江上航的信任,还没到费尽心思一定要让他活下来的地步。
江上航目光动摇了一瞬,到最后还是咬咬牙:“那……我们各安天命,若是有缘,他日再聚。”
陌天歌点头,心中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能让她交付信任的人不多,二十岁前,只有二叔一个,二十岁后,是玄清门的寥寥几人。其他偶遇之人,也许会暂时联手,可终究没有全心的信任。
对于江上航,她原也是如此,被他隐瞒来到此处真正的目的,她甚至还是恼怒的,可他愿意放弃寻宝的机会留下来看护她的时候,她觉得也许这个人可以更信任一些。不过,眼下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也罢,萍水相逢各安天命,大家都是天命之下的飘萍,偶一相逢随缘而分,只要活着,也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当年逃离云雾山,他们当时也没想过以后还会重逢。
“好了,别废话了,分头吧!”邱志明喝道,率先冲出地宫。
其他人也没犹豫,一个接一个顺水遁出。
一出地宫,这数人出了神龙碑的传送阵,各自发动水遁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遁出。
陌天歌就看到,四道遁光往不同的方向一闪而逝,转眼已消失在眼前。
她叹了口气,没有跟着一起遁出,而是转回去,又通过那传送阵回到神龙碑的禁制之内。
这四个人,在水中有天生的优势,她是注定被抛下的,若是任与风需时很久,也许大家都可以逃脱,但若最终追上来,那么第一个追上的人就是她。
按住眉心,默念口诀,眉间光芒越来越亮,数息之后,她的身影一隐而没,消失在这龙隐之地中。
她一点眉心,珠子浮出,指尖一划,虚天境中撕开一条裂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有了虚天境,上面所想,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在虚天境中好好地藏着,任凭任与风成为什么样的存在,都无法寻到她。
而她也想看看,所谓的太古神兽,神龙之息,任与风会变得多强。
地宫的入口始终开放着,里面传出来的神龙之息越来越弱,终于,连神龙碑上的气息也开始往地宫涌去——这段时间并不太久,神龙碑附近的神龙之息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陌天歌盯着地宫的入口,她现在身在虚天境,虽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却不能使用神识,不知道任与风是否已经追出来了。不过,既然吸收神龙之息的行为已经停止,那么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果然,过不多久,任与风的身影从地宫入口一冲而出。
看到他的一瞬间,陌天歌皱起了眉头。她并不在外面,无法感应到任与风此时的气势,但任与风的外表,已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任与风的样貌,原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虽然神态让人觉得不舒服,但面容白净。可眼前的任与风,却面目漆黑神态狰狞,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有如入魔一般。
看到他这模样,陌天歌心中“咯噔”一下。龙乃是太古神兽,传闻气势浩然,正气凛然,是天生最靠近神的种族。而不论是神龙碑还是地宫中的神龙像,其神龙之息都是那般浩大而神圣。
但任与风这模样,却仿佛入了魔,寻不到一丝神龙之息的神圣之感。
陌天歌敢肯定,他根本不是吸收了神龙之息,成为所谓的神龙之子,到底怎么回事?
任与风也踏上传送阵,传到神龙碑禁制之外了。
陌天歌想了想,一按眉心,从虚天境里出来,再度走进地宫。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已不知存在了几百万年。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漫长的几百万年,分成了几个阶段。太古、神灭、上古、现在。
开辟鸿蒙,天地化形,神出灵现,此为太古。太古时期足足维持了几百万年,一开始,是神怪妖灵的世界,后来出现了人类,神离开人间,但灵物仍然留存。
妖灵和人类一起生活的这段时期,亦被称为远古。
远古是漫长的太古时期中,比较特殊的几十万年,人类在此诞生,慢慢成为万物之灵,最后出现了修仙之人。几百万年过去,他们有了智慧,向妖和灵学习到了修炼之法,近灵者为仙,近妖者为魔。
仙魔力量渐渐强大,终于爆发了大战,制定了世界规则的神干预了,令足以移山倒海的仙魔飞升,妖和灵迁居另外的世界,留下力量还不够强大的修仙者和修魔者,还在人间。远古时期至此结束。
而神兽,就是这段时期的王者。神兽者,是最强大的灵。它们天生具有灵力,不像修仙者和修魔者,要通过修炼才可以得到法力。它们力量强大者,近乎神,比之仙魔都要强大,它们也是人类修仙者修炼法诀的来源。
这座神龙祭庙,看其祭祀场面,应是人类出现未久,还未修炼出仙魔的时候。太古传承数百万年,远古是其中大约几十万年的一段时间,也是人类起源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神离开人间,神兽就是人类所能接触到的最强大的力量。它们拥有神的血脉,所以神圣浩大,是灵之中最强大的一种力量。
远古年代,神兽,就是人类心中的神。
神龙碑和地宫之中的神龙之息,确实拥有一个神兽该有的雄伟神圣。
如果当真吸收了这样的神龙之息,那么自身的灵气必然也是正直纯粹的,绝对不可能产生入魔一般的黑色。
仙出于灵,魔出于妖,吸收灵的气息,断然没有成为魔的道理!
陌天歌几乎可以肯定,任与风所谓吸收神龙之息的方法,一定是错的。可为什么会错呢?
来自于这个神龙祭庙中的秘法,断没有成魔的道理,否则这浓厚的神龙之息,该如何解释?
灵克制妖,对于修魔者也拥有天生的禁锢之力,神龙之息存在的地方,就不应该出现魔一样的气息。
除非……任与风身上的气息并非魔气,或者……这里的根本不是神龙之息!
陌天歌再度踏入神龙殿。
没有了神龙之息,这座神龙像也没有了之前的威压。
绕过神龙像,踏过唐方等人逃出来的石门。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陌天歌还是被震撼了。
这是一座巨大的骨架,即使早已失去生命上百万年,却仍然残留着可怕的威压。这是神龙之骨。
乘长途后不睡的后果就是迷糊了一晚上……晚上再继续,先去休息了,慢手爬过……
198、美男
198、美男也是祸水
卫浩岚这般决定之后。这些筑基修士都没意见,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些修士,最主要的当然是换取筑基期增加修为用的培元丹,因此卫浩岚首先确定了培元丹的数量,各自分给在场修士。其他补灵丹、净灵丹也不可或缺,但若妖丹材料不够,那只能把配额让给别的修士了。
本来定颜丹不论是在店铺还是交换会上,都是属于不太热门的丹药,可碧轩阁情况特殊,在场差不多二十个女修,驻颜功法本来就不是很多,将近三十颗定颜丹一下被抢了个空,甚至还有两个女修为了一枚丹药争吵起来。
“住嘴!”卫浩岚见状,喝了一声。
陌天歌看得出来,卫浩岚在门中颇有威信,虽然其中也有修为不差于她的女修,但听得她一喝,都安静了下来。
轻微地皱了皱眉,卫浩岚道:“诸位师妹都想要定颜丹的话,那就让夏青师妹向叶道友学来炼制方法,到时你们想要就自己去换。”
这倒是治本的方法。这种保持容颜十年的定颜丹,材料并不算很稀缺,在昆吾,哪怕是炼气修士,出身门派或者家族的,还是能买得起的。假如夏青学了炼制方法,她们碧轩阁每年都会派人出去交换材料,到时炼上几十颗分给众弟子,也就行了。
卫浩岚这么说了以后,这两个女修才算服气了,这颗丹药最后由另一个女修换得。
到后来,陌天歌手中已压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材料,其中数量最多的还属妖丹,五颜六色什么属性都有。可惜的是,最高的也只是四阶妖丹,毕竟五阶妖兽相当于结丹期,他们还都只是筑基期而已,杀五阶妖兽并不容易。
把最后一瓶丹药换出去,终于全部换完,陌天歌正松口气,忽听楼梯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急忙忙地跑上来。
卫浩岚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随后,一个筑基初期的白衣青年出现在门口。
“抱歉,”此人站在门口,白皙的面皮浮上红色,“我来迟了。”
陌天歌看了此人一眼。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不曾见过,但此人她认得。一年多前,在紫微散人的洞府之中,云柳二位女修,曾在幻阵中一起着了道,当时出现的,便是这个白衣男修的模样。她记得,那二人喊幻像为“唐大哥”。
一看到此人出现,在场女修几乎都眉眼带笑,也只有卫浩岚面色严肃一些,但她只是咳了一声,道:“唐师弟,怎么来得这么晚?叶道友的丹药都换完了。”
“啊?”这男修呆了呆,目光移到卫浩岚旁边的陌天歌身上,有些手足无措,“换、换完了?”
“哼!”此次出声的却是之前很少说话的男修之一,语气冰冷,“唐师弟可真悠闲,之前掌门就说过,交换会要准时,你倒好。都迟了一个时辰了!”
“我有点事。”此人有些狼狈地走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个女修站起来,叫道,“唐师弟,我换了挺多丹药,分你一些好了。”
这位唐师弟还没接话,就有另一个女修出声:“乐师姐,你换得也不多吧?再分可就没了哦!”而后转向此人,笑吟吟道,“唐大哥,你忙什么去了?丹药不着急,我多换了一些,要不分一半给你吧。”
这女修年纪看来不大,称呼也跟云柳二人一样。
她声音刚落,就有第三个女修道:“唐师弟还是跟我换吧,虽然丹药不够多,但是我还有很多金属性妖丹,想必唐师弟是需要的。”
“杨师姐!”那个最年轻的女修扬眉叫道,“谁要你的妖丹了?我们今天的交换会,可都是为了丹药来的。唐大哥,就这么说定了,等一下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换丹药。”
“哼!”这第三个女修却不是好性子,听得这话,一反手,抽出腰上的月牙型刀刃状的法器,拍在桌上,“华师妹,要不要妖丹是唐师弟说了算。用不着你代他拒绝!”
这位“华师妹”想必也是张扬惯了,听得此话,二话不出,也拔出腰上飞剑:“杨师姐,我这可是给你脸面,免得唐大哥拒绝你了,你脸上挂不住!”
“你——”
“够了!”卫浩岚终于喝了一声,“有贵客在,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唐师弟的丹药你们也不用操心了,刚才以门派名义换下来的就归唐师弟。”
“卫师姐!”谁知这一次,卫浩岚的话也没起作用,那位华师妹一点也不认输,横眉怒目,“你这可是假公济私,门派的丹药,你倒拿来做人情!”
听得此话,卫浩岚冷下脸。
那位杨师姐此时插话道:“掌门师姐是掌门,做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对?倒是华师妹你管得太多了吧?你可不是唐师弟的双修夫人,也没你的份!”
此话一出口,那华师妹勃然大怒:“有没有我的份不是你说了算的,这要唐大哥自己决定!”
“对,要他自己决定,华师妹你这么凶。还想要唐师弟看上你?省省心吧!”
“……”
陌天歌默默地看着热闹。原以为碧轩阁的女修比外头争风吃醋攀比炫耀的女子好很多,看来也要看是什么人。今天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居然还有为了男人吵成这样的,看来,不但红颜是祸水,美男也是祸水。
这般想着,瞟了一眼那个呆在原地的白衣男修。嗯,脸蛋是够俊,可这副呆样,手足无措的,哪里及得上秦羲的半点气度。真不知道这些女修看上他什么。男人不是俊俏就好,气质风度才更重要,就像秦羲,也没有俊到惊天动地,可气度风华,卓然出尘,不知比这个唐师弟好上多少……
“都给我住口!”
被卫浩岚的一声大喝惊回神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心中懊恼,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卫浩岚显然被激怒了,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几个修士,脸色沉下:“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眼里还有我这个掌门的话,就都给我闭嘴!”
“你……”那位华师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卫浩岚的模样着实不像开玩笑,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坐了回去。
卫浩岚望向那位唐师弟,目光依然是冷的:“唐师弟,既然来晚了,丹药就不换给你了。”
“是……”这位唐师弟低低应了声。
陌天歌心中暗想,便是卫浩岚不给他留,自然还有别人愿意换吧?这个方法对这位万人迷唐师弟可没用。
“行了。”卫浩岚缓了脸色,“下面你们自由交换吧。”
听她说出这句话,气氛这才一松,二十几个修士之间,各自凑在一起私语。
卫浩岚转过头,对陌天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管教不严,让叶道友见笑了。”
陌天歌淡淡笑了笑,不甚在意:“卫掌门不必介意,这种事我在昆吾见多了,没什么。”
“是吗?”卫浩岚今日却没什么谈兴,说道,“现在是自由交换时间,我就不耽搁道友的时间了,道友自便,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陌天歌点头:“卫掌门请。”
卫浩岚一笑,匆忙起身离开。
卫浩岚一走。立刻有人找上陌天歌,却是那位华师妹:“叶道友!”
陌天歌此前见这女子行为跋扈,心中不喜,脸上便也淡淡的:“这位道友,有事吗?”
这华师妹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观察别人有没有看这里,而后悄声问道:“叶道友一定还有丹药吧?我再加些东西与道友换如何?如果道友不再与别人换,我可以出两倍的妖丹。”
陌天歌轻微地皱了皱眉,没答话。
这华师妹看她不答,加了一句:“叶道友,我可是我派清妙长老的血缘后辈,要是你肯换给我,我就向家祖说说你的好话,到时家祖接见你,说不定一高兴就赏你好东西呢!”
本来陌天歌还没觉得怎样,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发笑。倘若她是个散修,说不定不会放弃结交一个结丹修士的机会,可她明白说过,自己是玄清门弟子,奉师命下山游历的,玄清门的精英弟子,需要讨好碧轩阁这样的小门派的结丹修士吗?
看来这个华师妹,还真是上头有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别说自己的财物并不逊于普通的结丹修士,单凭这一手炼丹术,能一下拿出十几瓶丹药,这碧轩阁的长老恐怕还想结交她。
“叶道友!”看她还是没立刻答话,这华师妹竖起眉头,不悦道,“我可是愿意多出妖丹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陌天歌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道友想多了,我此前已经说了,就这么多丹药,便是想换,我也变不出来。”
“你——”华师妹气恼,明显不相信她的话,最后又不甘心,威胁道,“你可想好了!”
陌天歌仍然语气淡淡:“我是真没有,想换也没得换。”她才不担心这个刁蛮小姐的话,先前她没把握,可现在见识过碧轩阁内部的情况,她心里清楚,自己有这一手炼丹术在手,就不怕碧轩阁不守信。再说,卫浩岚都不把这位大小姐的话当真,她怕什么?
220、危机
任与风望着脚下,偌大的碧轩阁内,零零散散站着数百的修士,却无一人身具死气。他忍不住扭曲了脸庞,怒瞪着眼前的两位长老:“老太婆,坏我好事!”
清妙长老提鞭而立,纱帽下的面容冷凝:“你这魔修,死到临前,还敢如此嚣张!”
“死到临头?”任与风轻蔑地扫了一眼,脸上浮起戾气,“就算死到临头,还有你们给我垫背!”
“哼!”清怡长老冷冷望着他,放下捂着胸口的手,“能灭杀了你,我们两个老太婆,死又如何?你杀我弟子,灭我碧轩阁,今日这笔帐,我们师姐妹要好好跟你算算!”
任与风却狂妄:“哈哈!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清怡清妙二位长老不再多话,二人互望一眼,各自捏起法诀。
只见两人身上腾起艳红的光,如血般浓烈凄艳,这光越来越亮,血色也越来越浓,慢慢地,两人身上的光融合在了一起。
任与风见状,却是不敢大意。刚才他与两位长老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他以为自己的神功必定能很快打败她们,结果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落了下风。
他虽神智已经不大正常,却没有变笨,立刻明白,两位长老必定在得道塔中修炼了某种秘术,才会短短二十年,功力就高深到这样的程度。
可他也不认输,有了“神龙之息”,他很快就会元婴,然后化神,纵横人界,飞升成仙!两个老太婆算什么,他一定可以灭了她们!
这样想着,任与风身上死气大涨,黑气下的面容越发狰狞起来。
一瞬间,三个人都动了,两位长老在红光中挥出灵气,任与风的死气也往她们翻涌而去。
两位长老炼制了四年的法宝,叫做禁神鞭。任与风已经根本不能算作是人了,枯瘦如骷髅,等闲的肉体伤害,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她们想出了这种法宝。这种法宝,是专门攻击元神的法宝,这却是任与风很难防住的,他的死气可以保护肉体,却保护不了元神,刚才已经吃了许多次亏。
两位长老一进一退,却不再如原来般一攻一守,而是完全放弃防御,全力攻击。
半空中打得激烈,下面看的人都目不转睛。
这一场斗法的胜负,关系着他们的未来。
是继续被奴役,还是可以活得像个人?当然自己当然选择后者,可现在不是他们选择的时候,只能等,等这场斗法的结果。
红光和黑气越来越亮,再也看不清其他,许多人被这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卫浩岚看了一眼,喝道:“夏师妹,唐师弟,带他们到远一点的地方!”这些人,大多只有炼气修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压。
夏青与唐慎领命。
可他们还没动身,却见上空的任与风,忽然停住,似乎听到了卫浩岚的声音,身形一转,往下面冲来。
两位长老虽然立刻跟了上来,但任与风速度极快,一时之间也无法拦住。
卫浩岚一看,大惊,却见陌天歌也在那个方向,就喊道:“陌长老?!”
陌天歌已经感觉到汹涌的死气,她没说话,再度取出一枚御毒符拍在身上,白丝帕祭出,瞬间涨大如席,往任与风飘去。
任与风看到她,黑气笼罩的脸上,透过一丝恨意,竟是一眼也不再看别人,而向她扑来。
陌天歌抽身急退,白丝帕挡在身前,踩着踏云靴,只听耳边隐有风雷之声,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却出现在任与风身后数十丈外。
这便是紫微洞府中石壁上刻着的瞬移之术风雷闪,紫微散人将之完善,筑基修士也可修习,是石壁上惟一完整的术法。在这二十年里,陌天歌参悟了许久,终于可以用出来了。
任与风显然没见过,呆了一呆,就在这个时间里,二位长老已经追到,禁神鞭同时出手,向任与风卷去。
“啊!”任与风精神未能集中,被打个正着,惨叫一声。
他受了这一击,转过身,狠瞪着陌天歌,死气翻涌。
两位长老却没给他休息的时间,同时催动秘法,禁神鞭上闪过血红的光芒,再度击下。
任与风不肯受死,聚拢死气,再度拼杀起来。
陌天歌悄悄落下,看到周围的低阶修士已尽数退尽,松了口气,向卫浩岚一示意,二人也退远了些。
两位长老的修为,她们是清楚的,已是结丹期的顶峰,而任与风身上死气,明显比二十年前还要浓郁。这一场战斗,可以说是元婴期之下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已经不是她们这样的层次的修士可以插手的了。甚至于,她们连双方如何交手的都看不清,只有死气和红光纠缠着,灵气波动强烈骇人。
陌天歌不由地想起玄因师叔的结婴大典上,震阳师伯和师父联手对上松风上人的情景,虽然气势上不及,但激烈程度却还要超过不少。毕竟元婴修士惜命,而今天,他们却是以命相拼!
“快看!”卫浩岚指着半空中。缠斗中的三人,红光大盛,将黑气全部包裹住了。
陌天歌与她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喜。
然而,黑气慢慢地漫延过来,又几乎将红光压倒。
这场战斗,一直胶着,看得陌天歌与卫浩岚心惊胆战。
如果输了怎么办?她们都不敢去想这样的后果。输了……两位长老会没命,碧轩阁也无法再重建,然后再度经历一次血洗……
想到此处,陌天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身上的死气已经化尽,所以,如果情况不对,她完全可以进虚天境躲避。但是,一同落难,二十年相处,眼见两位长老舍了性命,她不希望是这个结局。
“长老!”卫浩岚忽然叫了一声。
陌天歌抬头,看到天空中的黑气越来越盛,心就揪了起来,同时做好准备,若是……若是两位长老当真输了,她便带卫浩岚进虚天境躲避一时!
可就在红光被压缩得几乎没有生存之地的时候,突然爆了开来,同时听到清怡长老一声断喝:“受死!”
红光如血,扑洒过去,猛然将黑气炸裂。
“啊!”任与风一声惨叫,已经控制不住全身的黑气,如溶入水中的墨,慢慢地淡去。
“噗噗噗!”半空中,三个人接二连三掉落。
气势散尽,灵气渐消,不再具有结丹顶峰修士的威压。
陌天歌与卫浩岚看了一会儿,三人都是动也不动,她们终于忍不住跑过去。
“长老!长老!”卫浩岚扑过去。
纱帽滚落,干枯的脸上没有任何光泽,便如枯死经年的老树,粗糙而黯淡。
清怡长老艰难地睁开眼,往任与风的方向看去,看到他浑身黑气消散,一动不动,才露出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与同时说出不话的清妙长老对看一眼,双双含笑闭上双眼。
“长老!”卫浩岚眼露悲痛,大声喊道。
陌天歌看了看,按了按她的肩,对她摇了摇头。两位长老已经没救了。
卫浩岚岂会不知?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陌天歌见她如此,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接受,便退了开来,走到任与风面前。在遇到任与风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人物压制得几乎无路可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甚至没有才能的修士,竟让她耗费二十年时间,无路可走。
不能小看任何人,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修仙界里,也许你看不上眼的炼气修士,将来会比你强大得多。
她长叹一声,挑出任与风的乾坤袋,随后扔出一道火系符箓,将任与风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再抬头看了看仍然还没散去的死气,皱了皱眉。这些死气,一时之间也消散不尽,看来这个地方要很久以后才可以让别人踏足。
夏青和唐慎跑过来,看到两位长老的尸体,都是一呆,“扑通”跪下:“长老……”
卫浩岚却站了起来,冷静地抹掉脸上的泪:“长老把她们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师姐……”
“夏师妹,你把长老的遗体收了,送到得道塔去。唐师弟,不管是不是碧轩阁弟子,让所有人在山门集合。”
“……是。”夏青和唐慎站起,各自照她的吩咐去做。
“陌长老。”卫浩岚看向陌天歌,“两位长老已经仙逝,如今你是我碧轩阁惟一的长老,请与我一起去安抚弟子。”
“……好,自当从命。”
唐慎动作很快,所有碧轩阁内的修士,在一柱香时间内,都已到达山门。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惴惴不安。
欢呼雀跃的是原碧轩阁弟子,在这二十年间受尽折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惴惴不安的是被任与风收进来的散修,他们几乎都是男修,碧轩阁还在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被欺凌,却没有出头之日。碧轩阁被灭派,他们一开始还是欢喜的,只是后来才发现,有了门派并不是那么美好。
卫浩岚一脸冷凝,飞在半空,俯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修士,开口说道:“诸位弟子,我碧轩阁历经劫难,终于,清怡清妙二位长老赔上性命,将仇人消灭了!今日起,碧轩阁重新建立,尔等重归门派。”
她话还没说完,下面的碧轩阁弟子已经欢呼了起来。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卫浩岚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声音:“另外,我以碧轩阁掌门的身份在此宣布,碧轩阁从此不再是女修门派,不论男女,经过考验,皆可成为正式弟子!”
这个消息,令场下众人顿时哗然,所有非碧轩阁弟子的男修,都紧盯着卫浩岚。
其中更有原碧轩阁筑基女修失声唤道:“掌门师姐!”
卫浩岚只是淡淡扫过她们:“这是两位长老的遗命。”又转向其他人,“非我碧轩阁弟子者,只要没有欺压之事,既往不咎!两天后,碧轩阁举行重建大典,同时,招收新弟子入门!”
221、所谓
卫浩岚的宣布,在临海掀起了一阵风浪。
碧轩阁作为女修门派,在临海屹立数千年,众人早已习惯,也已经认命。如今得知碧轩阁将开放招收弟子的消息,临海的男修无不欢喜。碧轩阁的女修却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这也代表着,她们将不再有特权。
“掌门师姐!”当天晚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陌天歌与卫浩岚正在商议重要之事,听到外面的声音,对看了一眼。
一切百废待兴,原来议事大殿又暂时封了,她们此时只是在一间普通的房子里,屋外也没有守门弟子。
看到陌天歌并无异议,卫浩岚一挥手,撤去了隔音结界:“进来吧。”
进门来的是昔年曾与华亦琳那刁蛮大小姐争风吃醋的杨师姐。
任与风被灭杀之后,夏青把两位长老的尸骨带回得道塔供奉,而后大家就投入到重建门派的事情中去。首先第一件,就是重编碧轩阁弟子名册。
据留在这里的弟子所言,当年任与风突然出现,他们都没有防备,死的死,逃的逃,但有半数没来得及逃走,许多人受尽折磨,才活了下来。
幸好那任与风被死气侵染,渐渐没了凡人之欲,否则的话,一个女修门派,不知该有多少门人遭受污辱。不过,他后来招收门人,不管什么人都收进门来,其中品行不端者亦有。闻听此事,卫浩岚毫不留情,只要指认出来,就全部枭首。所幸,这种事情并不多,这些招收进来的散修们,像任与风这般丧失人性者只有少部分,大多数的碧轩阁弟子,只是吃了些苦头,没有遭受到污辱。
一面赏之以恩,一面示之以威,所有人,不管是不是碧轩阁弟子,终于全部安静下来。接下来,就是重建门派的具体事宜了。
“掌门师姐。”这位杨师姐行过礼后,却不说话,瞄着陌天歌。
卫浩岚道:“清怡清妙二位长老早已作主,邀请这位……叶道友,成为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有事只管说,不必避讳。”
不透露真名,也是陌天歌的要求。既然她在碧轩阁用的是叶小天这个名字,就没必要改来改去了。而且,她如今还没将此事禀过师尊,还是低调些好。卫浩岚对这事不在意,也就听了她的。
“……是。”这位杨师姐多看了几眼,小心地问,“掌门师姐,您说,往后我们碧轩阁再也不是女修门派了,是否……供奉什么的,都要减少?”
刚刚脱离苦海,关心就是这样的事情,卫浩岚忍不住地蹙了蹙眉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两位长老临去之前,早已议定。”
“哦,是这样啊……”这位杨师姐干笑两声,又瞄了陌天歌一眼,“那么,两位长老已经仙逝,我们是不是要重新选出长老?”
“这是自然。”卫浩岚没有隐瞒,“我们将会选出两位临时长老,主要事体由两位长老与我一同负责。至于将来,依然按照我派规矩,门中弟子一旦结丹,自动升为长老。”
没等这位杨师姐再问,卫浩岚不客气地道:“杨师妹,如今门派重建,事情太多了,我着实没时间答这些问题,你若闲着,去帮帮夏师妹和唐师弟的忙,可好?”
“……好。”掌门如此吩咐,她还能如何?
等到杨师姐离开,卫浩岚气闷,有些恼火地把新的名册扔到桌上,嘲弄道:“我早说过,召回弟子不难,要让他们重新建立自尊却很难,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一条,想要他们暂时放下私心难上加难!这是什么时候了?两位长老已经殒命了,可救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家伙!”
陌天歌劝道:“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人,掌门,莫要太生气,大事要紧。”
卫浩岚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只恨他们不分轻重,叫人恼火。”
“那就不必指望他们。”陌天歌淡淡道,“反正这些事情,两位长老已经有所决定,照办就是。”
提及两位长老,卫浩岚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振作起精神:“两日后,我们先给两位长老火化,供奉到祖师爷面前,以后凡有祖师爷的香火,都有两位长老一份。”
陌天歌没有异议:“这是应该的,没有两位长老,门派就无法重建。”
“另外……叶长老,”卫浩岚改过称呼,“招收弟子之事,我已让夏师妹和唐师弟挑出一些可靠之人负责,但是以防万一,还要你立威。”
陌天歌点点头。碧轩阁不再只招收女弟子,刚开始必定鱼龙混杂,少不得震慑一番。
“其他的……一时千头万绪,我想到再说。叶长老,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
“好。”陌天歌没推辞,门派之事,她确实不擅长,暂时也帮不上卫浩岚的忙,倒不如回去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养足精神也好威慑那些不服之人。
从卫浩岚的房里出来,陌天歌在这幢楼里随便选了个房间,布下防御阵法,进入久违的虚天境。
虚天境内,竹影萧萧,和风徐徐,与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一开始,是无法进入虚天境,后来,却是没有机会。
这二十年,过得既简单又复杂。在得道塔内,除了疗伤和修炼,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为了打倒任与风,他们做了无数的规划,几乎让人心力交瘁。
现在终于……解脱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小屋走去。
小屋里,跑出来一只浑身金色的团子,看到她,一头扑上来。
陌天歌伸手接住,摸了摸它的头:“好久不见,飞飞。”
这只面临晋阶、却被她抛在虚天境内二十年的腓腓,此时终于二阶了,浑身的毛发,亦由白色变作金黄。
飞飞在她怀里拱了拱。虽然二十年没有见面,但是他们是订下了契约的,飞飞没有半点疏离。
回到小屋,陌天歌放下飞飞:“我实在太累了,你先去玩好不好?”
飞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比原来通灵了很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跳上她的肩,把爪子搭在她的头上。
刹时,一股暖流从飞飞的爪子流出来,陌天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瞬间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无踪……
腓腓,可使人忘忧。原来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陌天歌终于清醒过来,全身的疲惫不翼而飞,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飞飞吱唔了一声,从她肩上跳下,讨好地在她怀里拱了拱。
陌天歌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谢谢。”
得到她的表扬,飞飞高兴地在她怀里打了个滚。
抱着飞飞,陌天歌从怀里取出一个乾坤袋,沉思。
这是任与风的乾坤袋,她收了起来,却因杂事太多,忘了交给卫浩岚。
此时看着这个乾坤袋,她心中一动,伸进去摸索一番,终于,从里面取出一块沉重的石碑。这就是任与风从远古祭庙中得来的,记载着所谓神龙秘法的石碑。
表面看起来,这石碑没有任何异常,上面的画也很简单。最前面画着一具龙骨,一个人在施法,后面旁边还画着许多人体,做出一些姿势,人体内还画有一些图案,似乎是灵气运行方式。另外,旁边还刻着一些简单的文字,但是这种远古文字早已失传,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奇怪,看起来并没有异常。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如触到石碑图案表面的一瞬间,整个人一麻。然后,许多古古怪怪的念头从石碑传到她体内……
脑子里出现很多的画面……
飞翔在天际的龙,战斗,尸体……最后一个人站在龙骨之上,吸取神龙之息,奇怪的是,吸取的却是黑气,而龙骨上的神龙之息却越来越浓,生气也越来越浓……
耳边传来“唔唔”的叫声,飞飞猛然跳过来,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
陌天歌指尖一痛,从冥想中回过神,出了一头冷汗。这所谓神龙秘法果然有问题!不是这画得不对,也不是领悟得不对,而是这本身就是一种邪法!这石碑具有一股奇妙的力量,一碰上去,心神就全部被吸引了。如果不是飞飞及时把她从幻想中唤醒,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陌天歌抱起飞飞,庆幸无比:“幸好你救了我,真是多谢你了。”
飞飞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下,跳下来,短小的后腿一蹬,把那石碑踹远,向她摇着脑袋。
“这个东西不能碰?”陌天歌从神念猜出它的意思。
飞飞呜呜叫了两声,依旧走近,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那股奇妙的力量又出现了,很快令陌天歌重新平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契约的存在,令他们之间理所当然地信任,陌天歌没有迟疑,相信了飞飞。
这石碑甩到一边不理,继续搜寻任与风的乾坤袋,里面的东西还很多。
灵石,材料,法器……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灵石出乎意料地多而已,材料也很不错,法器却很一般。
对了,修炼了邪法之后的任与风,根本就没有使用过法器,他的死气,就是最好的攻击手段。
至于这些灵石、材料,想必是他在临海这些年搜刮来的吧?灵石倒罢了,材料中有很多的妖丹和东海特有的物资,应该是如此没错。
陌天歌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个乾坤袋交还给卫浩岚。这些材料她看不上眼,灵石她也不缺,可对刚刚重建的碧轩阁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了。
245、隐秘
他从来不否认,对这个女子的欣赏。
也许是因为明珠的缘故,也有可能是那些仰慕者的原因,他一向不怎么把女子看在眼里,总觉得她们虽然天资不差男子,却往往心里装着太多杂乱的东西。除了个别的几个,她们不适合修仙。
可陌天歌,是他觉得个别中的那一个。
她勤奋,天资极差时,不会自怨自艾,而是比别人加倍努力,哪怕得知自己天资过人之后,仍然毫不懈怠;她认真,自认识她开始,从未见她把心思放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只是认真地修仙,认真地走自己的路;她自爱,从她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炼气小修士开始,想在仙道上走得更远,从来都是自己努力,而不出卖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她还有一些智慧,尽管也会做错事情,走错路,却会吸取教训。
从认识她开始,那样一个在昆吾毫不起眼的小修士,慢慢地成长到今天,成为一个大门派真正的精英弟子。她的努力和坚持,始终没变,她的阅历与处事,却在成长。虽然他自己在其中推过一把手,可她的天资和努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事实上,从某方面来说,她运气很好。还以为是个废灵根,却原来是天纵之资,而且还得到了化神修士的青睐,获得了一些异宝。
但,她自身的努力,配得上这样的结果。
其实,能走到后面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勤奋加运气的结果?师父算是没运气的了,晋阶都靠自己修炼,可身上斗法的异宝却不少有,而这些也是立身的根本。震阳师伯、妙一师叔,包括那个与他们师徒有仇的松风上人,哪一个没遇到过机缘,没有获得过异宝?这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西昆吾人人都说,秦守静是天极千年难寻的天才,事实上呢?双灵根资质,哪怕两种灵根都极好,如何比得过那些单灵根异灵根真正的天才?哪怕他心思单纯,从来不会遇到瓶颈,也是一样。
在筑基以前,确实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也少不了师父的栽培。筑基之后,他时常外出,既为心境历练,也为了机缘。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都靠师父。
他的运气不错,也有足够的机警,所以,顺利地遇到了许多机缘,也得到了许多灵宝,包括阳灵珠和三阳真火剑。
七十八岁结丹,不知情的人惊讶于他一个双灵根的修士,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可实际上呢?是因为他得到了阳灵珠。
阳灵珠是一种天地灵气聚焦而成的异宝,本身由非常纯净的阳性灵气凝结而成,小小的一颗,却吸干了昆吾某条灵脉,使之成为毫无灵气的普通山峰。而后在某一处埋藏十数万年,被他得到。
所以,得到阳灵珠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再从外界吸收灵气,因为从某方面而言,他体内就有整整一条灵脉。
这样的异宝,才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七十八岁就顺利晋阶结丹。
可是,若是换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这些异宝,遇到这些机缘吗?有时候,就算机缘和异宝放在眼前,不努力的人,也是得不到的。
那些不知道努力,却总是以天资、机遇论及修为比他高的修士,或者仗着自己天资出众,便不努力的修士,永远都不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欣赏这个女子,是因为她让他看到自己。
师父告诉他,相反或者相似的人,会容易互相感到好奇,而好奇,是产生感情的第一步。
他原本不信,可现在不得不信。
是什么时候把她当做一个女子,而不是一个孩子的?
也许是来到玄清门恢复本来身份的时候,也可能是在那漫长的三十五年里。他想要去回忆,却发现记不清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感情似乎没有来由,突然就产生了。
因为欣赏,所以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关注,因为关注,所以放的心思就多了。当心思越放越多,到最后就舍不去了。
有时候他仔细地回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吧?他们的相遇迟到了七年,给了她足够长大的时间。所以一开始,尽管他还是会想,这个孩子如何如何,心里却是清楚,她已经长大,她不是孩子了。
她把他当作同阶修士,会与他说笑,说一些见闻,甚至谈一些心事。这种轻松愉悦,让他感到欢喜。
而他潜意识里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喜欢与她之间的这种平等的感觉。总觉得,他若实话实说,他们的距离会一下子变远,她对他,也不再有那样的信任。
他对钟沐灵说,因为他不隐瞒,她就不会留在玄清门。没错,这是理由之一。她当时如惊弓之鸟,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想方设法地逃离吧?她可以有一点点信任秦羲,却不能全心信任秦守静,尤其当年是那样的逃离。
妖兽之乱中去救她,他并没有想太多,到底那个时候对她有没有存在多余的情感?似乎过得太久,他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他可以肯定,当时的自己,并不会有双修之类的念头。
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他是不会看上眼的,哪怕她天资非凡。一百多岁的差距,在修仙之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与她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就连他与他的父亲,也不过同伴而已,虽然相交莫逆,实际上,亦是相差了一百来岁。辈分吗?对于修士来说,这是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不能不在乎的,便是修为的差距。
…………
他耐心地寻味,翻找着内心深处关于昔日的痕迹,却发现理由如此简单。自己并不是超脱之人,修士的功利深深地埋在他的骨血里。哪怕心有好感,他秦守静,玄清门未来的希望,也不会要娶一个刚刚筑基、仙路未知的女子。
这些是他今日回想,才捡拾出来的片段,而当年,从未想过。
后来,进了虚天境,见到了那两个化神修士,又让他遭受到那样的羞辱。
他原以为自己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她,心中有一点点好感,却难以说服自己,放下修为之见。却原来他在别人眼中,只落得炉鼎二字。
炉鼎,这两个字对男子而言,几乎是最大的羞辱。
对于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秦守静,更是如此。
所以,他疯狂地修炼,想让那两个人知道,他秦守静,将会是可以与他们比肩,甚至超过他们,最终踏入大道的存在。
可师父却说,他这是入了自己的魔障,让他仔细想一想,最初修仙时的单纯。
那个时候,他不是为了任何理由修仙,只是因想要修仙而已。所以他没有牵绊,没有执念,只是一心一意地修炼下去。
而现在不是了。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心境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心里没有多余的情感,不识执念滋味,清心寡欲,道心单纯的秦守静了。
可一旦改变,如何能变回原来的单纯?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于是这一闭关,就是三十五年。
而这三十五年,其实是他陷入了自己布下的局,最后将自己牢牢困住。越要证明自己,或是在想像中更爱一分,于是执念缠身,魔障难去。
今日的他,一点一点,将这些往日不曾细想的念头慢慢地从记忆的角落收拾出来,不管曾经的这些想法,是如何难以启齿。
他原以为,自己或者一生就是这样,沉迷仙道,一世孤独,最终踏上无上的大道。
又或者,会真心地爱上一个女子,不管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相伴直至寿元终结,一起坐化。
却原来,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清寡,亦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清高。
他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感情,却困于修为之见,享受俯视着她的优越感。因为自尊,以及这种优越感被侵犯,所以他疯狂地修炼,为了让自己再度可以俯视着她。
为什么会有这样阴暗的情绪?或者是因为他放不下她,却又更放不下自己可笑的自尊,不想承认是自己先动了情。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如此功利,与那些修士没有分别。
师父说得对,他入了魔障,以为修炼自己专心修炼到元婴,就可以摆脱这些难以启齿的阴暗。而实际上,这只是本末倒置。
但是,哪怕他问明白自己的心,也不会现在将这些话说出口。
假如现在说出口,与想要利用她有何分别?结不成元婴,便想得到她,好让自己脱离执念顺利结婴?他不想做这样下作的事,连沾上一点关系都不愿意。
这是他承认自己所有的阴暗后,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一点坚持。
成仙大道,终是要自己去走,岂能寄望于旁门左道?哪怕爱,修仙之事,仍是他毕生之愿。
而她,想必也不会要一份掺杂了功利的情感。
所以,如果爱,如果放不下,那么,就等他结成元婴,等她化成金丹,再单纯地问,可愿同访仙道?
若她愿意,夙愿可偿,若她不愿,此生无缘。
这算是啥更?其实是不确定晚上能更不,所以先更了。这章是心理剖析,也是对前文某人的一些行为的交代,有点无聊。
263、神识
那干瘦老头看着就像一根枯木,却原来是这中年道友号称枯木道人,反倒这干瘦老头用的是正经名字,名叫童天运。
听得秦羲这话,枯木道人笑道:“守静道友太谦虚。这有什么丢人的?像我等这般在结丹期蹉跎数百年不得进益,就连结婴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有多羡慕道友呢。”
秦羲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往旁边让了让,转头看了眼陌天歌:“二位道友,这便是我说过的师妹,道号清微。”
枯木与童天运二人早已注意到陌天歌,只是秦羲没说,他们也不好意思盯着一个女修看,尤其她与秦羲一般穿着玄清门的道袍,显然是同门,此时秦羲介绍,他们才光明正大把目光放到陌天歌身上。
陌天歌抬手轻轻一揖:“见过两位道友。”
枯木和童天运见她斯文安静,便也起身正正经经回了一礼。
他们这边刚刚见过礼,那声如洪钟的光头胖子已是高声叫道:“秦守静,这就是你师妹?听说你师父有位徒儿天资非凡,亦是百岁未到就结了丹,不会就是她吧?”
面对这光头胖子,秦羲就没那么客气了,冷道:“不是她是谁?我哪来那么多师妹?”
光头胖子还未接话,那被秦羲称为凤娘子的女子先笑了:“雷老头,我早与你说过,能让他答应同行的,必是亲近之人无疑,你偏不信,怎么样,我猜中了吧?他不但答应同行,而且还亲自带来了!”
光头胖子抱着酒坛,满脸横肉叠起,不快道:“哼,就你会算!”说完,朝陌天歌扬了扬下巴,却是对秦羲说道,“我们五个人,可没一个庸手,你带个刚结丹的小丫头片子来,算是怎么回事?天魔山处处危险,连累我们该怎么办?”
秦羲哼了一声,看了陌天歌一眼,转向光头胖子,声音有些傲慢:“你也算得上不是庸手?若是怕连累,我与枯木道友、童道友三人同行就是了,要你们作甚?!”
“你——”明显的嘲讽,光头胖子脸上横肉一抖,就要发怒。
秦羲接着说:“我这位师妹,虽是刚刚结丹,身上却有不少宝物,虽说攻击略逊,自保却没什么问题。再说,她的安全,我自会看顾,不需你们操心!”
哪怕与秦守静有些交情,这些人都是在修仙界打滚数百年的修士,哪里会允许一个没什么本事会拖累他们的修士同行。此时听了他这些话,都是半信半疑地看着陌天歌。
他们相信秦守静不会虚言,可一个刚刚结丹的修士,能有多大的力量?
在众人的目光下,陌天歌却是微微一笑:“诸位道友,可有谁愿意与我切磋一番?”
听她此言,枯木和童天运二人没什么反应,那光头胖子一抱酒坛,就要说话,却被那女子抢先一步。
这女子未语先笑,走过来亲亲热热地便要握陌天歌的手:“这位小妹妹……”
她话没说完,手也没摸到陌天歌,秦羲袖袍一拂,一道风过,已将她逼退数步。
今天三番两次被秦羲动手打退,这女子也恼了,拧眉叉腰,仿佛市井泼妇一般,全无方才风情万种的姿态:“秦守静,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又不会吃了你师妹,你这般作派是什么意思?!”
秦羲神色未动,目光在她手上转了一圈:“你若好好与她说话,我自不会拦你,可你在手上抹毒做什么?”
被道破行藏,这女子也不尴尬,反而灿烂一笑:“是你师妹自己说要切磋的,我先试试她有没有戒心,这也不成吗?你替她挡了,这可怎么算?”
秦羲却神态从容:“你便是对她用了毒,也是没用的,倒不如省省力气。”
“咦?”女子不解,“什么意思?”
“她体质特殊,经脉与丹田异于常人,你那点手段,对她一点用也没有。”如此说罢,秦羲看了眼陌天歌,道,“清微师妹,这位便是毒娘子杜凤锦,你只管叫她凤娘子就是。至于这位,他叫雷冬青。”
毒娘子杜凤锦?陌天歌心中微微一动。毒娘子的声名,她略略听过,是个散修,手段极狠,所修功法虽是正道的,手段却有些邪,喜欢她的人唤她凤娘子,不喜欢她的人唤她毒娘子。真没料到,这位守静师兄,居然会与这等人物有牵扯。
不过,秦羲所言非虚。修士的肉体,对于毒药有极强的抵制能力,想要毒倒修士,还要从经脉和丹田下手,这一点她却是不怕的,经过五灵修身,她的经脉与丹田坚韧无比,难以受伤,所谓毒药用在她身上,难有什么效果。
陌天歌抬手:“原来是凤娘子和雷道友,幸会。”对这两人,显然没有对枯木和童天运那行有礼。既然这两人对她不够有礼,她也同样回敬。
此时却是一直笑吟吟看着他们的童天运站起来了,这老头儿看了那凤娘子和雷冬青一眼,对陌天歌笑道:“适才清微道友进来的时候,老夫感觉到道友的神识似乎要超过同阶修士,不如,就让老夫和清微道友试一下神识斗法吧?”
“童道友!”凤娘子和雷冬青都是愣了一下,脱口叫了一声。
所谓神识斗法,只有神识强到一定程度的修士才可以使用,一般来说,只有结了丹神识才能达到如此程度。足够强大的神识,是可以模拟出修士的法术的,这模拟出的法术,与本身斗法能力强弱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修士之间若是不愿直接刀剑相向,可以使用神识模拟斗法,如此亦可比试出强弱。但这神识斗法,亦是会对神识造成损伤的,神识弱者尤其如此。
陌天歌看到他们的神色似乎很惊讶,心中猜测,这童天运有可能神识十分强大。再抬头看了眼秦羲,却见他暗暗点了点头,便笑道:“童道友,我刚刚结丹,还要请你点到为止。”
这话却是爽快应下了,枯木道人抚掌笑道:“这位清微道友虽然年少,却是胆量过人,不愧是靖和道君之徒啊。既如此,不如老道来做个中人吧?”
秦羲道:“枯木道友此言甚好。”
童天运亦道:“有枯木道友裁判,自然是好。”
所谓神识斗法,并不需要很大的地方,哪怕这间小小的厢房亦可,不过,这里终究是酒楼,不但有许多凡人,就连修士也都以低阶修士为主。结丹修士可不是随意能见到的,这昆中城只怕大半的结丹修士都在这间房里了。
陌天歌本以为他们会换地方,谁知那枯木道人却拿出了一个倒扣着的琉璃酒盅,半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喝了一声:“去!”这酒盅突然大放光芒,陡然放大,将半间厢房都扣在里面。
陌天歌抬眼一瞧,琉璃本是透明色,他们五人在这酒盅之内,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枯木道人笑吟吟:“两位请吧,可千万要小心,我这幕天盅虽是件法宝,却受不起两位全力一击。”
童天运抚须而笑:“枯木道友太谦虚了,八十多年前,若不是道友这幕天盅,我们指不定当时就折在天魔山里了。”
听得此话,陌天歌心中一动,他们八十多年前也曾去过天魔山?
来不及说什么,童天运已经说道:“清微道友,我们这就开始,如何?”
陌天歌只得先将刚才的事放下,点头:“好,童道友请。”
两人站到中间对立,其他四人让出位置。
童天运与陌天歌同时闭上眼睛,运气调息。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之间慢慢地流动着一股风,卷起衣摆发丝。而后,这股风越来越强烈,渐渐地将两人笼罩起来,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看到这副情景,雷冬青“咦”了一声,有些诧异地道:“秦守静,你这师妹刚刚结丹,神识居然已能化风?”
神识化风,看起来简单,其实不易。只有神识快速运转,才可以产生风,眼前这一幕,却不知两人的神识已交了多少次手,才有如此效果。
秦羲语气淡淡:“我早说过,她虽是刚刚结丹,自保却没什么问题。”这些年,他虽一直未曾见她,可她的事情,自有师父转告。她手中几件法宝,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炼神诀原本就是师父转赠给玄因师兄的,他当然有信心。
场中的风越来越强大,只听得众人的衣袖猎猎作响。不但陌天歌和童天运,就连他们这些围观之人,也渐渐面现凝重之色。
“吭!”忽地,幕天盅一声巨响,他们这些被倒扣在钟内的人,感觉到风如刀割,各自运起灵气罩,抵抗这道剧风。虽然他们各有绝招,可这两人在神识斗法,万万不能相扰,所以只能用灵气护罩抵挡。
有了第一声,幕天盅接二连三发出巨响,一声比一声更剧烈。枯木眉头一皱,脸上十分诧异,望向陌天歌所在的方向。
能让他的幕天盅发出如此巨响,可知他们的神识斗法相当激烈,而童天运的神识之强大,他是知道的,这小姑娘刚刚结丹,看着也不甚强大,居然有如此神识?
幕天盅内壁忽地如爆竹一般,“噼里啪啦”一串接连的爆裂声响,周身的狂风猛地一停,两人终于现出身形。
抬头一看,却见陌天歌面现痛苦之色,眼睛还未睁开,嘴角便有血丝流下。
“天歌!”秦羲一蹙眉,快步上前,拉过她的手,按住她的经脉,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放开。
对面的童天运脸色也不太好看,缓缓睁开眼,目光深深地看着陌天歌。
过了一会儿,陌天歌才匀过气来,抹掉嘴角的血丝,向童天运一笑拱手:“在下认输。”
童天运却是摇头:“清微道友不必如此谦虚,老夫在结丹中期困了三百年,虽然一直未能晋阶,同阶修士之间却是少有敌手。道友不过初初结丹,神识便如此强大,已是十分难得了。”
这一斗,自然是童天运胜了,可陌天歌输得也不是很难看。
枯木道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道:“清微道友,此番比试,不为争胜,既然童道友这么说了,说明道友有足够的能力与我们同行。既如此,与守静道友之间的约定有效,现在开始,道友便是我们的同伴了。”
忧郁地半夜一更。拜求别投一万二了,不然我可就断气了。
293、几个元婴
“松风老儿,”丁鸾面带微笑,语气却轻蔑,“就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若是你,早就躲起来不见人了,偏你还得意得跟什么似的,也不怕全天下的修士笑话!”
这丁鸾看起来温温柔柔,说话却极不客气,任是松风上人被人骂惯了,此时也恼怒了,冷笑道:“全天下的修士笑话?姓丁的娘们,你倒是把他们拉出来骂给老夫听听啊?在这废什么话!”
“一直喜欢废话的人是你,可不是我。”丁鸾口舌如刀,始终微笑,“你还真当那些小朋友当你是天极第一修士呢?本座见过自我感觉好的,却没见过像你感觉这么好的。远的不说,且看看眼前的秦家小子,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秦羲听得这句,心中暗暗苦笑,他虽然早与松风上人结怨,可也没有狂妄到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可以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眼皮底下逃脱。现在正是要借助三位元婴修士在场,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这位丁前辈倒好,又把他推出来吸引松风上人的注意力。
不过,他也不好说丁鸾的不是,丁鸾看在靖和道君的份上,肯护他一二,已是对得起他了。
松风上人隐藏在黑气里的身形看不清,目光却狠厉地瞥过来一眼,而后道:“丁婆娘,少说废话,既然你们都不肯让,那就别怪老夫下狠手了!”
说着,整个人融入黑气之中,猛然向三人袭去。
虽然言语上百般鄙弃,可面对松风上人的袭杀,三人却不敢小视。丁鸾凤箫二人同时身形一退,使出瞬移之术,祭出法宝。他们夫妇二人的法宝,竟都是乐器,丁鸾抱琴,凤箫执箫,瞬间铺开一张浑厚的乐声之网。
松风上人的黑气看似凶猛,却被这乐网拦了下来。
那季道人见状,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忽然嘴一张,口中美酒如箭,亦喷向松风上人的黑气。
松风上人一收浑身的魔气,倏忽而退。他虽言辞嚣张,手段狠辣,却不是妄自尊大之人,口中说看不上鸾凤仙侣,心中却明白,这对夫妇修为都不错,又配合相当默契,斗法实力不差后期修士,他绝不能等闲视之。
何况,旁边还有个季道人,这季道人相当不爱说话,甚至有人说他根本是个哑巴,可动起手来却犀利无比,往往无声无息设下暗桩,叫人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所以,他口气虽狂妄,心中却是不敢托大,谨慎无比。
不过,既然已经动手,就没有停下的道理,一看松风上人退了,丁鸾凤箫二人欺身而上,箫声一变,琴声诤诤,原本有如黄天厚土一般高厚的乐声,变得铿锵激烈,震人心魂。
秦羲被这琴箫之声一激,只觉体内灵气翻涌,几乎控制不住,当下稳住心神,全心全意将灵气引导回去。
“哼!雕虫小技!”松风上人冷哼一声,黑气之中忽然飞出一个黑色的物体,速度极快,猛然向鸾凤二人砸去。
这黑色物体一出松风上人的黑气范围,倏然涨大,瞬间就变得跟座小山峰似的,猛然向鸾凤二人压下。
鸾凤夫妇见此,乐声一变,再次变得古朴浑厚,可这一次却没那么容易挡下了,松风上人狞笑一声,小山峰破开乐网,以千钧之势向他们二人压下。
丁鸾凤箫神色凝重无比,夫妇二人对看一眼,停下吹奏,各自抛出手中琴箫,却见这两件法宝本身带着极深厚的灵气,在二人的灵气支撑之下,骤然爆开耀目的灵光。
秦羲只觉得刺眼无比,忍不住伸手挡住了灵光。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元婴修士斗法,有一位实力超凡的元婴师父,他的眼界本来就高,可看到这几人斗法,仍有无法逼视的感觉——元婴期到底是元婴期,他虽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实力却不知相差多少,倘若现在他已经结婴,哪怕只是元婴初期,面对这些人,绝对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松风上人与丁鸾凤箫夫妇二人斗得激烈,旁边却还有个无声无息的季道人。
这季道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又是极清秀,传闻他行走在外,经常被人当作不解世事的炼气小弟子,可若动起手来,其狠辣不下松风上人,这么多年,也不知有多少有眼无珠的修士被他无害的外表所骗,死在他的手里。
松风上人与丁鸾凤箫夫妇斗法的灵光中,秦羲已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他知道眼下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悄悄地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枚玉符,指尖一弹,玉符燃起火光,在漫天的灵光掩盖下,冲天而起。
幸运的是,这一次终于顺利发出去了。
玉符消失在天际,斗法忽然一停,松风上人身上的魔气一收,冷哼一声:“秦守静,你又搞什么鬼?!”
秦羲微微笑,他就知道,虽然现在没有收拾他,可这老儿绝对不会轻松地放他离去。
“没什么,晚辈只是通知家师一声,这里有热闹可瞧。”
松风上人一时没有出声,身上的黑气却是涌动不停,似乎处于酝酿之中,下一刻就有可能向秦羲出手。
他注意力集中在秦羲身上,三位元婴修士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听丁鸾叱了一声,一手抱琴,一手握紧琴弦,猛然一拉一松,琴弦陡然发出“诤”的一声嗡鸣,灵音猛然散开。凤箫指间一转,扣住玉箫,却是凑到唇边,轻松写意地吹了起来。
这夫妇二人,一攻一守,一紧一松,配合得天衣无缝,饶是松风上人号称天极第一修士,也不敢小瞧,只见他身上黑气越来越浓,好像滴墨一般,忽然挥洒开来。
松风上人浑身的黑气,号称元魔之气,这元魔之气若是舞动起来,便如罡风怒雷一般,威力惊人。元魔之气浑洒,有如实质,聚成一柄长刀,眼看就要向鸾凤夫妇狠狠劈下。
却在刹那之间,黑色长刀突然转了个方向,斫在右后方。
“啊——”一声惨叫,是那季道人,他刚才悄悄地潜在了松风上人的后方。
亲耳听到季道人的叫声,秦羲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此人当真不是哑巴,随后又想,松风上人不愧元后大修士,他这个旁观者都没看出来,打斗之中他竟能将计就计,声东击西。
“哼!”松风上人冷哼一声,“臭道士,还真以为没人发现?!”
季道人清秀无害的脸上瞬间出现狠毒之色,无视没入肩膀的魔气之刀,双手忽然一弹,一粒极小的东西向松风上人扑面而去,松风上人正要闪避,可两人距离太近了,他没避开,被击个正着。
这东西一丢到松风上人身上,立刻“轰”一声发出巨大的爆裂之响。
“啊!”这一声,却是松风上人的。
这次换季道人冷笑,他抓出砍入肩膀的魔气之刀,丢开,声音沙哑:“松风老儿,轰天雷的滋味如何?”
松风上人身上的元魔之气似聚还散,似乎受创不轻。
丁鸾凤箫对看一眼,双双出手。
眼看着松风上人就要硬生生承受三位元婴修士联手的重击,却见黑影一闪,松风上人瞬间离开原地,出现在半空,黑气重新在周身聚集凝固。
“无知小儿!”松风上人冷声哼道,“真以为老夫受此一击,就任由尔等宰割了?!”
他此时浮在半空中,元魔之气没有半发消减,似乎根本不曾受创。
三位元婴修士都是一怔,脸上浮起惊讶之色。
“季道友。”丁鸾低声道,“这是……”
季道人也是不可思议,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紧盯着松风上人道:“不可能,他这是虚张声势!轰天雷的威力,两位道友也是知道的,这老儿硬生生受了一颗,要说没事,我绝对不信!”
凤箫脸上阴晴不定了一会儿,道:“季道友说得不错,鸾妹,我们莫要被他骗了!”
听到夫君这么说,丁鸾没了疑虑,收回琴,蓄势待发。
正在此时,却忽见天边掠过数道遁光,往这边而来。
来的人也是分两拨,分别从两个方向遁来。
“那是……福陵老道!”看着渐渐清晰的一拨人,凤箫喃喃道。
季道人脸色沉了沉:“百多年前,我与这老道有点过节,只怕他会……”
丁鸾凤箫沉默不语。福陵老道其实应该叫做福陵剑尊,是古剑派的元婴剑尊之一,他原是由道入门,所以一直做俗世道士打扮,他们这些人也都唤之老道。
虽然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自七大门派,看在彼此互为友派的份上,还留有一两分情面,可利益在前,就说不好了。
另一拨人此时也飞近了,季道人眉头皱得更紧:“秦靖和……”
丁鸾凤箫二人对看一眼,目光有些玄妙。照道理来说,秦靖和跟他们关系还是不错的,可问题就是,他们与松风上人之所以会对上,就是为了争抢宝物,宝物在前,谁知道会不会动手强抢?
此时,凤箫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旁边的秦羲,丁鸾暗暗点头。
凤箫忽然身影一动,瞬间闪到秦羲身边,微笑道:“秦家小子,帮我们一个忙吧!”
秦羲虽然一直很警觉,可凤箫到底是元婴中期修士,他刚刚唤出三阳真火剑,头顶已被凤箫一掌拍下。
不知道是网疯了还是起点疯了,刷了一小时才算刷出来,趴,继续写去,应该会有下一章,不排除写到一半被人抓了,有人管就是麻烦……
362、玄月
与谈东辰一番谈话,陌天歌很快将事情摸得差不多了。
青州,是离天雪城只有数百里之遥的一个大城。青州谈家,与天雪城凌家一般,是当地第一修仙家族,整个青州半数以上都是谈家的产业。
不过,与凌家不同的是,谈家虽与九彦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名义上并不属于九彦宗。事实上,谈家并不属于任何门派,他们家族之中,最高的是一位元婴修士,还有数名结丹修士,以及无数的筑基炼气弟子。
这样的大修仙家族,已经不逊于普通的中等门派了,在大门派之中,往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谈家却并不是某个大门派的成员,他们以家族为根基,吸收外门弟子,数千年来在青州越来越壮大,威势无异于门派。可以说,他们其实就是一个门派,只不过称为家族而已。
而谈家之所以能在青州站稳脚跟,跟九彦宗的关系也是相当耐人寻味。谈东辰说,因为离得近,谈家与九彦宗的许多家族都有姻亲关系,其中包括凌家。陌天歌在玄清门已久,知道这种大宗门的家族之间,有许多都靠联姻稳定关系,她一听就明白,谈家也是用这种方法,与九彦宗结成利益联盟,所以,他们才能在九彦宗的近旁,发展出这样一个大家族。
了解了这些,陌天歌对于谈家历代的家主甚是佩服。
九彦宗在云中的地位,比之天极的天道宗更强势。天道宗号称天极第一宗门,但七大派中的玄清门和古剑派,并不是弱很多。但在云中,九彦宗不但是修道者的第一门派,亦是所有修行者的第一门派,自丹霞宗式微之后,东棠国一直没有门派强大到可以追上九彦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彦宗越发势大。如此数千年,如今的九彦宗,可说是云中的一只大鳄,无人敢拦其去路。
在九彦宗的卧榻之侧,谈家不但站稳了脚跟,甚至还发展壮大,这般长袖善舞的功夫,可了不得。陌天歌思忖,自己认识的人中,哪怕是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洛封雪,也没有这等功力。
说是交流修炼心得,其实以两人的修为差距,都是陌天歌在指点谈东辰。谈东辰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也没什么可说的,便把云中的情况,尤其是九彦宗的事情,几乎一五一十说了。
九彦宗的管理方式,与天极的大宗门不同,他们虽然也按修为高低享有权利和地位,但掌门、执事长老等权力之位,却是要经过竞选的。尤其是掌门之位,门中结丹修士,只要有两位太上长老推选,就可以参选,竞选过程完全透明,哪怕普通弟子,也可以了解得清清楚楚。
不过,陌天歌却知道,这只是明面而已,毕竟谁有资格参选,都是要那些元婴期的太上长老说了算的,而最后裁定谁获胜的,仍是那些太上长老。所以说,这个掌门之位,只能算是部分透明,最后谁能当掌门,既是各位掌门候选人之间的比试,也是各位太上长老所代表的势力的角逐。
提及此事,谈东辰神秘兮兮地与她说起了小道消息。
原来,九彦宗此次掌门大选,出了许多奇妙之事。比如,原掌门候选人之一尹家的结丹修士,为了掌门大选外出寻宝,结果离奇失踪。而凌家的候选人,则在归墟海遇到了高阶海兽,重伤而归,只得退出此次大选,由另外一位修士顶上。
陌天歌听到这里,目光亮了亮,问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不成?”
谈东辰看看了周围,神秘地道:“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所有的意外都这么巧凑在一起,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陌天歌又问:“尹家之事也就算了,那凌家的候选人在归墟海遇到海兽,这总不是假的吧?”
“那可不好说。”谈东辰道,“我之前在家族听说,凌家这几十年,内斗得很厉害,原来的掌门候选人,属于凌家嫡系,而如今的候选人,却是出身一直被那嫡系打压的旁支……”
谈东辰将此事一一道来。原来,凌家虽然家族庞大,人口众多,旁支却是向来人才凋零,族中事务一直由嫡传的那一系说了算。可是,百余年前,凌家出了一位修士,二十多岁筑基,八十余岁结丹,一举成为凌家最受瞩目的后辈。同时,凌家亦有几房后人出了人才,结成了金丹。百余年间人才频出,本该是凌家大放光芒的时刻,可是,也不知怎的,这几个凌家后起之秀,却为了各自所代表的利益争斗不休,反而将凌家拖入了无止境的权力之争中。
说到此处,陌天歌已从谈东辰的口中得知了那位凌家天才的姓名,果然就是凌云鹤。
在此次掌门之选前,原本外人都猜测,应该是凌云鹤参选,不想他此前意外受伤,修为大降,凌家便毫无疑问地由嫡系子弟参选。谁知道后来又出了归墟海之事,这名凌家修士不得不退出掌门之选。原以为此次凌家只能放弃了,可不久之后凌云鹤竟然又恢复了修为,再次改由他参选。
此事跌宕起伏,曲折反复,着实令外人津津乐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外人并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热心地猜测。陌天歌听了几个由谈东辰转述的版本,乐得差点憋不住。
这其中有说凌云鹤被嫡系压制,不甘心退出掌门之选,所以反设计了族兄的,又有说那族兄设计了凌云鹤,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其中最好笑的,却是说那族兄对这个堂弟十分喜爱,偏偏凌云鹤心气甚高,不理睬他,他因爱成恨,便事事想将凌云鹤压下一头,于是千方百计不想让他成为掌门,可惜棋差一着,最终还是成了输家。
陌天歌先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忍笑忍得肚子疼。修仙界的仙人们,跟那些凡人可没什么差别,三姑六婆爱嚼舌根的着实不少,至少能想出这个“内情”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说到最后,陌天歌满意地结束了与谈东辰的交流。谈东辰得了许多修炼上的指点,又听她说了许多海外的新鲜事,而她则从谈东辰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云中修仙门派的情况,皆大欢喜。
心满意足地与谈东辰告别,陌天歌正要走出茶座,忽然背后一凝,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眯起眼。这股神识虽然强大,对她却还没有形成完全的压制,所以不是元婴修士的神识。可如果是结丹修士的神识,也未免太强大了些!要知道,她是修炼过炼神诀的,如今又已经结丹中期,普通的结丹后期修士,神识都未必有她强大,可这股神识,却无疑要比她强大得多。
来人是敌是友?她脑中神思急转。若说是敌,并没有来势汹汹,可若说是友,其中肆无忌惮的试探之意却太明显了!
正这般想着,耳边已听到声音:“这位姑娘,明明身为结丹修士,为何要隐瞒修为呢?!”
这是个听起来有些阴柔的男声,带着阴沉沉的寒意,说话之时,明明人不在近前,话却犹如在耳边。
陌天歌一顿,手中光芒一闪,天地扇立刻出现在手中,目光凌厉地望向右侧厢房。
随着她的动作,那神识之中还算沉敛的凶意,立刻张扬起来,陌天歌顿时感觉到一股杀意汹汹而来,似乎要将她的神识压下。
一瞬之间,陌天歌目光一扫,天地扇一张一合,往手背一敲,一个无形的屏障出现在自身周围,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咦?”这男声惊讶,随后却是带了笑意,“有趣,真是有趣!”
陌天歌亦笑,天地扇敲着手背,望向厢房:“这位道友,仗着神识强大,欺压他人,似乎不好吧?”
发生这般变故,茶座的侍从们惊讶地望着她,却是一个也不敢走上前。他们此时才发现,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是个结丹修士!
“欺压?哈哈!”随着笑声,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黑袍男子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一身黑衣大氅,金丝绣边,华丽非常,容貌年轻,面如秋月,竟是十分俊美。只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俊秀的青年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妖异的气息,浑身的气势,更是魔气重重。
结丹后期!陌天歌神色凝重,望着此人,小心谨慎地握紧了手中的天地扇。此人必不是修道者,看样子,应该是妖修或者魔修。
看到她的动作,此人却是微微一笑:“姑娘已是结丹中期,神识又这般强大,怎说是欺压呢?本君还没有把握一定胜你呢。”
陌天歌冷哼一声:“若非欺压,你我素不相识,阁下以神识压制又是何意?”
此人眼睛一眨,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躬身作揖:“如此却是本君的不是了,这就给姑娘赔个礼吧。哦,正式向姑娘介绍一下,本君号玄月,人称玄月魔君,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382、太极八卦图
凌云鹤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瓶,一扬手,玉瓶凭空飞起,浮在半空中。
“田兄!”凌云鹤喝了一声。
田之谦立刻应声:“知道!”说着,灵气一指,手中玉盘飞速地转动起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玉瓶腾起一股轻烟,顿时周围出现一阵沁人的馨香,使得众人精神一振,体内的灵气运转立刻快了起来。
田之谦的玉盘上,阴阳闪烁,五行流转,从慢到快,又从快到慢,许久之后,才慢慢停下。
等到玉盘上的指针完全停住,田之谦右手一指,打出一道无形的灵气:“停!”一股稳健的力量逸出,周围的三气之光猛然停下,不再飘荡。
凌云鹤立刻跃起,手中出现一个平凡无奇的布袋,开始左右挥动,将三气凝结而成的光粒一一收进袋中,仿佛这些光芒都是有形有质的珠子一般。
随着布袋的连连挥动,石林中的三气之光越来越少,渐渐地清出一条路来。
好一会儿,凌云鹤终于停下,抹了抹脸,向众人说道:“秦道友,天残道友,你们运起灵气护罩。”
陌天歌与天残点头,一运气,在六人周围布下一层灵气结界,将没有清除的三气之光阻挡在外面。
“二哥,你这样,伤还好吧?”凌云飞问。
“无妨,只是灵气损耗而已。好了,别浪费时间,走吧。”
六人进入通道,走到尽头,凌云鹤将布袋交给凌云飞,凌云飞如法炮制,再度清出一条路来。
凌云飞虽然修为不及,可论起法术,也是不差的,再加上石林也不算太深,很快就被打通了。
六人正要走出石林,一直在半空中的玉瓶忽然一晃,从上面跌下来。
“凌兄!”田之谦眼疾手快,连忙一退,喝道。
凌云鹤见状,脸色一变,双手一错,结出一套繁复无比的手印,向玉瓶打去。
玉瓶跌到一半,被凌云鹤一托,止住了去势,却始终无法稳住,摇摇晃晃的,似乎在两股力量之间挣扎。
凌云鹤脸色涨红,吃力地又打出一套手印,终于,玉瓶慢慢地稳住了。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前进,忽然周围已经被清空的三气之光再度一闪而现,交织成网,将六人网在中央。同时,那玉瓶散发出来的馨香忽然之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杨成基看着周围,道,“似乎气息突然乱了?”
他说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在凌云鹤的玉瓶晃动的一瞬间,石林中原本稳定的三气之光一下子乱了,似乎毫无规律可循,杂乱交错起来。
这种情况,有点像他们刚进外谷之时的情况,但这里三气更加繁杂交错,情况也就更复杂,诡异莫名。
“怎么办?”凌云飞握着布袋,转头问凌云鹤。
凌云鹤脸色青了青,好一阵没说话。玉瓶散发的香气,是一种提神的灵物,能使他们在三气之光的包围中,暂时增强实力。这种情况下,田之谦用玉盘定住周围的阴阳五行,再用那布袋清掉三气之光,就不会引发周围的气息动荡,增添变数。但是现在,三气之光的威力超过了他的估算,玉瓶坚持不住,没有了玉瓶的辅助,田之谦能力不够,无法维持秘术,他们之前保持的稳定局面一下子就坍塌了。
怎么办?陌天歌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帮助田之谦稳定周围的阴阳五行,让他再施术?不行,田之谦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灵气损耗太大,定住阴阳五行这样的术法,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结丹修士可以使用的,他现在就算想用,也未必用得出。
灵气护体冲出去?也不行,这三气之光太诡异了,绝对不是简单的灵气护体就可以撑住的。
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忽见凌云鹤取出怀中的禁神珠,一点眉心,逼出一滴精血,将之抹在禁神珠上,顿时,珠子光芒大亮,飞上半空。
禁神珠的光芒与三气之光相触,“嗡”一声低鸣,众人只觉得脑中神思一恍惚,周围气息动荡,又是一变。禁神珠的光芒带着强大的力量,想要将三气之光压服,三气之光不甘被压服,全力反抗,两股力量都十分强大,彼此较起劲来。
相对而言,禁神珠的气势更强大一些,此珠既然是凌家传世之宝,轻易不露人前,自有其奇特之处,凌云鹤刚才又喂之以精血,更是气势惊人。
但是,三气之光虽然气势不及,却是连成一片,互相支援,而禁神珠却是孤立无援。
随着时间的流逝,禁神珠的光芒越来越弱,而三气之光却越来越亮。
“不行!”凌云飞叫道,“二哥,这样不行,禁神珠力量不够!”
凌云鹤何尝不知?禁神珠能牵制着周围混乱的灵力,但却不能将之梳理,只能压服。可压服的话,却需要比之强大得多的威势,若是不及,只能……毁灭。
但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他长于斗法,处理这种混乱的情况并不擅长,此行特意请田之谦同行,就是因为这一点,可现在,田之谦也是有心无力。
眼看着禁神珠的光芒越来越弱,其他人知道这已经是靠不住了,他们都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一时之间,各展神通。
杨成基的鬼面幡一展,魔气聚集,汇聚成一条线,将六人团团环绕起来。
天残一语不发,突然一拳狠狠地打向地面,震起无数的尘土,在六人周围形成一个风圈。
凌云飞抛出一面小旗,小旗迎风而长,涨大如席,顶住了上方的压力。
这时,又是“嗡”的一声,禁神珠的光芒忽然熄灭了,从空中跌了下来。
凌云鹤伸手接过,面如土色。这颗禁神珠,是凌家元婴祖辈亲手交付,这代表着对他的信任和期望,可现在,禁神珠光芒熄灭,威力全无,就算不是报废,也是元气大损!
这也就罢了,他若能成功地将无忧果带回去,夺得掌门之位,这样的代价还算值得,可现在,他们还陷身于三气之光的包围之中,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来不及多想,禁神珠熄灭之后,其他三人的防御手段遭遇到了强烈的冲击。万幸的是,三人虽然面有难色,却都坚持住了。
凌云飞艰难地坚持了一会儿,青白着脸叫道:“二哥,不行!必须要想办法稳定气息波动,否则……”否则,他们就会像狂风暴雨中的海上孤舟,被海浪撕成碎片!
凌云鹤一言不发,一探灵兽袋,那只五阶异兽秃鹫刺耳地鸣叫了一声,冲了出来,死气弥漫,挡住了往他们撞来的污秽之气。
陌天歌袖子一抖,太极八卦图抛上半空,闪过一道灵光,卷轴慢慢展开。
随着太极八卦图的展开,卷轴的周围漾起水一样的灵气波光,这波光慢慢扩散出去,凡是到达的地方,气息波动渐渐趋于稳定。
凌云鹤见状大喜:“秦道友!”
禁神珠在破禁的功用上,要比太极八卦图高明,可太极八卦图真正的用途是梳理灵气,恒定阴阳五行,这却是禁神珠万万不及的。
过了一会儿,灵气和魔气都被太极八卦图理顺了,只剩下污秽之气还在飘移游荡。但,只要灵息波动一稳定,这对他们六人来说,都不是困难的事。
田之谦吞了把丹药,再度转动玉盘,迅速地布了一个无形阵。紧跟着,凌云鹤又抛出一件防御法宝,与其他人的防御法宝共同组成了几道防线,再加上秃鹫的死气,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等到六人从石林出来,都觉得疲惫不已。凌云鹤和杨成基有伤在身,凌云飞和田之谦清了一路的三气之光,陌天歌和天残一直在运气护住众人。到后面,六人齐齐出手,几乎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灵气大损。
不过,陌天歌还算轻松,她有混沌之元在身,灵气运转本来就快,再加上袖中放着太极八卦图,这使她受到三气交错的影响变得很小。
出来之后,六人筋疲力尽,几乎都顾不上形象,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凌云飞顺了气,回头看看石林,心有余悸:“还好无忧果没在这里面,不然就麻烦了。”
凌云鹤已经缓过气了,此时正盘坐着就地调息,听得此话,摇了摇头:“在这里倒好了,这石林中的三气虽然麻烦,但总有办法解决。想弄无忧果,从来都是找比较麻烦,找到了,就容易了。”
“二哥!”凌云飞不满,“我们可是差点死在里面,你说得倒轻松!”
凌云鹤不以为意,微微笑道:“你啊……这几位道友都不是普通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说着,目光一一扫过其他人,最后放在陌天歌身上,道,“秦道友,此次还要多谢你,幸好你有这样一件宝物。”
陌天歌正靠着一棵树休息。她是六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不过灵气损耗也不算小,此时吞了些高阶补灵丹,又拿了几块中阶灵石在补充灵气。
听到凌云鹤的声音,她睁开眼:“就算没有在下这件法宝,诸位道友应该也能安全脱身,凌道友太客气了。”
“可有了这件东西,让我们轻松很多啊。”凌云鹤仍然盯着她,忽然问道,“秦道友,你有如此惊人的灵宝,究竟是什么来路?”
404、猜测
好半天,没人说话。
聂无伤的神情很镇定,她早有心理准备。
雍如玉和裘成若却是脸色灰败,低头不语。
许久之后,雍如玉干涩的声音响起:“秦道友,你这……是不是太武断了?”
陌天歌慢慢开口说道:“首先,所有经过星落城的结丹修士,都被他们请到了城主府。我记得,那位梁长老说过,所请之人无一人拒绝。这个情况有多不寻常?结丹修士,有几个背后没有背景?怎会每个人都对这所谓的上古秘地趋之若鹜,在此等候?此为疑点一。”
雍如玉脸色变幻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秦道友说的,虽不是肯定,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陌天歌道:“不错,也不是说这梅城主一定扣留了没答应的结丹修士,只是这多少是个疑点。”
“那第二个疑点呢?”裘成若紧盯着她,问道。
“之后,我们答应了梅城主的要求,可这位梅城主,居然一点也没有让我们互相认识的意思,甚至有意无意地提醒,其他人有可能在秘地中下杀手。”
“不错。”聂无伤道,“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虽说我们这些结丹修士彼此不识,可若有人愿意联手,不是更容易过关吗?就算到最后翻脸,也是我们这些人之间的事,落不到他们头上。可以说,让我们这些结丹修士相识,各自寻找盟友,对梅城主而言,是有利无害的。可是他没有,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让我们彼此相识的意思,若不是两位道友上门拜访,我与秦道友恐怕也就是两人结伴而已。”
雍如玉和裘成若脸色发黑,迟疑了一下,裘成若道:“其实,我和师兄二人寻找盟友之前,那位梁长老曾经劝过我们,在这阵中,临时寻找盟友,不如只与可信之人同往。只是,我和师兄考虑之后,觉得以我们的实力,想要过关还有点难度,所以没有听他的……”
陌天歌轻叹一声,无关无联,如此提醒,未免太好心了,尤其还涉及到星落城的利益,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
“第三个疑点,却是许多的细节。”陌天歌继续说道,“迷踪雾、他们覆盖秘地的方式、灵气流失等等……如果说,前两个疑点仅仅只是疑点,这些细节,却足以证明,这个秘地,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秘地。”
“……”一片死寂,再也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有疑,当然要出去,可要怎么出去呢?他们之中,只有陌天歌懂得阵法,但却不足以破阵,而且他们的实力再强,也比不过元婴修士。
“不好!”聂无伤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从乾坤袋中取出小木偶,“这东西……”
看到这玩意儿,其他三人脸色也变了,尤其是雍如玉和裘成若。
虽说那梅城主一开始就说明,会给众人准备秘地之行所需之物,可一人发一个法宝,未免也太慎重了,尤其那瘴气并不是太严重,根本没有必要如此。
陌天歌也取出这木偶,仔细看了看,又用神识探进去,却发现内部有一层结界,无法被神识探入。
这是元婴修士的手段。她越发肯定了,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怎么办?”聂无伤问她。
陌天歌略略一想,转头问雍如玉和裘成若:“两位道友似乎都不是主修火系的?”
“嗯。”雍如玉和裘成若明显用的是一套功法,此时两人都摇了摇头。
陌天歌并不意外,将手中木偶往地上一丢,解开一个灵兽袋,唤出小火,吩咐:“小火,用火烧。”
小火好久都没出来了,见到她,摇头晃脑地就要过来蹭蹭,结果被陌天歌一巴掌拍了下去:“有正事!”
小火不满地“吱唔”叫了两声,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听话地转回去,对着地上的小木偶喷出太阳真火。
雍如玉和裘成若看到小火,都有些惊讶。灵兽不少见,可结丹期的修士,身边带着五阶以上灵兽的,却不多见,尤其这灵兽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品种,居然能直接喷出太阳真火。
在太阳真火之下,这木偶坚持了许久,终于开始慢慢融化,四人眼见着并不出奇的外壳慢慢消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块黑色的晶体,流淌着诡秘的气息。
“魔晶!”雍如玉和裘成若见到此物,齐齐出声,脸色苍白。而后,将自己佩在身上的木偶解下来,如同瘟疫一般丢了出去。
“魔晶?”陌天歌望着他们二人,“二位认得此物?”
裘成若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雍如玉虽然脸色难看,好歹还有些自制力,此时勉强答道:“这东西,我们云中的修士没有不知道的,说起此物,却要说到云中魔修的一项秘术:尸魂术!”
这名字一听,就不像什么好东西,陌天歌与聂无伤对看一眼,问:“此术究竟如何?”
雍如玉略镇定了些,接着说道:“此秘术如其名一般,乃是将人活生生化尸,炼制得如同傀儡的一项诡秘之术。”他停下来,喘了口气,仍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尸魂术不但夺人性命,甚至还控人魂魄,极其恶毒。我们修士之间,虽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乃至取人性命,可像这样将人炼成傀儡,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却是十分忌讳的。所以,这尸魂术虽然也是一项奇术,通晓其内容的魔修却不多,敢明目张胆用的更少,不止是我们正道修士,连魔道修士也十分忌惮。”
听他说到此处,聂无伤喃喃念道:“原来,这位梅城主将我们骗到此处,是要对我们施展尸魂术吗?”
“八成如此……”裘成若额上冷汗涔涔,却一直没有去擦,她道,“这魔晶,是施展尸魂术的一项重要物品,此物会吸收人的精气,使我们慢慢变得非人非魔的怪物!”
说到此处,陌天歌和聂无伤的脸色都变了:“像我们这样带在身边,就会起作用吗?”
雍如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两位道友,你们刚才都是把这魔晶放在乾坤袋中,这样自然无用,但我跟师妹……这东西被高阶修士下了禁制后,会就近吸收精气,我跟师妹已经带了好一会儿了。”
“那你们……”
雍如玉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很快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决心:“现在发现还不晚,只是损失一些精气而已……”
精气,换一种说法,叫做灵魂之气,对修行者来说,人由身体和元神组成,他们一般不关心魂魄,因为魂魄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从生而有,至死方消,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行者,都是一样的。而且,魂魄不像元神,看不见摸不着,与他们修炼或者斗法都无碍。精气这东西,就是魂魄的生气,若是失去精气,魂魄就会慢慢凝住,失去活力,最后死去。不过,听雍如玉和裘成若的说法,这魔晶上应该还附着了什么诡秘之术,令被吸取精气之人进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陌天歌看了看地上的魔晶,再看看另三个木偶。这木偶雕刻得极精细,举手投足栩栩如生,只是此时心境不同,看来便觉得面目狰狞,有如嘲笑。
她想了想,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要怎么破坏掉?”
雍如玉仍是苍白着脸色,木然道:“不知道,这秘术我们只知皮毛而已,云中已经好久没听说过有人施展尸魂术了。”
“烧烧看吧。”一直观察着的聂无伤道,“但凡魔道之术,遇到火系法术,都会减弱的。”
陌天歌点点头,聂无伤对魔道之术的熟练是她比不过的,既然她说可以尝试,不妨就试试。
继续命令小火烧那三只小木偶,很快的,三只木偶变成了三块魔晶,静静地躺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陌天歌拍拍小火的头,奖励它一颗丹药,继续问聂无伤:“现在呢?”
聂无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雍如玉和裘成若:“两位道友,这魔晶你们要吗?”
话刚一出口,雍如玉和裘成若立刻摇头。他们刚刚吃了亏,对此物又知之甚少,不敢冒险。
聂无伤想了想,又怀中摸出一条手帕,戴着拳套的手将四颗魔晶都捡起来包进手帕,塞进乾坤袋。
“……天残道友?”陌天歌不解。
聂无伤道:“若是脱了身,我研究研究。”
“哦……”陌天歌没再多说。聂无伤与魔道的渊源不浅,说不定此物对她有什么帮助。
“两位道友!”雍如玉看着她们,皱起眉头,“既然知道我们是入了陷阱,为何两位道友一点也不着急?”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收集魔晶!
陌天歌目光转到他身上,笑了笑:“急有什么用?我们还摸不清楚这个圈套是怎么回事,着急只会自乱阵脚。”
“嗯。”聂无伤点头,沉吟道,“我们的对手是个元婴修士,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我们还入了对方的圈套,处于被动。我们现在惟一的优势就是,也许对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圈套,若是能及时找出他们的打算,也许还可以逃出生天。”
雍如玉和裘成若情不自禁都点了点头,身边两个同伴都很镇定,连带的,他们也渐渐安下心。
“那依两位道友所言,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陌天歌与聂无伤对看一眼,又一起把目光转向他们二人。陌天歌道:“这却要问你们了,你们是云中修士,又是大宗门弟子,所知一定不少,你们仔细想想,这情况可有对策?”
410、有办法
聂无伤怔了许久,方才说道:“你怎么知道?”话里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陌天歌微笑:“你我真正相识虽不久,可若论到了解,也不止皮毛。按你的个性,在看到那怪物的时候,就算不上去试一试,也不会是那般反应吧?”
聂无伤是个喜欢行动甚过分析的人,而且她手中宝物那么多,必定有各种攻击手段。可遇到那怪物之时,她根本没有动手去试,就让大家跑,这并不符合她的个性。
“怎么,这东西不能说吗?”看到聂无伤不说话,陌天歌又笑着问了一句。
聂无伤瞥了她一眼,方才慢慢说道:“那东西,我确实见过。”
一边往前走,她一边说:“我师父修习的功法,叫做元魔大法。我跟了他上百年,隐约听他提过,他还只是一个筑基小修士的时候,曾经冒险进入天魔山,无意中得到了机缘。他在天魔山中寻到了一份上古地图,按地图寻去,到了一处秘地,最后,从那秘地里得到了一部刻在石碑上的功法。这功法很奇怪,与今日的功法相比,不论是魔道还是正道,都大不相同。我师父参悟了上百年,终于悟出了一部元魔大法,从此一跃成为天极最顶阶的修士之一。”
“石碑上的功法……”陌天歌喃喃自语。
“在我出生之前,师父已经许多年没有出世了,我们隐居在极西沙漠,很少踏足昆吾,就算有事,师父也只会差我去办。从小,我就见师父一直在闭关苦修,从不出门。以师父的个性,肯几百年隐居在一个地方,不出去兴风作浪,自然是非常重大的事。那段时间,师父就是在修炼元魔大法。”
“在师父的洞府之中,有一个元魔之池,那里汇集着他以各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元魔之气。这种气息,与魔气类似,但又比魔气强得多,而且侵人心脉,有如死气。我幼年起便见过,师父从元魔之池中培养出一个怪物,也就是我们今日所见的东西。极西虽然荒僻,但也散落着许多零散的部落山村,每隔一段时间,师父就……”说到此处,聂无伤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命令那怪物,将一个村落灭门,不论男女老少,皆被那怪物吞吃入腹,尸骨无存……”
陌天歌听得浑身发毛,不对凡人动手,基本上是修仙者都会遵守的规则,哪怕是魔修,也很少做出这样无故灭人满村之事,这松风上人,果真修的是诡道,根本不顾因果!
聂无伤深吸一口气,语气再度平静无波:“每过一段时间,这怪物就会出去掠杀一番,回来后,就会变得更强。我曾听师父自语,可惜极西少有修士,若是能吃下修士,就会涨得更快,到那个时候,他魔功大成指日可待!”
“你师父培养那只怪物,花了多少时间?”
聂无伤回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这怪物在我们离开极西之前,被师父炼化了,那时我大约六十岁。我也曾听师父自言自语,他到极西不久,就开始培养这怪物了,这样算来,最起码也有二三百年时间。”
陌天歌在心中算了算,不解地问:“以你师父的个性,为什么不到昆吾杀掠一番呢?反正他修为惊人,劫掠几个修士,根本不成问题。”
聂无伤摇头:“此事你不知其因,我师父当年隐居极西,其实是练功出了岔子,他在天极得罪的人极多,根本不敢踏入昆吾,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恢复灵气。”
“原来如此……”陌天歌低头思忖,“假如,这东西跟你师父培养出来的那个是一样的,那这位梅城主修的就是跟你师父差不多的功法。你师父花了几百年时间吞吃凡人才修炼得成,这位梅城主一下子就要吞吃了十几个结丹修士,会不会马上就完成了?”
聂无伤面现凝重之色,半晌之后,方才答道:“也许会。”凡人,哪怕成千上万的凡人,跟修士比起来,也是不足挂齿,何况结丹修士,每一个身具强大的灵气或是魔气,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陌天歌想了想,道:“那么这件事,我们已经可以大概推算出来了。这位梅城主,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一部与你师父类似的功法,以其在元婴初期困守数百年的心态,对于修成这部功法迫不及待,于是,就将路过星落城的结丹修士骗到一起,编了些理由引诱我们进入他的圈套,将我们喂给这怪物,好助他一夕练成魔功,晋阶顶级修士!”至于魔晶,有可能与此处不能恢复灵气的环境是同一个目的,因为那怪物还太弱小,需要这些手段来消耗他们这些结丹修士的实力,如此,才能尽快被那怪物吞吃入腹。
“不错……”聂无伤喃喃自语,对于这东西,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令她想起往日的噩梦。
元魔之气,她还未能将元魔之气逼出体外,又要面对这东西吗?
两个人都沉默着,陌天歌心中思量更多。有些事情,她知道得比聂无伤多,再加上聂无伤告诉她的这些事,她心中有一个更大的猜想。
聂无伤说,松风上人的魔功,得自于一个石碑上的功法,他修炼的元魔之气,比普通的魔气要强得多,与死气有些类似。这情况,与她遇到的任与风事件何其相似?
任与风也是一个筑基修士,从神龙祭庙中得到了一个石碑,从石碑中悟出了一套功法,修炼出死气,一举成为结丹修士。
而松风上人,当年也不过是个小修士,因为一个机缘,从一处秘地得到一部石碑上的功法,参悟百年,便参悟出元魔大法,成为今日叱咤天极的第一元后修士。
若说其中的区别,那就是任与风修炼出的是死气,而松风上人修炼出的是更高阶的元魔之气。
这一点,并不难解释。一是松风上人参悟的时间比任与风长得多,所以参悟得比他清楚透彻,二是观松风上人行事,虽然此人极恶,但在修炼上面,悟性却不低,所以悟出的比任与风更接近本质。
至于这个梅城主,既然他费尽心思设下这个局,还如此心急,可以推测他得到这部功法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久,而以其元婴期的修为,当然能轻易地参悟出真正的秘法。
如此说来,这其中就存在了三部类似的功法,其中两部都得自于一个石碑,再联想到飞飞说过,那无忧中有一个玄武祭庙,而此处正是无忧谷所在的山脉……
这三个例子,任与风事件最清楚,神龙祭庙,从中得到石碑,修成死气。松风上人事件中可以确定的是石碑,至于祭庙,想必聂无伤也不清楚。梅城主可以推论到玄武祭庙,有没有得到石碑,也不知晓。但是,可以这样推论,其他两人都是从石碑中得到秘法,梅城主应该也是;而梅城主和任与风都到过了祭庙,从中得到石碑,那么,就算松风上人去的秘地不是祭庙,这石碑最开始也应该是从某个祭庙流出来的。
三个太古祭庙,三块石碑,似魔非魔的功法。这事情,不简单了……
陌天歌想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问道:“其实,你有办法解决的是不是?”
过了一会儿,聂无伤才轻轻呵出一口气,露出一点笑,目光复杂:“不错。”
“可是,这个方法,对你来说影响很大?”
聂无伤苦笑一声,坦然看向她的眼睛,说了四个字:“翻天覆地。”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继续慢慢说道:“虽然我偷得了那件天演派的宝物,可以暂时压下体内的元魔之气,可是,元魔之气已经深植在我经脉之中,非特殊方法无法抹去。既然如此,我又岂会怕这东西?我体内的元魔之气,比这怪物的气息更高级……”
灵魔之气有高下之分,陌天歌是知道的,只是,聂无伤这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分析了。用元魔之气攻击?这个……既然是同源,似乎不容易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下瞪大双眼:“你的方法难道是将此物吸收?!”
聂无伤深深看了她一点,默默点头。
见她肯定,陌天歌心情激荡,有些急道:“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功亏一篑?”在此之前,聂无伤刚刚跟她说过,她要做一个真正的修仙者,可若是如此……
“没什么大不了的。”聂无伤淡淡道,“我当然不愿意这么做,可当真逼不得已,成为真正的魔修又如何?是仙是魔,不过一念之间,我又不求飞升,自己知道就好。”
“……”陌天歌沉默半晌,叹道,“你如此的心境,我无须多说了。”心境修炼,许多修士并不重视,可晋阶之时,才知道这一关有多重要。聂无伤能说得出这般话,说明她对于自己的前程,心中清楚无比。
“陌道友。”聂无伤忽然转头唤了一声。
“嗯?”
“我请求你一件事。”聂无伤望着她,认真地道,“假如我真的这样做了,请你将我安全带离此处。”
陌天歌闻言一震,深深地看着她:“你相信我可以带你安全离开吗?”
聂无伤微微一笑,却是说道:“就像你原来说的,将我击晕,用你的秘术……我早说过,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把命交到你手上了。至于能不能逃出生天,只能看我们的运气了。”
“……”陌天歌觉得,自己被掐到了弱点。她不怕与别人为敌,亦习惯了揣测别人心怀恶意,可聂无伤这种明明白白的信任,却让她无法说出什么。
她苦笑,这个聂无伤,根本就是吃定了她的个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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