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朱焱之殇
299。朱焱之殇
战场上,看着朱凌所向披靡。墨家军这边的将士也有些坐不住了。张起澜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朱凌的对手,但是也不乐意看着对方在自己跟前这般嚣张。
“这小子什么来头?”张起澜皱眉问道。
一边儿秦风笑道:“应该是朱焱的后人,大概是孙子辈的什么人吧。听说朱焱是有一个孙儿的,不过从小体弱多病从十岁左右就没有人见过他了。不少人猜测是夭折了。如今看来,只怕就是这位了。”张起澜点头道:“难怪呢,靖天大将军的孙儿么,果然是个人物。秦统领,麻烦你了。”麒麟的头儿,非要跟着他跑来守城,不就是干这个用的么?
秦风难得的露齿一笑,一提缰绳训练有素的战马便嘶鸣一声朝着战场中那个月白色衣服的男子冲了过去。激战中,朱凌也早就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挥开了身边的敌人回身迎敌,正好与秦风面对面相遇。秦风微微一挑眉,手中长剑划出,直挥朱凌面门,朱凌在马上侧身避开,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剑还击。两人便在马上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
只是两人用的都是剑,长剑便是再长也是有限的。在马上动手并不方便,打了几十个回合两人还是有志一同的跃下马背落在了战场中。朱凌手中长剑一抖,直指秦风面门,“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秦风勾唇笑道:“定王府王妃麾下秦风。阁下是谁?”
朱凌微微皱眉,对方这样的说话跟没说没什么两样。却还是冷声答道:“西陵靖**统领朱凌。”
秦风笑道:“原来果然是朱老将军的后人么?幸会!”朱凌轻哼一声,两人不再说话,重新交起手来。
后方的张起澜看到朱凌被秦风缠住,顿时心情大好。连连点头道:“王妃见秦风留下果然不错,还是王妃深谋远虑,本将军远远不及啊。”若不是有秦风在,这个朱凌还真不太好对付。所以,战场上这些江湖高手插手什么的最讨厌了。不理他们吧,这些高手的杀伤力是远比一般的士兵强上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若是派出将领跟他们动手吧,万一因为一个江湖高手损失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将领那就亏了血本了。张起澜决定以后每一仗都要跟王妃借几个麒麟来压压阵。
这边,张起澜高兴了。城头上的朱焱却高兴不起来。朱凌一被缠住后边西陵士兵的阵势立刻大乱,墨家军趁机下死手不过才片刻间西陵士兵已经损失大半了。秦风和朱凌打得十分痛快,虽然定王府高手众多但是大家都是熟人了,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而秦风暂时也没有胆子去越级挑战定王这样的高手。所以难得遇上朱凌这样一个不熟悉的高手自然是兴致勃勃的缠着他打了。与他对手的朱凌心中却是连连叫苦,他没想到以自己的伸手居然会被墨家军里一个名字默默无名的年轻将领缠住这么久的时间。原本只是想要尽快杀了秦风以立威,但是现在这一场打斗却迟迟不能结束,他也已经是骑虎难下,秦风不停手他根本无法单方面罢斗。
这一番交手,他也发现秦风的伸手并不比自己差。若是一直大下去只怕免不了两败俱伤之局。然后,秦风伤的起,朱凌却伤不起。他是靖**的统帅,而祖父朱焱年事已高根本不能再统帅大军冲锋陷阵。如此一来,朱凌心中急躁下手就更少了几分镇定,被秦风抓住机会一阵猛攻的手忙脚乱险些受了重伤。
城头上,朱焱看着和秦风缠斗在一起的朱凌皱了皱眉。示意身边的士兵鸣金收兵。
号声一起,西陵士兵快速的退回城门里。张起澜也不让人追击,这座小城城门很容易打开,但是城门里那将近二十万的西陵大军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了。若是进城之后再与西陵大军城战巷战,伤亡太大也不是墨家军愿意接受的。
秦风也不恋战,大方的退出一段距离放朱凌回城,也上马回到墨家军阵中。
“如何?”张起澜问道。
秦风一脸的餍足,点头赞道:“高手,张将军还是不要冒然和他对上的好。”张起澜撇撇嘴不满的嘟哝道:“老子知道,老子又不是活腻了。你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王妃去哪儿了?”别以为张起澜性格比较大大咧咧就没心没肺,据说是来支援他们的王妃殿下从头到尾就没有露过面,这让张起澜如何能不着急?看这情形,只怕是连王爷都不知道王妃跑哪儿去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张将军,稍安勿躁。”秦风安抚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已经派人去接应王妃了。”
张起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还不如不说呢。都到需要人接应的地步了,显然王妃去的地方就不那么安全。深吸了一口气,张起澜压抑着将这人扔出去的冲动,“我们能做什么?”秦风想了想道:“等王妃的信号,然后跟凤三公子一起合围歼灭敌军?”
“凤三不是再大营里么?!他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张起澜怒吼。
秦风神色从容,“天机不可泄露,这个…将军你懂得?”
我懂你妹!
两军收兵不到一刻钟,西南方的群山之中突然浓烟乍起,全赖今天天气不错,晴空无云。平日里缭绕山中的雾气也散了不少。即使是他们相隔在几十里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见此情形,朱凌和朱焱却是大惊失色,“祖父!山里……”山里藏着的不只是十几万精兵,同时还有足以让二十万大军吃用一年的粮草啊。朱焱自然也知道这些,苍老的脸上神色阴沉,“你带兵回去!”
“可是祖父,这里……”朱凌焦急的道。
朱焱打断他道:“不必多说,若是驻扎地被墨家军拿下,我们十几万人困守孤城,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几日。”这个小城可不是汴城那样的大城,就算墨家军未上墨家军围上个三五月都不成问题。十几万大军只怕不用三五天就能将这座小城的存粮吃的干干净净。到时候也只能饿着肚子干等着墨家军来收拾了。
“墨家军不会有那么多人,那边的人马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你带兵回去,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稳住那边!”朱焱吩咐道。
“祖父……”
朱焱轻叹一声,拍拍孙儿的肩膀道:“去吧,祖父替你断后。”
朱凌咬牙,眼睛微红点头道:“孙儿知道了,祖父保重!”
“去吧!”
朱凌带着自己带来的十几万兵马重新杀向他们盘踞了十几年的群山,而在他身后的小城里,已经年过七十的朱焱带着不满五万的西陵士兵镇守这这座孤独的的小县城。他们要面对的是,身后超过十万的杀气腾腾兵强马壮的墨家军。骑在马背上,朱凌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夜幕中的小城,只看到祖父苍老的声音孤独的站立在城楼上望着自己的方向。心中一颤,朱凌忍下了眼眶的刺痛,给了身下的骏马一鞭,飞快的往前方奔去。
小城离靖**驻扎的群山并不远,二三十里地对于行军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罢了。但是进入山中之后,他们的速度却不得不慢了下来。即使这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现在隐藏在这里面的却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战友同袍亲人,而更可能是他们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公子,前面去探路的探子回报,前方并没有什么动静。”侍卫骑着马回到朱凌跟前低声禀告道。
朱凌沉声道:“就是没有动静才更有问题,只怕…留下的人都已经没了。”他临走时在山林留了三万人马驻守,若是他们回来这些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动静?而现在,看着眼前黑沉沉的寂静无声的群山,朱凌抹去了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期盼。
“公子,那位杨姑娘当真…。”侍卫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才短短几天的相处但是他对那位杨姑娘也颇有好感。同样,他也看得出来自家公子对那位姑娘是是一些不同的。他们常年在深山之中,极少与外人来往。如果公子和杨姑娘能够成就好事也是一桩喜事。只是没想到……
想起那个柔弱清婉的少女,朱凌脸色一沉。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骗了,而那个女子…即使是到了现在,他甚至还存着一丝奢望,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但是他的理智同样也告诉他,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误会?
看着暗夜中自家公子阴郁的脸色,侍卫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公子,过了这个山坳就快到咱们的营地了。”
“让前面的人小心一些。”朱凌点点头,沉声道。
但是有时候在小心也是没有用的。山间道路狭窄,前面的士兵安然通过了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在众人刚要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声巨响在山间想起。人们震惊的看着旁边的山上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什么东西推动从山顶上滚了下来。然后周围轰隆声四起,无数的山石从山坡两边滚落。很快将前进和后退的路都堵了起来。更不用提无数被山石砸到的士兵的哀号和呼救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林。
很快,两边的山坡上点燃了无数的火把。瞬间将阴暗的山林照射出两条耀眼的长龙。
被困在山谷里的西陵士兵有的慌乱的惊呼着,有的已经反击了。只是对方居高临下,而墨家军的箭术更是名扬诸国的。一时间,山谷里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
朱凌沉默的站在乱军之中,身边的侍卫忠心的为他挥来了射到跟前的乱箭。俊美的容颜在时隐时现的火光中充满了阴鸷和愤怒,然而面对着上方铺天盖地倾泻而来的箭雨,他无能为力。十几年的心血,祖父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竟然就这样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湮灭了么?今日毁灭在这小小的山谷山中的不只是朱家十几万的靖**。更是他十几年的苦心孤诣,十几年的忍耐等待和胸中抱负。
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朱凌不明白的是诚然古人语乱世出英雄。但是一个乱世造就的英雄却永远只有那么区区的几个,而更多的都是那些为英雄们陪葬的炮灰。而这世上也没有人规定,谁付出了多少就一定能成为那个乱世中的英雄。
“公子,你快走吧!”身后的侍卫推了他一把,让他回过神来。朱凌这才看见身边的几个侍卫都已经挂了彩,却还是依然围在自己周围苦苦支撑。只是地势已经对他们极为不利,墨家军的神箭手又岂是那么好抵挡的,此时他们眼前就已经到凶途末路之时了。
朱凌苦笑,“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去哪里都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快走吧!”侍卫急促的叫道,忍不住又推了朱凌一把,厉声提醒道:“公子,你别忘了老将军还在等着你啊。”朱凌一惊,仿佛这才真的回过神来。举目望去山谷里一片疮痍,能够站起身来的士兵已经不足两成。
“保护公子!杀出去!”身边的人低声吼道。很快,周围忠心的侍卫和朱家的家臣都涌了过来,扶着朱凌往前方冲去。他们在这片山林中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更明白什么地方才更有可能冲出去。剩下的士兵仿佛也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绝境,纷纷怒吼着向两边的山坡上冲了上去想要跟敌人同归于尽。但是其中有更多还是被重新射落了下来。偶尔有几个攀上了最顶峰却也逃不过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墨家军手中的利刃。
护着朱凌的一行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但是最后冲出了山谷的也不过只剩下七八个人。只要一出了包围,进入山林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地了。墨家军就是再厉害再厉害想要在这样的群山之中找到他们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但是,一冲出山谷眼前的画面却依然让他们震惊了。即使是暗夜中,透过黯淡的月光依然能看到眼前尸横遍野的惨象,还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这些是之前当先冲出来的士兵,只可惜他们没有死在里面的山谷乱箭之中,却依然没能逃脱敌军在外面设下的埋伏。
“公子,走吧!”身边伤痕累累的侍卫拉了一把朱凌哑声道。
“走!”朱凌声音嘶哑低声。
“朱公子。”清雅婉约的声音在飘荡着血腥的山林里响起。朱凌心中一颤,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山道边,一个白衣少女临风而立。黯淡的月光下,少女的的面容显露出晶莹的光泽,婉约清丽的眼眸担着淡淡的光彩。突然出现在这阴暗血腥的山野战场上,让人觉得仿佛是山林的女妖。
“你到底是谁?”朱凌声音干涩苍白,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艰难的问道。
白衣少女看着他淡淡一笑,有些歉然的道:“我叫叶璃。”
叶、璃!多么平凡的两个字,多么平淡的名字。但是这两个字听在朱凌的耳中却仿佛九天的惊雷一般,震耳欲聋。半晌,朱凌才慢慢的笑出声来,“叶璃?叶璃…定国王妃叶璃…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朱凌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的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你是定王妃?!”
叶璃点头道:“我是定王妃。”
“你骗了我。”朱凌咬牙道。
叶璃点头,“我骗了你。”清丽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的遗憾和无奈,但是却没有后悔和愧疚。两军交战,没有善恶,没有对错,有的,只有立场。彼此立场不同便是敌人,而面对敌人…不择手段,这是叶璃前世今生都认可的原则。
“好一个定王妃…”朱凌低声轻喃道:“听闻当年镇南王雷振霆数十万大军在定王妃手下被打得近乎全灭。今日朱凌再败在定王妃手下,却也不算亏了。能让王妃费尽如此周折,真是在下三生之幸。”叶璃有些无奈的淡笑道:“朱公子手上的十几万大军虽不算多,但是无奈我军现下也正是缺少兵马的时候。若是让公子突然杀出只怕也会给墨家军造成不小的麻烦。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策。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你们从一开始就盯上了靖**?”朱凌问道。
叶璃淡淡微笑,并不否认。
“朱老将军无声无息的在汴城附近藏了十几万兵马,想必同样也有不少粮草。说实话,咱们最先看上的倒不是朱公子的兵马而是养这支兵马的粮草。”不远处,凤之遥一身大红锦衣漫步而来,手中倒提的长剑上未尽的鲜血一路滑落。
叶璃无奈的一笑,看着凤之遥问道:“你怎么来了?”
凤之遥笑眯眯的道:“王妃亲身涉险,我若是不来回头怎么跟王爷交代?”
叶璃蹙眉,淡淡的看着凤之遥。你可以不告诉他!
凤之遥挑眉,王妃觉得可能瞒得住么?
看着眼前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朱凌神色黯然轻叹一声,平静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女道:“王妃想要如何?”
叶璃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请公子跟我们回去吧。”
朱凌默然,片刻之后方才仰天长笑。一指叶璃朗声道:“我朱凌一生一事无成,但是身为朱家子弟,却也绝不会做那阶下之囚。更不会给你机会威胁我祖父!”叶璃惋惜的轻叹道:“那么,公子想要如何?”
朱凌抽过身边侍卫手中长剑,指向不远处的凤之遥他身后的黑云骑,沉声道:“但求战死!”
凤之遥脸上吟吟笑意慢慢淡去,换上了凝重之色。眼前的朱凌在他看来其实还有几分稚嫩,若是在过几年成就绝对在自己之上。同为将领,即使对方是败兵之将,他也佩服并且愿意成全。随手挑起一方衣摆割断,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迹。凤之遥点头道:“朱公子,请。”
“慢着。”叶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凤之遥挑了下眉收回了长剑看向叶璃。叶璃抬手阻止了身后的林寒,漫步走上前来直视眼前的衣衫上血迹斑斑的青年,轻声清越的响起,“本妃愿与公子一战。”
“王妃!”凤之遥等人皆是一惊,连忙想要开口阻止。虽然朱凌的大军现在是败了,但是朱凌本身就还是一个高手。他此时身上的斑斑血迹也并不是他自己的,事实上今晚朱凌几乎还没有真正的动过手。叶璃挥手阻止了凤之遥等人还想要劝的话,慢慢走进朱凌跟前,“本妃愿与公子一战,不知可否?”
“听闻定国王妃也是一代高手,在下幸甚。请!”
不算广阔的山林里,遍野横尸血流成河。
遍布了七零八落的西陵士兵的尸体的战场上,月白衣衫的男子和白衣少女平静的站着相对而立,若是没有那遍地横尸和染血的长剑,这必定是一副美好的画面。不远处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的人群。
朱凌手中的长剑一颤,挽出两朵银色的剑花。叶璃对着他淡淡的一笑,泛着雪色的匕首在指尖一闪而过。仿佛只是一刹那的停顿,两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对方,一时间两个身影交错而过复又纠缠在一起。朱凌手中长剑剑气纵横,叶璃手中的匕首同样闪烁着阴冷的煞气。
很快,朱凌就发现,面对这个女子近身相博他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甚至极大的制约了剑法的发挥。于是他很快又和叶璃拉开了距离。但是叶璃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泛着寒气的匕首如跗骨之蛆一般贴着他的衣服一次次的掠过,衣衫下的肌肤也被激起一层寒意。
长剑与短刃相击,叶璃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毕竟女子的力气和男子是无论如何也很难抗衡的。一凝眉,匕首贴着剑身直上直削朱凌的手腕,朱凌手腕一沉连忙避开。
“定王妃好身手!”
“朱公子谬赞了。”
战场外,凤之遥紧盯着打斗中的两人皱眉不已。不过却不得不承认王妃这几年进步的可谓是极快的,即使面对朱凌这样算是难得的高手也丝毫不会落到下方。林寒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同样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打斗中的两人,嘴里却一边问道:“凤三公子怎么来了?张将军那边……”凤之遥道:“秦风在那边已经够了,就算不够也能拖一拖时间等我们回去。王妃一个人涉险我不放心。倒是你,伤没事吧?”
林寒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摇了摇头。那道刀伤看上去狰狞凶险,其实下手的人是算计好了刚好避开了要害地方。只能算得上是皮肉伤。
凤之遥扬眉一笑道:“我想应该也没事,那可是本公子亲自下手的。本公子算计的不错吧?”
“多谢凤三公子手下留情。”林寒咬牙道,虽然是他自愿的,但是平白无故被砍了一刀谁心情也好不起来。更何况是看到罪魁祸首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邀功。林寒深深觉得这位凤三公子该被修理了。
“王妃,小心!”笑得正欢的凤之遥瞥见银光一闪连忙厉声提醒道。另一面,一个朱凌手下的侍卫看着与朱凌都得不分高下的叶璃,眸中闪过一丝凶光。在叶璃和朱凌分开的一刹那一枚泛着银光的暗器射了出去。
听到凤之遥的提醒的同时,叶璃也听到了身后暗器破空的声音。头也不回手中的匕首向后一格想要挡开身后的暗器,却只见不远处的朱凌突然飞身扑了过来扑了过来。叶璃微微一皱眉正要一掌拍出,却见朱凌一把推开自己那枚暗器毫无阻碍的射进了朱凌的胸口。
“公子!”侍卫厉声叫道,还没来得及有丝毫反应,墨家军的长箭已经穿透了他们的胸口。
叶璃站定了身子,回头看着倒地的人清丽的容颜闪过一丝愕然。凤之遥见王妃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人上前来查看那群人还有没有活着的,以防像刚才那样突发的暗器。
那一枚暗器是一枚常见的柳叶镖。整个飞镖都射入了朱凌的胸口,只露出外面一点透着幽蓝色光泽的镖头。凤之遥脸色微变,道:“镖上有毒。”林寒看看跌倒在地上的朱凌,淡声道:“就算他不挡开,飞镖也射不到王妃。”原本叶璃手中的匕首是可以将飞镖击落的,但是却被朱凌撞开了过去。
满是血迹的地上,朱凌就那样躺着。甚至他的上半身还枕在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士兵的身上。眼神黯淡无光的望着眼前的叶璃,动了动嘴角终究没说出什么来。叶璃低头看着他,淡淡道:“这又是何必?”
俊挺的青年艰难的扯动唇角笑了笑,道:“我输了……我这一生,竟然如此的……”
叶璃平静的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活着才能翻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朱凌怔了怔,很快又摇了摇头对她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从来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得如此…就像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会是、会是定国王妃……”
叶璃默然,朱凌淡笑道:“你不用…不用觉得抱歉。我也累了…累了……”柳叶镖上的毒显然不是什么一般的小毒,不一会儿功夫朱凌唇角溢出黑色的血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叶璃望着眼前尸横片野的景象,看着眼前月白色衣衫已经被染得斑斑血迹的青年安详的闭着双眼。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由的伸手环住了双臂。
“王妃,他本来就不想活了,并不是你的错。”林寒低声道。即使朱凌不去挡飞镖王妃也不会有事,他们站这么远都看得清,就在旁边的朱凌自然也看得出来。从他拔剑请战之时,就已经心存了死志。这样一个骄傲的青年,平生第一战便尝到如此惨败,他没有理由再让自己活下去了。
“我知道。”叶璃点头道,“打扫战场,回去增援张将军!”
“是,王妃。”凤之遥应道。
几十里外的小城里,深夜无法安眠的朱焱站在城头上眺望着远处。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惊胆颤让他一愣,怔怔的望着西南方向动了动唇角,两行浊泪顺着满是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的流下。
“凌儿……”
小城的西陵守军在四更时突然发起攻击。虽然墨家军上下一直都警惕戒备着,但是四更天正是大多数将士们睡得正想的时候。突入起来的攻击还是让墨家军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混乱。不过到底是百战精兵,很快墨家军就反应过来和朱焱的西陵大军厮杀起来。
“怎么回事?朱焱怎么会突然出兵偷袭?”大军之后,张起澜盯着眼前的战场沉声问道。他戎马半生自然很容易便能看出来眼前这些西陵守军的士气和先前先前截然不同。这分明是存了死志想要跟墨家军同归于尽的感觉啊。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城墙上挺立着的苍老身影,张起澜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以朱焱的打仗的经验和能力,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冒然出击的决定。
旁边的秦风倒是一脸的平常,淡淡道:“大概是王妃他们那边成功了吧。不过…我们都还没收到消息,朱焱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成功?”张起澜回身一把抓住秦风的衣领道:“你还没告诉我,王妃到底干什么去了?!”秦风慢条斯理的拍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道:“王妃去查朱凌那十几万大军的落脚地儿去了。还有…那里应该有大批的粮草什么的。这样,咱们短时间内就不用担心粮草和军需的问题了。”
“什么?”张起澜震惊,“王妃去……”秦风笑道:“不然将军以为咱们这几天守着这个没什么用的破县城干什么?如果他们藏在深山里不肯出来,咱们就是派三十四十万大军进去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现在他们不就自己出来了么?他们一出来,咱们就可以趁机端了那地方。昨晚回去的十万大军估计也没了。要不朱焱不可能这么发疯。”
张起澜深吸了几口气,他觉得自己险些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掉了半条命了。不过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不是么?就算朱焱要发疯,这黑灯瞎火的打起来他也未必怕他,两边兵力也没差多少,最后谁胜谁败还难说的很。
两军混乱的交战中,震天的马蹄声从远处奔腾而来。熟悉他们的墨家军将士纷纷露出了欢喜之意。
“是黑云骑!黑云骑来了!”西南方向,一支黑色的骑兵如狂风一般的席卷而至。飞快的冲入战场,很快,原本还势均力敌的战场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黑色骑兵的后面,叶璃和墨修尧一前一后骑着骏马飞奔而至,很快的并入了墨家军的阵营里。
远远地就看到叶璃回来,张起澜连忙带着人迎了上来,“王妃!”
叶璃扫了一眼前方的战场,当然也看到了城楼上孤立的苍老身影。顿了一下方才道:“张将军免礼。战况如何了?”张起澜笑道:“王妃尽管放心,有了黑云骑的加入,天亮之前一定荡平西陵守军。”亲眼看到叶璃回来,张起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前几日王妃带着秦风等人前来说是奉王爷之命协助他守城。但是自从王妃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人了。直到刚才才知道王妃到底是却看什么了。只把他吓得心脏到现在还在颤着。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恭喜王妃,不费吹灰之力就扫平了十几万靖**。”张起澜笑道。
叶璃淡淡一笑摇头道:“若不是有将军在此坐镇,也不会如此容易。”
厮杀一直持续到天色大量,西陵守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渐渐的溃败退入城中。而小城的城门和城墙几乎无法起到什么防御的作用,墨家军和黑云骑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叩开了城门,再一次冲入了这座小小的县城。小城中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西陵守军了,只有一些街巷里不时的传来断断续续的厮杀声。叶璃一行人踏入城中,先一步入城的士兵便前来禀告,“朱焱将军还在城楼上。”
众人对视了一眼,叶璃轻声道:“去看看吧。”
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意见,跟在叶璃身后踏上了小城的城楼。城楼的一角上,朱焱穿着一身有些老旧的战袍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汴城的方向。就连叶璃等人上来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叶璃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打量着这个老人的背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焱才慢慢转过身来打量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一身白衣的叶璃伸手。沉声问道:“这位…姑娘是杨姑娘?还是定国王妃?”叶璃拱手,淡淡一笑恭敬的道:“晚辈叶璃,见过朱老将军。”
朱焱点点头,笑道:“果然是定国王妃么?竟然如此年轻…果然是少年英才。定王府有福……”
叶璃轻声道:“前辈谬赞了。”
朱焱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意味。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不知道王妃如何处置了?”叶璃微微叹息,低声道:“朱公子已经…战死,望老将军节哀。”
朱焱身子微微一颤,握着长枪的手也不由的抖了抖。终究也只是仰天长叹了一声,道:“战死了么…也罢…是我害了他,原本他可以……”他唯一的孙儿,幼年时便聪颖多智,才华横溢。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靖**,他原本是可以活的自由自在名利皆有的。只是因为他,为了他的心愿和抱负,朱凌十二三岁就隐入深山不见外人,即使战死沙场,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永远都得不到属于他自己应得的身份和荣耀。
“将军……”叶璃叹息,“朱公子已经战死,请将军节哀。朱公子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将军为了他伤神。”
朱焱摇摇头道:“定王妃,你不必劝老夫。老夫已经年近古稀,早已经活够了。今日既然兵败至此,老夫也无话可说。”凤之遥微微皱眉,朗声道:“朱老将军何必如此,墨家军并非赶尽杀绝之人。”
朱焱看了一眼凤之遥,不由得一乐。笑道:“这位将军的意思,难不成墨家军还想要劝降不成?我这老头子对墨家军可没什么作用了。更何况…老夫为西陵征战半生,到头来才晚节不保未免可笑。”
叶璃垂眸,淡淡道:“将军误会了。老将军高风亮节墨家军也不敢劝降将军。如今你我双方胜败已分,老将军原本也早就卸甲归田。还请老将军就此离去,定王府必不会为难。”朱焱打量着叶璃,问道:“你就不怕老夫走了之后再卷土重来,与墨家军作对?”
叶璃摇头道:“晚辈相信老将军。”
城楼上沉默了半晌,朱焱终于朗声大笑起来,摇了摇头道:“多谢王妃好意。可惜…朱焱生是西陵靖天大将军,死也是西陵靖天大将军!今日朱焱兵败,无颜再见西陵父老与先皇,这条命,不要也罢!”
“老将军……”
朱凌平静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神中带着淡淡的遗憾和无奈,“只是,可惜啊……”孙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怎么会不懂。在凌儿向他提起那个叫杨纤雅的女子时他就知道那个女子在他的眼中是有些不一样的。如今他也终于看到了能够让他的孙儿另眼相看的女子,只是可惜…造化弄人……
“朱老将军?!”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已经古稀的老人突然一跃而去从城头上跌了出去。叶璃上前一步衣袖微微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众人走上前去,站在城头上往下望去。城门口的地方,老人静静地躺着,鲜血慢慢的在他身下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和头上的白发。
叶璃默默的望着城墙下已经失去生息的老人,眼神黯然。
“王妃……”凤之遥有些担心的问道。
叶璃淡然转身道:“收敛了,厚葬吧。”
“遵命。”
300.汴城破
300。汴城破
汴城
汴城外的墨家军和驻守在汴城的西陵大军每天都进行着仿佛程式化一般的对决。墨家军的统领者都是一群未满三十的年轻人,无论他们再如何努力也很难对龙阳的防御造成任何的冲击。但是就在这样每天毫不停歇的攻击中,龙阳渐渐地察觉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但是,他却无法想明白墨家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将军,墨家军又在城外叫阵。”雷腾风大步进来,看着正坐在书案后面沉思的龙阳沉声道。这几日虽然和墨家军没有分出什么胜负,但是雷腾风对目前的局面还算满意。他不是什么激进的人,现在也不求自己能够打败定王府和墨家军。只要能够拖到父王和各地的援军到来,他就已经赢了。
龙阳皱了下眉,道:“暂时不用理会他们!”
雷腾风皱眉道:“恐怕不行,这一次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
龙阳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上了城楼往下一看,果然跟之前的几天都不太一样。虽然还是没有看到墨修尧等主将,但是墨家军的气势和阵容比起前几日却是空前的强大。站在阵前叫阵的还是云霆。这些日子云霆这群年轻将领算是被打击的够呛了。无论他们怎么费劲心思的排兵布阵,明攻暗袭,龙阳都可以轻描淡写的随手化解。若不是如今是两军对垒的严肃的时候,他们几乎都要认为龙阳在耍着他们玩儿了。
被打击的狠了,这些年轻人也渐渐的收敛了之前的狂骄之气。每次对阵也开始变得小心起来了,不求能够攻破汴城,但是能够拖住龙阳的视线偶尔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就够了。冷静下来的小将们也明白了王爷和王妃不可能真的让那些老将们都去玩儿了将整个墨家军交给他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如此安排必然是王爷和王妃暗地里还有什么计划。王爷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们能够攻下汴城,那么他们也要好好的配合王爷和王妃的计划就好了。
果然,几天之后的今天,他们果然再次接到了王爷的命令,同时也明白了军中的那些能独当一面的前辈们干什么去了。
“龙阳!一直缩在城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跟本将军一战!”云霆朗声叫道。
龙阳居高临下的望着城下的年轻人,笑道:“年轻人,有本事你上来跟老夫说话。老夫在上面等着你。”
云霆冷笑道:“上就上,你当本将军怕你不成?哈哈…龙大将军,想不想知道你们那位朱大将军怎么样了?”
龙阳心中一凛,眯眼看着底下的道:“你想说什么?”
云霆笑道:“朱焱已经死了,还有那藏在山里的十几万靖**,已经全军覆没了。你们以为天天缩在城里不出来,我们王爷就没法子了么?还是你真的以为墨家军就没人了,咱们几个就是在这儿陪你玩玩罢了,等王爷收拾了朱焱和靖**,自然会回来会会你这个奉天大将军了。”
朱焱死了?!
闻言,受到震动的不止是龙阳和他身边的雷腾风,还有守城的西陵军守将。西陵三大名将的威名虽然这二十多年来被镇南王打压着,但是身为将士自然都还是知道的。汴城被围还不到几天,十几万靖**被全歼,连靖天大将军都战死了,这让西陵的将士们如何能不震惊。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龙阳压下心中的惊骇,冷笑一声道:“说的倒是天花乱坠,你倒是上来让老夫瞧瞧啊。”
云霆也不像前几日被龙阳一挑拨就火冒三丈,笑眯眯的一挥手中战旗。墨家军阵营后面顿时战鼓喧天,旌旗飘动处墨家军的将士也跟着移动位置摆出了阵势显然准备要攻城了。龙阳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雷腾风为何说今日和前几日为何不同了。这样声势浩大的阵势绝对不是眼前这几个小将能够摆的出来的,这也表明了墨家军已经没有耐心在跟他们对峙了。同样,龙阳心中明白,那墨家军小将所说的话只怕并非虚言。隐藏的十几万精兵和朱焱都已经没了。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龙阳下令死守城池不出。
“老将军,难道朱老将军……”雷腾风担忧的问道。龙阳淡淡道:“凶多吉少。”
“那我们……”雷腾风问道。
龙阳看了看他,摇摇头道:“我们不能再出城迎战了。固守、待援。”
“是。”雷腾风默然道。
城楼下,云霆看着死守着城门不肯出来应战的西陵将士忍不住跳脚。陈云无奈的拉了拉他道:“果然不出王爷所料,对方不会出来跟我们短兵相接了。”云霆怒道:“我就不相信了,他就能在城里缩一辈子!还西域杀神呢,缩头乌龟还差不多!”陈云笑道:“他不用缩在城里一辈子,只要他能守上一两个月,等到西陵的援兵赶到了到时候麻烦的就是咱们了。”
云霆不耐烦的道:“本将军还就不信了,没办法让他出城了!给我打!”
汴城前面有一条护城河。河道颇为宽阔,想要渡河除非对方放下吊桥或者他们这边自己想办法。这几天功夫,几个年轻的小将倒也没有完全把时间浪费在跟对方叫骂上。已经命墨家军中的巧匠打造出了十几个长梯。往河面上一搭,再铺上补木板就能过河了。
陈云看着前方冒着敌军的箭雨去搭好桥板的士兵,有不少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中不由得暗暗咬牙。像汴城这样易守难攻的城池,不付出一定的伤亡根本就别想要攻破。索性,即使冒着箭雨也总算将桥搭好了。而墨家军的士兵的箭术也不是摆着看的。即使是从下往上也有不少西陵士兵纷纷掉落城头。
大部的墨家军越过了护城河,有人顺着梯子向着高耸的城墙上爬去。有人从下往上的向着城头放箭,身后的护城河里的水也渐渐地染上了一丝红晕。
墨家军后面,墨修尧带着一行人出现战场上。他们并没有参战,而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许久,才听到墨修尧笑道:“云霆几个看起来还不错。”连日败多胜少还能够支持得住,甚至还能让墨家军士气不缀。对于这些年轻的没怎么真正上过战场的小将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身边,卓靖笑道:“王爷和王妃不是也对他们很放心么?”
墨修尧点了下头,抬头向着远处的城头望去,沉声道:“准备,攻城!”
“是!”
晴空中万里乌云,一道有些低哑的声音当空响起,很快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焰火。
守城的西陵士兵中有人震惊的发现,在城外的几个方向不知何处出现了一些悬在空中的绳索。然后又黑色的身影顺着绳索飞快的像城里划了过来。龙阳自然也足以到了这样的情形,眼神微微一凝,厉声道:“给我射!”无数的羽箭向着那些绳索上滑动的人们而去。但是更快的,城中也出现了一匹黑衣人,向着这些守城的将士毫不留情的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城中穿着墨家军戎装的黑衣身影不断地涌现,这些人跟一般的墨家军也不一样。他们明显比墨家军的士兵更加的强悍矫健,几个十几个人一群,所到之处的西陵守军却是损失惨重。同时还要顾及这城外正在全力攻城的墨家军,顾此失彼一时间让西陵守军也乱了手脚。
城头上,龙阳和雷腾风脸色铁青,“老将军……”
龙阳咬牙道:“把城里所有大楚,和西北的人都给我抓上城楼来!”
“老将军!”雷腾风闻言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龙阳想要干什么。事实上两国交战这样干的并不在少数。但是雷腾风很怀疑这样做能收到的效果有多少。咬了咬牙,雷腾风还是转身而去了。虽然城中出现了不少不知从哪儿来的墨家军,但是汴城中毕竟还有几十万的西陵守军。这些少量的墨家军很难影响到整个的局势。不到半个时辰,西陵士兵就将在汴城的大楚人都抓上城头。
汴城是西陵第二大城,繁华度不输西陵皇城。在这里居住的各国人都不在少数。其中尤以大楚人居多,而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西北人墨家军麾下的百姓。这些人被抓上了城头,挡在了汴城城头的城垛上。下面的墨家军想要上来就必须先越过他们,想要射箭就必须先射死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普通百姓,突然经历战争就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了。如今还被抓上城头来挡墨家军的弓箭,许多人都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龙阳!你个不要脸的死老头!”见此情形,云霆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破口大骂起来。旁边的陈云等人脸色也很不好看。别说这些百姓都是大楚和西北的人,就算都是西陵的百姓,拿普通百姓挡箭也是为将者不耻的事。
“现在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去禀告王爷!”陈云道,他们毕竟都是还不是铁石心肠,战场上两军将士你死我活这是他们的本分。但是要射死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寻常百姓他们还是很难下这样的决定的。
其实不用他们禀告,一直就在墨家军后方的墨修尧自然也看见了这样的情形。站在他身边的卓靖皱眉道:“王爷,这要怎么办?”他们确实没有想到龙阳会来这一招。不过龙阳年轻的时候有西域杀神的称号。当年在西域杀的普通百姓可不在少数,有如此的行径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墨修尧站起身来,淡淡的盯着远处的城头道:“他想要先拖住我们,肃清城内的麒麟。”汴城防御工事极好,他们花了这么多天功夫,能够进入汴城的墨家军也不足千人。如果对上几十万的西陵守军是没有什么胜算的。龙阳不想腹背受敌,就必须先清剿这些入城的敌军,并且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入城的。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过去看看。”
因为城头上的百姓,墨家军攻城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但是两边的兵马谁也没有放松警惕。墨家军黑色的阵营中突然分开一条道来,一身白衣白发的男子从军中漫步而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和将领。墨修尧抬手看了一眼城上的被推出来挡在外面的百姓,沉声道:“西陵奉天大将军,久仰大名。”
龙阳出现在城头上,望着城下远处白衣白发的卓然男子,点头道:“定王墨修尧?幸会。”
这话一出,城头上呜咽哭泣的百姓们都是一愣。看向城下那白衣男子。有的人更是激动起来大声呼救,“定王来了!定王来了…王爷救救我们……”有一个人喊,很快就有更多人也跟着哭喊起来。顿时城头上一片哭啼之声。
“奉天将军想要如何?”墨修尧淡淡问道。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丝毫愤怒的味道,却奇异的在漫天的哭声中传遍了整个战场。龙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身为将领,用这样的法子老夫深感羞愧。但是…请王爷下令暂且退兵三十里。”
墨修尧问道:“本王不答应有如何?”
龙阳淡然一笑,手起手落一个离他最近的男子的头被当场砍落,掉下了城头。鲜血立时喷涌而出,惊得旁边的百姓又是一阵尖叫。
墨修尧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淡淡道:“一旦汴城破了。本王要你碎尸万段。”龙阳不在意的一笑道:“若是汴城破了,老夫也活到头了。既然都是死,怎么死又有什么区别?王爷的答案呢?”墨修尧扬眉一笑,沉声道:“本王的答案就是……”
“嗖!”墨修尧回身,从旁边的士兵手中取过弓箭。开弓搭箭放箭,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一整套动作。所有人怔怔的看着羽箭带着银色的光芒划破天空,没入城头上一个青年男子的胸口。墨修尧将弓箭扔了回去,沉声道:“攻城!”
命令一出,杀声再起。最先殃及的便是城头上的无辜百姓。杀声和哭声混杂中,墨修尧漠然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冷漠如雪的背影和低沉阴冷的声音,“龙阳,本王要你满城百姓陪葬!”
激烈的攻城战没有停歇的持续的,这一次双方都明白不再是前几天的小打小闹。除非是一方败退一方胜利不然的话是不会停歇的。也许是因为刚刚城头上那数百无辜的大楚百姓的刺激,墨家军的士兵进攻更加悍勇起来,几个时辰之后,汴城的防御终于渐渐有了颓败的趋势
城里,龙阳神色黯淡的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出神。他知道,朱焱已经死了。再过了不了多久,汴城也会被破了。临老的时候还能再战沙场,或许是他的幸运。然而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惨败却也让他难以面对。他最错了一件事,墨修尧离去的时候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满城百姓陪葬…墨修尧想要屠城!对于墨修尧的话,;龙阳没有怀疑。年轻的时候屠城的事情他也并非没有做过,不然也不会有西域杀神的称号。甚至,如果是年轻的时候他可能都不会觉得墨修尧想要屠城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今…终究是老了。汴城城中还有数十万的百姓,如果真的让墨修尧屠城……
“将军!”门外的士兵有些匆忙的前来禀告。
龙阳睁开眼睛,淡然道:“出什么事了?”
士兵道:“东城那边要守不住了,请将军尽快撤退吧。”
“撤退?”龙阳皱眉问道:“谁说要撤退了?”或许是龙阳的语气太过凌厉,士兵小心翼翼的禀告道:“是镇南王世子,镇南王世子说汴城守不住了,要撤到后方的榕城去再阻挡墨家军的步伐。”
龙阳摇了摇头,苦笑道:“连汴城都挡不住墨家军,榕城那样的不堪一击的城墙能够挡得住墨家军?愚蠢!全军留下,在城中与墨家军巷战,或许还能够拿下墨家军半数的人马。”巷战很多时候就是拿人命去填,跟什么战术计谋关系都不大。何况他们在城中可以占据主动,墨家军和西陵大军能力相差也不算太大,至少龙阳有信心两个西陵士兵绝对能对付一个墨家军。如此,至少能在汴城消灭墨家军一半的兵马,后面的守军才有可能拖得住墨家军的脚步。
那士兵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龙阳道:“可是…镇南王世子已经带着兵马准备撤退了啊。”
“什么?!”龙阳猛然站起身来,士兵连忙道:“镇南王世子说如果让墨家军攻进城来就来不及了。已经率领剩下来的十几万兵马准备从西门撤出去了。”
龙阳飞快的往门外走去,一边道:“蠢货!前面小城里还守着墨家军的几万大军,他想要往哪里撤!”
可以等龙阳赶到西城的时候,就只看到西陵大军远去的马蹄和烟尘了。雷腾风带着的是西陵大军最精锐的也是最完整的十几万大军,这些人马一撤出去,原本还算坚固的防御顿时开了几个大口子,墨家军如潮水一般的涌入城中。西城门下,龙阳疲惫的闭了下眼睛,低声叹息道:“朱焱…咱们都完了……”
虽然说雷腾风带走了大部分人,但是西陵士兵毕竟不是摆设。等到墨家军真正完全的拿下整个汴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连续一天一夜的厮杀,即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墨家军将士也累得不轻。一个个眼睛通红满身的疲惫,等到终于完全的肃清了城中反抗的西陵守军,士兵们也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有许多人就直接坐在街边上屋檐下睡着了。
正午时阳光明媚,墨修尧一行人才踏入汴城中。看着大街上到此横着的两军将士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拾,街道两旁许多士兵直接坐着就睡着了。墨修尧摆摆手阻止了身边的人想要高声通报的声音。一边越过一具具尸体往前走去,一边低声问道:“龙阳在哪里?”
卓靖低声道:“龙阳在城西的一间空房子里。已经有人在那里守着了。另外……龙阳放跑了不少城中的百姓。”或许是因为墨修尧所说的要满城百姓陪葬的话,昨天一入夜龙阳就开启了西城的城门将许多百姓放出城去了。墨家军军纪严明,虽然墨修尧说了那样的话,但是到底没有正式下令屠城,所以交战中的士兵只要不被普通百姓阻挠攻击,他们也不会对普通百姓动手的。昨晚大约有近半数的百姓逃了出去。
墨修尧不在意的摇摇头道:“去看看龙阳。王妃那边如何了?”
卓靖道:“昨晚雷腾风带着人撤走,在西边跟张将军打了一场。带着残部大约两三万人冲过去了。王妃下令暂停追击全军在汴城整顿两天。大约再过一会儿王妃就该回来了。”闻言,墨修尧阴沉的眼眸掠过一丝暖意,淡淡道:“命人打扫战场,让下面的士兵好好休息。去把龙阳带过来吧。”
“是,王爷。”
卓靖领命而去,墨修尧转身去了汴城的太守府邸。太守府早已经有人打理好了,原本城中的战事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到这座官邸。汴城还没有逃走的文官都已经被墨家军制住关在了这里。一看到墨修尧进来,这些西陵的官员神态各异,有祈求的也有坚毅不屈的,有惧怕的同样也有仇视的。墨修尧此时却无心理会他们,直接挥挥手让人带了下去。坐下歇息了没一会儿工夫,外面的侍卫就进来禀告,“王爷,龙阳带到了。”
墨修尧睁开眼睛,眼底寒意弥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龙阳漫步走了进来。卓靖跟在他身后,但是却并没有命人押着他。龙阳依然是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裳,看上去比前几日更加苍老疲惫了许多。一眼看去就仿佛一个平凡无奇的山野老人,丝毫看不出之前城楼上那个押着无辜百姓当肉盾的狠辣模样。
墨修尧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奉天大将军,幸会。”
301.百姓无辜
301。百姓无辜
“定王,幸会。”龙阳打了这眼前的男子半晌,终于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这是龙阳第一次看到这个名扬天下的定王。从某个方面来说,墨修尧的名气甚至不他那位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曾经对大楚功勋卓著的父亲墨流芳的名气更大。因为他作了定国王府数代一来定王都没有做过的事情。那就是与大楚恩断义绝,从此墨家军和定王真正的成为了这世上争霸天下的一方势力。也从此真正摆脱了大楚的束缚,以后墨家军的成败荣辱与大楚都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如雪,再加上那一头雪白的长发随意的披散,与这个血腥的战场截然不同的干净却让龙阳产生了一丝危险的感觉。龙阳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即使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眼前的这个男子,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文平和,那干净的如天上白雪山间皓雪的雪色之下涌动着的分明是让人惊惧的血腥之气。
墨修尧平静的看着龙阳,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杯,一边淡淡道:“原本,本王是想要跟龙将军和朱将军好好聊聊的。但是龙将军,不得不说…本王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龙将军可知道,本王生平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龙阳看着墨修尧,沉声道:“请定王赐教。”
墨修尧慢慢的放下茶杯,宁静的房间里响起茶杯碰到桌面的清脆声音,“是被人威胁。本王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威胁。另外,本王比较好奇的是,龙将军是怎么认为本王会为了那些大楚人,就放弃攻城的?”仿佛说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墨修尧慢慢的笑出声来。龙阳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是老夫相差了。大约是…人老了心就软了吧。若是老夫年轻时候,大约也会做出和定王一样的决定。”
墨修尧点头笑道:“果然还是龙将军能理解本王。既然如此…龙将军可准备好了接受您如此决定的后果?”
闻言,龙阳脸色一变,沉声道:“定王,汴城你已经攻下了何必再多造杀孽?此事是老夫一人所为,定王若是有气,不妨将老夫这条命拿去便是。”墨修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忘了告诉龙将军,虽然龙将军昨夜放走了城中大半的百姓。但是…墨家军同样也俘获了不少西陵的士兵。勉强…也可填补那些逃走的百姓的数量吧?”
“定王……”龙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定王便是将老夫千刀万剐老夫也绝没有一个不字。请定完…放过无辜的百姓和将士。”
墨修尧恍若不闻,对着门口的人挥挥手,笑道:“带龙阳将军去看看……”
门外,卓靖挥挥手进来两个侍卫将龙阳带了出去。房间里,墨修尧慢慢的闭上眼睛,许久,低沉的声音慢慢的从雪色的长发下传了出来,“这些人…真是讨厌!父王,大哥…等我通通杀了他们你们就能安息了…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阿璃了……”
叶璃处理完战场上的事情,带着凤之遥等人回到汴城的时候城里城外的墨家军士兵正在轻扫战场。空气里还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一行人走在城中的街道上,不时有在清理街道的士兵上前行礼。
凤之遥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道:“这是怎么回事?城里怎么一个百姓都没有?”就算是刚刚打完仗,百姓们害怕不敢出门,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的程度啊。甚至连街道两边的楼上窗户里也没有人偷看什么的。整个城池静悄悄的除了那些清理街道的士兵就仿佛一座死城。
跟前的士兵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叶璃等人才禀道:“启禀王妃,凤将军,王爷方才下令将所有的百姓和俘虏都拉到西城外去了。”
叶璃蹙眉,问道:“拉到西城?去干什么?”
“西城外…是汴城的刑场。”
“刑场?”凤之遥想了想道:“抓住西陵什么重要将领了?龙阳还是雷腾风?不对啊,就算抓住他们也不用急着现在就行刑吧?”杀了龙阳还好说,可以打击西陵的士气,但是雷腾风的身份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得多。凤三公子一时头晕忘了雷腾风昨晚才从他手下溜走了。
士兵看了看叶璃没说话。叶璃凝眉道:“如实说吧。”
士兵沉声道:“王爷下令将所有的俘虏和汴城的百姓,全部杀了!”
“什么?!”叶璃和凤之遥都是一惊,对视了一眼凤之遥稳住心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士兵连忙将这一日一夜交战的情况说了,当然也包括龙阳拿汴城的大楚百姓威胁他们撤军的事。也来不及听完,一行人匆忙的往城西外的刑场赶去。
城西外的一大片开阔的地方,自汴城建成以来这里就是刑场。然而毫无疑问,今天在这里将要人头落地的人将会是汴城这几百年来的总和还要更多。龙阳被两个麒麟的士兵压着,面向着刑场无力的看着眼前被迫跪倒在地上的俘虏们。这些人中甚至还有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此时他们却也能被人押着跪倒在地上引颈就戳。
平坦而冰冷的青石地上已经染上了暗红的血迹,显然现在跪着的这些人并不是第一批。龙阳被身后的人押着动弹不得,目眦欲裂,“够了!定王!够了…都是老夫的错,你现在就杀了老夫吧!”龙阳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真的错了,为了守住汴城却无意中惹怒了一头蛰伏多年,渴血的雄狮。或许是年轻的时候杀孽太重,才会在他已经暮年的时候报在这些无辜的将士和百姓身上吧。
“定王!你杀了老夫吧!”龙阳嘶吼道。
墨修尧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抬手指着下面血泊中的人笑道:“我不会杀你的,龙阳将军就好好看着吧。看看这些将士,这些百姓都是怎么死的。是你…害死他们的。两军交战,本王从不殃及百姓,这一次…是你逼本王的。经过了这一次,本王相信,以后战场上不会再出现昨天那种情况了。你说对么?”
“如此滥杀无辜,你就不怕报应么?”龙阳沉痛的道。若是从前,龙阳也是不信报应的,他只信人定胜天。但是到了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是有报应的。
墨修尧挑眉轻笑,“本王怕什么报应?定王府历代忠心为国,又得到了什么好报?”
“难道王妃和世子爷不怕么?”龙阳道。此言一出,墨修尧皱眉的气息顿时冷凝如霜。墨修尧猛然抬眼看向龙阳,那仿佛淬血的目光让龙阳也忍不住心里一颤,只听墨修尧厉声道:“给我杀!”回头看向龙阳,墨修尧冷然道:“你最好祈祷阿璃一世平安,否则…本王要这天下苍生为她殉葬!”
听到墨修尧的命令,刑场中行刑的人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住手!”一声清越的女声从后面传来,众人手中一顿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仿佛一朵白云落在了刑场中间。叶璃回身看着脚下暗红的血迹皱了皱眉,再看看被押到刑场周围呜咽着哭泣的百姓微微松了口气。总算还来得及……
“阿璃,你怎么来了?”墨修尧一怔,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站起身来看着刑场中的白衣身影柔声问道。叶璃抬眼,望着上面的高台上白衣如雪白发也如雪的男子,俊美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温柔。丝毫也不想刚才那个冷酷无情的宛如修罗的声音。
带着凤之遥漫步走上高台,凤之遥先一步领略到自家王爷刀锋一般的目光。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站到了一边,王妃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不关他的事啊。
“阿璃,你怎么来了?辛苦了好几天怎么不回去休息?”看着叶璃清丽的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意,墨修尧不悦的沉声问道。
叶璃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她不能回去休息是谁害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叶璃低声问道,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这个地方问墨修尧。但是现在却不是能给她选地方的时候,稍有迟疑,近十万人就有可能人头落地了。前世今生,叶璃从骨子里依然是个军人。她不畏惧打仗,也不畏惧死亡。但是杀俘,杀无辜的平民都明显不在她的道德底线之内。更何况,这对墨修尧和墨家军的名声并不好。几年前,墨修尧在西北杀了数千大楚士兵,就已经让许多文人诟病了。如果再加上这满城的百姓,那对墨修尧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墨修尧微微蹙眉,沉声道:“阿璃不用管这些事情。先回去休息好么?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回去陪你。咱们可以在汴城休息两天。”
“修尧。”面对墨修尧明显的想要转开话题,叶璃凝眉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中多了一丝担忧,“修尧,我有些累了。你先陪我回去休息好么?这些事情咱们改日再议。”叶璃柔声道,声音里多了几分脆弱和疲倦。
墨修尧心中一软,低头看着叶璃眼眶边的暗影。终于俯身一把抱起叶璃往外走去,叶璃靠在墨修尧怀里,抬起头来给凤之遥使了个眼色。凤之遥微微点头,表示交给自己之后才放心的靠着墨修尧闭上了眼睛。这几天下来,她真的是有些累了。
墨修尧抱着叶璃路过刑场边上,目光淡淡的从跪了一派的西陵将士身上扫过。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屑和讥诮。这些西陵将士中不乏有刚烈不屈之人,兵败被擒本就已经新生死志,这会儿在看到墨修尧如此嘲弄的眼神哪里还忍得住。其中一人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姓墨的,要杀就杀,二十年后爷又是一条好汉。必定屠尽你定王府满门!”
墨修尧眸光一冷,淡然道:“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都杀了!”说罢,也不再理会眼前的人事,抱走叶璃漫步走出了刑场。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王妃的意思显然是不让杀人的,但是王爷却让都杀了。这杀还是不杀就成了一个问题,按理说他们自然应该听王爷的吩咐,但是这几年来王爷可从来没有逆过王妃的心意。再说了,墨家军的将士都是最精锐的战士,每个人都有着身为战士的骄傲。在战场上杀人是一回事,这样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百姓,他们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凤将军,这要怎么办?”监斩的将领上前来问计。
凤之遥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用下巴指了指还跪在刑场上的那一拨人,道:“那些,全杀了。剩下的先放着吧。”王爷说全杀了嘛,辱骂诅咒定王,也当得起一死了。只是可怜了跟他一起的那一百来人,也只能当他们倒霉了。跪在刑场上的人是全杀了,其他的…当然要等待王爷王妃的命令了。凤之遥默默地想着。
监斩的将领心满意足的去执行命令去了。凤之遥看看旁边面如死灰的龙阳暗暗摇了摇头。龙阳也是犯了墨修尧的大忌,用大楚的百姓当肉盾,若是墨修尧退了一次,后面的西陵将领也会跟着起而效之。更重要的是,当时城中还有先行入城的近千麒麟。若是墨修尧真的下令退兵,龙阳腾出手来汴城内那先入城的近千麒麟就要遭殃了。只不过…王爷这火发的也忒大了一些?
叶璃从沉睡中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虽然很累但是也不至于刚被墨修尧抱在怀里就睡着了的程度。猛然想起之前在刑场上的事情,叶璃抬起头来就看到薄纱的山水屏风外面,墨修尧正坐在灯下提笔写字。似乎听到了叶璃起身的身影,墨修尧放下笔站起身来走进里间,微笑道:“醒了?”
叶璃点点头,仔细看了看墨修尧。夜明珠的珠光下,俊美的容颜带着浅浅的笑意,温和而舒适。
叶璃靠进他怀里,抬头看着他有些疲色的容颜轻声道:“怎么不休息一会儿?不是要在汴城整修两天么,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也来得及。”墨修尧将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上。摩挲着柔软的发丝淡笑道:“睡不着…把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明天好陪你。阿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知怎么的,叶璃突然想起了朱凌临死前的神情。满是血腥的月白衣衫躺在被鲜血染成暗红的土地上,眼神黯然无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一些,叶璃有些头疼的闭上了眼。
“阿璃怎么了?”墨修尧轻声问道。
“没什么。”叶璃低声道,“有些累罢了。”
墨修尧眼神微动,轻轻地拍拍她纤弱的背,柔声道:“既然累了,那就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么?”叶璃点点头,靠在墨修尧怀里确实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强撑着睡意,叶璃低声道:“修尧,战争不关百姓的事。不要滥杀无辜,民心……”
墨修尧低头,看着渐渐陷入沉睡的清丽容颜。低下头轻柔的落下一吻,“阿璃的心太软了,这样可不好。会很容易被人伤到的,无辜…这天下有谁是无辜的?”
太守府临时腾出来的书房里,墨修尧坐在椅子里,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凤之遥和秦风。凤之遥心中万分无奈却也不敢在墨修尧的心情明显万分糟糕的情况下去触他的霉头。脸上原本还懒洋洋的悠闲笑容也渐渐地变成了僵硬的假笑,最后渐渐地再也维持不住了。
看了一眼明显没有打算开口的秦风,凤之遥轻咳了一声道:“王爷……”
墨修尧抬眼,淡然的看着他问道:“刑场上的人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凤之遥连忙答道。
“处理完了?”墨修尧扬眉冷笑,“那么,城外的俘虏营里关的是什么?”凤之遥赔笑道:“辱骂王爷的那个家伙,还有当时跪在刑场上的人确实都杀了,王爷明鉴。剩下的…王爷不是没吩咐么?”
“哦?”墨修尧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那么本王现在吩咐了,你去将他们都杀了吧。”
“王爷…”凤之遥苦着脸,低声道:“王爷请三思。”
墨修尧冷眼看着他,凤之遥继续道:“王爷,咱们墨家军军纪严明从不杀戮无辜百姓。王爷若是一时气愤将这些人杀了,墨家军和定王府的名声便毁于一旦了。而且,西陵人生性悍勇,若是他们知道墨家军屠城之事,必定会全力帮助西陵守军守城。对咱们后面的战事也是大大的不利。”看看墨修尧不为所动的模样,凤之遥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得继续道:“而且,王妃性情和善,必然不会赞成王爷此举。王爷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让王妃不愉快了呢?”
说到此处,凤之遥抬眼偷看了墨修尧一眼。见他剑眉微皱显然也在思索才微微松了口气。若是王爷不管不顾非要杀了那些人不可,那恐怕是谁也劝不了了。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墨修尧冷然道:“那些俘虏全杀了,普通平民全部逐出城去。凤三,若是再办不好,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凤之遥松了口气,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不杀俘虏的说法。各国在战场上抓到俘虏除了可以交换和做奴隶以外,一般都是杀了。虽然凤之遥不屑杀无反抗能力的西陵士兵,但是也知道这些人是绝对不能放回去的。自己留着也麻烦,如果墨修尧一定要杀,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属下遵命。”凤之遥恭声道,看了看墨修尧又问道:“王爷,龙阳…怎么处置?”
提起龙阳,墨修尧脸色一沉。神色阴郁的道:“把龙阳带到刑场上去,让他看着那些西陵人是怎么死的。”
凤之遥这才明白白天的时候龙阳为什么会出现在监斩台上。在心底摇了摇头,龙阳把王爷得罪的太狠了,只怕是谁劝都不管用的,“属下遵命,这就去吧办。”
“不许让王妃知道。”墨修尧慢慢的补上了一句。
凤之遥和秦风对视一眼,这种事情…瞒得住么?
“是。属下遵命。”
说完了事情,墨修尧却没有让他们退下的意思。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茫然。墨修尧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才问道:“阿璃出了什么事?”两个皆是一愣,有些不明白墨修尧的意思。墨修尧皱眉,有些烦躁的道:“阿璃心情一直不好,这次你们出去出了什么事?”
王妃心情不好?
两人低眉思索了片刻,也没想出来有什么地方让王妃心情不好的。战事一直都很顺利,墨家军虽然有些损失但是那都是在意料之中的无可避免的损失,其他并没有什么了啊。看着墨修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风开口道:“朱焱将军的孙子朱凌为王妃挡了一枚暗器死了,还有朱焱将军在王妃跟前从城楼上跳下,自尽殉国了。”秦风思索了半晌,也只有这两件事足以称得上是特别的。
“朱凌?那是什么人?”墨修尧问道。
秦风从头到尾将这次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本叶璃和秦风只是前去协助张起澜对付有可能出来的朱焱和那隐藏在不知名的地方的靖**的。之后叶璃和林寒林寒孤身潜入靖**驻地的事都是叶璃突然决定的,并没有告知墨修尧,所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越听,墨修尧的脸色越加阴沉。站在旁边的凤之遥也不由得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等到秦风说完,书房里一片沉静。凤之遥苦着脸等着墨修尧可预见的怒火来袭。等了许久,才听到墨修尧平静的声音,“本王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唉?
凤之遥一怔,旁边秦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利落的转身出门了。凤之遥一抖,连忙也跟着冲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墨修尧一人独自对着桌上的孤灯,“朱凌…死人还让阿璃心烦,果然是死的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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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呐…其实修尧心理一直是有一点点问题滴。应该就是压抑的太过了,或者亲们可以当成是严重创伤后遗症神马滴!就是表面上越平静越压抑,爆发起来就越恐怖。这才是清云先生担心修尧,要阿璃跟着出征的原因。因为清云先生看出来了阿尧平静压抑下面的暗潮汹涌。那嘛…偶是这样想的,考据党论证党数据党表较真啊~
302.引火自焚,名将陌路
302。引火**,名将陌路
清晨,汴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和悠然,只是再也不复从前的繁华和喧闹。空荡荡的街头除了巡逻的墨家军士兵,没有了喧闹的人流摊贩,没有了街道两边开门迎客的商铺酒楼。偌大的汴城竟是显得无比的清净和空旷。
墨修尧一大早就被张起澜等人请去了书房,叶璃趁着空闲带着卓靖林寒和秦风在城里四处走走,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沉默了片刻问道:“昨天刑场上那些人……。”秦风三人对视了一眼,秦风道:“启禀王妃,王爷下令将所有的百姓都逐出汴城了。”
闻言,叶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没有真的屠城就好。
“全部逐出汴城?那些人去哪儿了?”想了想,叶璃问道。秦风道:“捡回了一条命,去哪儿总都是好的。不过…雷腾风兵败只剩下两三万人往西撤退了,那些百姓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只怕有不少人都会被雷腾风编入军中,到时候上了战场……”
叶璃淡淡道:“上了战场就是敌人。将龙阳在汴城城头拿大楚百姓做肉盾的消息传出去。传的夸张一些也无妨。”三人疑惑的看向叶璃,叶璃道:“那些俘的事还有王爷想要杀平民的事情肯定瞒不住。有了这个做理由,对王爷和墨家军名声比较好一些。”龙阳在城头上拿大楚人做肉盾的事情一传出去,墨修尧的行为就能变得比较好理解了。无论说是报仇也好,一时激愤也好。都比较容易让人忽略墨修尧本人的行为,更何况,最后定王不是没有屠城么。
卓靖应声去办事,叶璃带着秦风和林寒继续往前走,“龙阳在哪里?”
秦风犹豫了一下,道:“就在城西的大牢里,王爷命重兵看守着。”
“去看看吧。”叶璃轻声道。
墨修尧当真是恨毒了龙阳,关押龙阳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坚固的大牢。而是面对着城西刑场的一间小楼。从小楼的窗户望去,就能看到城外的刑场。昨晚城外的刑场里杀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但是龙阳肯定是知道的,因为从头到尾他都被迫看着那些俘虏们一个个死去。即使是行刑完毕了,墨修尧给他找的牢房也是面对着刑场不愿的地方,只怕昨晚一整夜都能闻到刑场上飘来的血腥味。
守在楼下的士兵没有阻拦叶璃,叶璃挥手阻止了其他人的跟随,只带着秦风和林寒踏上了小楼。只是一夜不见,龙阳已经变得跟昨天截然不同了。本就已经是古稀老人的龙阳原本还显得健朗的背脊终于佝偻的弯了下来。一夜之间脸上的皱眉变得更多了,一眼望去仿佛老了十几岁不止。稀疏的发白杂乱的披散在头上,苍老浑浊的眼睛显得黯然无光。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龙阳现在非常的痛苦。他的痛苦无关身体上的,而是他的心被愧疚和悔恨折磨着。他已经是个七旬老人,早就不复年轻时的铁石心肠,铁血杀伐。眼看着一个个的西陵士兵因为自己的错误死去他恨不能以身想替。
“咳咳…定王妃?”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龙阳有些困难的转过身来。便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年轻女子。一袭青衣的秀丽女子,没有珠环翠绕的珠光宝气,没有锦绣华缎的雍容贵气。清丽的容颜沉静中自有一种寻常闺秀和贵妇们所不及的威仪。龙阳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定王妃会是一个仿佛还不到双十的年轻女子,但是在汴城这个地方,能够在这里自由进出又有如此气势的女子,也只有定国王妃了。
叶璃点点头,轻声道:“龙阳将军,幸会。”
龙阳苦笑,“败兵之将,何谈幸会。昨日…多谢王妃救下汴城满城百姓的性命。”
“我并不是为了汴城的百姓。”叶璃走到龙阳不远处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淡淡的回道。龙阳摇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王妃救了他们是事实。老夫…老夫人老糊涂,险些置这些无辜百姓与死地,老夫自然要谢过王妃。”说着,龙阳站起身来对着叶璃便是一拜。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对于那些名利浮华看的自然也就轻了。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跪拜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了面子。
叶璃一怔,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秦风和卓靖。两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起龙阳将他送回之前坐着的椅子里。龙阳坐下来喘了口气,才看着叶璃道:“王妃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话想要跟老夫说?”龙阳的精神和体力都十分的不好,不仅是这几日的劳碌和疲惫,昨天晚上一整夜开战窗户望着窗外刑场没有合眼更是让一个七旬的老人疲惫到了极点。即使墨家军并没有伤害龙阳,甚至连饭食都没有丝毫克扣,但是龙阳的脸色和身体依然变得极为虚弱起来。
叶璃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朱焱将军,还有朱凌都已经战死了。”
龙阳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这个…我早就料到了。朱焱一辈子在抄心,憋闷了二十年能够战死沙场,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比我要幸运。只是可惜了朱凌那小子…那小子十岁出头就被他祖父扔到靖**里去了。打拼了十几年才接过了靖**的统领大权,却不想……”摇头叹息,龙阳看着叶璃道:“当初听说王妃以一己之力击败雷腾风几十万大军。我们只当雷腾风骄横惯了目中无人才有此一败,如今看来却是老夫目中无人了。王妃果然比起一代名将也分毫不差,单只是…短短几日就能找到靖**老夫便佩服不已。”
“雕虫小技罢了,将军谬赞了。”
小楼上沉默了片刻,龙阳才问道:“朱焱是怎么死的?”
“朱老将军…是城破之后坠城殉国的。”叶璃低声道。
“好…死得其所也没有什么遗憾的。”龙阳点头。看着叶璃道:“其实,即使王妃今天不来,老夫也想见见王妃。”叶璃沉声道:“龙阳将军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龙阳叹息了一声,望着窗外不远处空旷的刑场道:“想必王妃也听说过,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叶璃点头道:“不错,龙阳将军西域杀神之名不仅是名震西域,便是中原也少有人不知的。”
龙阳摇摇头道:“什么西域杀神,老夫年轻的时候不信天不信神也不信命,妄造了不少杀孽。这二十多年闲了下来方才知道当初的过错。只是万万没想到…老夫一身的杀孽,竟然会应在临老了之时。老夫这一身,中年丧妻晚年更是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想必也有几分原因的。”
叶璃沉默了片刻,抬眼看着龙阳开口道:“本妃明白龙阳将军的意思。”
龙阳点点头“老夫虽然年老,却也有几分识人的眼光。王妃生性平和不是嗜杀之人。但是定王此人…老夫虽然只有这几面之缘,但是定王眉宇间看似平静淡漠,实则是眉峰如刀,眼底煞气暗聚。只怕不是吉兆。听闻王妃出身大楚书香名门,当知道两军交战世上难免。但是,肆意杀戳无辜百姓,有伤天和。”叶璃皱眉,眼底带着些微的不悦,淡淡道:“龙将军,王爷并没有伤汴城普通百姓一人。”
看着叶璃不悦的模样,龙阳莞尔一笑点头道:“所以老夫才要谢过王妃。若不是有王妃在,只怕汴城此时已经血流成河,冤魂哭号不休了。”
叶璃凝眉,问道:“龙阳将军到底想要跟本妃讲什么?”
龙阳定定的看着叶璃,沉声道:“请王妃多多劝导定王。战场上死伤多少皆是天命。但是战场之外的无辜杀戳非为为将为君者所当为。”叶璃心中微微一动,平静的看着龙阳。龙阳回头看向窗外,神色怅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说这话不是为了西陵,纯粹只是老夫这半生的所得罢了。若是让血腥盖住了双眼,终有一日也会被血腥掩盖住自己的心。战场,从古至今就是一个能将活人变成鬼的地方。”
叶璃垂眸,心中却是思绪纷乱。她明白龙阳的意思,战场确实是一个容易将人心中的恶念放大到最大程度的地方。叶璃一直知道,墨修尧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无论是初时的温和尔雅,平淡冷然。还是后来的偶尔任性胡闹,悠然无忌。一个受过那样沉重的打击和伤害,一个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甚至连性格都完全扭转的人,心里怎么可能那么平静坦然,至少如果换了她自己的话她做不到。
墨修尧心中有仇,但是他能按捺下那样的仇恨。他心中也又恨,但是他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墨景祈在自己面前死去,没有在做任何的报复的行为。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的仇恨并不深切,或者说他心胸开阔已经渐渐放开。但是叶璃却知道,墨修尧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以德报怨的人。
这一次,墨修尧的突然爆发其实并不合理,龙阳以大楚百姓做肉盾的行为诚然是不对,但是如果是一般人想要做的应该是抓住龙阳千刀万剐以泄心头怒气。但是墨修尧却要龙阳活着,亲眼看着西陵士兵甚至是西陵百姓一个个死去,他要龙阳生不如死。他不是对龙阳的行为感到愤怒,而是他在恨龙阳,极致的怨恨。但是事实上,龙阳和墨修尧之间是没有仇恨的,战场上的厮杀谈不上仇恨。
这些龙阳都看出来了,叶璃当然也能想明白。所以,龙阳在后悔。他不是真的后悔自己当初拿百姓做肉盾的行为,而是后悔自己这样的行为竟然引出了墨修尧心中的杀意,甚至可能释放除了一个嗜杀的魔鬼。
叶璃望着眼前苍老却满眼担忧的老人,正色道:“他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会很好的。”
龙阳点点头,道:“老夫相信王妃能够做到,能够有定王妃为妻,是定王的福分。”叶璃嫣然一笑,轻声道:“能够遇到他,也是我的福分。”谁是谁的福分其实并不重要。但是叶璃相信墨修尧就是那个属于自己的对的人。即使这世上可能还有人比墨修尧更俊美,比墨修尧更有权势更有能力,但是,墨修尧却只有这一个。
说到此处,两人竟是相视一笑。小楼里气氛难得平和的不像是敌我双方。
叶璃正想要开口,楼下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站在楼梯口的秦风往楼下看了一眼,对着叶璃打了个手势。叶璃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口,楼下上来的人也已经上了楼来,看到叶璃微微一怔,微笑道:“阿璃。”
叶璃伸出手握住墨修尧的手拉着他走进小楼,微笑道:“怎么来这儿了?”墨修尧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处理完了公事,本来想说带你四处走走。他们说你出来了。”叶璃笑道:“早上闲着没事出来走走,正好来拜访一下龙将军。一大早就忙着,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看到坐在窗口的龙阳,墨修尧半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却也没有拂逆叶璃的意思。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昨天还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索性墨修尧也没有要跟龙阳说话的意思,只当他不存在一般拉着叶璃的手轻声问道:“阿璃可有什么地方想去?过两天咱们就要启程了。听说汴城有几处地方确实是值得一看的。”
叶璃笑道:“你觉得什么地方好,咱们却看看便是了。我记得,龙山书院是在城内的?”
墨修尧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点头道:“不错,可惜龙山书院的几个有名的夫子都被雷腾风带走了。只留下一些为什么用的文人,倒是有一些古籍他们说没来得及带走,阿璃可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回头让人送回去给外公和舅舅们。”
叶璃浅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略挑一些外公他们会喜欢的就好。剩下的还是留在汴城吧。以后还有用呢。”这个有用当然不是还给龙山书院的人,墨家军既然占了汴城,想要长久的统治下去就不可能没有百姓。虽然墨修尧现在将汴城的百姓全部驱逐了,但是将来这里必然还是要有人的。龙山书院身为天下三大书院之一,如果恢复起来的话,对于定王府的统治也是极有好处的。
叶璃的意思墨修尧自然明白,微微一笑道:“阿璃说什么都好。不过阿璃若是对龙山书院有兴趣的话…汴城里倒是还有一个人回头我让人带来见阿璃就是了。”叶璃有些无奈,什么叫她对龙山书院有兴趣?不过她对墨修尧的话却是有了几分兴趣,秀眉轻挑,问道:“龙山书院还有哪个夫人留在了汴城没有离开?”
墨修尧扬眉笑道:“龙山书院的山长秀亭先生陈秀夫。”
闻言,不只是叶璃就连龙阳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秀亭先生的名号远没有清云先生和徐家名传诸国,但是这并不意味这秀亭先生的才华就比清云先生差多少。只是比起大楚来,西陵素来都是崇武轻文的。文人雅士不及大楚多,清流文人的地位也远不如大楚崇高。而这位秀亭先生也确实不涉足朝政,只是专心的教书育人,只看以西陵这样在中原人眼中也是跟南诏北戎差不多的化外蛮夷,却能让龙山书院跻身当世三大书院之一就足以说明这位秀亭先生的才华和学识。而且龙山书院和骊山书院的古老传承不同,龙山书院就是在秀亭先生的手中发扬起来的。
“这位先生怎么会还在汴城?现在还在?”叶璃奇道。
墨修尧点头笑道:“自然。”他就算真的想要杀光汴城所有人,也还没有真的失去理智。什么样的人不能杀也不能放他自然还是知道的。而这汴城中,有这样的价值的人也就那么寥寥几人。早在汴城还未攻破之前,墨修尧就已经下令麒麟将他们控制起来了,就算是先走也是走不了的,“咱们这就去看看可好?”墨修尧轻声问道:“听说那位先生挺能闹腾的。”
叶璃跟着起身,他们在汴城停留的时间不多,自然要抓紧时间去看看了。
墨修尧放开叶璃的手,微笑道:“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跟龙阳将军说,阿璃先下去等我可好?”
叶璃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的龙阳,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在下面等你。”
直到下楼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墨修尧才转过头来看向窗口的龙阳。原本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阴沉的眼眸里带着凌厉的锋芒和煞气,“再让本王听到你跟阿璃说一些废话,本王必定要你后悔莫及!”
虽然他没听到龙阳到底和阿璃说了什么,但是刚刚他上来时阿璃望着自己的神色里一晃而过的担忧却没能逃过墨修尧的眼睛。必然是龙阳对阿璃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才会让阿璃对他感到担心起来。
龙阳平静的看着他,已经没有了昨天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仇恨,淡淡笑道:“能有这样的一个王妃,定王真是好福气。”
墨修尧冷哼一声,眼眸阴鸷的盯着他。龙阳摇头笑道:“王爷不用担心,老夫能跟王妃说什么?不过是随意聊聊罢了。何况…以后也不用再见了吧…”说到此处,龙阳有些惆怅的叹息。
墨修尧定定的盯着龙阳半晌,蓦然低声笑了出啦,“龙阳,不用指望雷振霆能回来了。就算回来了他也救不了西陵。本王在边境上放了四十万大军等着他呢。还有南诏的几十万精兵,你猜各地的守军有没有空回来救援?还有当年被你打压的西域小国,你猜他们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报仇?西陵…没救了!”
龙阳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终于无奈的笑了起来,笑声却是无比的凄凉和颓丧,“不愧是定王,数年筹谋…果然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不同凡响。罢了…老夫老了,也该死了。以后的事情…老夫也管不着了…定王,请吧……”
楼下的大门外,看到墨修尧漫步出来叶璃含笑迎了上去。墨修尧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腰,低声道:“咱们现在就去拜访秀亭先生么?”叶璃眨眼,有些担忧的问,“秀亭先生真的不会将咱们赶出来么?”文人总是有几分傲骨的,墨修尧在汴城的这番作为,别说将他们赶出去,只怕就算是秀亭先生直接举着刀子冲他们扑过来叶璃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墨修尧轻哼一声,揽着叶璃往前走去,“谁敢?”
叶璃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还开着窗户的小楼问道:“你跟龙阳将军说什么了?打算怎么处置他?”
墨修尧眼神微闪,淡淡笑道:“让他以后不要跟阿璃胡说八道啊,阿璃不用担心我。”
叶璃一怔,伸手握住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轻声道:“我不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的。”墨修尧神色一缓,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起来,“阿璃放心便是,本王才没兴趣和一个半死的老头子计较。只要他不闹,本王不理他就是了。”
叶璃微笑道:“在我眼中你难道不比他更重要么?修尧,我并不在意你如何处置他。”身为军人,龙阳一心为国果然值得她敬佩,但是龙阳一身血债累累,加上这一次在汴城的作为,即使墨修尧处死他,她也不会说什么。一代名将的陨落固然让人惋惜,但是龙阳也不算无辜。
两人渐行渐远,直到身后有士兵追了上来,带着些喘息的道:“王爷,王妃,龙阳引火**了。”
叶璃一怔,“怎么回事?”回过头去,他们所在的地方早已看不到龙阳被囚禁的小屋了。但是那个方向却依然能看见浓浓的烟雾。
士兵顿了一下,道:“龙阳将军将酒浇在自己身上,引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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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太沉重了是不是?龙阳这个死法…。抖抖~我真滴不是故意的~
首先,给龙阳这个死法并不是所谓的炮灰了他,虽然他的战争中的行为无法让人赞同,但是凤本人对此人以及对朱焱都没有恶感的。只能说…两军交战情势所逼。虽然他们是主角的敌人,但是他们不是反派…。
304.劝服秀亭先生
304。劝服秀亭先生
“龙阳将军将酒浇在身上,引火**了。”
听到士兵的禀告,叶璃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墨修尧抬手碰了碰她才回过神来。
“阿璃……”墨修尧低头静静地望着怀中的平静的妻子,微微皱眉。叶璃摇了摇头,轻声叹息。朱焱死了之后,又一个老将军在她面前自尽。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上来说,她都能明白他们的选择。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不会投降敌国。两位老将军一生忠心耿耿为了西陵,一死全其一身清誉。无论是敌我都只能敬其风骨。但是叶璃却隐隐觉得她有些受不了了,或许是这些天见到的死亡太多了么?
“阿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墨修尧扶着她担忧的问道,“咱们先回去吧,别的事明天再说。”叶璃扶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安抚的浅笑道:“我没事,咱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汴城停留。传令下去,将龙阳将军以大将军礼厚葬了吧。就…跟朱焱将军葬在一处。”
墨修尧点头,吩咐道:“就照王妃说的办。去吧。”
士兵领命去了,墨修尧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人回避。牵着叶璃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慢慢往前走,一边轻声道:“龙阳和朱焱死了,阿璃很难过?”
叶璃摇摇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两位老将军年龄已经太大了吧。都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家了,却…难免有几分感慨。”墨修尧轻声道:“阿璃难受的话,以后就留在军中,不要管这些事情了。”
叶璃莞尔一笑,道:“王爷真当我是吹不得风的娇花儿么?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不管怎么说…两位老将军都是尽忠为国,如今已经死了……”墨修尧道:“难道我还会跟死人计较么?阿璃说厚葬便厚葬就是了。阿璃,不要为别人难过,好么?”
听到墨修尧有几分沉闷的声音,叶璃抬眼看着他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眼神。不由一笑,抬手轻触他微微皱起的眉心道:“这世上,你和小宝还有外公舅舅他们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除了你们,没有人能让我真正的难过。所以,修尧你一定要好好地……”
“我自然会好好地,还有小宝…所有阿璃喜欢的人我都会好好保护的。绝对不会让阿璃伤心。所以…阿璃,不要去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好么?”墨修尧声音低沉的道。叶璃眨了下眼,正色望着墨修尧挑了挑眉,“不相干的人?”
“阿璃不是在为那个朱凌的死难过么?”墨修尧低声问道,但是叶璃还是听出了他说出朱凌两个字的时候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朱凌啊……”叶璃轻声叹息,道:“只是觉得…他还很年轻。而且我这次的计谋难免有些不光明磊落罢了。”她当然知道不止是这些,叶璃并不是感情迟钝的人,朱凌的感情她并非不明白。然而,不说她与朱凌不过是初识,不说两人相对的立场。在叶璃心中,永远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比墨修尧更加重要。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可能的。她因为朱凌而感到内疚,并非因为她对朱凌有什么感情,纯粹的只是因为自己辜负了一份真心罢了。但是剩下的那些也没有必要让墨修尧知道。夫妻之间…偶尔有点善意的谎言也不是错?
“阿璃没做错,若是让他看出破绽他也会杀了阿璃的。”墨修尧磨牙道:“不过…阿璃以后不可以再悄悄的做这些事情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如果实在需要女子,大不了让秦风他们训练几个就是了。”
“我知道了。”叶璃默默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这样。
确定叶璃是认真的答应下来了,墨修尧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牵着叶璃的手往前方走去。
秀亭先生所居住的地方就在城东的龙山之上。因为龙山书院暂时被墨家军封了,一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夫子和学生就暂时被安置在了龙山书院外面不愿出的一座小苑里。虽然墨家军上下都是军人,但是对文人却都颇为敬重。既然墨修尧没有为难这些人,这些奉命看守的士兵自然也不会去为难他们。
来到小苑门口,倒是意外的看到一个熟人,“三哥,你怎么在这儿?”在这里看守这座小苑的人真是徐清锋。以徐清锋麒麟分队统领的身份和他与徐家以及定王府的关系,让他来看守这个地方必定是大材小用。墨家军上下也不会有人让他来做这种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徐清锋自己请命过来的。
徐清锋看到叶璃倒是十分高兴,笑道:“这龙山书院不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么?我就是…久仰大名就来看看了。”叶璃轻轻摇头浅笑也不揭穿他,徐清锋虽然从小也是徐家家养长大的,同样也在骊山书院年过几年书。但是他素来习武,最不耐烦坐在书案前读书写文章,就连科举都没去参见。若说他会有兴趣久仰拜会龙山书院的先生,还不如相信他家大表哥明天就能成婚了。转念一想,叶璃也明白徐清锋的想法了。墨修尧要杀那些百姓俘虏他定然是不同意的,但是他是绝对说服不了墨修尧的。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徐清锋虽然不爱读书,但是毕竟出身徐家,对文人雅士的那份敬重却不比徐家任何人少的。有他在这里守着,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找麻烦。
“秀亭先生可还好?”叶璃含笑问道。
徐清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指指里面示意她自己去看。叶璃也不在意,拉着墨修尧往里面走去。这个小院并不太大,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风格倒是有几分大楚江南的玲珑雅致。也不知道龙山书院修建这么一个独立的小院是来做什么的。还没踏入内院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不过所诵的内容却是让人哭笑不得,无外都是一些嘲讽墨家军和定王的诗句。
叶璃和墨修尧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也不进去打扰。只见坐在院内的那人背对着大门,就那么一首一首的念下去。对于叶璃这种不通诗词的人来说,能够不带重复的念出这么多首立意相通的诗词来,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简直都要将之奉为神人了。等到他念到什么“野心图皇霸,汴城血尽流”的时候,叶璃终于轻咳了一声,微笑道:“秀亭先生真是好雅兴。”
背对着门口坐着的人怔了一怔,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门口,很快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定王?定王妃?”
叶璃也是这才看清楚这秀亭先生的模样。已经年近花甲的老者须发花白,形容清癯,气质文雅中略带了几分文人的清高和傲气。看上去不像是西陵人,倒像是南方的文人雅士。
叶璃拉着墨修尧走进院子,点头笑道:“正是,晚辈叶璃见过秀亭先生。”
陈秀夫上下打量了叶璃两眼,轻哼一声道:“老夫可当不得定王妃的一声晚辈。”叶璃也不动怒,浅笑道:“秀亭先生才名卓著,便是外祖父和舅父也多有推崇,称一声晚辈自然是应该的。”闻言,陈秀夫也有几分动容,“清云先生和鸿羽先生?”他虽然久居西陵,却也还是对定王妃的家世略有耳闻的。
叶璃笑道:“正是。”
陈秀夫沉默了片刻,原本警惕略带敌意的盯着他们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淡淡道:“老夫青年时游学东楚,也曾经蒙清云先生指点过学业。与鸿羽先生也有过几分交情。当然……”目光慢慢的从墨修尧身上扫过,道:“也曾拜会过东楚摄政王。不想一晃三十年…墨流芳和徐家的后人都已经成材了。可叹老夫却是虚掷光阴,竟然连半个有成的学生都没有教出来。”
叶璃笑道:“秀亭先生说笑了,西陵朝堂有至少有半数的文官都是先生的门生,先生何谈虚掷光阴?”龙山书院能名列天下三大书院之一,自然不可能是浪得虚名。西陵纵然是重武轻文,也不可能真的让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掌管朝政。西陵朝中官员确实有半数都是出自龙山书院。只是,龙山书院陈秀夫一手一手建立,比起骊山书院和大楚南方另一座琼华书院到底少了几分底蕴,只能名列三甲之末。但是以陈秀夫一人之力,在西陵这样本身就重武轻文的地方能有如此成就,无关乎清云先生对他也颇为推崇了。
至于龙山书院没有杰出弟子的事情其实也很好理解。镇南王吸取了骊山书院在大楚无远弗届的影响力的教训,又怎么还会让龙山书院重蹈覆辙。陈秀夫一人之力也远没有徐家百年书香门第的底蕴,便是有出色的弟子也早早的被镇南王吸收或者处理了。以至于龙山书院到了如今也没有如徐清尘这样能够撑得起门户的传人。若是将来陈秀夫去世了,龙山书院只怕就要落到镇南王或者西陵皇室手里了。
陈秀夫脸色稍霁,终于还是开口请两人进去坐了。
进了花厅宾主落座,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人上茶了。叶璃也不觉得有**份,命人送来了水亲自泡了茶端给陈秀夫和墨修尧。从进了院门,墨修尧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看着叶璃手上不紧不慢的倒着茶,眼中闪过一丝柔软。警告的扫了陈秀夫一眼。
陈秀夫喝着茶,将墨修尧的眼光看在眼里,轻哼一声并不畏惧。
“清云先生有八十高龄了吧?可还好?”喝了一会儿茶,陈秀夫方才问道。
叶璃抿唇浅笑道:“明年便是外祖父八十整寿,届时还望秀亭先生大驾光临西北。”
陈秀夫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平静的望着叶璃。叶璃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可惜却无法答应。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老夫只怕没有福分为清云先生贺寿了。不过,这些年我龙山书院倒也收录了不少古籍孤本。就请王妃带回去给清云先生,算是老夫的贺礼吧。清云先生…能有王妃这样的外孙女,晚年的福分不浅,老夫就不再锦上添花了。”
叶璃抿唇一笑,道:“外祖父哪里享过晚辈什么福分,倒是晚辈给他老人家添了不少的烦恼和麻烦,多亏了外祖父慈祥不嫌弃咱们后辈的麻烦。秀亭先生为了龙山书院耗尽了一生的心血,难道当真希望龙山书院就此淹没于世么?”
陈秀夫摇摇头笑道:“命该如此,我辈强求不得。”
叶璃淡然道:“所谓的命数,不都是人自己选择的么?晚辈虽是女流却也知道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有一句话说,性格决定命运,选择决定人生。先生并非懦弱之辈,您的选择决定了龙山书院的未来。你想要他存,他便是存,你想要他亡,他自然也只能随着你消亡。”
陈秀夫微微一震,定定的望着叶璃,许久才叹息道:“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好一个性格决定命运,选择决定人生……定王妃如此心胸,定王好福气,清云先生好福气……”
“那么…秀亭先生的决定?”叶璃问道。
陈秀夫垂眸,沉声道:“老夫不会归顺定王府,定王殿下一世英雄,但是抬手之间杀戮我变成十数万百姓,未免太过狠辣!”说起这个,陈秀夫声音中更多了几分悲愤和嘶哑。显然对于墨修尧此举是极为几分的。墨修尧挑眉,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本王就是杀了,你奈我何?
叶璃无奈的抬手拉了拉墨修尧的衣袖,墨修尧这才撇撇嘴低头继续喝茶。他自己也明白,想要说服陈秀夫这样的人他上是绝对没用的。就凭他在汴城的行为,就算他把天说出花儿来陈秀夫也不会信他。就算他将剑架在陈秀夫脖子上,此人也未必会买他的帐。既然如此,他也就不费那个事儿了。如果阿璃能说服此人,以后他就会站在阿璃这边,这对于阿璃也是一件好事。墨修尧虽然在叶璃面前一贯的撒娇耍赖,但是许多事情他所想的长远之处便是清尘公子也未必能够企及。
安抚好了墨修尧,叶璃这才转向陈秀夫道:“这正是晚辈想要跟秀亭先生讨教的。秀亭先生文采风流出口成章,但是也不可随意污蔑我夫君的声誉啊。”
陈秀夫先是被墨修尧如此轻易被叶璃安抚弄得一愣,这会儿听了叶璃的话更是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悦的道:“王妃这话什么意思?老夫何时污蔑定王了?”
叶璃微笑道:“方才晚辈在门外听了半天,秀亭先生字字句句都在说我夫君滥杀无辜,难道还不是污蔑?”
陈秀夫顿时被气乐了,瞪着叶璃道:“难不成,昨天定王杀了那些人都是该死的不成?”
叶璃垂眸,淡淡道:“两军交战各为其利,素来各国之间如何处置战俘可从未听秀亭先生说过什么。杀了俘虏之事…诚然王爷有些狠辣但也是事出有因,秀亭先生的诗词所言的是否太过?”
陈秀夫冷着脸瞪着叶璃,沉声道:“难道城中那些百姓还不算是无辜?”
叶璃眨眨眼睛,诧异的道:“什么百姓?墨家军何时滥杀过百姓?”
陈秀夫也是一愣,墨修尧将城中百姓全部抓去了刑场他是亲眼看到的。龙山虽然不算高,但是被软禁在这院中消息也不算流通。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百姓已经被墨修尧全部逐出汴城的消息。看着陈秀夫诧异的模样,叶璃微笑道:“秀亭先生的消息只怕有些不对了,龙阳将军临战之时以大楚百姓为肉盾,此时为将者所不为。西北虽然与大楚已经划清了关系,但是墨家军将士和大楚百姓却依然是同出一脉的。我夫君一时激愤也是有的。但是墨家军确实并未伤害汴城百姓一人。此事,还请先生明察。”
听了叶璃的话,陈秀夫有些怀疑又多了几分欣喜。龙山书院坐落汴城几十年,他自然不愿看到那些无辜的百姓丧了性命。仔细盯着叶璃打量了半晌,终于确定叶璃并不是在说谎糊弄他,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叶璃和墨修尧拱手一辑,道:“此事是老夫不对,在此向定王和王妃赔礼。”
陈秀夫和龙阳朱焱不同,他从未在西陵朝堂为官,少年时更是周游诸国见多识广心胸同样广阔。另一方面,他对于西陵朝廷也没有特别深切的执念,大楚和西陵的文字,习俗甚至血脉都是同出一源的。他反对墨修尧更多的原因是墨修尧悍然出兵侵犯西陵以及要屠尽汴城的行为。此时知道了这是个误会,自然也不在意向墨修尧和叶璃当面赔罪。
叶璃连忙起身扶住他道:“秀亭先生不必如此,先生暂住这山上,消息自然闭塞了一些。”
陈秀夫重新坐下来,问道:“那么…汴城的百姓如今何在?老夫似乎…没看见有人回来。”
叶璃看了墨修尧一眼,有些惭愧的道:“城中百姓已经全部离开。”所谓的离开时什么意思,不需要解释陈秀夫也能理解。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许多人连家当都还不及带走。以后的日子也未尝好过。摇了摇头,陈秀夫望着墨修尧道:“老夫记得…西北四州面积并不十分广大,王爷此举…老夫有几分明白,但是却无法赞成。”
墨修尧扬了下眉,没有答话。
陈秀夫道:“王爷总不会是想将西陵的百姓全部赶走,然后将西北甚至大楚的百姓迁徙过来吧。请恕老夫直言,王爷此举只怕比屠城更加不妥。”闻言,墨修尧终于抬起头来,淡淡的问道:“为何?”
陈秀夫沉声道:“西陵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些地方。王爷若是只打算占一方土地也罢了,王爷若是打算一路驱赶百姓,西陵这么多百姓…王爷想将他们赶到什么地方去?一旦到了他们无路可退的时候,即使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他们也是会反扑的。西陵与大楚两国有仇固然不假,但是西陵百姓和大楚百姓却未必有什么深仇大恨。千年前,西陵和大楚原本便是一家。王爷若是想要西陵的土地,就当知道要接受西陵的百姓。”
墨修尧和叶璃对视一眼,以陈秀夫和他们的关系和立场,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已经是交浅言深了。更甚至已经代表了一些特别的意思,叶璃点头道:“先生所言不错。昨晚的事,确实是我们处理的不当。还请先生念在事出有因海涵一二,另外,我们前来拜访也是希望先生能够相助弥补一些。”这两天的事情,对墨家军的名声影响却是不小。虚名事小,但是如果墨家军屠城的消息被人刻意渲染,未来墨家军的征途很可能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甚至造成完全不必要的损失。
陈秀夫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王妃想要老夫做什么?”
叶璃轻声道:“请秀亭先生发名帖告知天下百姓,汴城恢复正常。原本的汴城百姓愿意回来的依然可以回来,一切财物全部返还。另外,重开龙山书院。还要请秀亭先生推荐几位能够协助管理汴城的能人。”
陈秀夫平静的盯着叶璃许久,但是对面的两人都知道他的心中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叶璃提出的请求看似简单,但是一旦他答应了下来就等于向全天下宣告秀亭先生从此归顺定王府了。知道他心中的犹豫和挣扎,两人也不催他,平静的坐着喝茶。
良久,陈秀夫脸上划过一丝决定和决然,看着叶璃道:“老夫答应王妃,但是也请王爷和王妃答应老夫一件事。”
叶璃心中也松了口气,微笑道:“秀亭先生尽管吩咐。”
陈秀夫道:“请王爷和王妃保证,不会杀戮西陵的普通百姓。”
叶璃莞尔一笑道:“这个自然,墨家军并非嗜血好杀的狼虎之师,也从未侵犯过寻常百姓,不是么?”
陈秀夫点头笑道:“老夫相信王妃,也希望王爷和王妃不会失言。”
“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吧。”叶璃笑道。
送走了叶璃和墨修尧,原本守在院外的墨家军士兵也跟着撤离了。这也显示了定王府的诚意。小院里,陈秀夫看着跟前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幽幽的叹了口气。
“先生,我们当真要归顺定王府?此举只怕对先生的名声不利,天下悠悠之口定王府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堵住的。”陈秀夫身后,年轻的学生担忧的问道。
陈秀夫摇摇头,仰首望着小院上的一方天空,沉声道:“盛名骂名,皆是虚妄。看到这两个人…老夫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天下的格局,当真要改变了。”大楚和西陵,当时两大强国。但是每一个文人都会记得,千年前这方土地上曾经伫立这一个如何辽阔庞大的帝国。那个时代才是让无数人高山仰止的太平盛世。有道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天下分裂的太久了。那一双壁人在眼前的时候,他仿佛终于看到了一个一辈子都不敢去触动的奢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之梦。
“可是,先生不是说定王煞气太盛,有伤天和。不是长久之象么?”学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陈秀夫呵呵一笑,道:“那时因为老夫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有她在,或许定王并不会有那么多的杀孽。这一次…汴城百姓不是没事么?是老夫多虑了,清云先生高瞻远瞩,怎么会看不到此处。既然清云先生没有阻止定王出兵,就说明……”说明清云先生也是同样看好定王的。
青年时,陈秀夫也曾经胸怀大志过。只可惜,他的志向并不是大多数人能够理解的。更多的人都只当他是一种狂妄的妄想。碰壁的太多了之后,他终于心灰意冷定居龙山教书育人。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志向和想法传承下去。而之后西陵皇懦弱无能,镇南王大权独揽,大楚墨景祈多疑狠辣,整个大楚看似强盛实则已经日落西山。之间的种种更是让他绝望无奈直至完全放弃。他甚至在午夜梦回时看到过外族入侵,大楚和西陵都不复存在的场面。却没想到,在已经年近花甲的时候竟然再一次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平生第一次,陈秀夫感动无奈自己早已经过了壮年。若能再年轻二十岁……
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陈秀夫喃喃道:“老夫一生一事无成,死不足惜。但是如今却只盼着能够多活几岁,或许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么?身后年轻的学生心中一震。没想到老师竟然会对那一壁人抱有这么高的期望。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定王夫妇,但是他躲在后面也是听到他们说话的,目送两人离去的时候,少年人也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加般配的人了。
“先生一定会看到那一天。”年轻的学生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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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镇南王的打算,江南攻略
304。镇南王的打算,江南攻略
有了秀亭先生的相助,汴城的情形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毕竟如今这个乱世,在打仗的也并不是只有汴城一地,这些寻常百姓若不是逼得没有办法都不会轻易的选择背井离乡。陈秀夫虽然不及清云先生那样的盛名天下知,但是至少在汴城是绝对有足够的威望的。虽然有一部分人对他归顺定王府有些闲言碎语,但是许多百姓听到看到他亲笔书写的告示之后,大部分人还是都选择了重新返回汴城。
这些普通的百姓是很好安抚的,龙阳当初在汴城城楼上的举动给了墨家军足够的也容易被他们理解的理由解释墨修尧之前的举动。虽然都受了惊吓,对墨家军依然有些恐惧,但是毕竟…墨家军到最后也没有杀一个普通百姓不是么?这其中,或许墨家军数代以来的良好名声也起了不小的重用。
花了两天时间,安顿了汴城的一些重要事务,包括将龙阳和朱焱以大将军之礼厚葬。这样的行为同样也让原本戒备的汴城百姓对墨家军更多了几分好感。待到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墨家军又该启程继续后面的征途了。虽然相信有吕近贤挡着,镇南王没有那么快能够回来救援,但是这场战事还是速战速决为好。墨修尧在汴城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马和暂时统领汴城的人,第三天一早便带着人重新启程了。过不了几天,西北自然会派人来接手汴城,他们不可能沿途留下大量的兵马驻守,在墨家军出征的兵马本身就不多的情况下。
刚刚离开汴城,墨修尧就收到了从大楚传来的战报。北方冷淮在紫荆关苦苦的支撑着抵抗北境大军不说,大楚正北方向的北戎大军终于冲破了大楚的边关。无数的草原游牧骑兵冲入关内,一路上烧杀抢掠民不聊生。同时大量的大楚百姓涌入西北,而飞鸿关一带也时常有北戎人的身影出没。虽然暂时并没有招惹墨家军的意思,但是徐清尘却不得不防。
而此时的大楚朝廷里却依然不是一块铁板,争权夺利的权利倾轧甚至比从前还更加厉害。身为摄政王的墨景黎并没有完全将尽力投入到战事上去,反而暗中筹备着一旦敌军抵近楚京,就立刻放弃楚京退守江南。
看完了手中刚刚收到的信笺,墨修尧脸色阴沉的将信笺往桌上一扔,冷声道:“墨景黎那个蠢货!”
坐在他身边的叶璃拿起信笺看了看,淡淡一笑道:“北境北戎西陵皆是悍勇善战,三国大军齐至,也难怪墨景黎未败就先言退了。冷皓宇他们,只怕是要撑不住了。”墨修尧拉着叶璃在自己身边坐下,低头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蹭了蹭道:“冷淮能坚持到现在,总算是不负他半生的名头了。若是没有北戎和西陵搅局,若是大楚朝廷齐心支持,胜负也未可知。只可惜…时运不济,非战之罪。”
“雷振霆真是不打算从大楚撤兵了?”叶璃看了看手上的信笺皱眉问道。
墨修尧轻哼一声道:“前面有吕颂贤四十万大军挡着,后面还有大楚的几十万大军盯着。南边又有南诏虎视眈眈,对了…还有这个慕容慎提兵二十万北上。雷振霆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若是他回了头却被吕近贤挡住去路,后面又让慕容慎追上来联合大楚兵马三面合围。西陵战神…再一次全军覆没也未必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突破了吕颂贤的防线追上来,他还能有多少兵马?还有面对南诏和西域诸小国的攻势,到时候…他只会什么都没有了。”
叶璃凝眉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你说他会怎么做?”
墨修尧揉了揉眉心,沉吟片刻道:“不能退…那就只能进了。如果他能先慕容慎和墨景黎一步抢占江南…啧,那还真有点麻烦了。”叶璃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让雷振霆抢占了江南那当真是有点麻烦。别的不说,江南富庶之地远不是西陵这样的地方能比得上的,一旦让雷振霆占据了那里,只消数年的经营,雷振霆就将会成为江南的霸主,从此摆脱西陵镇南王的身份和牵制并且拥有比现在更加雄厚的实力。若真是如此,他们这一仗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还真不好说。
“罢了,就算亏了赔的也是墨景黎和大楚。西陵咱们是一定要收入囊中的。”墨修尧沉声道。西北没有别的选择,处于名声考虑他们不能对大楚出手,如此一来能选择的就只有西陵了。总不能让墨家军都出关去和北戎人抢地盘去当游牧民族吧?
叶璃秀眉微蹙,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或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大楚在如何也还有百万大军,墨景黎也不至于蠢得让雷振霆轻易占了他的地盘。何况,若是真的不成了,咱们不妨让吕将军再帮他们一把?说不定咱们回去还来得及呢。”他们也没打算占了西陵全境,西陵就是再弱也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想要占领全境就算再顺利没有个三两年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西陵的皇城,以后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墨修尧莞尔一笑,低头在叶璃眉心落下一吻笑道:“阿璃说的不错。让我想想…冷淮那边已经无力回天了,让冷皓宇回西北吧。”当然还会替他们带回一个名将。冷淮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领兵的水平绝对不在张起澜和吕近贤之下。墨家军太多年没有打过仗了,军中基本上没有什么老将了,年轻一代的又还无法独当一面,所以才导致了墨修尧屡次的亲自领兵出征。至于怎么样让冷淮甘愿替墨家军干活,这就要看冷皓宇的本事了。
不再理会这些,墨修尧随手将战报放到一面,搂着叶璃研究其跟前的地图来。自从有了叶璃训练的麒麟,墨修尧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地形的探查方面比从前进步了许多。从前即使墨家军中最有经验的斥候,也无法探查绘制出这样鲜少有误差的完美地图。甚至制作出完美的战场沙盘。
“如今雷腾风带着三万残兵败将退守奉城。再加上奉城原本的守军,总数不差过十五万。看起来没什么难度,这一仗前锋就交给陈云去吧。”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墨修尧道。
叶璃点头赞同,想了想道:“不过,奉城和汴城不同,处在西陵南北东西交汇枢纽之处,要小心各地可能会有的增兵支援。若是被他们围住了陈云可能应付不来。”墨修尧想了想,侧首道:“援兵应该不会很多,南诏已经出兵,龙阳战死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西域诸国也是蠢蠢欲动。即使想要支援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何况…本王可不认为,西陵皇真的想要雷腾风活着……”
“西陵皇?”叶璃脑海中灵光一闪,道:“雷振霆领兵在外,如今雷腾风又被困奉城。确实是西陵皇的机会……”虽然说西陵皇懦弱无能,但是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在位二十多年都没有被雷振霆传位,总该还是有两分本事的。如今这情景虽然对西陵大大的不利,但是如果西陵皇想要除掉镇南王府的话,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你派人去找西陵皇了?”叶璃抬眼轻声问道。
墨修尧淡淡一笑,“徐四公子。”徐家五子,除了天纵奇才的徐清尘以外,最长袖善舞也是最适合做说客的就是徐家四公子徐清柏了。最重要的是,大多数人包括雷振霆都还以为徐家四公子还在西北种地呢,又怎么会想到徐清柏已经暗中跑到西陵皇城却断雷腾风的后路去了。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叶璃蹙眉有些担忧的道。他们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西陵皇真的愿意不顾一切的摧毁镇南王府的基础上。万一西陵皇还有理智或者就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徐清柏就危险了。
墨修尧把玩着叶璃的素手,轻声道:“放心便是了,我请了人暗中保护他,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叶璃有些诧异他如此的信心,“什么人?”
“凌铁寒,还有一队麒麟。”墨修尧笑道,“何况,就算西陵皇真的翻脸扣下了徐清柏,现在这样的境况他也绝对不敢杀了他的。最多就是拿来和咱们谈条件,我自然会设法将他救回来的。阿璃,我说过只要你看重的人,我都会保护好的。不会让他冒险。”
闻言,叶璃心中一软,轻轻靠近了墨修尧怀中。能让凌铁寒却保护徐清柏,墨修尧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只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他确实是用心了的。何况,徐清柏也是成年的男子,同样有自己的抱负和志向。叶璃不可能为了他的安全事事都拦着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去的,墨修尧也不可能强迫他。只是让她有些不悦的事,这件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王爷真是深谋远虑…不动声色的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安排?”轻靠在墨修尧胸前,叶璃轻声笑道。夫妻多年,只听她的声音墨修尧就知道她心里不爽了,搂着叶璃低低的笑出声来,道:“阿璃不是不喜欢这些么?只要阿璃不喜欢的,都交给我来做不好么?何况,这是在出征前就决定好了的,那个时候阿璃若是知道了,在徐夫人面前阿璃岂不是要为难了?”
“王爷真是善解人意,臣妾应该谢过么?”叶璃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她。
墨修尧扬眉笑道:“本王当然是最善解人意的夫君。阿璃还见过比本王更好的人么?”
叶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好人?这世上还有比王爷你心更黑的么?我还要小心哪天说不定就被你骗了呢。”
墨修尧朗声笑道:“为夫这么黑的心思娘子都能看得出来,证明你也没那么白啊。咱们不正是天生一对?为夫是绝对不会骗阿璃的。”
站在门外的凤之遥一脸纠结,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去打扰。指不定王爷正跟王妃诉什么衷情呢。天生一对什么的…王爷你真脸皮真厚!
“凤三,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后面跟上来的张起澜看着呆在门口的凤三皱眉。
凤之遥轻咳了一声,没好气的瞥了张起澜一眼,朗声道:“王爷,属下有事求见。”被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张起澜更加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他说错什么了么?
“进来。”大帐里,墨修尧的声音淡淡的道。
进了大帐,看着王爷和王妃都一脸淡定的看着他。凤之遥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心里的那点尴尬有点不尴不尬了,真是忒不淡定。凤之遥在心中摸摸唾弃自己。叶璃笑盈盈的看着他,笑问道:“凤三,张将军,有什么事么?”
张起澜奇怪的看了凤之遥一眼,朗声禀告道:“启禀王妃,我们离风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属下请命率兵打头阵。”叶璃笑道:“将军来的正好,方才我和王爷也商量过了,前锋还是让陈云领兵吧。他们年轻也没有什么经验,这些许小事也值不得将军亲自出马。”张起澜为人爽快,也没有什么抢功劳的想法。听叶璃这么说也觉得有理,点头道:“既然如此,属下自然遵命。”
墨修尧道:“奉城附近地形复杂,陈云他们还年轻。你还要在后面看这些,免得他们中了埋伏得不偿失。”
张起澜点头正色道:“王爷尽管放心,属下省得。”墨修尧点点头,看向一边的凤之遥。张起澜是来请战的,凤之遥又是来干什么的?
凤之遥也是来请战的,只不过刚才被偷听到的墨修尧的话雷得慢了一拍,被张起澜抢了先。现在墨修尧驳了张起澜的请求,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未免墨修尧秋后算账,连忙跟着张起澜一起退了出去。
大楚与西陵边境上,两军僵持不下的对峙着。上百年来,两国边境上两军对峙的局面并不在少数。但是这一次却与从前的截然不同,从前应该守护大楚的墨家军站在了西陵的边境线上。而曾经对大楚虎视眈眈的西陵大军却站在大楚的土地上一心想要突破墨家军的防御回归西陵。只是,无论是墨家军还是吕近贤被人都不是吃素的。纵然西陵镇南王名扬天下,一向冲破四十万大军的封锁线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更何况吕近贤摆明了态度不求歼敌,只是防守。眼看着已经将近大半月光阴,西陵大军依然没能将墨家军的防线往后退哪怕一里的距离。而已经从南方北上的慕容慎的二十万大军却已经在日渐逼近。
“王爷,西陵的战报。”大帐里,一个士兵匆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信笺然后退下。
镇南王打开信一看,大半月没有清朗过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聚在帐中的将士连忙问道:“王爷,西陵出什么事了?”镇南王皱眉,淡淡道:“朱焱,龙阳战死,腾风被困在奉城了。”
众人一片哗然,朱焱和龙阳可不是普通人。在雷振霆之前,他们是西陵最有名的将军,同样属于龙阳和朱焱的时代代表了西陵大军实力最强盛的时期。即使是雷振霆有西陵战神之称也不能不承认,失去了朱焱等人之后西陵大军的战力是有所下滑的。毕竟雷振霆在如何厉害他也是一个人,不就要统领西陵大军还要兼顾政事。而人往往都是不能面面俱到的。
而现在,才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西陵已经失去了四五座城池,甚至还损失了两个名震天下的名将。墨家军,或者说墨修尧到底有多厉害。
“这怎么可能?墨修尧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攻下了汴城?”有人惊呼道。
雷振霆沉声道:“准确的说是六天,六天时间不仅攻破了汴城,还歼灭了朱焱藏在汴城附近的十几万大军。”虽然对于朱焱竟然还藏了十几万大军雷振霆也同样惊怒,但是现在朱焱人已经死了,靖**也全军覆没。再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闻言,所以人都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爷,那现在敢如何是好?世子……”别的都好说,雷腾风被困在奉城却是麻烦大了。救吧,派谁去救怎么救?不救吧,镇南王只有雷腾风一子,怎么可能不救?
雷振霆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立即派出金衣卫,无论如何要将腾风从奉城带出来!”
“王爷,那奉城……”将领小心翼翼的问道。雷振霆垂眸,放在桌案下腿上的拳头紧紧的拽起,沉声道:“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明天一早,掉头率兵南下!”
“王爷!那西陵……”毕竟都还是西陵的将领,要他们明知道西陵可能被墨家军占领而无动于衷,这些将领也是做不到的。看向雷振霆的眼神都有些为难。雷振凝眉,沉声道:“我们上了墨修尧的当了。于情于理墨修尧都无法对大楚动手,所以他才引我们对付大楚而他却趁机攻打西陵。咱们现在是回不去了。一旦我们和吕近贤的大军纠缠太久,慕容慎和身后的大楚兵马都会扑上来三方合围。到时候我们能有多少人回到西陵还是个未知之数。”
在场的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王爷,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雷振霆淡然道:“既然不能退回去,那么…我们就要往前,一路往南打下大楚的南方。现在慕容慎北上,我们正好南下与他错开。到时候,最坏的接过也不过是我们据守云澜江,与大楚划江而治。而短时间内…大楚是没有那个能力再南下和我们交手的,北方的北境和北戎就足够他们忙了。另外,短时间里墨修尧也不可能占据西陵所有土地。最多…打到京城他就该收兵了。到时候我们依然可以与西陵遥相呼应。如果…腾风能够控制住西陵的局势的话……”
众人默然,没有人问出如果世子控制不住的话又会怎么样?
至少雷振霆给他们找到了一个看似不错的出路。占据大楚的江南,那方富庶的土地是他们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也是他们这百年来不停地与大楚发生龌龊的原因。明明都是同出一源的,凭什么大楚就拥有那么繁华富庶的土地,而他们只能在西北吹冷风吃风尘?
所有人各自交换了眼神,悄声议论了片刻,终于才齐声道:“谨遵王爷之命。”
雷振霆满意的点头,虽然这一次不慎着了墨修尧的道,但是他心里清楚,即使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么做。有墨修尧和墨家军在西北,想要打破之前的格局就只能冒险。而西陵的土地比起大楚来说实在是太过贫瘠了。
“现在,副将,本王给你三十万兵马。北上与北戎联合进攻飞鸿关!其余人随本王南下!”整理了一下思绪,雷振霆很快的颁布了命令。
副将一愣,有些不解的道:“王爷,我们现在招惹定王府是否有些……”
雷振霆轻哼一声,道:“不用担心,不需要真的攻破飞鸿关,只要做出强攻的样子就是了。在本王带兵南下之后,不要让吕近贤有空来给本王添乱!”副将这才明了雷振霆的心思,不由问道:“若是我们进攻飞鸿关,吕近贤会不会回兵救援?若是如此,咱们就可以冲破墨家军的封锁回西陵增援了?”
雷振霆摇摇头道:“吕近贤没那么蠢,如果我们回西陵的话,他只会不顾一切的阻拦我们。但是如果是南下的话…在他看来西北总比属于墨景黎的江南要重要的多。”
副将臣服,“王爷英明,是末将思虑不周。末将领命。”
雷振霆点头道:“去吧,切忌不可轻举妄动,本王已经派人联系北戎领命的主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等到北戎和西北墨家军打起来之后,你在见机行事。”
“属下领命。”
挥退了一众将领,雷振霆有些出神的望着西北方向。良久,才冷笑一声道:“墨修尧,这回算你赢了半筹。但是等本王拿下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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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景黎这娃要倒霉鸟。我是他的话才不到京城争神马摄政王啊皇帝啊。守着江南富庶地天高皇帝远多爽啊。等到兵强马壮了,一个个灭了你们丫的。
汗…好像这也是偶写滴。黎王啊,偶对不住你…
305.墨景黎的打算
305。墨景黎的打算
镇南王的异动墨景黎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即使墨景黎再蠢他也还是记得江南才是他真正能够安身立命的资本,何况墨景黎从来就不是真正的蠢材,只不过比起一些人他还不够聪明而已。所以,在收到镇南王的行动的第一时间,墨景黎便以摄政王的身份下令给正领兵北上的慕容慎,全力阻拦镇南王南下。慕容慎领兵北上原本就是因为北方的兵马被镇南王打得实在不成样子了。原本就是来找雷振霆算账的,自然也不在意到底是在哪儿找他算账,接到墨景黎的命令之后立刻就率领原本直上北方的的大军往东南方向而去,想要挡在西陵大军的前头。
而做了这些打算之后,墨景黎依然不能安心。暗中命令自己的心腹暗暗准备迁都南下的事宜,全然没有想到还在与北境和北戎两国作战的将士的死活。但是墨景黎的这些举动却没有真正的瞒过所有人,很快就有一封密信往楚京东北方向的紫荆关而去了。
紫荆关上,一日比一日更见艰难的战事让冷淮这一个多月也苍老消瘦了不少。北境大军仿佛知道大楚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般,自从北戎进军关内之后便开始了越发疯狂的进攻。冷淮有理由相信,北戎和北境早就暗中串联在一起了。然而,楚京送到紫荆关的粮草军需却一日比一日少,自从新皇登基之后这个月的粮草竟然已经拖了十天了还没有送到。如果再过十天还是没有粮草的话,大楚不用北境进攻,自己就会不战而败了。
“父亲,找我什么事?”被突然叫道书房的冷皓宇一脸悠然不羁的看着眼前剑眉深锁的老父,仿佛完全无法理解父亲的忧虑从何而来。他这安然若素的模样却也引得冷淮一阵火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在他面前就是这么一副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无谓模样。虽然已经知道了冷皓宇并不真的是那种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但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冷淮还是忍不住想要动怒。
“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冷淮沉声道。
冷皓宇撇了撇嘴,难道要想冷大那样整天板着个臭脸仿佛人家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不还的模样才算像样子么?翻了翻白眼,冷皓宇道:“父亲,到底有什么事?我还要陪婷儿出去玩儿呢。”冷淮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陪你妻子玩儿?你媳妇儿是怎么回事?你不懂事她也不懂事?整天胡闹!”
自己被说上两句冷皓宇一贯的无所谓,但是说他的亲亲娘子可就不成了。冷皓宇不悦的道:“我媳妇儿怎么了?能持家能生孩子能陪我做生意还能陪我上战场。就算不如定王妃但是也不差吧。你媳妇儿行么?你大儿媳妇儿行么?”说到后面,冷皓宇又渐渐地得意起来了,仿佛是觉得自家娘子当真是十分不错的。
冷淮被他这么一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无奈的道:“我叫你来不是想听你吹嘘你媳妇儿!”
“我是吹嘘么?我是实话实说好吧?”冷皓宇不满的低声嘟哝,心中暗暗道,还不是你挑起来的么?早说正事不就好了?“有什么事,父亲直说便是。”
冷淮皱了皱眉,沉声道:“京城到底出什么事了?别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有另外的消息渠道。”冷皓宇不由得冲他一笑,仰首问道:“那父亲你知道我这消息渠道是从哪儿来的么?你真的要用?用了你拿什么还?”
“这…”冷淮语塞,虽然冷皓宇从没说过什么。但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冷皓宇也没有刻意瞒着他。多少他还是猜出了这些年这个儿子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虽然一边心惊恼怒于儿子的大胆和任意妄为,但是另一方面作为父亲儿子能不靠家里的帮助有如此能耐和成就,他心中也是感到几分骄傲和宽慰的。冷皓宇也不着急,笑眯眯的等着他父亲做决定。
好半晌,冷淮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他道:“你是我儿子,我做父亲的问问你消息还要给钱不成?”
冷皓宇挑眉,有些揶揄的看着他倒也不为难,耸耸肩道:“其实也没什么。镇南王被定王截断了回西陵的路。打算抛弃老家去江南抢黎王的地盘了。黎王当然不肯把自己的地盘轻易的让给他,所以正暗中筹备着回江南呢。要回江南自然也要把许多东西甚至兵力都带回江南去,哪儿还有功夫管您这小小的紫荆关啊。反正黎王也不是皇帝,京城没了他还有江南繁华之地呢,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什么?”冷皓宇说的轻描淡写,冷淮却听得脸色铁青,“这怎么可能?黎王难道不知道,一旦京城失守,大半个大楚就算完了!”
冷皓宇挑眉道:“不信你还问我?就算黎王不放弃又怎么样?北戎已经入关了,过不了多久一样会打到楚京,到时候你紫荆关还能撑得住么?如果到时候再撤,恐怕墨景黎连江南那块地儿也保不住。他当然要先走了。去了江南他不用当什么摄政王,等到小皇帝被北戎还是北境弄死了,他可以直接登基做皇帝。”
冷淮哑口无言,冷皓宇这话虽然说得粗俗毫无修饰,但是无疑却说中了正点。但是要他就这么放弃坚守了这么久的紫荆关,特别是在明知道放弃之后的后果的情况下,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定王让你来自然也是有所打算吧?难道定王真的想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楚沦陷?”事已至此,冷淮也不再回避冷皓宇的身份了。
冷皓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笑道:“我为什么来?谁让你不知死活一把年纪了还往战场上跑?我总的来说看看是不是要给你还是冷擎宇收尸吧?至于定王,你死心吧。这会儿定王正在西陵呢,他就算改变主意了也生不出翅膀飞回来。”不管墨修尧是怎么想的,但是冷皓宇出现在这里却实打实是因为担心他这个老爹不小心把自己玩死在战场上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领情,也不怪冷皓宇脸色不好看了。
冷淮也知道自己一直着急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也不在意冷皓宇说话难听。看着跟前脸色难看的儿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罢了,过几日,你带着婷儿赶紧会京城去吧。”冷皓宇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冷淮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这紫荆关守不住了。我和你大哥是大楚的将领,战死沙场也是分所应当,你难不成还要来凑热闹不成?趁着现在情况还好一些,赶紧走。冷家…冷家你若是有能力,就照看着一些吧。”他就算效忠大楚,效忠皇室,也没真的打算将自己所有的儿子都陪进去。冷皓宇本来就不是大楚的臣子,冷淮自然是毫无压力的让他赶紧走了。
冷皓宇却不领这个情,翻了个白眼道:“你的老婆儿子孙子自己照顾。”爷求了王爷眼巴巴的跑到这紫荆关来可不是真的是来给你收尸的。冷皓宇在心中默默的吐糟道。
冷淮只当他对冷家有心结,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也罢,人各有命。随你。”
冷皓宇皱眉,望着冷淮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撤退?真的打算让这几十万将士都陪你葬身紫荆关?”冷淮苦笑,“撤退?退到哪里去?咱们身后就是楚京,我们能退,这些普通百姓能往哪里退?老夫这辈子没打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打仗,但是也从没有做过弃城而逃的缩头乌龟。”冷皓宇只得翻了翻白眼,挥手道:“好吧,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把这老头打晕了打包带到西北去就是了。虽然他看这老头不顺眼,但是也没打算这么早给自己老爹送终。何况,王爷还想要一员能打仗的大将呢。嗯…刚刚五十出头,年龄还不算大,还能带几年兵!
冷淮被儿子诡异的打量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但是一时又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得挥挥手他让退下。
却说紫荆关这边还有冷淮坚守,暂时阻挡了北境大军前进的脚步。另一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北戎兵马大多数皆是骑兵,而且关外气候恶劣早就了北戎士兵比起关内的大楚人更加凶悍不说,就连战马可一说的上是诸国之冠。周边诸国论骑兵能够与北戎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墨家军的黑云骑,但是黑云骑的人数却远比北戎骑兵要少得多。而且黑云骑擅长长途奔袭,一击即走。真的面对面作战只怕也未必能够赢过北戎大军。所以数十万北戎铁骑入关之后的景象可想而知。
北戎人和北境人还略有不同,北境人虽然大多数也都是化外蛮夷,但是任琦宁或者说林愿却是中原人,他手下同样也网罗了不少中原能人。他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统治中原而不是想要毁灭了中原。所以北境大军所过之处虽然不能说是秋毫不犯,但是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大的杀戮。但是北戎人去不同,北戎人是完完全全的游牧民族,他们杀入中原就是想要将中原的肥美土地,丰饶物产都据为己有的。所以,对上了原本拥有这些的大楚百姓,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杀戮殆尽。北方北戎所过之处可以说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沿途的百姓十去七八。
楚京摄政王府气氛却是一片凝重,华国公怒目圆瞪,狠狠地瞪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墨景黎。华国公想要去镇守边关的想法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倒不是墨景黎不相信华国公的能力,而是他跟墨景祈一样同样防着华国公。虽然表面上没有人说,但是失踪的皇后到底去了哪里墨景黎心中还是有数的。他自然有理由相信,华国公府早就为自己找好了退了。他担心的是,华国公会带着大楚的兵马投向西北。
“王爷,北戎大军已经入关,北境大军同样压境。王爷为何迟迟不肯发粮草给冷将军?!”华国公厉声问道。
墨景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淡淡道:“老国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华国公轻哼一声,淡然道:“老夫征战半生,在军中总还是有两个故旧的。”虽然华家和冷家一直以来也不怎么对付,但是当初冷淮刚刚上战场的时候还是在华国公手下混过一些时候的。所以,华国公此时问起来倒也不算奇怪。
墨景黎当然不会相信华国公的话,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老国公应该知道,自从墨家军与大楚决裂,北方…早晚是受不住的。”说起这个,墨景黎并不是真的不沮丧。即使他还不是皇帝,却也是大楚的实际掌控者。没有一个当权者愿意看见自己所有的领土被人侵占,但是事实如此却也容不得他不承认。
华国公冷笑一声,道:“没有粮草,没有援兵自然是守不住的。老夫知道,黎王的根基是在南方,听说西陵摄政王提兵南下自然是着急了。”
“华国公!”墨景黎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华国公请慎言。”
华国公丝毫不退,“难道老夫说的不对?王爷克扣冷淮的粮草,不给北方援兵,难道不是想要南下?”墨景黎眼中闪过狼狈之色,恼怒的道:“南方本就比北方重要,若是江南再被雷振霆占了,到时候北方也受不住,咱们夹在中间前后受敌又该如何是好?这一切都是墨修尧造成的,若不是他跑去进攻西陵,还堵了雷振霆的退路,雷振霆怎么会转而盯上江南?”
闻言,华国公淡淡的看着墨景黎,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墨景黎也明白自己无理取闹了,定王府已经摆明了和大楚断绝关系。无论是墨修尧进攻西陵也好,断绝雷振霆的退路也好,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其中会损害到谁的利益却也不管墨修尧的事了。身为上位者,总不会将别人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重要。另外,若是大楚自己争气的话,完全可以联合定王府困死雷振霆。让雷振霆带着兵马一路向南所向披靡,是他们自己无能。但是墨景黎就是忍不住想要迁怒,如果没有墨修尧,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整了整心神,墨景黎也不想继续和华国公讨论到底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朝中大多数老人对定王府都是执意的偏袒,即使是在如今定王府已经抛弃了大楚甚至给大楚带来了莫大的灾难的情况下,这些人依然会提墨修尧说话。这样的情形让墨景黎是又嫉又恨又是无奈。
“华老公难得到本王府上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本王讨论这件事的吧?”墨景黎换上的一个淡然的神色,问道。
华国公撇了他一眼,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来不是讨论粮草军需的问题,难道还是还跟他喝茶的么?
墨景黎道:“其实这些事情老国公实在是不必操心,自然有朝中的大臣们去办,难不成老国公认为这满朝大臣都是酒囊饭袋不成?”华国公冷笑,这几年下来墨景黎什么本事都没长,打官腔倒是学得不错。朝中的大臣确实不是酒囊饭袋,但是却也没有哪个人解决了边境的事情。倒是跟黎王一样,暗中忙碌着收拾家当准备南下的人不少。华国公看着墨景黎,沉声道:“北戎入关以来,一路杀戮百姓。被北戎侵占的地方早已经哀鸿遍野赤地千里,不知道王爷听说了没有?”
墨景黎一愣,点头道:“本王确实听说了一些。不过…传言未免有些失实。老国公想太多了。”
华国公怒极反笑,“传言?失实?到底是不是传言老夫不信黎王殿下不知道。楚京之后一路往南一马平川,老夫可否知道黎王打算退到哪里去?退到云澜江以南?北戎骑兵不善水战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是老夫想问一句,黎王殿下将大楚北方上千万百姓置之何地?”看着墨景黎沉默不语,华国公苍老的脸上现出悲凉之色,沉痛的盯着墨景黎道:“黎王,那些被杀戮的百姓都是大楚的百姓,都是你墨家的子民啊!”
墨景黎脸色阴沉,盯着华国公道:“华国公这是在指责本王?”
华国公凄然苦笑道:“老夫何德何能敢指责摄政王?老夫只记得当年摄政王墨流芳说过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黎王殿下将自己的子民当成随手可丢的物件,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为你尽忠?当年摄政王刚摄政的时候大楚的情形未必比现在好多少……”
“够了!”墨景黎粗暴的打算华国公的话,华国公苦口婆心的劝告听在他的耳中更像是一种讽刺。冷眼看着眼前的老者,墨景黎冷笑道:“本王是没有墨流芳和墨修尧的本事,那又如何?要不本王替你将墨修尧请回来,还是本王直接请皇上禅位给墨修尧?”华国公被他这么一定,一时间只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说先帝还算是个颇有心机的枭雄的话,墨景黎和墨景祁兄弟简直就是墨家的异数。已经到了如此局面了依然不肯反省自身,反而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有如此后人,大楚当真是…气数已尽了吧?
华国公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意。方才站起身来道:“也罢,老夫说的话黎王听不进去老夫也不惹人闲了。请黎王尽快调拨粮草和援军,支援北境和北戎前线!”
华国公咽下了这口气,墨景黎的怒意却还未全消,冷然看着华国公道:“华国公,本王记得你已经致仕已久。调不调粮草,给不给援兵,什么时候给是本王的事情,华国公还是回府好好休息了。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要启程南下了,万一路上华国公身体欠安出了什么事,本王也不好跟华家交代。”
“老夫不会离京。”华国公正色道。
墨景黎不以为意,华国公要不要离京可不是他自己能说得了算的。虽然华国公已经有多年没有带过兵了,但是军中确实还有不少的故旧。墨景黎是绝对不会将他留在京城的,与其便宜了墨修尧,他宁愿将楚京送给北戎和北境!
至于华国公的意愿,完全不在墨景黎的考虑之中。若是华国公实在是不合作他也不介意用强的。
“黎王!”墨景黎的打算华国公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只是他的打算,就是他的想法华国公也能猜到几分。正是因此他心中才更加难过,墨景黎这样的心性,别说是如今这个乱世以至的时候,就是太平盛世也是不适合为君的。华国公定了定神,沉声道:“老夫绝对不会离开京城,定王若是坚持,不妨试试看将老夫的尸体带出京城!”
墨景黎有些不悦的皱眉,虽然他看华国公极度的不顺眼。但是介于华国公已经是京城硕果仅存的历经四朝的老臣,他也不敢真的将华国公给逼死了。而且说动那些老家伙同意迁都也是个大事情,若是华国公公开反对的话,许多老臣都不会同意的。皱眉道:“国公,本王也是为了你好。你老如此高龄了,何不到江南安享晚年。至于楚京…总有一日咱们还会回来的。”
华国公冷笑一声,“安享晚年?梦到那些枉死的百姓哭号,老夫睡不着,安不了!老夫一把老骨头,也活够了,誓与楚京共存亡!”
墨景黎含怒起身,盯着华国公打量了半晌才冷然丢下一句,“本王绝不会给你一兵一卒!”然后拂袖而去。
留下坐在花厅里的华国公怔愣了半晌,终于仰天长叹道:“蠢材!大楚有如此蠢材……”一行老泪凄然的滑过苍老的满布皱纹的脸庞。看着四周雕楼画栋金碧辉煌的摄政王府,只得慢慢起身蹒跚的向外走去。
大楚…完了……
306.楚帝南下,兵不血刃
306。楚帝南下,兵不血刃
半月之后,大楚摄政王墨景黎携太后及等久不久的新皇与朝中大部分官员南下江南。而留在京城的则是以华国公为首的朝中老臣以及一部分清流文官。前线的将士得到这个消息,顿时军心溃散原本就不乐观的战事更是一败涂地,北戎大军不停的战线不停地往南推移。十天之后,坚持了几个月的紫荆关也终于被攻破。大批的北境将士涌入关内。
而此时,远在西陵的墨修尧接到消息的时候,墨家军也已经兵临西陵皇城之下。之前的奉城之战有了在汴城的教训和磨砺,陈云的等一干小将表现的都颇为出色,虽然最后雷腾风被赶到的金衣卫救走,却也是瑕不掩瑜。墨家军大军一路推进,连续数月不停歇的鏖战,也让这一支原本没有多少经验的兵马成为了墨家军真正的百战精兵。等到墨家军开到西陵皇城下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了。
围住西陵皇城之后,墨修尧并没有立即下令攻城。只是围而不攻,也趁机让连续疲惫了几个月的将士稍作休息。
而此时的西陵皇宫中,西陵皇正眉头深锁的看着眼前偏偏的白衣青年。西陵皇下首,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徐清柏也含笑打量着眼前的西陵皇。西陵皇今年也不过五十出头,但是比起断了一臂依然气度宏伟的镇南王来说就显得太上不得太面了。或许是常年的歌舞声色,让他的形容极为消瘦,面色蜡黄眼神浑浊。就连眼皮都松松的下垂着,他并不苍老但是却让人觉得毫无生气。
徐清柏毫不在意的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西陵皇宫侍卫,其实他到达西陵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以西陵皇开始并不打算见他。或许西陵皇并没有想到在墨家军面前自己的西陵大军竟然会真的这般不堪一击。直到墨家军在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内接连攻破了汴城和奉城,才让他真正的紧张起来了。只是这谈判,并且是关系国运的谈判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再加上西陵皇心中始终还是保佑那么一点奢望,所以态度一直摇摆不定。而如今墨家军兵临城下而镇南王府却没有半点消息的情况下,却是再也容不得他犹豫了。
在西北好几年徐清柏一直都在极为贫瘠的地方参与农事。但是这并没有抹杀他身上与生俱来的书香气息,甚至几年的时间将当初那还有些青涩的少年磨砺的更加温润和平和。比起性格各异的徐家诸子,徐清柏才是最像徐家百年书香的传人,真正的出现才智。徐清尘比起他太过出尘,徐清泽太冷,徐清锋更像是武人,而徐清炎太过跳脱。只有徐清柏,神色温和笑容淡然,真正的君子端方如玉,任何人都生不起厌恶的心情来。
“西陵皇考虑的如何?”良久,徐清柏才淡然出声道。
西陵皇并没有因为徐清柏如此温和的态度而有所放松,依然是眉头深锁一脸为难之象。徐清柏悠悠道:“其实西陵皇何必如此为难,定王府并没有想要跟西陵皇为难的意思,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场的众人,包括站在门口戒备的盯着殿中侍卫的麒麟们也一脸的无语。都已经打到人家京城来了还没有想要为难,那要怎么样才算为难?
对上西陵皇不信的脸色,徐清柏笑道:“如果不是镇南王野心勃勃出兵攻打大楚,我们王爷也不会出此下策来跟西陵皇为难啊。”西陵皇凝眉道:“据朕所知,墨家军已经与东楚断绝关系了,徐四公子切莫用这种话糊弄于朕。”他就算再是个傀儡也还是个皇帝好吧,徐清柏拿这种话糊弄他简直就是在嘲笑他的智商。徐清柏也不在意,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随然我们王爷无意插手大楚的事情,但是西陵皇也当知道,西北地小贫瘠,若是让镇南王拿下了大楚,以镇南王的野心勃勃,难道不会来跟定王府为难么?”
西陵皇沉默,徐清柏的话有些说服了他。其实他也明白徐清柏的话其实多是诡辩之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人心却远远比寻常时候容易接受这样的诡辩。所以西陵皇此时也忍不住想,如果镇南王没有去攻打大楚,墨修尧是不是就不会攻打西陵了?最重要的是,雷振霆攻打大楚也就罢了,他居然带走了西陵最精锐的兵马又在西陵危难之际根本就不考虑回来救援,而是继续攻打大楚。这件事就让西陵皇非常的耿耿于怀了。
看着西陵皇沉默,徐清柏继续道:“西陵皇想必也明白,以西陵如今的兵力…皇城是绝对守不住的。何况,就算我定王府现在退兵。西陵皇抵挡得住西域各国的兵力了?据在下所知,西域诸小国已经组成了十五国联军,率领六十万大军陈兵边境,想要讨回昔年西陵大军在西域的血债……”
闻言,西陵皇忍不住一抖。当年龙阳到底在西域杀了多少人只怕数都数不清。之前的数百年间西域许多下过也一直生活在西陵的淫威之下,可以说和西陵之间仇深似海。只是西陵兵力一贯强盛,这些小国也只能打落了门牙活血吞。但是隐忍却并不代表他们甘愿就此臣服,这不,西陵刚刚被墨家军打败这些人小国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西陵皇自知自己是绝对斗不过墨修尧的,也绝对应付不了那些对西陵仇深似海的西域诸国。就像是他一直都自己自己是斗不过镇南王这个弟弟的,他一向都很识时务。半晌,西陵皇才终于开口道:“徐四公子想说什么?”
徐清柏微微挑眉,知道西陵皇心中一惊松动,淡淡一笑道:“只要西陵皇让出西陵皇城,之前墨家军夺得的城池都归西北所以。墨家军便会立刻收兵,你我双方和平共处不是很好么?”
西陵皇心口一口老血险些当场喷了出来。和平共处?!墨家军占了西陵三分之一的领土之后来跟他谈和平共处?
西陵皇摇头道:“皇城不行,只要定王立刻撤兵,之前墨家军所占的土地可以交给定王府,另外,朕还可以再加上青阳州。青阳州与大楚接壤,面积可是皇城所在的安平州的两倍。”皇城可是西陵的国都和根基所在,若是连皇城都丢了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脸面做下去?难道要学大楚的皇帝难逃?
说起来,西陵和大楚还真不愧是同出一源的。当年差不多前后脚功夫骑兵反抗前朝,超不多时间立国。之后西陵强大楚也强,大楚乱西陵也乱,一两百年内竟是谁也没有怎么占到谁的便宜。而如今,大楚新帝难逃,西陵皇城也被人大兵压境了。
徐清柏挥动着折扇,摇摇头道:“西陵皇,西陵皇城对您来说真的有什么意义么?所谓皇城…天子之所。只要天子还在,皇城哪儿不能建?如今这情形,就算皇城真的保住了…您真的能安心住下去么?”
西陵皇沉默,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埋怨祖先选皇城的位置也选的太不是地方了。西陵皇城里西域诸国边境只有区区不到六七百里的距离,往日西陵强盛的时候还好说,往西域小国要点什么珍稀贡品,绝世美色,稀世宝马什么的格外方便。但是一旦西陵没落了,西域各国的骑兵甚至不用几天就能杀到皇城下啊。更何况,以后还要跟墨家军毗邻而居了,西陵皇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如坐针毡。
被徐清柏这么一提醒,西陵皇顿时又觉得皇城这块地儿有点烫手了。他可半点都不想前面要面对兵强马壮的墨家军,后面还要面对有着血海深仇虎视眈眈的西域诸国。但是就这么轻易的将皇城给送出去,西陵皇又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徐清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倒也无妨,西陵皇不妨仔细的思考几天?当然,如果咱们两军能够和平解决的话,定王府也不会白要西陵皇的一座城池的。”如此明白的暗示让西陵皇心中一动,疑问的看向徐清柏。徐清柏微微一笑,淡然提点道:“西陵皇室正统…一直被镇南王所压制。当年若不是镇南王排除异己,西陵三大名将何以凋零至此?如果西陵与定王府和睦共处,自然就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扶持也是常理不是么?”
西陵皇眼睛一亮,不管他有多少本事,他也是一个皇帝一个男人。一个身为皇帝的男人若说没有半丝想要自己手握大权的心思那他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徐清柏开出来的价码无疑是非常吸引人的。如果定王府帮助他打压掉雷振霆,那么他就能够掌握朝政,成为西陵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即使西陵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领土又如何?他现在不也一样半分权利也没有?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王侯自在。
过犹不及的道理徐清柏是明白的,所以他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什么。悠然的起身向西陵皇告辞,留给他时间自己思考。
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陛下,其实西陵至此并不是您的错……”
看着徐徐清柏从容的离去,西陵皇不由得有些失神和嫉妒。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似乎连正式的官衔都没有的年轻人。但是在自己这个一国之君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和从容闲适却让他嫉妒不已。同时,徐清柏最后的一句话也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中。不错…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真都是雷振霆的错!
“陛下?”身边的内侍上前来奉上热茶,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低头抿了一口自己惯喝的贡茶,西陵皇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皇城守得住么?”
“陛下英明神武,我西陵千秋长存。自然是守得住的。”内侍恭敬的道,虽然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不信。幸好西陵皇并没有追究他的话真假的意思。沉默的点了点头道:“也罢,再看看吧。”内侍默不作声的在一边伺候着,他是常年在西陵皇身边侍候的人。只看神色就能猜到西陵皇的几分心意,此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国家大事却轮不到他多说什么。
皇城外的墨家军的大帐里,墨家军的大小将领都齐集于此纷纷议论着。墨家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到了西陵皇城下,但是王爷却下令他们只围不攻,这让许多将领都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应该趁着大军气势正盛一举夺下皇城么?
“凤三,王爷和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被人不能问,张起澜却不忌讳这个,直接开口问跟在墨修尧身边时间最长的凤之遥。凤之遥望着大帐顶上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会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虫子。”
一个副将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否是王爷打算撤兵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不说话了。大楚皇帝南下的消息他们自然也都知道的。虽然都不愿意在和大楚皇室扯上什么关系,但是对大楚百姓他们并不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如今大楚的情形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还是能猜到几分。所以难免会猜测王爷是不是打算撤兵了。
“其实…撤兵也没什么吧。如果王爷是想要增援大楚的话?”有人迟疑的问道。毕竟他们和大楚的百姓是同出一脉的,甚至墨家军中大部分人都是有亲朋故旧还在大楚的。如果王爷真的打算出兵大楚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反对。墨家军再恨大楚皇室也和普通百姓没有关系,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
“而且,北戎和墨家军还有大仇。如果王爷真的这么打算的话,我们自然不会反对。”当年前代定王墨修文,还有那枉死的几万墨家军将士,加上战死的当年那一役至少有近二十万墨家军将士死在北戎人手中。
“都在说什么呢?”叶璃清雅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墨修尧和叶璃携手而来,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暖意显然是心情还不错。
“见过王爷,王妃。”
墨修尧牵着叶璃到主位上坐下,挑眉看着众将笑道:“王妃问话呢,大家都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云霆冷不防的被人推了出来,无奈的看了看左右皆是眼观鼻子鼻观心的同僚只得道:“启禀王爷,末将们正再猜测王爷打算何时攻城。”
看着云霆一脸严肃的模样,叶璃不由莞尔一笑道:“别紧张,我和王爷就是随便问问。坐下说话。”
“多谢王妃!”云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回到陈云身边坐好。
墨修尧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的将领问道:“你们都想知道什么时候攻城?”
众将领纷纷点头,他们是望眼欲穿啊。眼看就要攻下西陵皇城了,这是墨家军近两百年也没有实现过的壮举啊。
墨修尧含笑看着他们道:“本王没打算攻打皇城。”
闻言,众人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虽然早有些猜测但是真的听到王爷这么说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惊讶。何况,如果没打算攻城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过来啊,直接打道回府难不成一路被他们打怕了的西陵守军还敢追不成?
“王爷…为什么不打?”还是云霆忍不住举手问道,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的盯着墨修尧。
墨修尧淡淡问道,“攻打汴城,墨家军前后损失了多少兵马?”
众人默然,虽然墨家军一路上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顺利。但是汴城还是损失了不少兵力,初步算算,汴城一役就损失了接近**万的兵力。几乎是之后和之前一路上损失的总和了。如今兵临西陵皇城下之所以还有三十万兵马,那也是后面吕颂贤又派人补充了十几万精兵过来。损失的这些可都是墨家军最精锐的兵马。
墨修尧道:“西陵皇城虽然不及汴城历史悠远,但是其防御能力却绝对比汴城更甚一筹。另外…本王三大名将中最后一位,顺天大将军风傲目前就在皇城。墨家军确实可以攻下西陵皇城,但是本王却不想付出那么多的损失。另外…本王也不想毁了这座城池的防御。”
这座皇城的年代并不久远,距今也不过一百五十年左右。是西陵国费了十几年之功修建的城池。当年西陵初立的时候,西域诸国并不安分。西陵开国两代皇帝敢将皇城选在这个一个靠近边境的地方,不得不说是胆识过人。或者其中也有几分要后代子孙时刻警惕的意思在其中。而一旦墨家军夺得西陵北方全境以后,曾经的西陵边境就会成为墨家军的边境。而这座曾经的皇城将会成为防御西域诸国最坚固的也是最后的一道大门。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耗着或者不打了吧?”张起澜问道。
墨修尧笑而不答,众人眼巴巴的望向叶璃。
叶璃低眉浅笑,“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众人拜服:王妃真天人也。
凤之遥摸摸鼻子,心中默默思索着:这是哪本兵书上云的?
云霆一脸钦佩:王妃博览群书,小爷啃了整整三个月的兵书,居然还是有没看到的!
“咳咳…”凤之遥轻咳一声,恭敬的讨教,“王妃的意思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只怕没这么容易吧?”西陵皇就算真的是个傻缺西陵朝廷的官员也不会同意就这么把皇城让给他们啊。那可是皇城,一个国家的首都,不是一块土豆!
叶璃笑道:“行不行咱们等等再看不就知道了么?”
张起澜皱眉问道:“咱们不攻城,那…如果有来救援的大军要如何处置?”墨修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如何处置?自然是杀!皇城不用去管他,这期间有任何前来支援的西陵大军,统统给本王杀回去!”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还是要打啊。不过野战他们肯定比攻城战更有优势。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应道,凤之遥若有所思,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攻心吧?
“启禀王爷王妃,营外有人从西陵皇城中出来求见。”门口侍卫进来禀告道。
墨修尧挑眉问道:“什么人?”
守卫道:“说是徐家四公子,不过他并没有定王府的信物,所以……”徐清柏跟经常在璃城的徐清尘徐清泽不同,也和在军营里混的徐清锋不同,墨家军认识他的人并不多。特别是下层的普通士兵认识他的人更少,所以依照规矩还是要先进来禀告一声才能将人放进营中。
叶璃闻言却是一喜,“四哥来了?”
墨修尧拉着叶璃起身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出去迎迎四公子吧。本王觉得他会给咱们带来好消息。”众人也是一脸好奇,徐家四公子怎么会在西陵皇城?更重要的是,他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消息?
一行人走到大营外,已经有人先一步出来迎接徐清柏了。正是闲来无事出门去晃悠正好碰到的徐清锋,看到自家应该窝在西北种土豆的四弟离奇的出现在西陵,而且还是从皇城里出来,徐清锋吓了一跳。拉着徐清柏打量了半天,确定没有丝毫的损伤才问道:“四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大伯母知不知道?”
对上三哥毫不掩饰的关系,徐清柏好心情的摇了摇头笑道:“三哥,看来你过的不错?”
徐清锋眉宇间神采飞扬,笑道:“那当然,你三哥这次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秦风说回去就升我做麒麟的副统领。”虽然徐清锋也明白这其中多少也有几分自家表妹的情面在其中。毕竟立下功勋的小队统领并不只是他一个,但是他也知道秦风绝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这至少表明了秦风认可了自己的能力。
“那就要恭喜三哥了。”徐清柏笑道。徐清锋笑容一敛,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呢?大伯母若是知道你跑到这里来还不吓死!”
徐清柏无奈的苦笑道:“父亲和大哥都知道,等到我这边没事了我也会写信回去抱平安的。三哥,我有事要见璃儿和定王。”
“三哥……”正说着叶璃和墨修尧已经先一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串,让徐清柏也不由得有了两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如何?”墨修尧淡淡问道。
“幸不辱命。”徐清柏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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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其实某凤发现,一个国家无论有镇南王这样的权臣还是有定王府这样的忠臣都不是一件绝对的好事。镇南王的强权抹杀了西陵皇身为帝王的尊严和血性。如果是墨景祈的话,我觉得就算他啥也不会,疯疯癫癫他也宁愿殉国也不会愿意把皇城拱手让人。而定王府保护了大楚平安两百年,同样的也在无形中抹杀了大楚其他军队的能力和将领的发展。一旦墨家军和大楚离心,后果可想而知。最糟糕的的是,大楚的皇族忌惮墨家军的方式并不是培养别的将领与他抗衡,而是一边打压定王府又一边害怕再出现一个定王府。也就导致了大楚除了定王府和几个老将以外再无名将。
307.入城,凌云公主的挑战
307。入城,凌云公主的挑战
将徐清柏迎入营中,又挥退了一干好奇的小将只留下凤之遥张起澜等人,大帐里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凤之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徐清柏道:“徐四公子是什么时候到的西陵,咱们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徐清柏含笑看了一眼盯着自己打量的叶璃,含笑道:“我倒是来了有好些日子了,原本还以为你们还要些日子才能到呢。”他这么说凤之遥等人也明白了徐清柏这八成是被王爷和王妃秘密派来西陵皇城的。至于来是来做什么的…看看徐清柏温文儒雅的笑颜凤之遥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四哥,这些日子可有受什么委屈?”虽然见到徐清柏安然无恙,叶璃心中安稳了许多。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四哥在西陵受了什么委屈。毕竟西陵人可没有大楚优待文人的说法,墨家军大军未到来之前,西陵人对四哥只怕也不会那么客气。
徐清柏含笑安慰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在西陵无聊了一些罢了。现在你们提前到了自然也就顺利多了。”
墨修尧喝着茶耐性的瞪着叶璃和徐清柏寒暄完了才开口问道:“西陵皇可有什么打算?”
徐清柏点头道:“昨天我又见了一次西陵皇,大兵压境给他的压力是非常大的。而且我们开出的条件也足够他动心。不过…他只怕是一时间拉不下脸来拱手让出皇城。只怕咱们还要再打两仗。这几天各地来救援的兵马也该到了,我估计咱们随便打退两路他就该下令觉醒了。”
墨修尧点头道:“本王明白了,辛苦你了。”
徐清柏笑道:“分内之事,何谈辛苦?”一边的张起澜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徐清柏。半晌才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咱们不用打皇城。徐四公子说动了西陵皇帝将皇城送给咱们?”张起澜此时看向徐清柏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了。徐清柏谦逊的一笑道:“也不算是白送,咱们自然也要补偿他一些东西。”
张起澜一挥手道:“这可是西陵的皇城啊,补什么东西也是咱们赚了。徐四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在下听说当年徐家徐二先生十几岁就能舌战群儒,如今看来,徐四公子竟是青出于蓝了。”说罢,张起澜不由得在心中咂舌。这徐家人也太恐怖了,只凭一张嘴就能比他们几十万兵马还要厉害了。还有徐家那位大公子,听说就连王爷平时也要忙个不停的政事,他也是轻轻松松就处理的干净利落。说起来…王爷有这么一群大小舅子…不自觉的,张起澜看向墨修尧的目光都能称得上是同情了。
其他人自然也都将张起澜的目光和神色看在眼里,墨修尧顿时黑了脸。虽然他也觉得这群大小舅子除了徐清锋比较好摆弄一点,其他的一个比一个烦人。但是好歹这群人都很有用啊,比起他们的能力被他们偶尔烦一烦这种事,墨修尧就觉得微不足道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属下同情自己啊。
凤之遥低头闷咳了一声掩饰住唇边的笑意,问道:“四公子有把握么?西陵皇到底是个皇帝,他真的肯放弃西陵的根基所在?”
徐清柏笑道:“比起一座还能再建的皇城,在西陵皇眼中他的性命和皇位显然更重要一些。何况,以如今的情形,西域诸国动乱,这里明显已经不适合再做为皇城了。即使咱们不要,我猜过不了三个月他自己也会想要迁都的。”
张起澜微微皱眉道:“既然如此,咱们要这种城池来做什么?难道咱们还要去跟西域诸国打?”虽然他们并不怕那些西域小国,但是现在他们自己的事情就忙不完吧?西北现在可还被北戎和镇南王手下的兵马围着呢。哪里有时间去跟西域小国磨?叶璃浅笑道:“张将军,跟西域诸国有仇的是西陵,不是咱们。”
张起澜半身戎马,对政事并不精通,不解的道:“王妃的意思是?”
叶璃浅笑道:“西域诸国跟西陵仇深似海,但是我们跟他们却没有任何仇怨。他们被西陵侵占的领土也不在我们目前控制的土地范围内,他们被西陵抢掠的物产我们也没有得到过半分。虽然西陵目前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到底还有三分之二的面积还在。等到缓过气来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西域诸国想要报仇的话,决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再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而我们…需要这一条道路连接西域诸国,甚至更远的地方。”
凤之遥击掌笑道:“属下明白了,拿下了这些地方以后,定王府所控范围就能够直接连通西域诸国。以后想要与西域商贸往来也不用担心被西陵截断道路了。西北物资贫乏,但是却完全可以成为一条东西诸国的商贸之路。而且,这样的地形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墨修尧点头赞道:“凤三说的不错。”
张起澜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有这诸多的好处,咱们自然要拿下西陵皇城了。”
徐清柏与叶璃等人诉说了这两个月的过往之后,又商定了对西陵皇谈判的一些事情便起身准备回城了。叶璃有些担心的道:“四哥,你还是就住在军营里吧。万一西陵皇突然反悔……”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叶璃总是不希望四哥收到什么伤害的。
徐清柏含笑拍拍叶璃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何况,若是我这个谈判的使者先行跑了,西陵皇怎么会相信咱们的诚意。”
“可是……”叶璃还是担忧。徐清柏笑道:“出使各国的使臣其实只要掌握好了分寸,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如今明显是咱们占了上方。西陵皇对我不利能有什么用?最多就是为了泄愤,他能在镇南王的手下忍这么多年,不会是那么有血性的人,不必担心。四哥先回去了。”
叶璃想了想道:“我让三哥带人跟你一起回去。”
希望她能够安心,徐清柏只得同意,点头道:“也行,不过人不能太多了。”
叶璃点点头,连忙叫卓靖去请徐清锋。
徐清锋自然是十分乐意陪徐清柏去皇城的。虽然只是堂兄弟,但是徐家五哥兄弟素来比亲兄弟感情还要深厚。徐清锋同样也放心不下这个从小就温文有礼的四弟,叶璃一说,徐清锋连考虑都没有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从自己手下挑了六哥麒麟跟着徐清柏一起回皇城去了。
果然不出徐清柏所料,西陵皇又坚持了几天,在五天后墨家军连续击溃了两路前来皇城支援的西陵大军之后,西陵皇终于再一次忍不住的召见了徐清柏。没有人知道徐清柏到底跟西陵皇说了些什么。当天西陵皇便颁下了圣旨诏告天下,定王府和西陵的战事皆是由镇南王雷振霆擅自出兵攻打大楚所致。事后镇南王不仅不回兵救援,还继续回兵南下攻打大楚南方。以至于如今皇城被围兵临城下。西陵皇体恤百姓和西陵士兵性命疾苦,与定王府议和。割让西陵安平、凌阳、昌平、宣弘、平川五州与定王府。西陵将在两个月内迁都位于西陵中部的安城。
此诏一处,不仅是朝野上下一片震动。即使是远在周边诸国的掌权者也是一阵惊愕。虽然没有拿下西陵全境,但是墨家军区区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西陵包括皇城在内的三分之一地方。这样的战力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和畏惧,更可况这还不是墨家军的全部兵力。
西陵皇的诏书发布之后,与别处的震惊畏惧愤怒不同,墨家军军营里却是一片欢腾。在墨家军围困皇城的第九天,西陵的皇城大门终于打开,墨家军以给几乎可以不计的上网拿下了西陵防御最坚固的城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兵不血刃。
因为并不是西陵完全像墨家军投降,随意西陵皇并没有出城来迎接墨家军。只是派了朝中的大臣跟着徐清柏一起到城门可前来迎接。饶是如此,许多西陵的臣子脸色依然十分的难看。墨修尧和叶璃各自骑着一匹骏马并肩而行,身后跟着身穿红色锦衣的凤之遥和秦风卓靖等人。他们的身后是身着黑衣同样骑着一色的黑色骏马的黑云骑,已经一部分的步兵。为了不惊吓道城中的百姓,墨家军并没有全部进城。只带了一万人进城,身下的几十万兵马则留在城外交由张起澜统帅。
虽然当初在汴城发生了一些屠城的传言,但是因为事后处理的好。而且墨家军一路上基本上也不侵犯百姓,西陵皇城的普通百姓对墨家军也并不怎么害怕。纷纷挤在街道两旁看热闹。待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双壁人就是定王和定王妃的时候无数羡慕的目光纷纷落到两人身上。
等到进了西陵皇宫的正殿门前,西陵皇才迎了出来。见到并肩而立的两人却也不由的愣了一下,毕竟墨修尧和叶璃两人的名声就算不是这天下最大的,但是也绝对可以称得上家喻户晓的。而且,墨修尧成名太早,中间又沉寂了许多人,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将他归类到上一辈的人当中去。此时再一看眼前的一对男女,男子虽然一头白发,但是却是容颜俊美,气势森然。而女子容颜清丽秀雅,婉约之中有让人感到几分大气和潇洒之感。只看年龄的话也不过就是双十年华罢了。如此人物,无论是哪一个毫无疑问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哈哈,定王,定王妃,朕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逼人。”幸好西陵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落在叶璃身上的目光。他虽然是有些寡人之疾,但是却也还不到色迷心窍的地步。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看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看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墨修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收回了渐渐阴冷的目光。
叶璃淡淡一笑道:“陛下客气了,多有得罪还请陛下莫怪。”
“哪里,王妃言重了。定王,王妃,里面请。朕已经命人略备薄酒,还请两位莫要嫌弃。”见叶璃竟然先于墨修尧开口,而定王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西陵皇更加确定了定王妃在定王心中的地位。他却不知道,叶璃先开口是替他解了围了。若不然他只怕就要热恋贴冷屁股,在这么多臣子面前当面下不了台了。
“陛下请。”
一行人进了大殿才发现,这西陵大皇宫竟是格外的简朴。不说如大楚那般的金碧辉煌,就连珍贵的摆设也没有几件。整个大殿里显得空荡荡让人无端的感到几分清凉和萧瑟。凤之遥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徐清柏,他记得定王府得到的消息,这西陵皇虽然算不上是穷奢极欲,但是却也不是个勤俭的啊。徐清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殿上的正含笑跟墨修尧寒暄的西陵皇一眼。
凤之遥眨眨眼,看着殿上笑容满脸的西陵皇突然悟了。感情是要迁都了,西陵皇担心定王府看上了他宫中的这些宝贝,事先给藏起来了。
殿上,西陵皇看着墨修尧道:“定王,昨日朕命人送去的信笺,不知定王可有什么意见?”
墨修尧靠在椅子里,抬手从身后的卓靖手中接过一封信笺,淡淡道:“西陵皇所提出的条件,定王府都可以同意。只除了一条…南诏的事情请恕本王爱莫能助。”
西陵皇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强笑道:“怎么会?定王神通广大,只要真心相助本王,何来爱莫能助之说?”如今西陵的敌人可不只是只有定王府一家。南边的南诏国还有西域的各个小国都是虎视眈眈。甚至南诏已经出兵占据了以西陵南诏接壤的一个州了。
墨修尧沉声道:“西北与南诏相隔实在太远,若要墨家军出兵替西陵阻挡南诏,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路途遥远,等到墨家军赶到只是兵困马乏,只怕反而会着了南诏的道。”
西陵皇笑道:“朕并非此意。”就算墨修尧真的有意替他出兵,他也是不敢要的。现在他只希望墨修尧和墨家军老老实实的待在已经得到的地盘上别再来祸害他剩下的国土就行了。请墨家军帮忙驱赶南诏兵马,毫无疑问的是驱走了狼又赢来了虎。
墨修尧疑问的挑眉,西陵皇笑道:“定王名震天下,朕相信只要定王有所表示,南诏自然会有所收敛。”其实西陵皇并未真的将南诏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他不仅要应对西域诸国,还要准备应对雷振霆。根本没有时间跟南诏纠缠。这一次…他可不想再做傀儡了。何况,他将皇城让了出去。西陵皇心里很清楚,如果给雷振霆机会再回来的话,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墨修尧了然,点头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回头本王便发函给南诏女王便是。”至于曾经的安溪公主,如今的南诏女王看了信函之后听不听就不管她的事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西陵皇脸上的笑容也就更甚了。看着墨修尧和叶璃的眼神也更加真诚了几分。如果定王府能够帮他安抚了南诏,摆平了雷振霆的话,那么这座皇城给的或许也不亏了。
“定王,实不相瞒…虽然如今已经定下了迁都安城。但是…据朕所知,本王那个的侄儿雷腾风如今也还在西陵境内,并且手下还有不少拥护镇南王的兵马。这药…如何是好?”西陵皇问道。
墨修尧淡淡一笑道:“西陵皇,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雷振霆说白了不过是个镇南王罢了,他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的摄政王的封号都没有。而雷腾风,更是不过是一个镇南王世子而已,难不成西陵皇连他都对付不了?”西陵皇苦笑道:“雷腾风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他手下的兵马和效忠镇南王府的人却不可小视。”
墨修尧一手撑着额头,淡笑道:“据本王所知…顺天大将军此时便在皇城。想必到时候也是会跟着西陵皇前往安城的?”
西陵皇脸色微变,风傲确实在皇城中,但是这个消息却是除了他本人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告诉的。看墨修尧轻描淡写的模样,显然并不是刚刚才知道的了。西陵皇心中不由得一颤,对墨修尧的畏惧又更多了一层。
墨修尧仿佛没看到西陵皇的脸色,继续道:“何况,这次的战事皆因镇南王而起,难不成他的儿子还想要对替他们善后的君王动手不成?若是如此…镇南王府的忠心……”许多事情不必说的太明白,西陵皇压下心中的震惊了然的笑道:“朕明白了,多谢定王指点。”
“西陵皇言重了。”
大殿中一片和乐融融正是宾主尽欢的时候,突然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父皇!父皇!”
西陵皇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穿着华丽雍容的女子身影已经闯了进来。也没看殿中还坐着的人,就朝着西陵皇喊道:“父皇!你真的要将皇城让给定王府?你疯了么,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西陵的列祖列宗!”
西陵皇脸色一变,厉声道:“放肆!凌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随便往里闯!”虽然他做的这件事确实让他在列祖列宗和臣民跟前嵾前抬不起头来,但是也还轮不到自己女儿来指责自己。
叶璃有些好奇的看着冲进来的华衣女子,不是当年想要跟自己抢墨修尧的那位凌云公主是谁?
算起来却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是二九妙龄的高傲公主现在已经年近三十,若不是仔细看叶璃险些认不出眼前的女子来。已经二十七八的凌云公主保养得依然十分不错,还是雪肤如画,美貌动人。只是当年少女时的那份骄傲经历过更多的岁月之后就变得有些傲慢和刻薄了。华丽的衣饰,修饰的精致的秀眉,还有眼中凌厉的光芒在在的显示出这位公主的个性。一个骄傲的少女或许还有几分别样的动人,但是一个骄横的少妇在男人眼中就变得有些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了?”凌云公主傲然的扬起下巴,不服输的瞪着自己的父皇。
“你…你…”西陵皇哑口无言,跌坐在龙椅上显然被气的不轻。
一边的凤之遥摸摸下巴,看着眼前这个泼辣的女人。虽然他没有怎么见过这位凌云公主,但是当年那位胆敢挑战定王府接过却被吓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公主的事迹凤之遥还是听说过的。笑眯眯的看着凌云公主道:“这位就是当年那位和王妃比试的公主么?看起来这性子真是尤胜当年啊。王妃,说不定你们现在还可以再比比看?”
这话一出,凌云公主显然才意识到殿中有其他人。先是恼怒的瞪了一眼凤之遥,才看到不远处坐在一起的一对白衣男女,不由得一怔。当年那个让年少的骄傲公主仰慕已久并且不顾他残疾也想要相嫁的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完全恢复甚至风采更胜往昔多矣。只是那一头如雪的白发在她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即使远在西陵,凌云公主也知道定王的所有的事情,更知道他那一头青丝是为何而白。不由得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叶璃。
叶璃对上凌云公主的目光,淡淡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然而,叶璃这样依然清雅婉约如昔的模样却深深地刺激到了凌云公主。再看看自己一身华丽沉重的衣服,满身的珠环翠绕,还有脸上厚重的妆容,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骄傲美丽的公主了。一口气直冲心间,凌云公主指着叶璃道:“叶璃,本宫要向你挑战!”
308.美人恩,宿书房
308。美人恩,睡书房
“叶璃,本宫要向你挑战!”
此言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宁静。好半晌才听到凤之遥的笑声从大殿中响起。先是低低的闷笑,到了后来仿佛是憋不住了干脆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凌云公主恼羞成怒,怒瞪着凤之遥道:“你笑什么?!”
凤之遥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笑眯眯的摆摆手道:“没什么,突然想笑就笑了。”然后转向墨修尧和叶璃,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精通唇语的叶璃却看得分明,凤之遥说的是“蓝颜祸水”。墨修尧虽然不知道凤之遥说的是什么,但是只看他的神情也能猜到几分,危险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原本凌云公主其实也是一时冲动,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反而放开了。仰着下巴看向叶璃问道:“怎么样?你敢不敢?”
叶璃有些无奈,含笑看着凌云公主问道:“公主,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挑战?”当年之所以会接受挑战是为了墨修尧也是为了定王府以及她身为定王妃的尊严。但是现在,叶璃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接受凌云公主的挑战。看凌云公主的大半也知道她已经成婚了,总不可能还惦记这墨修尧吧?至于定王府的尊严,现在早已不需要她这个王妃去打败一个本就是战败的国家的公主来证明了。
“你不敢?!”凌云公主不屑的看向叶璃。
叶璃微笑道:“我不必。”她不必接受凌云公主的挑战,这世上没有谁敢说她配不上墨修尧,敢说她不配做定王妃。
闻言,凌云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叶璃说的没错,她不必接受她的挑战。说的再明白一点,以凌云公主现在的名声和地位,根本就没有资格向定王妃挑战。
西陵皇看着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开口道:“凌云从小就被朕宠坏了,不知轻重还请王妃见谅。”
凌云公主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西陵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下去!”
墨修尧牵着叶璃站起身来,对西陵皇笑道:“西陵皇,既然咱们已经谈妥了。本王和王妃就先回驿馆歇息了,这几天阿璃也有些累了。”西陵皇连忙笑道:“定王和王妃何不就暂住在宫中?朕已经命人打扫了挤出宫殿给定王一行居住。”墨修尧摆摆手笑道:“这就不必了,本王对住处不挑剔。先行告辞。”
“这…朕还未定王和王妃准备了接风宴……”
叶璃浅笑道:“多谢西陵皇费心了,不过我确实有些累了,今天就只能谢过西陵皇的好意了。”
定王和王妃都如此说了,西陵皇也不好强留。只得让人送他们出去。墨修尧牵着叶璃的手走到凌云公主跟前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外走去。看着墨修尧一行人都出了正殿,西陵皇才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凌云公主有些不悦的皱眉道:“凌云,你?!”
只见凌云公主惨白着脸色,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了。西陵皇吓了一跳,连忙命人过来扶住凌云公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这个女儿刚刚让他很下不来台,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到他突然吐血西陵皇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太医来得很快,替凌云公主把了脉,有些疑惑的道:“公主怎么救突然受了内伤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明白,毕竟凌云公主虽然说了要挑战定王妃,但是毕竟并没有打起来啊。殿中其他人也同样连碰都没有碰到过凌云公主半点。怎么就会突然受了内伤了。
“定王!”凌云公主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低声咬牙道。
这些日子,整个西陵皇城却是风云暗涌。定王府众人占据的城中驿馆虽然因为外面有墨家军将士镇守而宁静了许多。但是每天却依然有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理由前来求见甚至是围观。虽然现在西陵皇城里做主的还是西陵皇室和朝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西陵皇城已经是属于定王府的了。心思灵活又没打算跟着西陵皇南下安城的人们自然就免不了打起定王府的主意好为自己的将来谋个好出路。
驿馆里,九月天的西陵皇城已经有了几分初冬的萧飒。幸好西陵的府邸本就少有植物,倒也不显得凄凉寥落。院子里的假山边上,墨修尧与徐清柏正对坐弈棋。叶璃坐在墨修尧身边观战,就连一向好动的凤之遥和徐清锋也坐在一边看着。墨修尧和徐清柏棋风都不是大开大阖的人,漫不经心的你老我往倒也颇有几分闲适之感。凤之遥在一边看得无聊,便侧首去看坐在墨修尧旁边的叶璃,笑道:“王妃,这两天西陵皇城里有件奇怪的事儿你听说了么?”
叶璃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凤之遥笑道:“听说昨天是西陵皇城的那个什么秋月会。大概就是城里的官家千金贵妇聚会之类的节日吧,难道她们没有给你发帖子?”凤之遥倒是有些诧异,按道理那些西陵皇城的达官贵人不会那么没有眼色才对啊。特别是那些根本没打算跟着西陵皇南下的人。
叶璃想了想道:“确实收到了几张帖子,不过我推掉了。出什么事了么?”
“推掉了也好,听说昨儿凌云公主去参加秋月会,接过被人挡在门外不让进去了。”凤之遥笑容里绝对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谁让凌云公主那个女人长得刻薄也就算了还一副鼻孔长在头顶上的模样,可不是招人恨么?凤三公子可从来都不是心底宽厚的人。
“挡在门外?这是为何?”叶璃挑眉,生出几分兴趣来了。凌云公主就算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是西陵的公主,她确实有那个高傲的本钱。一般的权贵大都不会跟她争锋相对的,何况是这样故意打她的脸。凤之遥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凌云公主在宫中挑衅定王妃的消息如今已经传的满城都是了。话说当年凌云公主在大楚的事情西陵的权贵们可也都是知道的。如今又给拿出来说嘴了,碰巧,今年负责举办秋月会的人就是西陵城的富商孙家,孙家自从慕容家覆灭之后崛起的极快,如今可说的上是皇城首富也不为过。本身又是西陵旧臣弃官从商的,一贯也跟凌云公主不怎么对盘。如今皇城易主他们岂会再将凌云公主放在眼里?”
“孙家?”一边下棋的徐清柏抬起头来问道。
凤之遥挑眉笑道:“怎么?四公子有印象?”徐清柏点点头道:“我刚到西陵没多久,孙家的家主就派人来送过礼。这两天孙家应该也没少往驿馆送礼吧?”
墨修尧低头继续思索棋路,叶璃和凤之遥望向站在旁边的卓靖。这些事情都是卓靖和林寒在处理,卓靖想了想道:“这几天孙家的家主却是派人送了不少礼物来。另外,孙家的张公子还亲自前来求见过一次。不过王爷和王妃说了不见任何人,属下便回了。”
叶璃有些不解的问道:“四哥,孙家有什么问题么?”
徐清柏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孙家的家主眼光倒是独到。我当初刚来西陵的时候,整个皇城只有他们上前来结交。”凤之遥不以为意,淡淡道:“或许他是想要两边讨好呢,商人么…总是不喜欢将筹码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徐清柏摇头道:“以孙家如今的财富和地位,容不得他随便动作。若不是你们来得快,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孙家就该倒霉了。就是现在…你觉得西陵皇舍得将孙家那么多的财产留给定王府么?”
叶璃沉吟片刻道:“这么说…很快孙家的家主就应该要再次来求见了。昨天的事只是孙家对定王府的一个表态?”徐清柏啪嗒一声落下一枚棋子,笑道:“可以这么说。”
“这事…王爷怎么看?”凤之遥笑眯眯的看向墨修尧。这几天他们收到的各种礼物可不在少数,其中金银珠宝奇珍古玩自然是不用说了,什么稀世珍宝也不算稀罕。但是还有不少绝色美人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些美人中固然有一些绝色名妓舞姬,但是更有一些确实西陵权贵富商们的妹妹女儿等等。虽然说天下人皆知定王对定王妃一片真心情深意重,但是总免不了有些人想要存着一些侥幸心理来试一试。于是,定王殿下平生第一次得到了被王妃赶出卧室睡书房的待遇。旁观的凤之遥也不由得表示:王爷很冤枉。
墨修尧淡淡的扫了凤之遥一眼,随手丢下手中的棋子淡然道:“这些事琐事不是说了交给清柏处理就可以了么?”说罢,还不着痕迹的望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叶璃一眼。徐清柏是阿璃的第表哥,当然知道怎么处理才不会让阿璃不开心。其实对于那些殷勤的来献礼特别是不长眼的来献什么美女的人,墨修尧的想法就是直接杀了算了。但是显然这样的想法不止手下的人要反对,就连阿璃也不会同意。
见墨修尧无意下棋了,徐清柏也含笑放下了棋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叶璃和墨修尧,定王被赶出门睡了两天书房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同样也感到有些惊讶,要知道这几年下来这对夫妻一直都是恩恩爱爱的连脸都没有红过。墨修尧的身份摆在那里,要说没有什么美色引诱根本就不可能。但是也从没见到璃儿为此吃过醋,这一次…难不成墨修尧真有了什么想法不成?徐清柏清俊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含笑问道:“王爷言重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岂敢擅专?凤三公子,看你这般高兴,难道这次真的有送来什么惊世绝色?”
凤之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什么叫看他这般高兴?说的好像他是那什么色中恶鬼一般。不过看墨修尧笑话的心情瞬间压过了心中淡淡的不爽,笑眯眯的道:“四公子别说,还真是有。前儿西陵长宁侯就送来了一对绝色尤物。虽然说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也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我跟卓靖林寒看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来谁是谁。”
一边的卓靖摸了摸鼻子,心中暗暗腹诽:凤三公子,看了半天的人是你,没分出来的人也是你。能不要扯上咱们这些无辜的外人么?他们可是经过王妃专门的训练和教导的,怎么可能连一对双胞胎都分辩不出来?
墨修尧听着凤之遥兴致勃勃的向徐清柏和徐清锋介绍这几天送过来的美人,再看看身边的叶璃唇边几乎和徐清柏一模一样的微笑,不由得心头一凉。其实他也不明白阿璃为什么就突然生气了,但是他知道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那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女人。这些年来阿璃从来没有跟他生过气,就算偶尔有也更像是玩笑。但是这一次墨修尧是真正的感觉到了阿璃是真的不高兴了,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着叶璃唇边淡淡的微笑,墨修尧心中越发的纠结烦躁起来了。
淡淡的将目光转向兴奋不已的凤之遥,墨修尧道:“凤三,听你说的这么高兴……”凤之遥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望着冷笑的看着自己的墨修尧。只听墨修尧的声音微凉,“长宁侯送来的那对孪生姐妹,本王就赏给你了。长宁侯血缘虽然离得远了,但是毕竟还是西陵皇族,多少也要跟他一点面子。那对孪生美人你要…好好对待。”好好对待四个字墨修尧说的格外低沉,凤之遥顿时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一瓢冷水当头将他有些兴奋的脑袋顿时淋清醒了。
乐极生悲,上司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古人诚不欺我。凤之遥哭丧着脸默默想着。
既然已经送出去两个了,墨修尧也想到其他的人应该怎么安置了。谁让阿璃不喜欢他随便杀人呢,但是放在驿馆里阿璃又会心情不好。墨修尧摸摸下巴满意的想着,对凤之遥道:“吩咐下去,按照军功的大小…把那些女子都赏赐给将领吧。”
旁边的徐清锋和秦风脸色微变,徐清锋连忙道:“那个…启禀王爷,属下就不用了。”他可是回去就要和天香成亲的,带一个女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就算天香不生他的气他爹她娘也能打断他的腿。秦风轻咳了一声,跟着道:“属下也谢过王爷美意。”
墨修尧挑眉,看着秦风道:“清锋不要还说得过去,秦风你当真不要么?你都有三十多岁了吧?早就该成亲生子了。本王记得这里面有一个是书香世家的嫡女,要不本王让凤三把那个姑娘给你?”秦风连连摇头,苦着脸道:“多谢王爷,属下心领了。”王爷的热闹果然不好看。
“清柏?”墨修尧笑眯眯的看向徐清柏。徐清柏微笑若定,“多谢王爷美意,徐家家规未婚之前,婚后未满四十而无子不可纳妾。”
墨修尧点头笑道:“这个本王知道,带两个回去做婢女也不错。”
“在下长年四处飘荡,只怕唐突了佳人。”徐清柏笑容不改。
将一干不乐意领受美人恩的下属都打发了出去,墨修尧才回身望着叶璃,抬手抬起她的小脸柔声问道:“阿璃,你还在生气么?”叶璃笑容淡然的看着墨修尧道:“王爷说哪儿话,我何时生气了?”墨修尧将她搂入怀中,将脸埋在清香的发时间闷闷地道:“阿璃,你别生气好么…你不高兴…我去把那些女人全部都杀了!”说道杀了之时,墨修尧的语气中一紧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煞气。
叶璃心中微微一震,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道:“别胡闹,咱们刚刚落下西陵皇城,想要快些安定下来就和西陵本地的权贵闹得太僵了。你全部杀了,比当初就直接给人家送回去还要糟糕。”其实,叶璃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墨修尧对她的心意她当然知道,她也相信墨修尧是对她一心一意的。但是看到那么多人送来的美人,看到那么多美人将倾慕的目光落在墨修尧身上的时候,心中的不悦就这样几乎无法掩饰的冒了出来。
或许是从前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她的丈夫可能会吸引多少女子的目光和爱慕。虽然从前有过的如苏醉蝶和柳贵妃甚至是凌云公主这样的人物,但是叶璃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些人会给她和墨修尧的关系带来任何的伤害。或许是墨修尧将来的身份会越来越高,也就注定了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被他吸引,甚至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源源不断的送来各式各样的绝色美女。更甚至,如果有一天墨修尧君临天下…大臣们是绝对不可能容忍后宫中只有她一人的。或许也与这些还显得十分久远的是请完全无关,她就是无端的对眼前的情形感到烦闷和厌倦。
“不喜欢就杀了,那又能怎么样?”墨修尧闷闷地道,抬起头来以手抚着叶璃清丽的容颜,墨修尧目光深沉而决然,“如果为了那些所谓的权贵让阿璃不高兴的话,那就他们统统都赶走有怎么样?在这里,在定王府谁敢说本王的不是?阿璃,你别跟我置气,我难过…。”
叶璃幽幽轻叹一声,靠进墨修尧怀里轻声道:“我不是为了这事生气。其实……”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叶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烦闷而已。”对于自己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叶璃也感到十分困扰。前世今生,她极少有这样自己无法控制住情绪的时候。墨修尧抬手摸摸叶璃的额头,关心的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让大夫过来看看?”
叶璃摇摇头,“我很好,没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没事?”墨修尧不放心的问道,但是看叶璃的面色如常,也确实不像是哪儿不舒服的样子。
“真的没事。”
“那…为夫今晚可以回房睡么?”墨修尧问道。
叶璃望着他看了半晌,才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我的心情还是不好,所以…还是辛苦王爷你再睡两天书房吧。”看着叶璃转身漫步而去的声音,墨修尧淡然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和无奈。
“王爷。”宁静的园中只剩下墨修尧一人,眼中的温暖渐渐地淡去更多了几分冷意和煞气。秦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墨修尧的身后。墨修尧低眉问道:“王妃这两天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秦风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王妃吃穿住行一切正常,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王妃这次将王爷赶出去睡书房什么的比较罕见,但是秦风也没有认为是什么大事。一对夫妻哪里有不闹脾气的?虽然他没有成过家却也听军中的一些成婚了的老人说起过。男人么,偶尔睡睡书房跪跪算盘什么的,太正常了。
“去吧,保护好王妃。她这两天精神有些不好……”墨修尧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启禀王爷,白家刚刚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林寒进来禀告道。
墨修尧挑眉,如果只是一般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特意进来禀告他。林寒道:“白家送了不少厚礼,其中还有…四名美女和四名…小厮。”说到小厮林寒的脸也有些扭曲了。白家不愧是西陵的名门世家,想的就是比别人周到。大概是听说了定王对美女不感兴趣,于是另辟蹊径以丫头小厮的名义送了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
“白家?”墨修尧声音森冷。
林寒点头道:“正是,白家的大管家亲自送来的。还留下了帖子请王爷王妃赏脸去白家饮宴。”
“杀了!”墨修尧眼底掠过一丝血光,一闪即使。慢慢的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用告诉王妃了。”
309.西陵望族的效忠
309。西陵望族的效忠
杀几个人毕竟不是杀几只鸡那么没有半点麻烦。至少,很快就知道自己送过去的人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所以,第二天一早,白家的家主就亲自上门拜访了。
白家有西陵皇城第一世家之称。在西陵的地位与原本的徐家在大楚相差仿佛。只不过徐家历代都不爱专营政事,以治学为要务。而白家正好相反,从西陵开国以来,白家人历代都在朝中为高官,甚至,西陵的历代后妃中,也有许多白家的女子。白家历代出了数位皇后十几位贵妃,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后族。但是自从摄政王雷振霆掌权一来,虽然皇后依然是白家的女子,甚至当初可谓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倾容贵妃苏醉蝶也是借着白家这个姓氏进宫的。虽然白家与镇南王暗中也有许多勾连,但是只有一条,皇后无子,而镇南王早逝的王妃以及如今的镇南王世子妃都不姓白。这就让白家的权势无形中零落了不少。
雷振霆其人,心机算计绝非懦弱的西陵皇可以比拟的。所以他即使用着白家,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后族就剥夺其权势,但是他却绝对不会让白家的风光再盛过从前,所以最近这些年,不说宫里和镇南王府,白家的女子就是嫁入宗室的也是极少。时间一长,白家又岂会看不出来镇南王有打压自己的意思。白家这样的家族,自然不会将所谓的忠君爱国看的有多重,对他们来说家族的延续和富贵权势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当墨家军兵临城下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计划后面的路了。而大楚的徐家…无疑是让他们参照的楷模。
徐家只是嫁了一个外孙女给定王,如今徐家在定王府的权势却可以说是风头无两的。白家没有想过取代定王妃,但是只要定王能看上一个白家的女子将来白家在西陵皇城的地位就会跟别的西陵世家大为不同。所以,在以仆婢送过来的八个男女中,还有两个白家庶出的小姐和一个庶出的公子。只是这些人进了驿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因为墨家军是出来打仗的,所以并没有带丫头仆人出来。驿馆中除了墨修尧叶璃等近身服侍的人以外做粗活的大都还是西陵人。这些西陵世家别的做不了,打探点消息却是可以的。驿馆面积并不大却全然没有那些人的消息,显然是凶多吉少了。这让白家的家主如何能不着急?
“白家主,王爷有请。”被晾在外厅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白家家主心中有几分着急和不悦,但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看到前来传话的林寒,也没有丝毫世家家主的高傲之气,有礼的点头笑道:“多谢公子,请前面带路。”
墨修尧接见白家家主的地方依然是驿馆里的小院里。这驿馆原本也没有多大,内院是叶璃和墨修尧的住处,这几日叶璃心情不好墨修尧自然不许外人前去打扰她,公事一般都在外院的书房处理了。白家主被林寒领到园中的时候墨修尧正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慢慢的雕琢。白家主忘了一眼,却是一只已经雕琢成行的簪子。虽然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花样,但是看墨修尧小心雕琢打磨的模样,也知道必定是很重要的。而且但看那玉质…白家主心中不由的一抽。那是一块极品的白色暖玉,这样质地的暖玉就是在整个西陵国也不多见。而西陵皇城里目前只有一块,当初白家主也十分垂涎最后却被孙家给买去了。更重要的是当初自己心心念念打算请玉雕大师雕刻一件稀世珍宝的宝玉竟然成了定王手里一只不起眼的发簪。一时间白家主得不得说是痛心疾首。
墨修尧并没有理会站在跟前不远处的人,一手捏着刻刀一手握着自己手中的玉簪有些不满的皱眉。太久没有动过手了就有些生疏了啊……
“在下西陵白氏白允城见过定王殿下。”白家主明白若是自己不出声的话,只怕在这里站一两个时辰定王也未必会理会自己。虽然心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想想府中的幕僚跟自己分析过的定王府的前景,白家主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了。
墨修尧小心的将手中的玉簪和刻刀放回身边的一个檀木盒子中,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白允城,点头道:“原来是白家族长,幸会。请坐。”白允城嘴角一抽,看了看四周只得道:“多谢定王好意,在下站着就是了。”触眼所及之处并没有椅子,就连个石凳都没有。墨修尧也只是随意的坐在假山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自然也没有打算特意的去给人准备个椅子。
墨修尧挑了挑眉锋不以为意,“白家主高兴就好。”
白允城不由得在心中摸摸吐血,这是他高兴么?他好歹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一个世家族长,怎么可能随便往地上坐。
“白家族此来,可是有什么事?”墨修尧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白允城恭敬地道:“定王殿下和王妃初来皇城,在下勉强也算是东道主,只想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定王和王妃赏光。”墨修尧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并非本王不给白家主面子,而是王妃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只怕要谢过白家主好意了。”
白允城心中一喜,他之所以带上定王妃也不过是出于礼数罢了。白家想要送人进定王府但是还没想要得罪定王妃,自然是定王妃不在最好了。
“那不知王爷……”白允城试探的问道。
墨修尧摇头道:“王妃不适,本王心中不安,无心出门。”
如此,白允城也只得跟着赔笑了。定王已经如此干净明了的拒绝了,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就要适得其反了。想了想,白允城只得努力换一个定王会感兴趣的话题,“再过月余皇上就要迁都安城了,却不知定王殿下可有打算迁都…迁移至皇城暂住?”
白允城虽然没有去过西北,对璃城却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于长居皇城的人来说璃城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不是说璃城不繁华,事实上经过定王府这些年的治理,璃城的繁华早已不输楚京和西陵皇城了。短短几年就有如此功效,可见定王的手段也能力。但是璃城中最重要的地方,定王府却完全比不上楚京和西陵的皇宫。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比别的府邸广阔雄伟一些的府邸罢了。所以,在白允城看来,墨修尧将定王府的政治中心移到西陵皇城几乎已成定局。
墨修尧摇摇头,神色淡然道:“西陵皇城并不适合作为王城存在。”西陵皇城却是雄伟宏大,但是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任何一个有雄心逐鹿中原的君王都不会将王城选在这里。毕竟,接受中原文化长大的乱世雄主们的理想大都是一统中原而不是雄霸西域。当年西陵开国先祖之所以选择这里,大半也是因为当时的大楚太过强盛了。
白允城也不是庸才,墨修尧所言他只在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心中不由的一震,看向墨修尧的眼光更多了几分敬畏。墨修尧突然攻打西陵到底是恰逢其会还是早有预谋,暗中思量争论的人有不少。但是看着眼前的白衣白发的年轻王者,白允城突然相信,这一次的事情绝对是墨修尧早有预谋的。想到此处,白允城眼中光芒越盛,心中的决心也更坚决了几分。
“王爷志向博远,在下佩服。我白家愿效犬马之劳还望王爷不弃。”白允城恭敬的道。
墨修尧抬眼,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白允城却仿佛感觉的一种奇异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若不是他一直谨慎小心着,只怕当场就要跪倒在地了。这样仿佛实质一般的威压即使是在面对镇南王的时候也没有过。白允城维持着恭敬的模样,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许久,才听到墨修尧淡然的道:“白家主不必如此多礼,本王不日便要返回璃城,以后这里的许多事务还要白家主多多相助才是。”
白允城一喜,连忙应道:“多谢王爷,白家必不敢辜负王爷。”
墨修尧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卓靖进来禀告道:“王爷,孙家家主求见。”
闻言,白允城心中却是一沉。其实原本白家和孙家一在朝一在野,一从政一从商本就碍不了什么事,两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当初镇南王当权,孙家虽然不是皇家正统的死忠者,却也对镇南王没什么好感。镇南王数次出征从孙家搜刮了不少金银都是经由白家的手,等到白家明白了镇南王这是想要挑拨他们这些世家关系的时候,仇怨已经结下了。这几年孙白两家明里暗里的争斗,镇南王却是两不相帮任由他们争斗,哪一方稍弱的时候甚至还会出手扶持一二,以至于两家的仇怨越结越深,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化解了。
白允城刚刚投靠了定王府,自然不会希望孙家比自己更威风。可惜他此时却也做不了主,墨修尧就算看在那块极品暖玉的份上也不会不见孙家的人。
果然,听了卓靖的话墨修尧挑了挑眉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孙家的家主便已经大步的走了进来。和年过五十的白允城不同,孙家家主与白家家主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子。孙家家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容貌并不见得十分出色却也算是容貌端庄,眉宇间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飒爽利落之气。一看就是个性情中人,也难怪敢给凌云公主难看。她是孙家前任家主的夫人,孙家前任家主自幼多病,孙夫人嫁过来之后孙家的大小事务也大都是有她打理。三年前孙家家主病逝,膝下只有一女儿的孙夫人却以一介女流的身份镇住了觊觎孙家财富的旁支。以遗孀的身份成为孙家的家主,只等唯一的女儿将来成人之后招婿以继承孙家的血脉。虽然西陵对女子的约束不及大楚,但是孙夫人能以一个寡妇的身份在这强敌环视的皇城站稳脚步,其手段见识也可将一般。
“在下孙余氏慧娘见过定王。”孙夫人并不如一般女子奴家,妾身一类的贱称。而是如男子一般自称在下,气度洒脱,落落大方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墨修尧淡然一笑道:“久闻孙氏家主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孙夫人,请坐。”
孙夫人含笑谢过,也不嫌弃在墨修尧侧对面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墨修尧回头对身后的林寒道:“去看看王妃有空没有,前日不是还说想见见孙夫人么?”孙夫人连忙道:“岂敢,应该在下去拜见王妃才是。”
墨修尧淡淡挥手道:“阿璃并不在意这个。”何况,驿馆不比原本王府广阔。内院暂住之地无论是叶璃还是墨修尧都不愿意让外人踏足。
林寒领命去了,墨修尧方才淡淡的笑道:“白家主和孙夫人想必也是旧识了?”
以他的眼光就算事先不知道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两家人不对付。但是孙夫人和白允城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两人都是上位者自然明白定王的想法。身为上位者,不可能拿大量的时间来调和属下的矛盾,也不可能说因为两家不和更看重哪一家就会放弃另一家。只要对定王府的事情没有妨碍,他们两家的矛盾定王无意插手,但是他们也不能让两家的矛盾惹烦了定王。
孙夫人淡淡笑道:“定王说的是,孙白两家久居皇城,自然都是旧识。今天能在这里见到白家主,在下也不甚荣幸。”
白允城扯了扯嘴角,笑道:“孙夫人说小了,孙夫人事务繁忙,许久没见倒是风采依旧。”孙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嘴上却含笑道:“白家主过奖了。”身为寡妇,即使是孙夫人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平日里最恨的便是旁人拿她的外貌说话。一来她身为未亡人并不能打扮的太过亮丽,二来说她容光焕发若是有人想得深了只怕还当她不守妇道。
“王妃来了。”
听到门口的侍卫的声音,墨修尧立刻放下了正在说话的白孙二人迎了上去。白允城和孙夫人都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想要看看这个名震天下又让定王如此深情的定王妃到底是什么模样。叶璃今天只穿了一袭淡青色暗绣衣衫,发髻松松的挽起。一直流苏发簪斜斜的插着,行动间坠在颊边的玉珠轻轻晃动着更显出几分弱不禁风之态来。走进了才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似乎也有些暗影,看来之前定王说王妃身体不适也并非托词。只是,名闻天下的定王妃可不是以美貌闻名,而是以才华和武功。那日进城两人都没看到所以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据说能征善战的定王妃怎么会是一个如此纤弱的妙龄女子。
“阿璃,可是还不舒服…我让卓靖却城外将大夫带进来给你瞧瞧。”看着叶璃比起昨日有些憔悴的容颜,墨修尧忧心如焚的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的扶着她的腰道。叶璃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昨晚有些没睡好而已。”
“果然没有本王照顾,阿璃就睡不好么?”闻言,墨修尧顿时有些得意起来,也不管叶璃的想法,坚定地道:“今晚本王还是留下照顾阿璃的好。免得阿璃又睡不好。如今身边也没有人侍候,阿璃一个人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叶璃无奈的瞪了墨修尧一眼,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白允城和孙夫人。白允城和孙夫人倒是没有想歪,他们只当是定王妃病了担心将病气过给定王才分房而居的。同时也为定王为了王妃竟然如此细心甘做下人的事情感到惊讶。不过白允城是担忧,而孙夫人则是羡慕。
“见过王妃。”两人站起身来齐声道。
叶璃点点头,淡笑道:“白家主,孙夫人,不必多礼。”
两人谢过了叶璃,叶璃才道:“我在前面备下了茶点,不如请两位移驾过去小坐一会。”两人自无不许,恭敬的请墨修尧和叶璃先行。
其实也就是拐过一个弯儿的地方,石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茶点。宾主各自落座,孙夫人看了看叶璃,关心的问道:“王妃脸色有些欠佳,可是身体不适?”
白允城自然不会让孙夫人独美于前,跟着笑道:“在下府上破有几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不如送过来给王妃使唤?”
叶璃浅笑道:“两位有心了,大约是初到西陵皇城没休息好,并不碍事。”这倒并不是叶璃的推脱之词,她的身体出了当年怀着墨小宝和生下来的时候略有些损伤以外,一直都是极好的。这几年沈扬和林大夫着意调理,也早就已经恢复了。这短时间心中无端烦闷,身体上却真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叶璃素来信奉是药三分毒,没有病自然也就不去看大夫了。
孙夫人道:“璃城与皇城相距甚远,气候也颇有些不同。王妃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在下府中颇通食补之道,回到命人将菜谱送来。王妃不妨试试。”孙夫人这般说,叶璃也没有拒绝的到底,只是含笑谢过。白允城也跟着笑道:“在下府上的厨子对东楚的菜色十分了得,王妃想必是吃不惯西陵的饭食,回去在下就将人送过来供王妃差遣。”
“我也没有那么娇弱,岂敢有劳白家主。”叶璃道。
白允城笑道:“能够为王妃效劳,是他们的福气。”
叶璃也不是不通庶务的人,她收下了孙家的示好就不能冷落了白家。平衡之道从来都不是能谁着人的心意随意乱来的,也不再推辞,点头道:“那就谢过白家主了。”白允城忙道不敢。
墨修尧一只手握着茶杯,一只手却在桌下握住了叶璃的手,为那触手的微凉微微皱了皱眉。阿璃身体一直不错,如今体质稍寒自然不是好事,确实应该好好地补一补,因此对孙白二人的神色倒是更加缓和了一些。
四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倒也是宾主尽礼。如果不看白允城和孙夫人之间的隐晦的明争暗斗的话。其实说是明争暗斗不如说白允城单方面的针对孙夫人,而孙夫人对白允城却有些意兴阑珊。
孙夫人看得很明白,无论白允城现在有多么的殷勤白家早晚都是要得罪定王妃的。这从白家的家族性质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白家从西陵开国之初就是后妃之族,说的浅白一些就是顺着裙带往上爬的。白家历代几乎没有出过什么惊采绝艳的大人物,但是白家历史上却出现过好几位丞相和不少的高官。这都全部仰赖于白家的女儿在后宫中的地位。所以,白家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西陵望族,但是真正有能力有底蕴的世家却又暗暗的又有些看不起他们的。
而如今白家投靠了定王府,但是白家包括家主白允城在内都不是什么有大能力天才,不然也不会被镇南王随随便便的就压制这么多年。明明出了一个正宫皇后也还是丝毫翻不了身了。白家在定王府如果还想要获得高高在上的地位,恢复当年的荣光的话。就只能沿着曾经的路继续往前走。而这,毫无疑问的必然会得罪定王府和徐家。也因此,孙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在定王和定王妃面前和白允城争个你死我活,平白让定王和王妃觉得自己好斗。
但是白允城却不这么认为,在白允城看来,让孙夫人这么一个女流之辈还是个寡妇在定王面前压自己一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何况,孙家和白家的仇怨也无法可解,若是孙家得了重视必然要抱这些年的仇,既然如此,还不如他白家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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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出门晚归…
310.白氏嫡女,秋日聚会
310。白氏嫡女,秋日聚会
快到午时之前,白允城和孙夫人都十分自觉的起身告辞了。临走之前,孙夫人邀了叶璃参加两日后的一个京城中女眷聚会的秋日花会。虽然如今西陵皇城易主在即,但是皇城中的权贵们却并没有因此而畏缩在家闭门不出,反而是个中聚会更加频繁起来。各家的主事者,当家主母聚集在一起打探别家的打算意图,关系较好的姻亲之家趁机商量各自的退路等等,这些都需要靠各种宴会来进行。毕竟西陵皇虽然即将南迁,但是如今西陵城中大部分的权利却还是在西陵皇室手中。特别是那些怀有异心另有打算的人,绝没有几个敢如白家和孙家一样光明正大的拜访定王。
叶璃对这位大气洒脱的孙夫人颇有几分好感,也明白恰好在这个时候举办所谓的秋日花会的意图自然不只是赏花而已。毕竟西陵的秋天可没什么花可以赏的。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孙夫人也欢喜的告退了。
一边的白允城听了,心中只暗暗的盘算着计划要尽快实施了。
白允城回到府中,早就等候着的白夫人立刻迎了上来,关心的道:“老爷,可见到定王和定王妃了?”
白允城点了点头,见状白夫人这才露出几分欢喜之色笑道:“那咱们送过去的……。”白允城轻哼一声,冷冷道:“一群废物!只怕是凶多吉少。”闻言,白夫人心中也是一颤,要知道前几天送过去的那几个可不真的都是丫头小厮,其中还有三个白家的庶子庶女,“这…定王竟然如此辣手,但是这些天也要有不少人家往那边送人,为何只有咱们家的……”只是吓了一跳,白夫人也就缓过来了。虽然送出去的那几个是白家的子女,但是却不是她亲生的。她自然也没什么心疼的想法了,只是更担心起来定王是否对白家有什么不满。
白允城凝眉沉思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道:“或许是…定王查到了那几个的身份?因此才不高兴了?”白允城也是做家主的,自然也明白一些身为上位者的忌讳。白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定王府暗卫消息灵通,只怕是瞒不过去……”只是她却不知道,定王府若是要查自然能查出来,但是白家送去的那几个人却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到墨修尧的刀口上,连见都没见过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今天我去拜见定王,正好碰上了孙家的那个女人。”想起孙夫人临走前的笑颜,白允城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白夫人脸色也是一变,西陵皇城的许多贵妇一贯是看不上孙夫人的。或许应该说是嫉妒着孙夫人的。身为一个女子,却能如男子一般的执掌家业。孙家家主在世的时候房里也没有小妾通房之类的,所以当初孙家家主过世西陵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再暗中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但是孙夫人却并没有如她们所想的那样落魄。反而以一届妇孺之身撑起了整个孙家,甚至让孙家比起从前更上一层楼。这如何不让同样身为女子却只能屈居后院的白夫人又恨又羡?
“那个女人…她去见定王干什么?该不会是……”白夫人尖声道。
白允城一看夫人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不过却也没有为孙夫人解释的心情,只是沉声道:“定王和定王妃对孙余氏都颇有好感,定王妃还答应了参加两日后的秋日花会。”
白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轻声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白允城沉声道:“两日后你也去,务必要取得定王妃的好感。另外…将宁儿也带去吧。”
“老爷……”白夫人皱眉看着白允城,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从定王妃出入手,只怕并不容易。”虽然对于外面的事不算太懂,但是白夫人到底是女子,对女子的心思自然比白允城这个大男人要明白的多。她们想要将白家的女人送入定王府,走定王妃这条路是绝对行不通的。定王和王妃鹣鲽情深,成亲多年定王也不曾纳妾,定王妃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一个想要进定王府跟自己争夺丈夫的女子的。
白允城却不以为意,“夫人想得太多了。我今天也见了定王妃,虽然美貌出众但是我们宁儿也不差。何况,定王妃出生徐氏也算是名门世家,如何会不懂何为为妻之道?西陵女子多是脾气倨傲,飞扬跋扈,咱们宁儿性情温良和顺,王妃自然会高看一眼。定王想要在短时间内安定下西陵,就势必要娶一个西陵贵女做侧妃,以安西陵权贵之心。”白家历代后妃频出,男人也不真的就是废材。至少在如何把握机会将自家的女子送到上位者跟前,白家人还是颇有心得的。
墨家军刚刚占据西陵,自然免不了人心惶惶。而定王显然又无法长期坐镇西陵皇城,那么迎娶一个西陵权贵的女儿做侧妃,以安民心就是必然的了。在白允城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白家的女儿。
白夫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好跟她家老爷说。越是厉害的女子就越容不得自己的夫婿身边有别的人,但是想一想自家的女儿都是照着帝王后妃的标准教出来的,或许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姐。”门外传来丫头行礼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彩色霓裳的美丽女子缓步踏入厅中,对着白允城和白夫人盈盈一拜,“宁儿见过父亲,母亲。”
单以容貌而论,这女子并未见得如何天姿国色。至少比起当初同样在白家住过的苏醉蝶还要逊色几分,但是与当年的凌云公主却也不相上下了。只是她黛眉星眸,朱唇轻点唇边盈盈带笑,比起凌云公主的飞扬高傲却更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意。这女子正是白家这一代唯一还待字闺中的嫡女,白清宁。
白夫人看到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慈爱,连忙扶起她道:“宁儿怎么来了?”
白清宁娇笑道:“女儿听闻父亲去拜见定王和定王妃回来了,所以才来给父亲请安。父亲当真见到定王妃了?”白允城见到最宠爱的小女儿,脸色也温和了几分,点头笑道:“不错,爹爹确实见到了定王妃。”
“那…”白清宁好奇的问道:“定说定王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巾帼英雄,不知到底是何模样?”
白允城摇摇头,叹息道:“定王妃…倒也是个绝色美人,定王真是好福气。”白允城这话倒是不假。这世上的女子大都是闺中弱质女流,或许有一些能将内宅打理的极好就已经算是贤良了。若是还能有干涉外宅的多半性格桀骜,至于能上战场领兵打仗的,世人心目中大约也就和女罗刹母夜叉的形象差不多了。而这定王妃,无论是定王府的政事还是战场上都颇为了得,更难得的是竟然还生就一副清丽雅致,温婉纤弱的容貌,也难怪定王视如掌中珍宝了。
白清宁眼睛微闪,轻声道:“那不成定王妃竟比白珑姑姑还要美丽?”苏醉蝶当年曾经短暂的暂住过白家,之后白清宁时常进出皇宫也见过几次,只觉得那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绝色美丽了。即使是自己颇以容貌为傲也自知是比不上她的。难道这定王妃竟是比她更加美丽,才赢得定王如此深情?
白允城摇头笑道:“那倒没有,定王妃虽然美丽,但是我宁儿也是不差的。”
“是么?”白清宁垂眸,有些出神的应道。
白允城满意的打量着女儿,含笑吩咐道:“宁儿好好的去准备一番,两日后陪你母亲去参加秋日花会。”
白清宁一愣,“秋日花会?”
“不错。”白允城捋着胡须笑道:“宁儿不是好奇定王妃是何模样么?两日后定王妃也会去参加秋日花会,宁儿正好可以却见见定王妃,岂不甚好?”白清宁眼睛一亮,含笑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定王妃乃是天下闺中女子之楷模,女儿仰慕已久若是能够一见,确实是三生之幸。”
白允城笑道:“如此甚好,宁儿去吧。”
两日后
秋日花会举办的地点在西陵皇城西南最大的一座花苑里,据说这花苑原本是西陵皇家的花苑,后来赐给了某个王爷。再后来王府衰落了皇家却并没有收回,而是流入了民间,最近十几年才到了孙家手里。虽然比起大楚的繁花似锦,这个时节的西陵实在是没有什么名花可赏,但是前来参加花会的贵妇们依旧络绎不绝,甚至比往昔更多。
花园门口,孙夫人早早的就带着人站在门外候着了。来往的贵妇们自然也听说过孙家如今已经依附定王府的消息。以孙夫人如此身份能让她亲自在门口等待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不少跟孙家怀着同样心思又扼腕与慢了一步的人,也跟着孙夫人一起等在门口了。
叶璃素来很有时间观念,也不喜好让别人站在门外等自己许久。所以并没有过多久定王府的马车就从街角遥遥的驶了过来。前后左右都有穿着黑衣的黑云骑随行,位于黑云骑中间的马车外形古朴简约并不如一般皇室和王族的奢华。马车在花苑门口停了下来,孙夫人连忙带人迎了上去,含笑道:“慧娘恭迎王妃大驾。”
走在马车左侧的秦风下马揭开车帘,众女眷纷纷看向马车想要一睹定王妃到底是和模样。却见马车中先走出一袭白色身影,白衣白发容貌冷淡俊美,不是定王是谁?
定王跃下马车,才回身向着里面伸出手来,含笑道:“阿璃,到了。”
伸手扶着叶璃从马车里面出来,也不待叶璃想要自己跃下马车,一伸手将叶璃拦腰抱起,轻轻放到了地上。见到墨修尧孙夫人也有几分惊讶,因为今天的花会是说好了只有女眷的,但是定王要来却也没有人敢说不让他进去,有些迟疑的上前道:“王爷,王妃,这……”
墨修尧摆摆手淡然道:“本王只是送王妃过来,马上还要进宫面见西陵皇,就不打扰孙夫人了。”闻言,孙夫人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西陵权贵中对定王怀着一些心事的人却不在少数,今天来参加花会的闺中女子也不在少数,若是定王在场只怕是有些麻烦。
墨修尧也不看别人,低头对叶璃轻声道:“阿璃,等我出宫了就来接你?”叶璃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她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太好,胃口也不太好,墨修尧只当她是瓷娃娃一般一碰就要碎了似的。轻叹了口气,叶璃伸手为他整了整衣领道:“自己小心一些,我等你。”
闻言,墨修尧不由得展颜一笑。阿璃这几天心情不佳,可是有好几天没有对他如此闻言细语了,现在这是好了么?“我知道,阿璃也要小心。我先进宫去了。”却不知道他这一笑引得在场多少闺中少女芳心激荡不已。墨修尧容颜温雅俊美,神色间却时常带着一丝淡淡的漠然。但是此时这展颜一笑却是发自内心不带丝毫的虚假,也就显得更加的格外俊朗动人了。
又连连嘱咐了叶璃和跟在叶璃身边的秦风几句,墨修尧才拉过一匹马带着人策马而去。旁边孙夫人掩唇笑道:“王爷和王妃真是鹣鲽情深,不知羡煞了天下多少女子。”叶璃莞尔一笑道:“夫人过奖了,这边是令爱么?”孙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锦衣女童,容貌和孙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却仿佛更多了几分精致。一双玲珑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叶璃看,等到叶璃朝着她看去的时候又躲会了孙夫人身后。
孙夫人将女孩儿从自己身后拉出来笑道:“可不是么?这是小女孙晓馥,馥儿,还不给王妃见礼。”
小女孩儿好奇的看了看叶璃,上前了一步脆生生的道:“晓馥见过王妃。”叶璃欢喜的摸摸小女孩儿的发丝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想了想,取下了一个随身佩戴的紫色明珠佩递给孙晓馥做见面礼。孙晓馥有些怯怯的看了她娘亲一眼,看到孙夫人点头才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王妃。
见定王妃如此,孙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愉悦起来。她一个寡妇执掌家业本就不易,定王妃此举给的东西本身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无形中表明了定王府的一个态度。果然,在场的贵妇们看孙夫人的眼神也更多了几分热切。即使是一些不屑她商人和寡妇身份的人也更多了几分掂量之意。
“里面早就备好了茶点,王妃请进。”孙夫人笑道。
叶璃浅笑道:“夫人请。”
一行人跟着叶璃和孙夫人进了花苑,门外立时清净了不少。
大门外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正是白家的夫人和嫡女白清宁。他们刚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定王府的马车也过来了,自然只能避让到一边让定王府的马车先过。
“宁儿?”看着有些出神的女儿,白夫人有些担忧的道。
白清宁抬起头来,问道:“方才那就是定王?”
白夫人点头道:“传说定王一头华发,想来便是吧。”
白清宁点点头,轻声叹道:“没想到…定王竟然如此年轻,只可惜那一头白发……”若没有那一头白发,青丝如云的时候却不知道定王又是何等风采?
花苑里,孙夫人陪着叶璃漫步而行。虽然西陵已经是初冬时分,花园中并没有什么花儿。就连大楚秋冬最多的一些常见花卉西陵也是少见的。不过孙家依然将整个花苑布置的十分漂亮。许多地方以绢花妆点倒也是绿树红花一派生机盎然之一。
因为天气已经有几分冷意,众人宴会的地点便从园中移到了花苑一角的一处水阁。水阁四面镂空,只以薄纱笼罩。人们坐在里面饮酒作乐却也能看清楚外面的歌舞表演。叶璃自然被请到了最高处落座,虽然在座的贵妇中并不乏什么高官权贵甚至皇室公主郡主,但是谁都知道如今皇城早已易主,而眼前这一身青衣清丽婉约光华微露的美丽女子便是这皇城今后的主人。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人会感到不悦。
宾主落座,叶璃放眼望去在场的人中虽然她基本上都不认识,但是只从服色也能看出来几分。看来孙夫人平日里经营的手段确实不错,要知道这其中有许多人却不是商人能够有脸面请得来的。
“大家不必理会我,今日一聚也算是缘分,大家尽管饮乐便是了。”见众人都有些局促,叶璃不由含笑道。
只是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些各怀心思的贵妇们又岂能真的毫无拘束?孙夫人笑道:“王妃说的是,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夫人和小姐多多包涵才是。”
众人连忙客套一番,气氛也才渐渐地融洽起来。许多人都在暗中悄悄打量着坐在首座上的定王妃,只见她看起来也仿佛还不到二十的模样。眉目如画,清丽婉约,一举一动将仿佛又淡淡的清贵光华流动让人不愿侧目。如此风华,倒像是从古时的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名门秀女,实难让人响起那传说中能够驰骋沙场的女中豪杰。一番打量下来,有不少原本打算将自家姑娘送入定王府的人都纷纷沮丧起来。以容貌论,西陵女子普遍是要稍逊大楚一些的,何况定王妃如此颜色自家的姑娘哪里还有机会赢得定王的目光?
“凌云公主到!白夫人到!白小姐到!”水阁外有人高声唱名道。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无论西陵什么时候迁都,无论他们心情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现在却都还是西陵的子民,所以见到凌云公主毫无疑问还是必须行君臣之礼的。
凌云公主依旧是一身华服神色傲然快步而来,跟在她身后的白夫人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她们当然知道定王妃和凌云公主关系不好的事情,谁知在外面耽搁了一下就正好遇到凌云公主来了,只得一起进来。只希望定王妃不会因为她们跟凌云公主一起来而迁怒他们才好。
“见过公主!”
凌云公主轻哼一声,看了坐着喝茶的叶璃一眼方才转向一边的孙夫人,养着下巴一双凌厉的眼眸中充满了阴冷的怒气。显然她并没有忘记前几日自己被赶出宴会的事情。
“公主大驾光临,还请入座。”孙夫人含笑道。
凌云公主冷笑一声,道:“本宫还以为孙夫人今天也打算将本宫赶了出去?”
孙夫人诧异的笑道:“怎么会?哪个不要命的敢将凌云公主赶出门去?还活着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几个年轻的女子忍不住暗暗偷笑起来。当年凌云公主从大楚丢了脸回来,性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越发厉害起来。西陵皇无法只得匆匆替她指了婚事,不想这凌云公主许是在西陵受了刺激了,进门第一个月就打死了驸马的一个通房和自己婆婆院里的一个小丫头。而她打死那丫头的原因却只是因为驸马的母亲被气病了不想见她吩咐丫头不让她进门。就因为这,驸马之母当场被气的昏死过去,没两个月就撒手人寰了。这也成为了西陵皇城里的一则笑话。
凌云公主脸色一阵扭曲,终究却没有当场发作,冷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前几日被挡在门外难道不是孙夫人吩咐的?或者孙夫人想看看本宫敢不敢要了你的命?!”
孙夫人脸上微变,淡淡道:“公主所说妾身倒是想起来了,那日聚会公主想必也清楚,那是城中未婚女子们举行的聚会,虽是有几位夫人参加却也都是品行兼备的女子典范,以教导闺秀们礼仪和修养的。就是妾身也没能亲自出席这样的聚会,却不知公主何以…。”
这话只说了一半,却比说完了更加让人难堪。凌云公主已经是已婚女子,既无才华又无德行,凭什么参与这样的聚会?这不是让还未婚的闺秀们有样学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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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遇刺
311。遇刺
孙夫人一番轻描淡写的言语却说的凌云公主脸色发白。但是凌云公主生性倨傲却不是个白痴,自然也明白如今西陵皇室今非昔比,自己这个公主不仅在叶璃这个定王妃面前低了一头,就是对着这个刚刚投靠了定王府的寡妇也轻易发作不得。只得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走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对于凌云公主的忍气吞声,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了。惊讶过后倒是又多了几分了然。到底是今时不比往日,就是高傲如凌云公主在定王妃面前也不敢放肆。同时心中也更坚定了依附定王府的决心。
等到凌云公主落座,白夫人才带着白清宁上前来给叶璃见礼,“妾身白氏携小女清宁见过定王妃。”
白清宁跟着白夫人身后也落落大方的屈膝行礼,“小女清宁拜见定王妃。”这一礼却是正规的大楚书香门第小姐的礼仪,竟也是分毫不差,倒是与之前上前来拜见的西陵贵女们颇有不同。叶璃微微挑眉,含笑道:“白夫人,白小姐,不必多礼。我也是来者是客,两位请便便是。”
白夫人笑道:“岂敢,今日得见王妃芳姿,实是我等三世修来的福分。”
白夫人与叶璃寒暄之时,白清宁也趁机打量着坐在上首的青衣女子。年龄仿佛并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模样,但是容貌清丽婉约中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却仿佛让人移不开眼的光华和威仪。倒是让那清丽的容颜更平添了一份雍容清贵之色,让人不由得自惭形秽。叶璃是何等人物,即使在与人交谈中又岂会注意不到白清宁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不由得莞尔一笑。
“白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叶璃浅笑道。
白清宁微微一怔,连忙起身道:“清宁不敢,只是听说王妃驰骋沙场,威名远扬。清宁心中心向往之,所以才…清宁无状,请王妃见谅。”叶璃摆摆手笑道:“无妨,什么威名远扬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罢了。我也就是跟着王爷京城出门,见得多一些罢了。”
白清宁满眼都是羡慕和向往,笑道:“王妃谦虚了,若是能如王妃一般潇洒自在,方才不负此生呢。”
坐在叶璃身边的孙夫人闻言,挑了挑眉将自己的女儿搂在怀里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颜。白家世代教导女儿都是为后为妃之道,可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教出来一个向往潇洒自在的嫡女。但是看看白夫人并不以为忤的模样,孙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叶璃低头抿了口茶,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一些。若是寻常时候这样的女子还真是让她颇为喜爱,只是这几日她的心情似乎连对人的看法都被影响了。对上眼前这笑脸盈盈,优雅开朗的女子,她心中却没有半丝的好感。其实在座的这些人都带着些什么样的心思叶璃并非不知,但是她并不在意。既然她和墨修尧身在这样的位置,就无可避免的必然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她不喜欢她们是为了各自的立场,却没有觉得她们如何的罪大恶极。只是可惜…若是她和墨修尧并没有什么感情的话,她也并不介意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一代贤妃,但是他们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那么就只能对这些人说一声抱歉了。墨修尧是她一个人的!
水阁中的气氛有些微冷,坐在一侧的凌云公主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她出身宫廷,就是在跋扈心计也比一般人多三分。白家打得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道,只可惜,叶璃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的人。如今已经年近三十的凌云公主早已嫁为人妻,当年的那些迷恋早就被岁月磨得不知道还剩下几分了。留下的更多的却不是对墨修尧的迷恋而是对叶璃的不甘。因此她也更加清楚叶璃是什么样的人,当年才十四五岁新婚的叶璃就敢对她这个西陵公主毫不容情,如今早已经经过许多磨砺而成熟的定王妃又岂会容忍别的女子觊觎她的所有物。白家的算盘注定是打不响的。西陵还没灭,这些人就忙着赶着的投靠定王府了,一个个都是该死!
好一会儿,才听到叶璃浅笑道:“这有什么,本妃一贯觉得女儿家锁在深闺并不是什么好事。白小姐若是有意,本妃跟白家主说一声,放白小姐出去历练一番也是不错的。”
“历练?”白清宁一怔,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这里来了。而且她也没有真的想要出门历练什么的想法。她跟定王妃可是不一样的,虽然是西陵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受得了那些风霜之苦?
叶璃笑道:“可不是么?本妃还记得…本妃第一次出门是去了南疆,仿佛也是十五六岁上下,倒是和白小姐年龄相差不多。”
白清宁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担忧的望了一眼白夫人,生怕叶璃当真让人将自己也扔到南疆去。南疆什么的地方她也只是从书中看过一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如何能去得?旁边看好戏的孙夫人笑眯眯道:“王妃所言极是,妾身最是遗憾的便是今生竟没能走出过西陵皇城左右。将来晓馥年纪大些了,我定然不会如此拘着她。”
其他人也连忙纷纷恭维起定王妃的高见来了,心里却是谁都不以为意。虽然他们西陵不必大楚对女儿家约束得紧,但是闺秀们也都是千娇百宠的长大的,谁也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女儿扔出去受苦。倒是也有不少人暗暗想着定王妃十五六岁就能来往南疆,显然的确是个不凡的。不由得将将女儿送入定王府的念头压下去了不少。
众人坐着陪叶璃说了一会儿话,用了些茶水便纷纷起身三五成群的去游园去了。叶璃自然也不能免俗由孙夫人白夫人几个陪着一起在园中漫步,看着道路两旁颜色各异的彩色绢花,叶璃也不由笑道:“夫人心思灵巧,难怪孙家在夫人手中越发的光大了。”
孙夫人牵着孙晓馥一边笑道:“西陵地处西域,气候寒冷。莫说与大楚相比就是比起璃城也尚且不如。一年四季也看不见多少花草,如今这般也是无奈罢了。倒是让王妃见笑了。”叶璃淡淡微笑,跟在身侧的白清宁笑道:“王妃可是喜爱花草么?小女府中倒是有许多从大楚和西域进来的花草,不如明日送给王妃观赏。”叶璃侧身看了一眼笑容恬静的白清宁,摇头笑道:“夺人所好岂是君子所为。何况,我也不是个雅人,奇花异草给了我也是糟蹋了。”
白清宁掩唇笑道:“王妃可是清云先生的嫡外孙女,若是王妃都不是个雅人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庸俗不堪了。”
孙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白清宁一眼,对白夫人笑道:“夫人,令千金可真是会说话。若是这话对我说来,可真是要让我欢喜的晕头转向了。”白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淡淡道:“孙夫人说笑了,她一个小丫头哪儿比得上孙夫人的巧嘴儿。”
孙夫人咯咯笑道:“我这可不是说笑,谁不知道白家的姑娘历代就没有嘴不巧的,若是不然又岂能承恩君前,代代后妃?”
白夫人脸色发青,恨恨的瞪了孙夫人一眼。孙夫人却不以为意兀自牵着女儿与叶璃边走边说笑。
“王妃,四公子求见。”身后的侍卫跟上来禀告道。
“四哥?”叶璃有些惊讶,今天的宴会招待的都是女眷,男宾并不宜入内,就连墨修尧也是将她送到门口就走了。但是叶璃也知道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徐清柏也不会这个时候跑来找她,“孙夫人,方便否?”
孙夫人想了想笑道:“四公子风光霁月,没什么不方便的。王妃不如到前方凉亭等待四公子?”
叶璃点头道:“也好。”
不多时,徐清柏便被侍卫引着匆匆而来,“璃儿。”
“四哥,可是出什么事了?”叶璃担心的问道。
徐清柏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女眷,想想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直接道:“我娘到西陵来了!”
“什么?”叶璃一愣,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大舅母…大舅母怎么会跑到西陵来?”徐清柏苦笑,低声道:“前段时间我娘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我在西陵的事情,刚刚收到大哥的信,娘半个月前就已经从璃城出发,估计马上就该到了。”
叶璃定了定神,才道:“既然大哥和舅舅都知道,想必大舅母的安危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这就让人去接大舅母,四哥不必担心。”徐清柏笑的有些无奈,将叶璃面露疑惑才坦言相告道:“我还要在西陵待不少日子,到时候娘那里恐怕…还请璃儿替我说服娘亲。”
叶璃这才了然,之前她与墨修尧也讨论过他们离开之后西陵由谁来负责,看来墨修尧已经定下来了。而且徐清柏曾经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而且似乎政绩十分不错,这几年在西北也将北方那不毛之地打理的很好,交给他来处理也的确合适。叶璃也算是明白了大舅母为什么要不惧险阻匆匆赶来了,四哥留在西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成事的,说不定就是个三年五载。如今四哥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三五年不回璃城,还不把大舅母给急死。
掩唇偷笑了一下,叶璃点头道:“四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大舅母说的。”
徐清柏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多谢璃儿了。”说完了正事,徐清柏也就放松下来了,对着孙夫人颔首道:“清柏打扰了,还请夫人见谅。”孙夫人笑道:“四公子言重了,徐夫人千里原来若是有什么妾身帮得上忙的,四公子和王妃还请直言。”
徐清柏一想,还确实需要孙夫人帮忙,当下也不客气笑道:“家母可能要在西陵住好些日子,常住在驿馆也不甚合适……。”
孙夫人会意,笑道:“看来四公子也还要在西陵许多日子,倒是让西陵闺阁千金们…呵呵,这些日子城中有不少宅子想要变卖,妾身自会替公子留意一二的。”虽然有很多权贵之家想要投靠定王妃,但是同样的也有许多人要跟着西陵皇南下,这皇城中也就有许多的宅子要变卖了。
徐清柏拱手笑道:“如此,劳烦夫人了。”
借着徐夫人要来的借口,叶璃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跟徐清柏一起告辞了。原本已她的身份参加这个宴会就不必重头到尾的出席,露个面跟这些贵妇们寒暄几句也就算是尽到了礼数了。何况她送了一会儿风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孙夫人也不敢久留,跟着起身送他们出门,送到门口叶璃方才回头道:“夫人,不在再送了,请留步吧。”
孙夫人也不客气,点头笑道:“如此,王妃慢走。”
“告辞。”叶璃点头转身便往马车走去。
“王妃小心!”阳光下一道银光掠过,叶璃反射性的避开,一只羽箭噌的一声从她身边射过钉入了身边的马车上。跟在周围的侍卫立刻将叶璃和徐清柏护在中间,之间一群穿着各异却都蒙着脸的男子从各处街角房顶跃了下来,朝着叶璃的方向直扑而来。
定王府的侍卫毫不客气的迎面而上,双方很快便陷入了战团之中。叶璃被人护在中间,看得清楚,这些人虽然服装颜色各异,但是身手却都不差,明显是经过训练的。但是一时间却想不出来西陵皇城中除了西陵皇有什么人会拥有这样的一支精兵并且要来刺杀她。
“啊?!”这些人来得突然,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的贵妇们却遭了秧。虽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是乱军之中却也难免有池鱼之殃。一个丫头被人一剑刺死正好倒在孙夫人跟前,孙夫人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吓得尖叫的女儿退到了一角。一边厉声吼道:“还不快擒拿刺客!”这宴会到底是聚集着城中权势女眷的宴会,自然不可能没有侍卫保护。只是这些侍卫却明显并不是刺客的对手,一交手便死伤惨重。
一个侍卫被人一刀正砍中了面门,朝着门口的地方砸了过来。正好落到白清宁身边,白清宁再如何的沉稳却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只吓的放声尖叫起来,那声音竟是比孙晓馥还要高昂。离她不远的一个刺客听到她的声音,回身便是一把柳叶镖射了过去。白清宁睁大了眼睛身体却半点也无法移动只得闭目待死。
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原本应该钉入她身体的柳叶镖被人击落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断成了两段的朱钗,白清宁分明记得那是之前定王妃头上的朱钗。连忙往叶璃的方向望去,只见叶璃和徐清柏被人护在马车边上,虽然四周乱成一团两人的周围却始终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白清宁朝着叶璃的方向冲了过去。或许是她运气好命不该绝,竟然真的让她冲到了叶璃和徐清柏跟前,“王妃……”
见她吓得不轻,何况人都过来了总不能将她再丢出去,叶璃示意侍卫放她过来。走到叶璃和徐清柏面前,白清宁才松了口气,有些颤抖的道:“王妃…这些人……”
叶璃淡淡道:“不用怕,很快就没事了。”
看着叶璃淡定从容的模样,白清宁还想说什么的嘴也只得闭上了。只是惊惧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里充满了惧意。
这些刺客似乎悍不畏死,也不怎么理会周围的人。只是一味的拼命向叶璃的方向冲去,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定王府的侍卫虽然不少,但是刺客却更多的多,这些刺客显然也知道他们能有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攻击起来也更加不要命。甚至有好几个人拼死拖住一个定王府侍卫,好让同伴往前冲的。若是平时,叶璃定然要称赞一声这些人的勇猛,但是此时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却是极为不利。
终于有人冲破了侍卫的方向,朝着叶璃扑了过来。叶璃一把推开徐清柏道:“四哥,快走!”
徐清柏也知道自己不通武艺,留下只能成为叶璃的累赘,点点头道:“璃儿千万小心。”叶璃点头,侧首让开刺客挥过来的剑,袖中银光乍现一道血光闪现握着长剑的手颓然落地。刺鼻的血腥味让叶璃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手下却丝毫没有留情,匕首飞快的送上刺客的心脏,瞬间将刺客毙命与手下。
一个侍卫拉着徐清柏往外撤去,旁边的白清宁连忙扑了上去,“徐公子!徐公子…带我一起走…”方才被叶璃斩断了手掌又一刀刺死的刺客洒了她一身的血,早已让她本就满是惊怕的心神难以承受,看到徐清柏离去连忙抓住了他。徐清柏微一皱眉,只得将她拉了起来。只是这些刺客显然是知道徐清柏的身份的,纷纷围了过来将他们逼向叶璃的方向。侍卫要保护徐清柏又要对付刺客,也渐渐地有些左支右绌起来,连连遇险。徐清柏沉声道:“生死有命,不必管我们。专心应敌便是。”
身边的侍卫也明白,若是自己死了不会武功的徐清柏也是死路一条。便也放开了手脚专心应敌,渐渐地徐清柏和白清宁又被刺客逼回了叶璃跟前。叶璃挥动着从刺客手中夺来的长剑,一剑挑开一个刺客皱眉问道:“怎么还不走?秦风,先带四哥走。”
秦风正被几个刺客团团围住,虽然听到叶璃的命令但是一时半刻却也挣脱不开。徐清柏拉着死拽着自己衣服不放的白清宁退到一边尽量和叶璃保持距离,有些无奈的苦笑道:“璃儿,好像要连累你了。”叶璃长剑如风淡淡一笑道:“四哥说什么傻话,这不是我连累了你么?”叶璃的剑法本就是墨修尧亲自指点的,虽然不算炉火纯青,却也十分不俗。一时间刺客也奈何不得她。只是渐渐地叶璃微微皱起眉来,腹部有些隐隐作痛,耳边也渐渐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已叶璃的实力绝不该如此不济,但是到了此时却也无暇去管原因了。
刺客一察觉叶璃的动作放慢,自然是大喜。几个人齐齐的扑了上来,他们的来意本就是为了叶璃的命。只要能杀了叶璃就能毁掉一半的定王府甚至毁了定王。就算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有来无回,却也算是值得了。
叶璃定了定神,长剑挥洒间掠起一片血光。只是隐隐作痛的腹部让她感到身体无比的虚弱,甚至有些发冷的感觉。
“王妃!”秦风摆脱了刺客的纠缠,同样也察觉到了叶璃的不适,连忙飞身跃了过来伸手扶住叶璃。叶璃一手抓住他的肩膀,道:“先带四哥出去!”
秦风皱眉,沉声道:“不行,属下先带王妃出去!”虽然不知道王妃到底哪儿受伤了,但是却也看得出来王妃此时极度的不适。不远处的白清宁惊惶的冲了过来,叫道:“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秦风不耐烦的抬手就想要给她一掌,却只听耳边劲风破空而来,“叶璃,纳命来!”
三把明晃晃的长剑冲着叶璃直刺而来。秦风挥剑挡去了叶璃跟前的两把剑,另一把剑剑势不由得一偏偏向了旁边的白清宁,白清宁尖叫一声伸手扯了一把旁边的人,却正好抓住了叶璃的衣摆。叶璃本就难受得很,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全靠秦风支撑着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送到了剑锋底下。
“王妃!”
“璃儿!”
叶璃勉力抬手,手中匕首消去了这一剑的力道,整个人却也脱离了秦风的扶持倒在了白清宁的身上。那刺客一剑落空,第二剑立刻就补了上来,“王妃?!”
秦风被人缠住想要救援已经不及,只得将手中长剑脱手向那人掷了过去,但是却也有些晚了。那人的长剑已经刺向叶璃,白清宁脸色发白连忙放开往一边让去,眼看剑尖便要刺到叶璃身上,一个玉色的身影扑了过来挡在了叶璃跟前。
噗嘶一声,温热的血迹落在叶璃脸上。叶璃猛的睁大了眼睛,“四…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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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现在知道白小姐是拿来干嘛的了么?她不是来勾搭定王滴也不是拿来渣滴,丫就是个炮灰。其实这事儿吧…真不算是她的错,本能反应啊。但素,她就是要倒霉了,白家也要倒霉了。谁让她没有那个为家族牺牲的本事和决断了,要是孙夫人遇到这事儿,肯定就替阿璃挡剑去了,就算死了定王府也绝对会照顾她女儿照顾孙家滴
312.有孕
312。有孕
“四…四哥?”
叶璃怔怔的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徐清柏,一把长剑从来的身后传了过来,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在叶璃的衣襟上,有一滴滴落在了她如玉一般的清丽容颜上。
“璃儿……”徐清柏有些无奈的苦笑,清楚的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不由的有些抽搐。身后秦风终于抽出手来,却看到眼前这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随手躲过身边一人手中的长剑便朝着那人挥了过去。原本还想拔剑再补上一剑的刺客立时被秦风凛冽的剑气劈成了两段。
“王妃!四公子!”见到这边出事,其他侍卫也纷纷往这边收拢过来。其实这也是他们的失误,毕竟王妃的身手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们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杀敌之上,而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出了意外。此时这些侍卫以靠拢过来,缩小了包围圈虽然对斩杀这些刺客没有好处,但是这些刺客想要再冲过去也就难了。
秦风扫了一眼周围,方才上前问道:“王妃,你……”
叶璃轻咬着嘴唇,沉声道:“我没事,看看四哥怎么样了?”
秦风也看出来了,那刺客并没有伤到王妃,王妃身上的血迹大多数都是徐清柏的。而徐清柏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定了定神,秦风仔细查看了徐清柏的伤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点了徐清柏身上几处穴位道:“没刺到要害,但是四公子流血过多,还是要尽快止血包扎,不然也会……”但是他们此刻被刺客包围,根本就无法冲出去。
“属下已经放了信号,城中侍卫很快就会赶到的。”看着叶璃苍白的脸色,秦风低声道。
叶璃点点头,小心的扶着徐清柏以免让他的还插着剑的伤口撞到哪儿再流血不止。
定王府在城中的侍卫来的并不满足,不一会儿就有大队人马到了。领头的人却是凤之遥和徐清锋。徐清锋杀入重围中,看到满身沾血的徐清柏顿时红了眼睛,“四弟!璃儿……”
“王妃,四公子……”紧跟着而来的凤之遥心中也是一紧,看到叶璃安然无恙才稍稍安下心来。原本他和徐清锋闲着无事在驿站中休息,却没想到看到秦风放出来的信号,连忙带着人马赶到现场却已经是一片血腥混乱了。凤之遥眼中冷芒毕现,“杀!留两个活口就好!”
看到凤之遥和徐清锋,叶璃也同样松了口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手抓住徐清锋道:“三哥,送四哥去医馆…快去!”徐清锋沉着脸点头道:“我知道了。”俯身抱起徐清柏小心的避开身上的剑站起身来,在几名侍卫的护持下往外走去。叶璃也在凤之遥和秦风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但是刚刚就一直感到严重不适的身体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浑身冷意更甚,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倒了下去。
“王妃?!”
“阿璃!”一声冷厉的呼声从街角传来,之间街道上一匹骏马飞快的奔来。马上一个白衣身影凭空掠起一道剑气横空划过,距离叶璃最近的几个刺客全部被剑气所伤胸口绽出一道血痕跌倒在地。
墨修尧落到地上,脸色阴沉的从凤之遥手中接过叶璃,焦急的道:“阿璃…阿璃……”一边伸手去探叶璃的脉搏,但是一贯握着嗜血宝剑手也不曾抖一下下的人,此时的手指却微微颤抖着连脉搏也摸不到。因此,俊美的容颜上不由显露出焦急阴郁的神色,眉宇间隐隐有暴虐之气。凤之遥看着不对,连忙道:“王爷,王妃没有受伤。只是晕过去了。”其实不用把脉,也看得出来叶璃的呼吸还算平稳,只是墨修尧关心则乱,竟然丝毫也想不明白了。
墨修尧顿了顿,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清明。这才重新执起叶璃的手腕把脉,虽然他不懂但是身为习武之人基本的脉络还是号的出来的灭却。确实感觉到叶璃脉象平稳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外伤中毒之类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凤之遥又补了一句,道:“属下已经命人去带大夫过来了,王爷不如先将王妃安置妥当。”
“王爷,花苑中只有歇息之处,不如将王妃送到里面暂且安置吧。”孙夫人走过来,脸色苍白的道。今天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妃若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不管和孙家有没有关系孙家都难逃其咎。所以即使孙夫人自己现在腿脚还被吓得发软,却不得不过来说话。
墨修尧抱起叶璃,淡淡的看了孙夫人一眼,抬脚往花苑里面走去。
大夫来得不慢,墨修尧刚刚被孙夫人带着将叶璃抱进花苑中的一处小楼安置下来,门外的秦风和凤之遥已经一人拎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这两个大夫并不是定王府墨家军中的军医,而是侍卫得了墨修尧的命令之后就近从附近的医馆里带来的大夫。两人被人突然挟持至此,同样也吓得不轻。看到坐在床边一头白发脸色阴沉的墨修尧时不由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孙夫人连忙将两人拉起来道:“两位大夫,快给王妃诊诊脉。”
被她这一提醒,两位大夫这才回过神来。手脚有些发软的往床边走去,只是看到坐在床边的墨修尧却怎么也不敢靠近。墨修尧轻哼了一声,打量了两名大夫片刻才站起身来让开床边的位置。
这两名大夫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医馆这样的地方素来什么人都有的,消息自然不算闭塞。这会儿自然也猜到了床上躺着的女子是哪儿王妃,对上虎视眈眈的墨修尧不由得更加谨慎小心起来。上前轮流为叶璃把了脉,相对对视了一眼以眼神交换双方的诊断结果。站在身后的墨修尧却没有如此好的耐性,沉声问道:“阿璃到底如何了?”
一名大夫皱着眉又把了把脉,似乎终于确认下来才和身边的同伴朝着墨修尧拱了拱手道:“王爷请宽心,王妃并无大碍。”
墨修尧的脸色却并没有变好,沉声问道:“本王在问王妃为何昏迷不醒!”
老夫吓得一抖连忙道:“回…回王爷,王妃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之所以昏迷不醒…大抵是因为方才腹中的小世子受了些惊吓……。”
“你说什么?!”所有人皆是一愣,墨修尧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襟问道。那大夫被吓得不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旁边的大夫连忙道:“回王爷,王妃确实是有了身孕,其他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房间里,凤之遥和秦风孙夫人都是松了口气,旋即心中更是大喜。凤之遥上前解救了快要被墨修尧掐断气的可怜大夫,对墨修尧道:“王爷,恭喜王爷了。定王府又要添一位小世子了。”墨修尧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床边坐下,怔怔的望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凤之遥无奈的耸耸肩,转过身跟大夫交流,“王妃当真没什么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大夫低声道:“王妃所受惊吓不轻,主要是小世子胎息较弱,只怕是受了惊吓。王妃陷入沉睡也是保护小世子,草民会开几副安胎药和安神药给王妃服用。最多两三天王妃必定会醒过来。”
凤之遥郑重的看着两位大夫,问道:“两位确定?”
两位大夫无奈的苦着脸点头道:“草民保证,王妃真的没事。说起来王妃也算是身体极好的了,若不然有今天这番事故,寻常女子…只怕孩子极难保得住了。王妃此番只是稍微的动了胎气,并不碍事。”凤之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这几天就麻烦两位大夫留在定王府照看王妃。当然,定王府也会给两位满意的诊金的。”
两位大夫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被凤之遥派人带着去开方子煎药去了。
等到给叶璃服了药安顿好,虽然还在沉睡中但是看着叶璃的脸色明显好起来了,墨修尧一直阴沉的脸色也稍稍回暖了一些。等到凤之遥来禀告所有的刺客都已经拿下,墨修尧方才小心的为叶璃拉了拉被角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外厅,孙夫人依然候在那里不敢擅离。看到墨修尧出来孙夫人才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沉声道:“孙余氏恳请王爷降罪。”
墨修尧轻哼一声,淡淡道:“一个时辰内将那些刺客的来处告诉本王。做不到……”不待墨修尧说完,孙夫人连忙道:“多谢王爷开恩,属下明白了。”对着墨修尧一礼,匆匆转身出门去了。
墨修尧走出门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秦风卓靖和林寒三人,沉声道:“失责之罪,等阿璃醒过来本王再跟你计较。若是阿璃再出什么事……”秦风肃然道:“属下领命。”墨修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站在他身边的卓靖和林寒叹了口气,卓靖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算是安慰,连忙与林寒一道跟上来墨修尧。
此时的孙家花苑内,虽然人数颇多但是气氛却凝重的让人畏惧。花苑外苑水阁边那片空地上,来参加这次聚会的贵妇小姐们全数被扣留在此。九月的西陵皇城已经有些寒冷了,但是这些权贵千金贵妇们面对着面无表情的墨家军士兵,在微寒的风中站了一个多时辰却是谁也不敢叫一声冷。
白清宁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白夫人身边,白夫人之前也站在最外面同样吓得不轻。母女两个一站一坐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因为此时其他人也不比他们好多少。更不用说还有不远处被定王府的侍卫抓到的几个刺客,揭下了面巾之后其中竟然还有她们眼熟的人。对于时事觉察敏锐的人明显的感觉到风雨欲来之势。
“参见王爷。”定王府侍卫的肃然恭敬的行礼声中,墨修尧一身白衣大步而来,雪白的长发在微风中肆意飞扬,不知怎么的让人不由的产生出一种凛冽的寒意。墨修尧并没有去看那群被吓得不轻的女眷,而是将目光投向被压倒在地上的几个刺客,垂眸问道:“什么身份?”
凤之遥低声道:“启禀王爷,已经查查清楚了。身份各异,这一个…是西陵御林军侍卫,还有一个是兵部的小官,都是出身西陵权贵旧族。”
“很好…”墨修尧低声笑道,低头看着地上被人折断了腿骨押在地上却犹自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年轻人。蹲下身来,墨修尧一只手抬起那年轻人的脸,淡然笑道:“西陵世家么?胆子真是不小……”
“墨修尧,你休想霸占西陵皇城,镇南王会回来的!”年轻人怒骂道。
墨修尧并不动怒,“雷振霆?可惜啊…在雷振霆眼中西陵皇城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不过你放心,本王可以满足的心愿,将来本王一定会把雷振霆的骨灰撒到西陵皇城的大街小巷任人践踏。至于现在…还是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语毕,只听咔嚓一声,年轻人神色扭曲起来,胸骨诡异的往里面凹进去了一块儿,唇边也开始不停地吐出血迹。
“墨修尧,你…你不得好死!你还有叶璃都——?!”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年轻人的身体突然往后面除了出去,竟然飞过众多的人直直的撞上了远处的围墙。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围墙上已经染满了暗红的血迹。年轻人的身体滑落在地上软成一团早已经失去了声息,“不知死活!”
花苑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惧的望着站在跟前的白发男子,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名震天下的俊美王爷而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修罗。
墨修尧并没有去看墙角那人的尸体,低头看向另一个刺客,淡笑道:“御林军侍卫?西陵皇要你来刺杀本王的阿璃?”
刚刚被那么一吓,即使是号称西陵精锐的御林侍卫也不由得有些胆寒。
“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别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御林侍卫咬牙道。
墨修尧点头,“很好,有骨气。本王成全你。诛族!”
闻言,那人蓦地睁大了眼睛,“不…你不能!”
“那本王就让你悄悄本王到底能不能。”墨修尧平静的笑道,“凤三,人带来了么?”站在旁边的凤之遥看着谈笑自若的墨修尧,心中微微一叹,掩去了眼底的担忧点头道:“启禀王爷,所有查到身份的刺客三族皆已经等在门外等候处置。”
墨修尧平静的道:“杀了。”
“不!定王,你不能这样做!”人群中,凌云公主挺身而出瞪着墨修尧道。
墨修尧不屑的撇了下唇角淡淡道:“本王不需要你告诉本王该怎么样做。”凌云公主厉声道:“他们是西陵的臣子,你定王府无权处置。”
凤之遥上前一步,拦住凌云公主淡笑道:“他们是刺杀定王妃的刺客,定王府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凌云公主不由得一哽,强辩道:“但是他们族人是无辜的。”凤之遥嗤笑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凌云公主道:“刺杀定王妃,说是诛九族的大罪也不算过分吧?更何况定王府只株连三族,算是给西陵皇面子了。”
凌云公主脸色难看,这些刺客本身的身份都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但是他们的家族却无一不是西陵望族,其中大多数都是追随镇南王府的。何况权贵之间的联姻来来去去也都是那些人家,三族株连下来西陵皇城的权贵至少也要死伤大半。镇南王府的势力更是可以说将要全灭。比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软弱父皇,凌云公主素来更崇敬自己能力卓越的叔父雷振霆。她跟镇南王府的关系也还算不错,自然不希望雷振霆在皇城的势力被墨修尧全灭。
“就算如此,这事也该禀告我父皇之后在做处置。”凌云公主道。
凤之遥冷笑一声道:“西陵皇城现在是定王府的,你西陵皇族只是暂住这里而已。什么时候主人如何行事还要请教客人了?”
“你…你无耻!”凌云公主无话可说,只得开口怒骂道。
凤之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正打算开口呛凌云公主几句,跟前一道白影如风掠过,方才还一脸盛气凌人的凌云公主已经被人卡住了脖子,双眼翻白。墨修尧居高临下,神色冷漠的盯着跟前妆容精致的女人,声音如寒风凛冽,“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你以为…你是西陵公主就能没事么?”
凌云公主被墨修尧卡住脖子,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艰难的道:“我…不关…我、咯咯……”墨修尧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凌云公主用尽了力气也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的感受到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心口几乎想要爆裂一般的痛苦。
“这里面有几个人是你带来的?嗯?”墨修尧问道。
凌云公主脸色一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惊惧的对上墨修尧含笑的俊颜,却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这是凌云公主最后吐出来的一个字,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刚才还大声争辩着的凌云公主悄然无声的滑落到了地上,唇边远远不对的溢出血沫。
“啊?!”不知道是谁终于忍受不了眼前恐怖的一幕,放声尖叫起来。顿时花苑里一片喧闹,在场的女眷纷纷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就连凌云公主这样的身份定王也是毫不犹豫的说杀就杀了,何况是她们?
“住嘴!”凤之遥看了一眼在喧闹的哭啼声中,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的墨修尧,连忙吼道。
被他这么一吼,哭声戛然而止。墨修尧走到不远处早已放置好了的椅子里坐下,目光慢慢的落到了缩在人群中的白家母女身上。白清宁一察觉到墨修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立刻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尽量的往白夫人身上偎去。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心里哪里还有半点什么青云之志什么定王的风采地位。此时在她心中定王显然是比阴间的阎罗恶鬼还要可怕的多,如果她能够立刻离开这里,她只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了。
“白清宁?”墨修尧淡淡的叫道,声音里听不出半丝喜怒。
方才现场一边混乱,白夫人并没有看到白清宁到底做了什么。虽然此时也极为惧怕墨修尧,但是却也只当定王看中了自家女儿,连忙伸手推了推白清宁。白清宁身子一颤,连连摇头躲在白夫人身边不敢动弹。站在墨修尧身边的凤之遥朝旁边挥了挥手,两个侍卫上前轻而易举的将白清宁拎到了墨修尧跟前。
墨修尧仔细的打量着白清宁半晌才淡淡道:“长得不错。”
明明是称赞的话,听在白清宁耳中却宛如催命符。想起刚才墨修尧还称赞那两个刺客很好,有骨气之类的,白清宁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纸。颤抖着跪坐在地上,白清宁强忍着恐惧道:“王爷…谢王爷称赞…”
墨修尧冷笑一声,“本王没称赞你,本王的爱妃因为你而昏迷不醒,你好大的胆子!”
“不!”白清宁失声叫道:“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没错她是拉了叶璃一把,但是那是意外,她想要拉的人并不是叶璃。更何况,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在那样的场面她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活下去难道有错么?
“什么都没做?”墨修尧盯着她。白清宁连连点头道:“没错,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也该死!”墨修尧眼中戾气毕现,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盯着白清宁,语气轻缓,“你就在阿璃身边,为什么不替她挡着?”
白清宁哑口无言,原来在定王眼中没有替定王妃挡剑也是该死的理由之一么?不!白清宁连连摇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甘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不替定王妃挡剑就该死?凭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去替一个身怀武功而且和她毫无关系的人挡剑?她只是想要活着,难道有错么?
“不!我不服!”白清宁尖声叫道。
------题外话------
嘛~白清宁这妞真滴很倒霉,神马叫炮灰,这才是炮灰。或许她曾经有过这点那点的想法,但是她连那点想法都没有实现就炮灰了。要是她不炮灰,过了今天绝对是墨修尧越远越好~
313.王者之怒
313。王者之怒
“不服?”墨修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以为意的看着白清宁美丽的容颜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扭曲,“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说不服?害阿璃受伤,你们…通通都该死!”这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极低,不远处的贵妇们根本没有听到。但是落入白清宁耳中却仿佛擂鼓,震耳欲聋。
那一霎那,白清宁甚至觉得她看到的墨修尧的眼睛里闪动着猩红色的光芒,仿佛世人的恶鬼。不由得放声尖叫起来。不远处的白夫人看到这情形也明白了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美好,连忙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王爷…小女……”
见墨修尧无意开口,凤之遥淡淡的开口解释道:“白小姐害的王妃受惊昏迷,四公子重伤……。”这样说,也不算冤枉白清宁。如果不是她碍事侍卫早就将徐清柏送出去了,也不至于顾此失彼结果险些两个都受伤。
“什…什么?”白夫人震惊,颤声道。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乖巧聪慧的女儿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闯出了这样几乎灭族的祸事。白清宁也明白此时是攸关自己的性命存亡了,连忙抓住白夫人叫道:“娘,女儿冤枉的。女儿没有害定王府和徐四公子!女儿是冤枉的……”
“王爷……”白夫人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颤声道:“王爷,这…这只怕是个误会。小女,小女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还请王爷看在白家忠心耿耿的份上明察秋毫。”闭目养神的墨修尧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刀锋一般从白夫人身上掠过,问道:“白夫人…是在威胁本王?”
“妾身不敢,王爷明鉴!”白夫人吓得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敢再说话。墨修尧冷漠的看了一眼白清宁,道:“拉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她了。”
凤之遥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其实白清宁罪不至死,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挥挥手,让人将她拉下去。白清宁不停地挣扎着,但是又怎么及得上两个大男人的力气,毫不犹豫的被人拖了出去,远远地只传来白清宁凄厉的叫声,“不!我不想死!娘…救我,我不想死……”
随风传来的凄厉尖叫声渐渐停止,花苑里的贵妇闺阁千金们确实一个个脸无人色,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白夫人怔怔的望着女儿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就对她寄予厚望。白清宁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但是现在却被定王说杀就杀了。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两个侍卫过来,一左一右架起白夫人便往外走去。王爷心情不好,让她在这里哭号下去很可能让王爷的心情更加不好,到时候遭殃的就不只是这些人了。
“王爷。”孙夫人捧着一本册子匆匆而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几句尸体也只是脸上变了变颜色。便目不转瞬的朝着墨修尧跟前走了过来,低声道:“王爷要的东西在此。”凤之遥不由得赞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作为一个在闺中的女子毕竟不如定王妃入得朝堂上的战场,但是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定力却已经是不凡了。
墨修尧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更见阴郁。好一会儿,才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随手扔进身后的林寒怀里,道:“照着册子上记录的,全部给本王带过来。”林寒接住册子,连看都没有看直接塞进怀里,朗声道:“属下遵命。”转过身如风一般消失在花苑里。
这一日,西陵皇城里上演了西陵近五六十年来最血腥的一幕,就连当年镇南王夺权打压朝中大臣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惨烈的情形。就在孙家花苑的大门外,皇城里几乎所有的皇亲贵族权贵高官满门无论男女老幼都被拉到了花苑外面。整个交叉的路口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而其中整个皇城有三分之一的家族被满门抄斩,行刑的地方也就在花苑外的街道上。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连西陵皇也被惊动了匆匆从宫中赶了出来,可惜即使是西陵皇御驾亲临也没能救得了这些人的命。孙家花苑外的街道上血流成河,整个街道几乎被暗红的血迹染遍了。这一天,西陵城里先后被杀的有一位郡王,一位公主,两位侯爵,三品以上大臣四名,五品以上大臣十二名,五品以下难以计数。而这一切,却仅仅只是因为定王妃被刺。一时之间天下悚然。
后世《西陵实录。末帝年鉴》记:九月,定王妃遇刺于皇都,王怒。血洗皇城。是称“孙氏花苑血劫”。
《楚国志。定王录。定寰王篇》记:九月中,王妃与西陵皇城遇刺。王怒,斩杀与南王有关人等过百。皇城权贵一时十去其三,天下震惊。
又有如野史《定寰王妃传》等评论:定王为定王妃斩杀西陵贵族过半,西陵皇城血流成河,冤魂哀鸣。定王与定王妃之情诚然可感动天,然其铁血手腕,杀孽无数皆因妃而起。叶氏实可称红颜祸水之流。
且不管这一场血雨腥风给定王的名声上抹上了一层怎么样的血腥之色,就说那些被迫在场观刑的权贵们吓破了胆子的就不知凡几。更甚至还有听说一些胆子小的被吓得狠了,回去便病了一场,有几个甚至没过几天就去了。
然而,这些却都没有影响到墨修尧半分。自从叶璃昏迷之后,定王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任何称得上是温和的表情,就连笑起来也让人不禁不寒而栗。即使叶璃有孕的消息也没能让墨修尧有半分的喜悦之情。反而每每不经意看到墨修尧眼神阴郁的盯着王妃的依然平坦的腹部时,凤之遥都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只是转念一想,王爷当年看小世子也不甚顺眼,小世子不也蹦蹦哒哒的长到了那么大现在还能跟王爷做对了么?
“王爷。”
布置的清幽静雅的房间里,叶璃安静的躺在床上沉睡者。墨修尧坐在床边,半边身子歪倒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叶璃沉静的睡颜,眼神温柔缱绻。听到凤之遥的声音才坐起身来,沉声道:“进来吧。”
凤之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女子和依然坐在床边的白发男子,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沉声禀道:“王爷,所有与刺客有关之人还有孙夫人所查出的人都已经全部收监。真的要……”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权贵们并不知道,今天他们看到的血腥才不过是这场风波中的冰山一角罢了。更多的人,却还在等待着墨修尧的决断。
王者一怒,血流漂杵。凤之遥不由得想起了少年时先生的教导和感叹。却不知道那些暗中筹划今日之事的人是否会后悔。
“一个不留。”墨修尧声音柔软,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叶璃清丽的容颜。而话里的意思却带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和杀气。
对此,凤之遥并不惊讶。想了想问道:“王爷…你当真觉得此事是镇南王所为?”这一次,可以说是将镇南王府还在皇城人脉暗桩全数连根拔除了。其中还包括镇南王府满门。虽然镇南王子嗣不丰,但是雷腾风却又好几个子女。早在墨家军进城之前雷腾风的一对嫡子就已经被人带出了皇城,但是城中的王府里却还有几个庶子庶女。要说镇南王所为,并不是说不通。而是如果真是镇南王的话,来势绝对比这一次更加凶险。事实上这一次,若不是定王妃身体特殊,这些刺客根本就碰不到王妃半根毫毛。而且,雷振霆不可能不明白,若是叶璃真的遇刺身亡,只怕就不是杀几个人就能了结的了。只怕整个西陵皇城鸡犬不留也并非是虚言。
“就算不是他,也是他管教无方!”墨修尧冷声道。
凤之遥没有心情同情被迁怒了的雷振霆,换了个话题问道:“白家那个白清宁,王爷就这么杀了,真的好么?”墨修尧冷眼瞥了他一眼,“杀都杀了,说这个有用?”凤之遥无奈的叹气道:“我的意思是,白家王爷有什么打算?只怕经过此事白家要有心结了。王爷对他们不可不防…”不管怎么说白家也还是西陵数得上的世家。墨修尧冷哼一声道:“后妃之族,白家能有半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么?本王不需要废物。”
“属下明白了。”凤之遥点头道。
“徐清柏如何了?”墨修尧皱眉问道,若是徐清柏出了什么事,以阿璃的心性定然会愧疚终生。这可不是墨修尧乐意见到的,何况无论如何都是徐清柏为阿璃挡了那一剑,若是那一剑刺到了阿璃的身上……想到这种可能,墨修尧身上的煞气便不要钱的往外放。
凤之遥挑眉,有些不明白王爷关心一下徐四公子的伤怎么也能放杀气,“大夫还有宫里的御医和咱们自己的军医都已经替四公子看过了。没有伤到要害,就是流了不少血现在也还昏睡着只怕要修养不少日子。”说是昏睡其实是大夫给开了不少安眠止痛的药物。一把剑从背后刺了个对穿,别说是徐清柏这样的文弱书生,就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也要吃不少的苦头。所以还是睡着好一些,少受些苦。
墨修尧点头,“吩咐下去,好好照料。徐四公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凤之遥默然,经过今天谁还敢对定王的话阳奉阴违,不要命了么?
“王爷,卓靖求见。”门外传来卓靖的声音。墨修尧对凤之遥道:“你先去吧,卓靖进来。”
卓靖走进来与凤之遥擦肩而过,“王爷,王妃……”
“无事。”墨修尧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情?”卓靖恭敬地道:“孙慧娘所提供的名单基本属实,暗中挑动这些人的人已经潜出城去了,属下命人暗中跟着。对方似乎是大楚人,不过,定王府的情报中并没有查到此人的身份。如今那人北上应该是往楚京方向去的。”
墨修尧垂眸,沉吟了片刻道:“大楚…墨景黎已经南下了他去楚京干什么?不对…还有一个人手下也有不少大楚人。任琦宁…林愿…”卓靖心念一转,“王爷怀疑是北境所为?”墨修尧笑而不答,淡淡吩咐道:“派人跟着他,如果他真的是任琦宁的人……”
卓靖沉默的等着墨修尧的命令。良久却听见墨修尧低沉一笑,“本王记得任琦宁是有个北境部落公主的爱妻和几个子女的吧?”
“正是。”任琦宁当初以一个异族的身份能够成为统一北境的王者,正是因为他娶了当时北境最强大的部落族长唯一的女儿。
“全都杀了吧。”墨修尧淡淡道。
“属下遵命。”
挥退了卓靖,房间里重新宁静起来。墨修尧怔怔的望着叶璃沉睡的娇颜,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阿璃,快醒来好么。你不知道…看到你这样躺在这里,我有多害怕……”你再不醒来,我怕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将整个西陵化作炼狱。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所以,快点醒来吧。
西陵皇宫里,西陵皇脸色惨白的瘫坐在龙椅上,浑身上下仿佛使不出一丝力气。今天花苑外的那一幕不仅仅让所有的西陵权贵震撼畏惧,即使是他这个一国之君也同样惊吓的不轻。看着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坐在门口神色当然的看着跟前的人,仿佛无喜无怒。但是那淡若飞烟的话语每一句落下却都是一片血光。那样仿佛高高在上仿佛可以任意决定世人生死的神祗,曾经是西陵皇最向往的一种境界,身为帝王杀伐决断任意死生。但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自己当真能够做到么?他能够像墨修尧那样面不改色的就杀掉将近半数的权贵么?
西陵皇无力的摇了摇头,他不能。不仅是他不能,就是雷振霆也不能。就算再权势滔天,他们也做不到墨修尧那样的决断那样的…冷酷…
“陛下……”跟前的内侍有些担心的看着西陵皇,从宫外回来之后陛下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不肯宣太医。实在不能不让他们这些跟前时候的人担忧。但是想到上午看到的情景,他又觉得陛下此时的表现是正常的。就连他们这样见多了阴暗血腥的人此时也还在双腿发抖呢。
“凌云公主怎么样了?”好半晌,西陵皇才低声问道。虽然这个女儿与自己素来不亲厚,但是西陵皇膝下子嗣单薄,凌云公主算是比较出众的一个了。如今就这么死了,说没有一点难过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即使再难过,他这个作为皇帝的父亲却也没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去为女儿讨回公道。
内侍小心的道:“公主的玉体已经送回公主府去了,礼部择了吉日便送公主入土为安,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西陵皇无奈的一笑,道:“也罢了,比起那些人…她总算是没吃什么苦就去了。吩咐下去,着礼部尽快办妥公主的葬礼,咱们提前前往安城吧。”无论是觉得是自己失败无法面对也好,或者是对于墨家军和定王的畏惧也好,西陵皇对于这种皇城现在是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六年。
“老奴遵旨。陛下,刚刚宫外传来消息,镇南王府里睿郡王的几个庶子也都死了。”想了想,内侍觉得还是应该跟陛下说一些好消息。西陵皇睁开眼睛,“哦?当真?”
“千真万确,这次的事情只怕和镇南王脱不了关系。定王一怒之下抄了镇南王和睿郡王府。满门上下…一个不留…”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年纪了的内侍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西陵皇愣了半晌,方才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雷振霆…他一丝聪明可能想到今天?罢了,至少…雷振霆都势力都被墨修尧灭的所剩无几了。咱们尽快离开皇城前往安城吧。吩咐下去,莫要在招惹这个煞星了。”
“老奴遵旨。”
叶璃醒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是三天后了,虽然三天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定王府办事的效率一向都不低,所以这三天里皇城内外的各路残余势力已经被秦风凤之遥等人扫落的干干净净。至于这其中又有多少人家业散尽又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却不是一般的寻常百姓能够知道的。但是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察觉到许多皇城中原本的熟悉面孔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适逢乱世,能够安稳的活着已经殊为不易,便是有什么疑惑也都悄悄的压入了心底。
“四哥…四哥?!”沉睡中的叶璃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跟前的人手腕。待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人时却是微微一怔,“大舅母……”
坐在床边的正是徐家大夫人,手中还拿着一方温热的帕子想要为她擦汗,却不想被叶璃猛地抓住也是吓了一跳,“璃儿,你终于醒了?”看到她醒来,徐大夫人也是一喜,慈爱温雅的脸上绽出放心的笑容。
想她为了儿子千里迢迢的赶到西陵,除了当初从云州到璃城,这还是徐大夫人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却没想到到了璃城,儿子和外甥女双双昏迷在床。若不是去迎接的凤之遥事先解释清楚再三保重,徐大夫人只怕就要吓得晕倒过去了。
“大舅母……”刚刚醒来,叶璃的脑子有片刻的混乱。猛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不由的坐起身来,“大舅母,四哥……”徐大夫人连忙按住她道:“没事了,你四哥没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对不起…大舅母,四哥都是为了我才……”想起四哥扑到自己跟前,那当胸而过的长剑叶璃脸色也跟着惨白起来。四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受了这样的伤,叶璃简直不敢想象情况到底有多遭。
想起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儿子,徐大夫人也不由的眼眶一红。看到儿子身上裹得厚厚的白纱,还有那毫无血色的脸,徐夫人身为母亲哪里有不心痛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怪得了叶璃?自己儿子的秉性做娘的又怎么会不了解。就算不是为了叶璃,他们兄弟中哪一个寻到这样的事情徐清柏也还是会扑上去的,若是儿子不去挡那一剑那才是怪了。抬手拍了拍叶璃的手背,徐夫人温和的道:“傻孩子,你四哥没事了,哭什么?大舅母是说你啊,你这孩子不是跟林大夫学过一些医术么?怎么连自己身子不适都不知道?”
叶璃一愣,徐大夫人含笑摇摇头道:“傻孩子,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还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呢,怎么一点儿也不注意呢?”
这一回,叶璃彻底怔住了。就连徐夫人抬手替她擦眼泪都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伸手覆上自己平坦的腹部。然后将左手搭上右手的脉搏,有些惊惶的道:“我…我把不出来,孩子…孩子怎么了?”叶璃虽然跟林大夫学过一些医术,但是大多数都是药理和毒物之类的。而医术明显并不是一个可以触类旁通的学科。要让一个学医不足半年的人能够清楚的分辨出什么是滑脉有孕却是有些困难的,何况叶璃此时心中有些慌乱。如墨修尧那样的人慌乱中都能连脉搏都感觉不出来,更何况要诊断脉象。
徐大夫人含笑安慰道:“没事,孩子好好的呢。只是你也太不经心了一些,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
叶璃怔怔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这一次确实是她疏忽了。虽然曾经有过一次经验,但是这一次除了心情起伏不定以外,孩子一直都很乖巧,基本上没有让她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而每月该有的那么两天信期,因为当初生墨小宝损耗颇大,虽然小心调理着但是总还是有好些时候不准的。所以她也只当来到西陵因水土的关系而暂时絮乱了。还有就是,这几年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叶璃几乎惯性的不会往那上面想了。
“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我还没让人去通知定王呢。”徐大夫人笑道。
“阿璃!”话音未落,墨修尧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只见墨修尧入一道白影掠入房中着实将徐大夫人吓了一跳,显然是不知道谁禀告了他直接施展轻功就跑过来了。
“修尧……”叶璃抬眼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叶璃就是能感觉到他的紧绷和疲惫。白影一闪,叶璃被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墨修尧埋首在她肩膀上,深深地吸允着熟悉的馨香,声音低哑,“阿璃…你终于醒了……”
叶璃心中莫名的一酸,抬手环住他有些消瘦的腰,低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远处,徐大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夫妻,欣慰的一笑悄然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有话要说的小夫妻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