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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似刀     大汉骑军txt下载     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会面

    “你来了?”

    “来了。你定下的约会,我自然不能失约。”

    “里面请,元帅大人。”

    “武勇伯殿下,还是你先请吧。”

    “哪里,哪里,按年龄元帅是长辈,晚辈哪里敢越礼?”

    “你我二人都是军人,不要再这样谦让不休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元帅爽快。好!咱们一起进帐。”张锐与特安达的见面,就这样开始了。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军帐,里面地面略微平整过一番,摆放着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是显得十分的宽敞。

    张锐坐下后,仔细打量着特安达,而对面的特安达也是一样,上下端详着他。两人自从790年以来,整整为敌了四年之久,彼此几乎天天能从文件中或是听部属提及到对方的名字。但两人始终没有见过面,这次突然相见,都感觉对方的形象与自己的想象相去不远。

    这并是说传言中的形象,而是心里的容貌。因为双方当局为了自身宣传的需要,都把对方刻意的丑化。张锐在突忽人中的传说形象不用再多提,特安达也被汉人说成是个侏儒,而且样貌非常的丑陋、邪恶。

    这次见面印证了张锐的猜测,特安达发须花白、面目慈祥,如果不是有一双坚韧、锐利的眼睛,他就一个非常普通的老人,哪有半点邪恶的样子?还有,他的个子的确不高,与自己比起来是算矮小,但要说是侏儒也太贬低人了。

    张锐暗地感叹,传言往往言过其实。即使是敌人、对手,样貌也不一定是不堪入目的。传言,特别是敌对方地宣传是最不可信,它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美好的说成邪恶的。可以根据需要胡编乱造。这也只能骗骗一般人,而凡是能独立思考地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不管怎样,特安达可以算是个人杰,一股爱才之意悄悄涌上心头。“元帅,你习惯喝马奶吗?”张锐一边从袋子中取出两个杯子,一边问道。

    “老夫是军人出身,什么食物都吃,也都吃过。这马奶,想当年。老夫在军校的时候就喝过。”特安达捋着胡须说道。

    “我忘记你也曾在帝**校读过书。”张锐一拍额头,似乎恍然大悟。其实他早就知道特安达在帝**校读过书,突忽独立前。是新罗州柳定郡的郡卫,也是汉帝国的朝廷官员。之前不提,是怕说出来,有讥讽对方是叛徒的意思。

    “来,元帅,请喝马奶。”张锐用双手递过杯子。

    “多谢!”特安达也不推辞,接过来后一饮而尽,丝毫不怀疑张锐是否在其中下了毒。喝完之后。特安达把杯子放在桌上,仍用一只手捋着长须,用朋友间聊天的口气说道:“张锐。老夫想问你几件事。”

    “请说,只要我知道的,据实回答。”张锐也干完杯中的马奶,回答道。

    “我问你,792年乌河城堡之役。多伊利真的逃跑了吗?你们是如何抓住他的?”多伊利因被定为临阵逃脱之罪满门抄斩。特安达当时救不下他地家人,但一直不相信多伊利是贪生怕死之徒。故此两年来始终不能忘怀,现在有机会,便直接问了出来。

    “不是,多伊利元帅没有逃跑,他是被云冈族的头人路西绑架出城的。”这本是机密之事,按理不能透露给敌人知道。不过张锐认为,突忽地灭亡不过是朝夕之事,所以此事没有必要再保密,特别对特安达,这个已经注定失败的人再保守秘密,所以十分爽快地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可恶的路西!”了解了真相的特安达拍案而起,脸也因气愤涨得通红。原来事情都是路西一手搞出出来的,后来汗王又信了他的证词,下决心杀掉多伊利的全家。一个好端端地人,就这样被小人给毁了。特安达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放能解心头之恨。

    特安达的怒气稍稍平定后,坐下来继续问道:“我的老对手--韩擒为何离去?”

    张锐微微笑了笑,说道:“这本是我军地机密,应当严格保密。不过元帅既然问起,我不能食言回避。统帅年老体衰,又长年在西部为战事操劳,所以积劳成疾。本来他想坚持到战事结束,无奈体力不支,终是坚持不下去。元帅,你可能不知道,去年,他老人家就昏迷过七八次。最长的一次,昏迷了一周。考虑到战局不能因个人的原因耽误,他老人家才向陛下请辞。”

    特安达丝毫没有怀疑张锐的话有假,既像是叹息韩擒,也像是在叹息自己,说道:“唉!年纪大了,身子骨就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张锐也陪着他一同叹息:“是啊,辛辛苦苦十年,在最后时刻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做部属也为他感到遗憾和惋惜。”

    特安达又紧盯着张锐看了看,说道:“听说你在白堡的时候身上又添数十处伤疤?”

    张锐听到此话,用手猛拍大腿,道:“奶奶地,哈山如果晚下令撤退两三个小时,我地小命真地就丢在白堡了。说起来这个哈山,在度信州、在白堡都把我逼到绝路上,也算是我克星。”

    特安达呵呵地笑道:“能把你逼到绝境,还真不容易。”

    张锐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叹道:“哈山,是一员良将,如果在平时,我一定要与他结交。只可惜,他战死在施罗城下,这个愿望今生不能实现了。”

    特安达在心里赞道,疯虎真是性情中人。遇到值得尊敬地人,即使对方是敌人,也绝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大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哈山有此知音,死而无憾。

    “元帅。我能问几个问题吗?”张锐见特安达没有再提问,也开始发问。

    “请讲,只要是我知道的,也会据实回答。”

    “我就一直没有搞清楚,你们为何要处死迪西?他虽然在战场上与我结为兄弟。可是并无反叛之意。”

    “这……”这话问到特安达的心坎上。他早就将迪西的死因了解得很清楚,他也对汗王草率偏激地处理耿耿于怀。可是在敌人面前也不能对明说,是阿巴开想找替死鬼顶罪和阿巴亥昏庸才导致的迪西之死。

    “要是元帅觉得不方便回答,权当我没有问过。”张锐像是看出他有难言之隐,善解人意地想避开这个话题。

    特安达心想,刚才既然张锐都据实回答了问题,我自然不能输给他。于是用比较隐讳的言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张锐听罢后,摇头说道:“迪西死得真冤。如果不是高照山在前线,这事本不应该发生。”

    “唉。是啊,要是德公在,哪能出这样的事情。”特安达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这事也可以这样解释,上天--也可以说是佛祖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如果不是迪西冤死,达须和利西人就不会反。如果利西人不反,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取得草原。我们拿不下草原,也就无法顺利夺得西海州和全歼多伊利地十万大军。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能我们双方现在还是势均力敌。”

    张锐一大段的假设,让特安达听得入神。心想,说不定这一切。真的是佛祖的安排。难道佛祖觉得突忽不应该独立?要不然,为什么诸多事情,都这么凑巧。

    特安达还在沉思。张锐又像聊家常般问道:“德公一向身体可好?”

    “好,好。他的身子一直无恙。”特安达惊醒过来,连声回答。

    “算算,我们已经有整整十年没有见面了。老朋友多年不见,越发的想念。”

    特安达面露微笑。说道:“德公。也经常与我提起你。”

    张锐感兴趣地问道:“哦?提起我什么事儿。是不是讲我的坏话?”

    “他说你上学那会儿,在寝室里年龄最小。却最喜欢整人。曾经有一次把青蛙放到他的被子中,哈哈……”特安达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

    张锐也笑了起来,说道:“他肯定没有对你说过,我为什么要放青蛙到他的床上。”

    特安达边笑,边问:“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先在我的鞋里放了一只死蟑螂。你不知道,冷不丁把我吓得大叫起来。他和同寝室地人,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我从来信奉有仇必报的信条,所以就回敬了他一只青蛙。我对他还算客气,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会放一堆死苍蝇进去,恶心他三天吃不下饭。”

    “哈哈……”特安达眼泪都快笑出来,这是他近一年来,最开怀的一次大笑。他没有想到,一项沉稳地德公阿巴贡也会有恶作剧的时候。

    笑够之后,他心里又无比伤感。从张锐的言谈中,他认为自己对张锐有了一个客观的认识,其实他并非是个冷血动物,他非常健谈,又很豪爽。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很有可能会与之结为忘年之交。可是战争让这一切永远不能成为现实,战争让他失去了太多,甚至失去了全部。

    “张锐,你的理想是什么?”他突然问道。

    “我的理想?”张锐苦笑着说道:“也许你不相信,我最初的理想是当一个恶霸。”

    “恶霸?呵呵……”特安达又笑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理想。

    “是地,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理想,不过被无情地摧毁了。唉!迫不得已,我才只好考帝大,考军校。其实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生活得尽量好一些,这也可以说是我地理想吧。元帅,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张锐盯着他问道。

    特安达沉默不语,如果换在几天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理想就是突忽独立成功,让所有的突忽人生活得更好。可是,他知道,即使突忽独立,也不可能让突忽百姓过好的生活,那样说,是给百姓希望。只要百姓有了希望,就会跟随他们起事,独立才有可能成功。

    张锐说的理想对他触动很大,其实他跟着阿巴亥造反、他拥护突忽独立,说白了也是为了能生活得能更好一些。张锐能够耿直地把真实想法说出来,难道自己还要再自欺欺人?

    “我地理想也是想让自己以及家族生活得更好些。”特安达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后,感觉心中一阵无比地轻松。仿佛一块压在心里的大石,被突然间移走。“原来我们地理想是一样的。”张锐望着特安达笑着。

    “这个理想很现实。”

    “元帅,我发觉我们有很多的共同点,如果没有这样战争,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老夫也有同感。战争,但愿永远不要再发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希望永远不再重演。”

    “虽然我们不能掌握战争的开始,但是我们能阻止战争的继续。元帅,我们一起结束这里的战争吧。”

    “我同意,战争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无谓的残杀也应当停止,将士们不用再白白死去。”说到这里,特安达站起身来,郑重地对张锐说道:“我代表城中的一万两千名突忽将士,向你投降。”

    张锐也站起身来,朝他庄严地敬礼,严肃地说道:“我接受你的投降。不过,元帅,你要明白,我可以保证绝大多数将士的性命,可是……”

    特安达接口道:“汉朝廷钦点的匪首,你没有办法保证,是吗?”

    张锐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元帅。我的确无法保证你说的这些人的安全。如果你因此改变主意,我也可以理解。”

    张锐的这话,几乎就是宣布了特安达等突忽高级军官的死刑。不过特安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信任张锐。如果张锐随口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他肯定会怀疑张锐的诚实,因为以张锐现在的职务,无法保全他们。现在张锐告诉了他实情,也证明他会承担许下的诺言。

    特安达坚定地说道:“明日,早上九点,我军正式向你们投降。不过我希望,今夜你们不要再进攻。”

    “请元帅放心,我早在三个小时前就下令,我军停止进攻。”

    “那么,我走了。今日与你会谈,我感到非常愉快。”特安达向张锐伸出了手。

    张锐用双手握住,真诚地说道:“与你见面,是我的荣幸,今生,我都会记得。”

    特安达走出军帐,张锐对着他的背影举手敬礼。他是一名的军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时,在张锐的眼中,“叛匪”这两个字,似乎难以与他联系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章 审讯

    “姓名?”

    “安度”

    “回答我,你的汉族名字。”

    “庞毅。”

    “曾担任过的职务?”

    “是我在汉朝廷的官职,还是在突忽朝廷的官职?”

    “都说说。”

    “我在汉朝廷曾任大宛州林平郡和顺县县令,在突忽朝廷曾任大宛州林平郡郡守、度信州长新郡郡守、政务院户部户籍司外郎、政务院吏部考评司郎中。”

    “嗯?青云直上啊。你是否有其他亲人在伪朝廷中任职?”

    “没有。我是家族中唯一在突忽朝廷中做官的。”

    “这就令人称奇了,你在伪朝廷中没有后台,怎么会在短短十年就升迁到郎中职位的?”

    “因为蒙受德公殿下错爱。”

    “阿巴贡?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柳都被围前,听说德公殿下被汗王给软禁起来了,后来就再没听闻他的消息。柳都被攻克时,我曾特意去寻找过他,但是很遗憾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没多久,我也被抓起来了。”

    “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反叛朝廷?当然,我指的是汉朝廷。”

    “这……”

    “为何吞吞吐吐?你是有隐衷不好回答,还是不愿意回答?”

    “也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只怕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你还没说呢,咋知道我不相信?快说,别磨蹭!”

    “其实,我当年投靠突忽也是迫不得已。”

    “哦?”审问者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庞毅笑了笑,不再往下说。

    “我很好奇,为何你投靠突忽不是出于本意?具体说说。”

    “当年,突忽起事的时候,大宛州是最先反的州之一。起事者把官府地人都抓了起来。如果是纯粹汉人的官员,问都不问就直接杀掉:如果是西部数州籍贯的官员或混血的官员,会挨个询问是否愿意加入突忽。”

    “所以当他们问到你的时候,你就答应加入了?”

    “好死不如奈活。倘若当初我不答应加入突忽就活不到现在,我地家人也会惨遭杀戮。我亲眼看见我的几个同僚被他们杀害了,他们的家人也无一幸免,女眷还惨遭凌辱。我并不怕死,但我不忍心家人被我牵连,所以就投降了。”

    审问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日。也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是,为突忽殉葬。二是,做奴隶继续活下去。”

    “能允许我考虑一下吗?”庞毅面色苍白地问道。

    “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审问者说罢。就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房间内陷入了沉寂,也不知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紧张所致,庞毅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考虑的时间即将结束,审问者收起了怀表,抬头看着庞毅等他说出最终的抉择。

    “我愿意选择后者。”庞毅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低着头不敢对视审问者的眼睛,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审问者露出满意的神色。对他点头说道:“你地选择是正确的。”

    “请问,我的家人怎么办?”庞毅紧张地问道。

    “他们会和你在一起地,这点你不用担心。虽然有一段时间,你和你的家人会没有自由,但这也是出于保护你们的原因。只要你们表现得好。以后会逐步恢复你们的自由。甚至给你们平民的身份。”

    庞毅感觉像在做梦,惊讶地望着审问者。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会是真的。审问者微笑着用手指着桌上的一个文件袋说道:“我现在就撕掉这东西,你该相信了吧。”说罢,当着他地面,把文件袋撕毁了。

    庞毅看着那些被撕成细小碎片的文件,心中百感交集。那可是自己在突忽朝廷中的档案呀,以前这些东西都归他管,一眼就能认出。现在档案已被撕毁,就等于他在突忽地那段时间的记录成了空白,也就可以说他性命无忧了。虽然他不知道撕毁档案的目的是什么,可心里异常感激。

    审问者把碎纸片扔进一个垃圾筐,又告诉他:“今后有一段时间,你和你的家人会去到利西族。他们会给你们安排些事情做,也就是说,你们要靠自己地双手生活。你能做到吗?”

    “我会听从吩咐。”庞毅知道做奴隶命运很悲惨,不过为了保住家人和自己地性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审问者又仔细看了看他,说道:“你是一介书生,我会交待他们给你安排轻点儿的工作。”

    “多谢大人。”庞毅感激涕零地谢道。

    “你可以下去了。”

    “是。”庞毅站起身来,对那人行了礼,打算退下。不过审问者又突然叫住他,郑重地叮嘱道:“这次地谈话内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

    “一定,一定。”庞毅连忙保证。审问者低头开始查看另一份档案,挥挥手让他退下。

    庞毅出去后,审问者朝外面喊道:“带下一名犯人。不多时,一名带着刑具的犯人被两名汉军士卒押着走了进来。审问者没有抬头,说道:“给他卸去刑具。”两名汉军按照他的命令,把犯人的刑具去掉,并让犯人坐到房间中的椅子上。

    “你们出去吧。”审问者眼睛一直在看档案,让两名汉军退下。

    等屋内剩下两人后,审问者又开始了问话:“姓名。”不过这次却没有回答声响起,留给他的只是沉寂。

    “你的姓名。”审问者没有抬头,却提高了问话的声音。可是过了一分多钟。犯人依然没有出声。

    审问者抬起了头,看见坐在屋子中央地那人,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看样子恨不能扑上来咬他几口。

    审问者没有动怒,把背靠在椅子背上。对犯人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士基,是负责审理伪朝廷官员的审讯官之一。我问的话,你必须回答,明白吗?”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须如此罗嗦!”犯人终于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要被杀?谁告诉你的?”

    犯人冷笑道:“还需要谁说吗?成者为王败者寇,我乃战败之人,甘愿受死。”

    “那么,为什么兵败之时你不自杀呢?”许士基追问道。”犯人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谁都不愿死,尤其不愿白白送死。你不自杀,就说明了你还怀有一线希望。我说地话有道理吧?”

    “我不自杀,并非怀有生的希望,而是想看着阿巴开先我而死。”犯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放心,阿巴开是活不成的,不过你倒不定会死。”

    “你们会放过我?哈哈……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玩笑话。”犯人哈哈大笑,全然不信许士基的话。

    他笑的时候许士基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观察他,待他的笑声停止。许士基大声喝问道:“你亲手杀过汉人吗?杀过汉军吗?”

    犯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为何他要这样问话,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有。”

    许士基见他回答了问题。又放缓了语气:“既然你没有做这些事情,我为什么要杀你?除非你自己不想活,自杀。”犯人闻言愣住,满脸疑惑。

    许士基指着桌上刚才看过的那份文件,说道:“其实我不需要问你。就已知道你的过去。其中有我想知道地一切。而且我也从其他人嘴里得到你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事情,所以根本用不着你回答。”

    “既然你已经知道。何必再问?”犯人脸上的怒气渐重。

    “问你是想看看你地态度,看你有没有悔过之意。”

    “现在你知道了,我没有悔过之意。”

    “但是我从你刚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你对突忽有不满之意。”

    “你……你…….”犯人脸被气得铁青,眼珠咕噜一转,忿然说道:“你胡说,我始终是忠于突忽的。”

    许士基乐呵呵地说道:“不对吧,刚才你明明说你想看着阿巴开先于你死,证明你非常恨他。阿巴开是阿巴亥的长子,你恨他的长子,也就是不满阿巴亥。你不满阿巴亥,也就是对突忽不满嘛。”

    “你这是强词夺理!”犯人怒吼道。

    许士基故作惊奇之状,说道:“我强词夺理?你的言论如果在一个月前被阿巴亥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杀你?”

    “这……”犯人又回答不出来,他知道,要是在一个月前,他诅咒阿巴开早死的这番说话被汗王听见,必然要被满门抄斩。他虽然固执,但也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只好沉默回避这个问题。

    “林白泉,你为什么恨阿巴开?”他越不回答,许士基就越要问这个问题。

    “请叫我纳笃。”

    “叫什么无所谓,请你回答我刚才提地那个问题。”

    “不想说。”林白泉仍不回答。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了。你本是突忽参谋部的一名参谋,和阿巴开的幕僚鲁阿是好朋友。今年初,你发现局势不妙,便想出一个法子,想让一支军队潜入乌孙州进行敌后战。你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鲁阿,鲁阿又把这个计划告诉了阿巴开。阿巴开正好在想出路,就采用了这个计划。”

    “后来你们进入了乌孙,你劝阿巴开去北葱岭山区躲藏一阵子,等看清形势后再行动。阿巴开却不听,准备煽动乌孙地平民起事。本来阿巴开因你的劝说言辞激烈而动怒想杀你,被鲁阿劝阻,结果你被他抽了一百鞭子。我说的没有错吧。”

    林白泉听了许士基的话,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出言反驳。许士基又继续说道:“后来,你们在去打劫一只我军的大型运粮队时,被我军一举抓获。你可否知道那只运粮队,其实就是给你们设下了一个诱饵?”

    “我劝过阿巴开,可惜他不听。”林白泉气愤地说道。

    “你可知,我们是怎样知道你们地存在地?”

    “肯定是有人告密。”

    “对,是有人告密。而且这个告密人,就是阿巴开煽动的乌孙州地一个平民。”

    “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会这样。”林白泉既像是对许士基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许士基说道:“不能把平民当成傻子,他们知道突忽快要完蛋,是不会轻易在听你们的蛊惑的。可惜,那股叛匪里,只有你是清醒的,阿巴开等人一厢情愿的想法,注定了你们失败的结局。”

    说到这里,许士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你很有才华,只可惜遇到的都是无能的上司,才会招致惨败。你想过没有想过,突忽被一群无能之辈掌握,就算独立成功,你能有出头之日吗?”

    林白泉反驳道:“谁说突忽的掌控者都是无能之辈,德公就是一个有才有德之人。”

    “阿巴贡?他自己也深受其害。你和阿巴开走以后,他就被阿巴亥软禁起来了。柳都被我们攻陷之后,他很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林白泉听到阿巴贡可能已死,绝了最后的希望,双手抱头,流出了沉痛的眼泪。

    许士基见他已经动摇,趁热打铁说道:“你难道想为这样一个无能的政权殉葬吗?换成我是绝对不会的。我劝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林白泉沉默了好一阵,最后低声道:“你问吧,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问询完林白泉后,许士基今日的工作结束。虽然今天他已经连续审讯了十个小时以上,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内心却很满足。特别是像战胜林白泉这样的“顽固分子”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快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这斗智的游戏非常有意思,甚至想一直做这份工作。

    正当他想去休息时,房间外走进来一人。许士基看清楚来人后,知道自己想早点休息的愿望又泡汤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告密

    “士基,今天有多少人合格?”进来的是前师参谋长范明,他主管这次审讯工作,按照职责许士基现在归他管。

    许士基把一张纸条递给范明,说道:“这是今日过关的二十三个俘虏的名单,我正要给您送去。”

    范明伸出独臂,单手接过查看。他身后还站着一名亲兵,怀中抱着一叠文件袋,许士基知道那是他明日审讯犯人的资料,立即伸手接过放到桌上,又从桌上取出一叠文件交给亲兵。

    范明看过名单后,把纸条揣入口袋中。许士基以为他要走,正想躬身相送,不料范明说道:“士基,和我一起去殿下那里。”

    许士基有些为难:“这一摞文件可够属下研究一宿的,每日的审讯都得做好充分准备,况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范明指着桌上的文件袋道:“每日的文件都有一百份左右,本是两天的工作量,可是你总是一天就完成。在所有的审讯官中,你是完成任务最快最多的。你起早贪黑,连晚上的睡眠时间都搭上了。工作不遗余力本是好事,可也不能太废寝忘食。如果累坏了身体,不就要耽误以后的工作,得不偿失了?”

    许士基笑道:“多谢参谋长关心,不过需要审讯的人太多,如果不加紧,恐怕一年也问不完。属下身强力壮,这点差事完全能承受。”

    “正因为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任务,更需注意劳逸结合。听我的命令,从明日起,每次审讯的人不能超过五十个。如果你不服从命令,那么第二天就不再给你文件了。”范明见他不肯听劝,只好用强制手段减少他的工作量。

    许士基虽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范明一边拉着他往外面走,一边说道:“快走吧,殿下还等着呢。”

    许士基还没有吃晚饭,说道:“每日都是由您给殿下汇报,属下去作甚?属下还没吃晚饭呢。再耽误一下,可就没有饭吃了。”

    范明道:“我知道,我们正好去殿下那儿同进晚餐。边吃边合计一下,先送哪些人走。”

    许士基道:“可是达须来了?”

    范明哈哈大笑起来:“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次又叫你猜对了。”

    两人一起来到张锐的营帐,看见达须正在营帐中坐着。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和达须接触,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双方热情地打招呼。

    聊了两句,许士基正奇怪没看见张锐。就听见大帐内间传来他的声音:“你们给我听好,以后不许再出这样地事情。如果我发现谁再犯,定斩不赦!”许士基暗思。是谁犯了军规,被殿下训话?

    达须听见此话缩了缩脑袋,仿佛张锐警告的就是他。许士基和范明看见他搞笑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过了一会儿,张锐从军帐后出来,后面跟随着高朔和文旌宇。张锐对范明和许士基点点头,又对高朔二人说道:“吃了饭再走吧。”

    高朔回答道:“不了,属下等要赶回去尽快处理此事。”

    张锐也没有挽留。又嘱咐道:“那好,我也不留你们了。以后你们要多给部下做工作,让他们明白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

    “是!”高朔和文旌宇高声接令。又对他敬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出了大帐。

    等他们走后,范明奇怪地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儿?”

    张锐轻描淡写地说道:“游骑团的几名骑士,杀了几个俘虏。”

    范明严肃地说道:“殿下已经下过将令。不能随意杀营中地俘虏。他们既然违反了军令。就应该按照军法处置。”

    张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游骑将士的习惯都是跟我养成的。也要给他们一些适应的时间。”

    范明仍劝道:“可您这次不严惩的话,下次就有人跟着学样……”

    张锐显然不想再谈此事,打断道:“好了,我已经再次强调,他们不敢不听的。对了,你统计出这段时间选出的人数是多少?”

    范明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说道:“到昨日为止选出的俘虏有五百六十七人,连带他们的家眷一共是六千四百二十三人,这是具体地名单。”

    张锐浏览了一下,问达须:“五弟,你带了多少人来?”

    “小弟带了三千人过来。”

    张锐想了想,又说道:“除了把这些人运走之外,还要把审理过的一部分人运走。五弟,你最多能押送走多少人?”

    达须回答道:“一万以内都可以。”

    张锐转头对许士基说道:“士基,明日你暂时不再审犯人了,从审问过的犯人中挑出三千给达须。”

    许士基知道那些没有通过审讯地犯人都难逃一死,因为他们不是顽固的突忽分子,就是手上沾有汉人的血迹,许士基丝毫不同情他们。但他们的家眷张锐却没有说过如何处理,许士基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劝张锐放过那些老弱妇孺。

    正在许士基为难时,张锐又对达须说道:“那些需要杀的犯人的家眷,以后再交给你。”

    达须道:“不忙,不忙。给小弟的人最后再说。”

    “你找好处理那些的人地方了吗?”

    “已经找好了,就在叶纳山脉与卡木山脉地交汇处,离达埴原不远。”

    达须说的地方张锐曾去过,在两三年前进行的草原攻伐战中,一次他带着游骑在那里躲藏过几天。知道那里人烟稀少,很适合作为刑场。地方不错,张锐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达须道:“对族人说路上要谨慎,不要泄露出要杀他们地话语。最好把所有人先押回族里。再单独押解需要处理的犯人去达埴原。”

    “小弟来之前就已经吩咐过族人了,他们不会乱说的。”

    没有汉军随同押送,张锐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问范明:“我们是否派一只部队随五弟一同押解?”

    范明摇摇头道:“不妥,不妥。殿下你可以挑选将领,但总不能挨个挑选押送的骑士吧。”

    张锐闻言点头。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计划。让汉军随同达须一起押运,就有可能暴露私留一部分俘虏地事实。如果被朝廷知道了,人头不保。

    达须拍着胸脯说道:“虎哥,您放心。小弟带来地人虽少,但都是利西族里最可靠,最精壮之人,绝不会误虎哥地事。”

    “好吧,一切就拜托你们了。”无奈,张锐也只好选择彻底相信利西族人能独自处理好这事。接下来。四人便在大帐中用餐,边吃边讨论俘虏的安置问题。

    再说高朔和文旌宇,回到自己营地后。文旌宇对高朔抱怨道:“反正那些俘虏早晚都是死,杀几个哪值得大惊小怪。”

    高朔知道计划,所以能理解,他安慰文旌宇道:“咱们是军人,一切都要听指挥。俘虏什么时候杀,由谁行刑,都要听命行事,哪能自作主张?”

    文旌宇问道:“团长。你说殿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目地?”

    高朔见他起疑,不由有些慌乱。虽然他是神色只是瞬间有异,不过却被文旌宇看见。心里越发怀疑,问道:“团长,难道这里面真地有什么隐情?”高朔答应过张锐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当然也不能对他说。支吾半响,也没有说话。

    文旌宇追问道:“团长。对我说说吧。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高朔道:“能有什么目的?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就去各营,传达殿下的命令。”

    文旌宇的好奇心正盛。哪能就此罢手,还一直追问。最后高朔被问急了,喝道:“你是游骑团的中军官,不是长舌妇。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纠缠不休!”说罢,拂袖而去。

    文旌宇被高朔的一番训斥,羞得面红耳赤,呆立了一会儿,才垂着头出了大帐。出来后,正巧遇到团军法官要进帐,向他问道:“团长在里面吗?”

    文旌宇点点头正想走开,军法官把他拉住,低声地说道:“老文,我刚才经过利西人的营地时,偶然听到两个人在谈话。你肯定猜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文旌宇哪有什么心情猜,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

    军法官也不理会他的态度,神秘地说道:“他们说,这次能分到几个俘虏。我猜测,他们会在俘虏中暗自留下一些人。你说他们胆子大不大?不跟你说了,我要赶快把这事报告团长,让团长上报殿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文旌宇顿时明白了,这肯定与张锐有关。心想,怪不得不要我们随意杀俘虏,还把俘虏交给利西人去杀,又不让其他部队跟着,原来是为了想从中留下一些。

    想明白这些后,他心头大怒。感情好处全让张锐与利西人得去了,我们这些人连一口汤也没有喝到。从头到尾,都是在白忙活。也许有些高级军官也有份,所以刚刚高朔才不许我提此事。

    这事如果败露,自己说不定还会受牵连。不行,绝不能没吃到鱼,还惹上一身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把这事给捅出去。

    可转念一想,又不知该往哪里告。飞骑军总部和战区总部,张锐都有关系,加之这事做得很隐秘,自己又没有证据,最后很有可能会被判为诬告。

    最好是直接上告到朝廷,上告到内阁去。事情闹大,朝廷便会派专人来调查,自然会水落石出。但是上告朝廷也不容易,自己人微职轻,根本没有上奏地权利。文旌宇一时为难,正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欢喜不已,此人与张锐有仇,只要把这事说密告给他,他一定会想办法上告朝廷。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你张锐也有今天,好戏还在后头呢。拿定主意,他也不去传达命令,而是匆匆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动手写起密信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怀疑

    夜深人静,一人走进军帐,文旌宇正挥毫疾书着告密信,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来人以为这文旌宇又想家了,又在深夜写家书,想吓吓他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于是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还好奇地伸头看了看“家书”的内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待看清信上的内容,来人猛地大喝道:“竟有这样的事?”

    文旌宇正全神贯注地写信,被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得魂飞魄散,双手连忙捂住信纸惊恐地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是宋金刚时,才把魂儿收回来,他埋怨道:“金刚,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吓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是你老是这样,以后你进帐前先经亲兵通报,才敢让你进来。”

    宋金刚与文旌宇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双方都不需亲兵通报就可直接进入对方的营帐。他俩成为朋友,一是,他俩脾气相近、性格相似,有共同语言。二是,在游骑团团营级军官中,只有他俩不是老三营出身,有一种同路人的感觉,自然而然走地很近。

    对宋金刚来说,文旌宇是他在游骑团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并且关系比老朋友张锐还要近。他多数时间会把张锐当成上司看待,而文旌宇则不然,由于地位相同,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讲出来。前几日,有几名骑士私自杀了俘虏,据说张锐大怒要斩违令的骑士。其中一名是宋金刚营中的骑士,所以这几天他每日都来团部打探消息。今日他听说张锐把团长高朔和中军官文旌宇叫到指挥部,一直很紧张,怕张锐会下令斩杀违令的骑士。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团部有人来通知结果,便直接来找文旌宇问问。

    没有想到偶然看见文旌宇告发信上的内容。震惊之余不敢相信确有其事,问道:“老文,你信上写的可是真的?”

    文旌宇生怕外人听见,连忙站起身来摆手道:“嘘--,小声点儿。”虽然他早已吩咐亲兵不要靠近。但仍不放心,往帐外张望,确信没有人注意到才安心。他拉宋金刚坐下,也不瞒他说道:“都是真地。”

    宋金刚还是不敢相信,问道:“可有证据?”

    “证据?他们做得如此隐秘,我哪里能找到证据?”

    宋金刚道:“没有证据你就上告?小心会背上诬告的罪名。再说,我不相信殿下会干出这些事情。”

    文旌宇神情激愤地说道:“金刚,你是正直的人,你不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利益。买一个俘虏最少要二十枚金币,我们这里有几万伪朝廷官员及其家属。而且各地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如果其中一半被他们隐藏下来卖掉,这是一笔多大地数字?你算过没有?”

    “可是……可是以前殿下从没有贪污过。还把自己的俸禄用来救济有困难的将士。”

    文旌宇冷笑道:“这叫收买人心,你不知道吗?他用小恩小惠,就让一部分将士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以前他不贪,是因为没有值得他贪的,如今有数十万金币甚至上百万金币进账的机会,你能保证他不贪?”

    文旌宇对张锐的怨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文旌宇是六营中的一名连长,是卢预亭的手下。作战也算勇敢。本来六营一连长有空缺的时候,文旌宇认为自己有九分把握能当上这个职务,结果却让他空欢喜一场。团部派来一人担任一连长。也就是宋金刚。

    本来文旌宇以为宋金刚才立了一个大功,所以才受命于这个职务,虽不服气,但也只好认命。后来,偶然与宋金刚闲话时。才得知宋金刚与张锐军校时期是好友。顿时他的心理不平衡起来,认为张锐任用提拔地都是自己的亲信。

    后来宋金刚与他成了朋友。也表现出应有的能力多次立功。加之宋金刚成了六营地营长后,就推荐他担任了六营的一连长,张锐也同意了这个提议,这样多少减弱了他对张锐的不满。

    让文旌宇真正忌恨张锐的,是去年下半年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时,他已是六营营长。一次他突然患了急病,被送到风铃城养病。结果当他病养好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据了。而且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张锐的护卫长秦书。

    尽管团长高朔再三对他解释,是因为战事紧急,六营不能没有主将,才向殿下要来的秦书。既然秦书已是六营长,他自然也就不能再回六营,高朔对他说已在团部中为他留了一个位置--游骑团中军官。

    文旌宇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满,欣然接受了任命。为此高朔十分欣赏他地气度,也很信任他,与他的私人关系也渐渐好起来。不过这些表像都是他装装出来的,他认为这又是张锐在安插自己地亲信,夺了他的位置,对张锐的记恨更甚前次。

    文旌宇是聪明之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对张锐再不满,也不能明着与之对抗,只能把这份怨恨埋在心里。这次有了报仇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这事虽被宋金刚知道,但他也没有多少担忧。他与宋金刚共事多年,私下又是好友,不担心宋金刚去张锐那儿告发他。

    而且他刚才升起一股念头,把宋金刚也拉入到这事里来。宋金刚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只要张锐等人贪污地事情是真地,他一定不会徇私情。有他帮助,更有把握告倒张锐。

    见宋金刚还不相信,于是又说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如何试探?”

    “今日我去指挥部的时候,看见达须来了。他来,是押一部分俘虏去处决地。你可以向张锐建议,派你的营随同押送犯人。只要张锐心中没鬼,就会同意你的建议,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他就不会同意你同去。”

    宋金刚犹豫了,自己能够当上营长,一部分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但更多地是靠着与张锐的关系。如果张锐真的是在贪污,他上不上告?不告就是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朝廷,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告,则对不起好友,对不起提拔自己的恩人,一旦上告之事泄露出去,再也无法在游骑团立身。

    游骑团地营团级军官都是张锐一手提拔上来的,都是他的心腹,而且绝大多数骑士,也视张锐为父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告了张锐。就会认为自己出卖他,必定会恨自己入骨。在一个上上下下都恨的自己的地方,如何能立足?

    文旌宇见他为难的表情。便叹息道:“也罢,你不要再过问这个事情。你和张锐也是朋友,心有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知道这事后,也犹豫过,也不想管。可是后来想到我既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不管就对不起陛下,对不起良心。所以才下决心要揭发此事。”

    他的一番“心里话”让宋金刚感到惭愧,于是说道:“好,明日我就去试试。如果真有此事,我与你一同上告。”

    文旌宇见宋金刚上钩,心里欢喜不已。为了加深他的认知,便把自己知道的都细细讲一遍。宋金刚听完后,疑心更重。也坚定了要去求证一番地念头。

    当夜。宋金刚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便匆匆赶往指挥部。张锐得知宋金刚求见,亲自走出营帐迎接。老远便开玩笑道:“金刚,这么早来,是不是想到我这里吃早饭?”

    宋金刚来的时候早就想好理由,一边向张锐敬礼,一边说道:“属下是来向殿下请罪的。”

    张锐拉着他往帐内走,问道:“请罪?请什么罪?”

    宋金刚一本正经地说道:“杀俘虏地骑士中有一名是我五营的,属下身为五营营长,没有管好自己的部下,理应受到惩罚。今日,属下是来接受处罚的。”

    张锐信以为真,说道:“金刚,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和游骑团的将士们。你们以前在我教导下,才养成了对敌残忍的习惯。习惯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过来。我昨日对高朔和文旌宇说过了,回去以后要加强教育。让大家都明白,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不能再动不动就搞屠杀,毕竟屠杀只是促使早日结束战争的一个手段,并不是我们爱好屠杀。我们是帝国的将士,不是屠夫。”

    宋金刚听到这话后,心里又有些动摇,认为可能是文旌宇误会了张锐地本意。进了大帐,见达须、范明等人在吃早饭,张锐拉着宋金刚坐下,叫亲兵再取一份早餐来。

    早餐吃过之后,达须起身告辞。宋金刚故意道:“达须,来了也不到游骑团坐坐,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达须作揖道:“小弟哪能忘了老朋友,只是小弟有任务在身,实在不能久留。下次,小弟一定去拜访各位兄长。”

    张锐笑着拍着达须的肩膀说道:“五弟,昨日下午你才来,一早我就逼着你上路,连看看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你不会怪为兄不近人情吧。”

    达须连忙道:“军务第一,军务第一。等忙完军务之后,兄弟、朋友聚会地日子多着呢。”

    宋金刚像是开玩笑地说道:“你虽不怨殿下,可我却要为你鸣不平。处理犯人的事情都让达须兄弟和利西人去做怎么能行?六营将士正好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愿意去帮帮你们。”

    “这……”达须不知该怎样拒绝宋金刚的“好意”,只能偷眼看张锐。

    张锐还没有说话,范明抢先回答道:“金刚,你不要心急,六营会有任务的。过几日,又有一批犯人会押解来,那部犯人就由你营看管。”

    宋金刚说道:“将士们突然闲下来,感觉很不适应,所以才会发生几天前擅自杀俘虏的事情。反正犯人还要过几日才会来,处理犯人也用不了多久时间,我营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档,找些事情来做。”

    达须见范明对他使眼色。便领会了其中地意思,对宋金刚说道:“兄长地一片好意,兄弟谨记。只是处理犯人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来回就需要一周时间,再加上处理犯人地过程。没有十天不可能回来。兄长还有任务,不敢麻烦了。”

    宋金刚转头对张锐道:“殿下,虽然战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但仍有小股的叛匪出没。达须兄弟要押俘虏走数日,路上如果遇到叛匪怎么办?属下建议,还是派一只部队跟随达须兄弟一起上路才稳妥,望殿下三思。”

    张锐没有多想,以为宋金刚真是出于安全考虑,才提议派汉军一同前往。暗自赞叹宋金刚做事谨慎,什么事情都考虑得十分仔细。如果没有私留俘虏之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地建议,可是现在绝不能派部队与达须一同行事。

    张锐道:“五弟带的三千人,是从利西族中选出的最强壮之人。路上不会出意外的。”

    宋金刚恭敬地说道:“殿下,这里的俘虏已有近十万人,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新地俘虏。一次处理一万俘虏太少,加上我营,就能处理一万五千俘虏,如果加上整个游骑团,就能一次性处理五万俘虏。属下建议,为了加快速度。还是派一些部队配合利西人行动。”

    张锐并没有把计划透露给宋金刚。宋金刚为人真正,很有可能知道计划后会阻扰。他不知道计划,提出这个建议也是合理的。张锐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为难地看着范明。

    范明立即板起脸,训斥道:“宋金刚中校,处理犯人是由我们参谋部制定计划,你的职责只是执行命令,什么时候你坐上我的位置后。再向殿下提建议吧。”

    “是。属下一时失态,请参谋长原谅。”宋金刚对范明立正敬礼。表示歉意。不过他心里几乎十拿九稳,文旌宇说的事情是真的,而且有很多高级军官参与了此事。如范明肯定是在其中有好处,才会坚决反对自己的建议。

    张锐见气氛尴尬,说道:“范明这家伙脾气就是忌讳别人干涉他的事,有时牛脾气起来了,我的面子也不给,当面就翻脸。不过他的本意是好地,你不要往心里去。”

    宋金刚连说是自己鲁莽了,希望参谋长别介意。范明仍像是不满意,瞪了宋金刚两眼后,怒气冲冲地出了大帐。

    这下张锐脸上也挂不住,恼怒地对达须等人道:“如不是念在他跟着我在白堡出生入死,早就把他撵走,他这种怪脾气有几人受得了?”

    达须笑着说道:“参谋长是性情中人,发脾气也是一时之事。您每次都这样对我抱怨,可哪次我来时,你们不是和好如初了?依我看不到日落,你们就会像没事人似的。”

    张锐也哈哈大笑道:“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急躁了些。我没有理由换掉一个优秀的参谋长。”

    宋金刚也笑着说:“参谋长地脾气在游骑团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怪异,据说只有杜晗营长和殿下受得了他,以前我还不信,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从今以后,你也算能受得了他脾气的人了。”张锐很满意宋金刚的豁达,开玩笑道。

    达须离开后,宋金刚也跟着离开。他刚刚走出大营,范明便进了张锐的营帐。张锐见他进来,叹道:“为了我,你的名声都毁了。”

    范明严肃地说道:“属下这点名声算什么?只是属下担心,殿下的名声也将要毁了。”

    张锐狐疑,问道:“你地意思是----宋金刚有所察觉?”

    范明毫不迟疑地把心里话掏了出来:“属下有预感,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可恶!”张锐猛地拍案而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张锐自认为事情做很秘密,所有参与此事地人,不是自己绝对的心腹,就是正义感不会压倒情感之人。而正是因为宋金刚正义感过于强烈,才不敢让他参与此事。现在让他知道这件事,十之**会如实向上面反映。

    “董淆和江少易那里,你要先去打声招呼。”张锐认为有必要先给军团的军法官和战区军法官都打个招呼。如果宋金刚要上告,定会先告到这俩人中的一人处。而这俩人在很早以前就被张锐笼络到手,与张锐站在一条战线上。

    笼络住两个军法官,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不然。江少易在得知统帅刘炯也参与此事后。就立刻表态加入。董淆以前曾是张锐在飞骑军任军法官时的部下,私人关系很不错,加之是个聪明之人,知道与张锐合作,自己不会吃亏,于是也加入了。

    张锐拉拢他们,是因为曾经做过最坏地打算,只要有人告,那么他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是谁告地密。只要知道了告密者,处理起来也很方便。可是现在张锐先知道了宋金刚有可能是告密者。就犹豫了,对宋金刚他是下不去手的,而且他也不容易收买。对于这样地人,张锐伤透了脑筋。

    不过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一切只是猜测。眼下也只能先给董淆和江少易打个招呼,如果收到告密信,就暂时压下此事,再想办法解决。

    范明回答道:“刚才属下就已经派人去了。”张锐很满意地看了看范明。范明此人极其忠心,而且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想到前面,看来他越来越融入进参谋的角色中去了。张锐下定决心。只要自己一天在军中任职,范明就是他地参谋长,别人谁也不行。

    从宋金刚拜见那日起。张锐一直很紧张,担心突然收到江少易和董淆来信。不过一连过了半个月,也没有消息传来。张锐有些迷惑了,心想,是不是宋金刚变了?也许他为了友情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后宋金刚就是可以完全信赖之人。

    张锐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范明听。范明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俺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宋金刚有所改变。”

    “最近他可有异常举动?”

    “也没有特别举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营里,有时回去团部坐坐。”

    张锐脸色一变,道:“怎么高朔没有向我提起过此事?”

    范明道:“他去不是找高团长,而是去找文中军官。”

    “他找文旌宇做什么?”

    “您忘了,文旌宇以前曾是他的下属,他俩的私交一直很好。”

    “关系很好?你说他会不会把这事讲给文旌宇听?”

    “很有可能。”

    张锐心里不安起来,他知道游骑团的营长们与宋金刚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也不担心他会对他们去讲这件事。再说,即便他对张旭义、罗济、程节、邓三耀、秦书等营长透露这事,张锐也有把握他们不会说出去。

    在游骑团的军官中,只有文旌宇不算自己的老部下,也没有得到多大的恩惠,最有可能把这事再说给别人知道。而偏偏宋金刚与文旌宇是好友,这可真是巧到一块去了。

    张锐又问道:“高朔最近如何?”

    “殿下,恕俺直言,您尽管对高团长放心,他绝对不会背叛您地。”

    “我也知道他不会背叛,只是担心他性子太直、易冲动,如果他知道宋金刚有上告的意图,肯定会流出不满之意。”

    范明想了想,回答道:“高团长还不知宋金刚的事情,不过有消息说,在半个月前,高团长曾痛斥过文中军官。”

    张锐好奇地问道:“高朔为什么要骂文旌宇?”

    “这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团部地人都离得很远。第二天,文中军官便主动去找高团长道歉,两人事后都没有再提过这事。”

    张锐思索了一下,说道:“从今日起,我也需要知道文旌宇的一举一动。”

    范明毫不犹豫地回道:“好的,俺会交待的许旺去办的。”

    可是一连又过了月余,张锐也没有发现文旌宇有反常的举动。就在张锐以为私留俘虏之事被宋金刚隐瞒下来时,京城的使节突然到来。

    前两天老妈的病情加重,一直在医院陪护,所以没有更新,望谅解。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设计

    这日,达须刚把第三批俘虏运走,张锐就接到战区总部的通知,要他立刻赶往风铃城。张锐以为刘炯有事找他,马上把俘虏营的事交与张通和范明管理,自己带着许士基等人,星夜赶回风铃城。

    此时的刘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见张锐进屋,如同见到救星似的,急切地上前拉住他的手:“无锋,出大事了!”

    张锐暗思,在西部战区他就是土皇帝,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失态?不解地问道:“出了什么事,让殿下烦心?”

    “唉!”刘炯长叹一声说道:“朝廷已派人来战区了。”

    张锐很奇怪,朝廷派使节来战区不过是例行公事,何必大惊小怪的,刘炯如此害怕,至于吗?转瞬间,张锐心头一惊,脸色微变,低语道:“殿下的意思是,朝廷这次派来的是调查人员?”刘炯点点头。

    张锐最先想到的告密者就是宋金刚,心道,你居然能把这事捅到朝廷里去,还能让朝廷派专人来调查,真是不简单。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这么神通广大?

    依张锐对宋金刚的了解,如果他只是上告军团和战区,还可以理解,可是他把这事直接捅到了朝廷,摆明了想整死自己。心里怒骂道:***,你是想把我往死里整,来而不往非理也,以后别怪心狠手辣。

    张锐镇静下来,问刘炯道:“朝廷的使节何在?”

    刘炯道:“现在可能已到西京,一个月内,必定到达这里。”

    张锐看了一眼刘炯,心想。使节还在数千里之外,你就提前知晓,必是有朝廷中人给你通风报信。当初与你合伙,到了紧要关头真还起了作用。

    “无锋,我们该怎么办?”刘炯像是完全没了主意。追问道。

    张锐自信地说道:“殿下放心,最少还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属下会把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刘炯仍不放心,说道:“可我们不知谁是告密者,他究竟知道多少事情,如果他手中有证据怎么办?”

    张锐安抚道:“属下已知道是谁告的密,请殿下放心,他只是凭猜测告的密,具体的事情。他丝毫不了解。”

    刘炯听说张锐知道告密者是谁,问道:“是何人?”

    “是游骑中的一个校官。”

    刘炯目露凶光,对着张锐做了一个手势。张锐摇头道:“目前绝不能动他。否则更会引起朝廷来使地怀疑。”

    刘炯想了想,觉得张锐的话不错,也就放弃了处理掉告密者的想法。只是一再叮嘱张锐,务必要想办法把事情遮掩过去。张锐则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再出差错。

    从风铃城回到俘虏营后,张锐把参与此事的高级军官都召集到一起,商议对策。范明说道:“你们说,如果告密者的名声很臭。朝廷来使会不会相信他地话?”

    张通拍手赞道:“此计甚妙,可以一试。”

    高朔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宋金刚作战勇敢、对部下也很宽厚。没有把柄可抓。”

    范明用独眼看着高朔道:“这个世上没有完人,只要仔细点,总会找出毛病的。我听说,他家里很穷,也许他很需要钱。”

    高朔以为范明提议要收买宋金刚。摇头反对道:“宋金刚家境是不好。但他已上告,就不会因钱而改变初衷。”

    “俺没有说要给他钱。俺是说他自己找钱。”

    高朔满脸惊讶,不敢相信范明会出这么个馊主意,宋金刚贪污,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张锐等人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范明,不知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范明见大家都盯着他看,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就在想怎么对付宋金刚。近几日,我想到一个办法。现在说出来,大家帮忙参谋参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当范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高朔和张通都低下了头,张锐也沉思不语。范明的办法虽好,可是太阴损,太不光明磊落。也可以说,就是陷害。他们都自认为是大丈夫,都不齿于陷害他人。

    范明见他们都不言语,冷笑道:“各位出于战友之义,不忍如此对他。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他告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战友之情?他把这事直接告到朝廷,就是想要我们大伙儿的命。对于一个想致我们于死地的人,就不再是我们地战友,而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必须当机立断处理妥当,还需要考虑手段是否光明磊落吗?”

    “参谋长说的没错,对待敌人绝不能怜悯姑息,我同意!”还是宇文歆最先表示支持,他在军校地时候就看不惯宋金刚的作为,还争吵过好几次,如不是因为张锐的关系,根本不会与宋金刚结交,所以他心里负担最小,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同意范明的办法。

    接着张通和高朔也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这时,只有张锐还没有发言,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张锐内心很矛盾,他既恨宋金刚不讲兄弟情谊,又恨自己不够心狠。在刘炯那里的时候,还发誓要叫宋金刚好看。可是想起与宋金刚在军校的同窗时光,鲜活的场景像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张锐又开始犹豫,难以痛下决心。

    “殿下,您的意思如何?”范明等了几分钟,也没见张锐开口,实在憋不住,出言询问。

    张锐站起身来,往帐后走去,嘴里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北山有鸱。不洁其翼。飞不正向,寝不定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许士基也参与了这次地会议,不过他的地位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见众人都不解张锐的意思,便开口说道:“殿下地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以照参谋长的办法去做。”

    宇文歆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许士基回答道:“是殿下自己说地?”

    “殿下自己说的?我怎么没有听到?”宇文歆更加迷糊。

    范明道:“士基,你就明说吧。我们都是粗人,不懂猜谜。”

    许士基笑了笑说道:“殿下刚才所念的是朱穆所写地《与刘伯宗绝交诗》。意思嘛,也就是与宋金刚绝交了。”

    宇文歆摇头苦笑道:“明明知道我们不懂,还用诗来代替意思,如果不是士基点明,我们还不知要傻等多久。”

    计划拟定。范明便着手安排。几日后,一人来到宋金刚营驻地。宋金刚一见他大喜,问道:“兄长。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小弟?”

    被宋金刚称为兄长地是前师二团地一名连长,名叫简斛。宋金刚与他认识不到一年,是在某次执行任务中认识地,交谈后才知简斛的姑妈是宋金刚的表姨,两人竟是远亲。于是两人便称兄道弟起来,有空的时候,也会碰面聊聊天。

    今日宋金刚以为简斛也是来找他聊天,不料简斛却说道:“为兄是来与贤弟告别的。”

    宋金刚问道:“兄长要去执行任务吗?”

    简斛笑着说道:“不是。为兄去年就已到了退役的年龄,只是当时战事不断,为兄也就没有提出来。战事结束后。为兄就递交了退役申请,现在总算正式批准我退役了。”

    宋金刚惊讶地说道:“兄长要回家了?”

    简斛露出向往的神态,说道:“对,回家。自从前师来到了战区,为兄还没有回过家。家中的几个小崽子也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回去后。也不知他们还认不认得为兄。”

    宋金刚听说他要回家。甚是羡慕,说道:“小弟也是数年没有回家。也不知家中到底如何?”虽说父母每次来信都说很好,可是宋金刚还是不放心。

    简斛见他面带忧色,便说道:“兄弟如果不放心,为兄就去你的家中看看如何?”

    宋金刚大喜,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简斛说道:“部队不知还要在这里驻扎多久,小弟这几个月地俸禄还没有来得及寄回去,麻烦兄长帮忙带回可好?”

    宋金刚在家中是独子,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已出嫁。家中父母身体弱,做不了多少活儿,基本上依靠他的俸禄生活。这几个月部队一直没有回风铃城,所以他的俸禄也无法寄回,心里正着急,此时得知简斛要回家,喜出望外,连忙请他帮忙把俸禄带回家。

    简斛接过钱袋,说道:“我们两家隔街相望,几步之遥,有啥麻烦地?”说着看了看钱袋,道:“不知这里面有多少钱?”

    宋金刚道:“六百枚金币。”

    “这么多?”

    “小弟五个月俸禄全在这里了。”

    简斛惊讶地问道:“你自己一点也不用吗?”

    宋金刚笑着说道:“小弟在部队上有吃、有穿,哪需要用钱?”

    简斛一边把钱袋收起,一边赞道:“贤弟真是孝子啊。”

    宋金刚开玩笑道:“谁让家中只有我这个独子呢?不孝顺不行啊!”

    简斛像是想起宋金刚的家境,连连叹息。过了一会儿,简斛仿佛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对宋金刚道:“贤弟,我有一桩买卖,不知你可否愿意合伙?”

    宋金刚问道:“什么买卖?”

    简斛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低声道:“为兄与利西族人很熟,可以用八个金币从他们手中买一匹马。只要贩到西京,一匹最少也能卖二十个金币。”

    “八个金币?”宋金刚闻之动心,他知道利西人一般卖马都在十枚金币以上,对大马贩才会卖十个金币。简斛居然能搞到八枚金币一匹,可真不简单。用这样的价格收购,除去路上的开支,赚上一倍绝对没有问题。

    简斛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没错。”

    宋金刚又有些犹豫,说道:“那卖马的利西人岂不是很吃亏?”

    简斛笑道:“贤弟,你难道就没有注意?”

    “注意什么?”

    “这几年,乌孙州的牧草丰收,所以马匹生养得很快。现在他们零售卖马也只要十三、四个金币一匹,百匹以上的价格都是八个金币。以前为兄只能买三四十匹,所以还能算是优惠,但加上贤弟的这笔钱,就能买百匹以上地马,这样就不能再算是额外照顾了。”

    宋金刚闻言欢喜不已,道:“既然如此,小弟愿意合伙。赚了钱,兄长只需分小弟三成利润即可。”

    简斛显得很不高兴:“兄弟这样说,就见外了,也不必再入伙了。为兄可不是想打你的主意,才劝你入伙的。”

    宋金刚见简斛生气,连忙说道:“那一切都听兄长地安排。”

    简斛这才露出笑脸,说道:“为兄是这样想的,前师也有一些骑士要退役,为兄就聘请一些人帮我们赶马去西京。到了西京之后,贩卖马的钱除去雇佣帮手的费用和路上的开支,赚到地钱按本钱地比例分配。”

    宋金刚道:“那兄长岂不是白帮小弟的忙啦?不行,不行,兄长一定要多分一些辛苦费。”

    简斛态度坚决,始终坚持按本钱地比例分配,否则就不再提合伙贩马的事。宋金刚见他铁了心,也只好答应,然后连声道谢。

    简斛豪爽地说道:“我们两家是亲戚,理应相互照顾。什么感激之言,道谢之语最好收起来,你要是真心想答谢为兄,下次回家的时候,请为兄喝顿酒就行了。”

    宋金刚万没想到自己还会碰到发财的好事,十分感激地看着他:“小弟回家,必请兄长痛饮!”

    “好,到时咱们不醉不归!”简斛伸出手掌与宋金刚连拍三下,算是正式约定。

    简斛也未久坐,又与宋金刚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宋金刚把他送去军营,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叹,“自古幽、并多豪客”,这话的确不假,简斛就是豪客,这样的朋友才值得终身为友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弄巧成拙

    十月初的某一天,宋金刚接到通知去见俘虏营总指挥。他来到中军大帐时,张锐没像往日一样出帐迎接。进帐之后,发现里面除了张锐之外,只有军团军法官董淆以及几个陌生的军官。

    见礼后,张锐站起身来,说道:“金刚,叫你来是董上校有话要问你。”宋金刚疑惑地看着董淆,猜测他有何事要找自己?也许是私留俘虏之案,朝廷发到军团处理?

    张锐又对董淆说道:“你们在这里谈吧,我已经叫亲兵不许旁人进来。”董淆十分恭敬地对张锐说道:“多谢殿下,下官询问的时间不会太长。”

    张锐走后,董淆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请宋金刚坐下:“不用紧张,找你来是需要你的证词,坐吧。”宋金刚也不用猜测了,坐到董淆对面。旁边的几名军官,也分别落座,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一切准备就绪,董淆说道:“我们先聊聊,呆会儿再说正事。宋中校,你是哪一年从军的?”

    “下官784年考入北京骑兵学院,从那时算来已整整十年了。”

    “毕业后一直在飞骑军游骑团任职?”董淆问话语气和蔼,真如与他唠家常一般。

    “是的,一直在游骑。”

    “具体说说,都任过那些职务。”

    宋金刚虽不解他问话的意思,仍据实回答道:“下官毕业后,在游骑团四营三连四排任排长;辽东之役后,任三连一排长;791年8月,调任六营任一连长,同年底,升任六营长;次年底。调任五营任营长一直到今日。”

    董淆理应调阅过他的档案,这些事情应该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听得很专心,仿佛以前全然不知。听罢,他笑着点点头:“真羡慕你们游骑啊。晋升的速度如此之快。你看看我,从军已近二十年,只比你高一级而已。早知道游骑是个好地方,毕业之时,就应该申请到游骑来。”

    他的一番话,也把宋金刚逗乐了,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顿了顿,董淆还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与利西人很熟吧?”

    宋金刚如实答道:“来西部战区这么多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草原上度过的,时间一长自然与利西人厮混得熟了。”

    “都认识哪些利西人?”

    “这就多了。主要地头目如达须、塔尔、克都认识。”

    “我听说利西人对你们游骑将士特别感激,甚至把你们当作亲人一样看待,是吗?”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战友情深。”

    “听说达须还管你叫兄长?”宋金刚呵呵乐了两声:“他是郡守,品级可比下官高多了。下官不许他那样叫,可他不听。后来下官索性也不管了,随他乱叫。”

    说到这里,董淆收起笑容,说道:“宋中校,下面我要切入正题了。希望你也能据实回答。”

    宋金刚郑重地答道:“下官一定如实回答。”

    “你可认识简斛?”

    宋金刚愣了愣:“认识。”

    “据我所知,你们没在一个部队中服过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去年底,游骑团就划归副指挥殿下,前师与游骑经常一同出任务。下官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听说你们是亲戚?”

    “对,是远亲。”

    “你与他的私交如何?”

    “很好,我们以兄弟相称。”

    “那么把你知道简斛的事情都说说。”

    这时宋金刚隐隐感觉到为什么被叫来问话了,感情不是告发地私留俘虏之事,而是与简斛有关。不过简斛已经退役。即便犯了法。也应该由地方官审问,为什么还是军团军法官来问他的事?虽然心存疑问。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简斛的情况说了一遍。

    董淆听罢,又问道:“听说你们在合伙做生意?”

    “是的。”宋金刚没有否认,他认为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否认的必要。

    “你们都在军队,怎么有时间去做生意?”

    “下官与简兄做生意,是他退役之后的事。下官只出本钱,生意由简兄负责。”

    “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贩马到西京去卖。”

    “从什么地方收购马匹?”

    “从利西人的手中收购。”

    “你们要购买多少匹马?”

    简斛没有具体说过他出多少本金,所以宋金刚也不知道他要卖多少匹马,于是摇摇头说道:“具体数字下官不知道,至少应在百匹以上。”

    董淆奇怪地问道:“你们一起做生意,你怎么会不知道要买多少匹马呢?”

    “下官把钱全交给简兄,具体收购地事情都由他负责。”

    “那么你们准备以多少钱一匹收购马匹呢?”

    “八个金币一匹。”

    “八个金币?”董淆再次确认道。

    “是的,八个金币。”

    董淆把头转向那几名做着笔录的军官,军官们站起身把笔录递到他地手中。董淆大概翻看了看,又把它们递给宋金刚说道:“你看看吧,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就签上名字。”

    宋金刚见笔录上都是自己说的原话,便从一名军官手中接过笔,在每张笔录后面都签上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又把笔录交还给董淆。

    董淆随手把它们交给旁边的军官,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次的问话。宋金刚还犯迷糊呢,不知简斛到底犯了什么事,又不便开口问,只听董淆说道:“宋中校。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指使简斛强迫利西人卖马?”

    “强迫利西人卖马?”宋金刚愣住了。

    董淆厉声喝问道:“你们以八个金币的价格收购马匹,还不算强迫?”

    宋金刚解释道:“我们买百匹以上的马,价格就是八个金币一匹……”

    董淆打断他地话,说道:“八个金币一匹,你做梦吧。别说是买百匹。就算买千匹,也不可能有八个金币地价格。”

    宋金刚目瞪口呆地道:“这怎么可能?”

    董淆冷笑道“这几年利西人一直忙于战事,牲畜生养缓慢。特别是马匹,首先是要供应我们军队和他们的护卫队,剩下来地已经很少,所以价格一直在二十个金币左右一匹。即使批量采购,也不可能低于十五个金币。你们用八个金币收购,算算是强买强卖?”

    宋金刚以前从未关心过马匹的价格,简斛对他说的价格已是十几年前地老价。宋金刚也没有怀疑过,现在才知道简斛骗了他。连忙解释道:“八个金币一匹马的价格是简兄告诉下官地价格。”

    董淆脸上露出不屑地神色。说道:“可是简斛说,是你告诉他用八个金币就可以收购一匹马。还说,你与达须、塔尔等人很熟。用这样的价格收购,他们不会拒绝。”

    宋金刚知道自己被简斛卖了,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辩解道:“我从未对简斛说过这样地话!”

    “没有?”董淆从一个袋子中取出一份证词递给宋金刚,冷冷地说道:“你好好看看吧,他已交待得清清楚楚。”

    宋金刚接过那份证词,果然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简斛供述是受他的指使,才以八个金币从利西人手中收购马匹。宋金刚感觉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把手中的证词撕成碎片,怒吼道:“这是诬陷!”

    董淆回头对几名正在记录的军官说道:“给他加上一条故意毁坏证据地罪名。”接着又对着宋金刚说道:“不要以为撕掉证词,我们就没有了证据,这样的证词,我们一共有四份。你撕毁一份。我们还有三份。我劝你不要再抵赖了,老实交待才能得到从宽处理。”

    宋金刚从军多年。脾气也火爆,指着董淆的鼻子喝道:“老子没有做,凭什么要承认?今日就是杀老子,老子也不会认地!”

    董淆笑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没关系,从刚才你证词中,已经可以得出你犯罪的事实。”

    宋金刚知道自己被人设计陷害了,一脚踢飞椅子,上前欲抢夺刚才的供词。几名记录的军官见势不妙,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书写的证词躲开了,董淆一边阻拦宋金刚,一边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宋金刚要毁证词!”

    宋金刚闻言停止追赶,朝董淆骂道:“妈的,老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要如此陷害老子?”

    董淆也不示弱,说道:“身为军法官,我是公事公办,你犯了军法,我理应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老子看你八成是收受了简斛那个王八蛋的贿赂,所以跟他串通一气来陷害老子。今日,老子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宋金刚说话间,就要动手打董淆。

    “住手!”正当他地拳头要落到董淆的身上时,一声如霹雳般的大喝声从大帐门口传来。宋金刚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张锐地声音。出于本能,他收住了手。

    张锐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奶奶地,无法无天了,军法官你也敢打?”宋金刚虽收住了手,但一直怒视着董淆,回道:“是这个王八蛋冤枉我!”

    张锐道:“他冤枉你?他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冤枉你?他怎么不冤枉别人?他是军法官,问讯你是他的职责。”

    宋金刚刚才被气昏了头,冲动得想痛打董淆一顿。这时听了张锐一番话,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后悔不迭。是啊。都是简斛那个混蛋搞的鬼,董淆只是在执行军务,怎么能连他一起怨恨上了呢?

    宋金刚低下头,对董淆道:“对不起,一切都是下官的错。下官愿意为此接受处罚。”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继续辩解道:“不过,下官没有做过强迫利西人卖马地事,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我绝不承认强买强卖地罪名。”

    张锐拉着董淆走开几步,悄声说道:“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记这个罪名。”

    董淆回头看了看宋金刚,说道:“也罢,他欲殴打军法官之罪,下官暂且不记录在案。”

    张锐沉默片刻。又游说道:“老董,据我了解宋金刚地为人,他应该不会做违法之事。强迫利西人卖马之事,能否再仔细调查调查。”

    “殿下,属下询问过简斛以及利西族的几个头领,他们证词如出一辙,都说宋金刚是主谋。张锐委婉地请求道:“难道这事真的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董淆回答道:“人证、物证齐全,属下也没有办法。”

    张锐想了想,说道:“你看这事能不能私下解决?差了利西人多少钱,我替他补上。”

    董淆为难地说道:“殿下。你任军法官的时候,不是一直对我们说,要秉公执法吗?这事虽然可以与利西人私下解决。可是毕竟他是违反了军法,如果不秉公处理,今后难正军纪。要是人人无视军规国法,军队怎能做到令行禁止?”

    “那么,打算如何处理?”

    “属下想把他带回风铃城。让简斛与他对质。”

    “能不能把简斛送到这里来对质?”

    “殿下。把简斛接来,需要一周的时间。”

    “就算看我地薄面。请通融一下,反正没有规定多少时间审讯完毕。”

    “可是属下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审。”

    张锐语气霸道地说道:“其他案子暂且放一放,先处理完这个案子再说。”

    他俩说话的声音虽小,可宋金刚字字都听到耳中。他既感激张锐为他求情,又痛恨简斛的诬陷。他大声地说道:“殿下,您不用再为属下说情了,属下愿意去风铃城与简斛对质。”“金刚,你去了风铃城,如果再出现刚才的状况,可怎么办?”张锐似乎很忧心。

    宋金刚感激地说道:“殿下的一片好心,属下心领了。属下发誓不会再冲动了,请殿下放

    张锐道:“也罢,我陪你一起去风铃城。”

    宋金刚一惊,道:“您怎么能去?这里一万多将士都需要你指挥。”

    张锐叹息道:“你不仅是我兵,也是我的兄弟。你出了事,我怎能放心得下?”

    宋金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张锐待自己如同兄弟,可自己两次告发他。前次在军校,让他挨了十鞭。这次,如果罪名落实,他最少也会落个强迫退役。与张锐相比,自己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宋金刚满心愧疚,对张锐说道:“无锋,我对不起您。”

    张锐像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做强买强卖之事,兄弟们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给部队抹黑。”两行热泪顺着宋金刚地脸颊留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张锐对身后的许士基说道:“去收拾我的行装,我要去风铃城。”许士基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张锐又对董淆道:“我看就不用上刑具了吧。董淆恭敬地回道:“一切按殿下地意思办。”

    当天,宋金刚在张锐的护送下,离开了俘虏营,前往风铃城。到了风铃城之后,宋金刚被带走单独审问,而张锐则去找刘武周。

    刘武周见张锐来到,惊讶地问道:“无锋,你怎么有空回来?”

    张锐笑着说道:“好久没有见到老长官,心里想念得很,所以特地来看看您。”

    刘武周哈哈大笑道:“你这张嘴啊,说出来的话,总是逗人高兴。来,来,快坐。”

    张锐坐下后,对刘武周道:“其实,我这次来有两件事要办。一是,送一名违犯军纪的游骑军官来受审。二是,准备迎接钦差大人。”

    刘武周道:“有传闻,这次钦差是为了调查你的事情,是这样的吗?”

    刘武周没有参与私留俘虏的事情,张锐也不打算对他说实话,说道:“这样的局面,我早就预料到地。上次不是您与陆柯力劝,我早就请辞返家了,那用得着受这等闲气。”

    刘武周拍着张锐的手,说道:“清者自清,只要你没有做亏心事,就不怕他调查嘛。”

    “这次调查我是不怕,就怕躲过这次,躲不过下次。常言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倘若背地里总有人煽风点火诬陷我,总有一天我会中招的。”

    刘武周闻言也皱起眉头,张锐说地不错,如果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就算自身清白,也难免不受陷害。

    张锐见他为自己担心,又笑着说道:“算了,命由天定。我的命运,由老天爷作主吧。”

    刘武周非常喜欢张锐的开朗的性格,也安慰他说,有陛下、太尉在,没有过不去地坎儿。接着又转移话题,问是哪个军官犯了军法。因为他过去曾任游骑团团长,也十分好奇到底是谁犯了军法。

    张锐把宋金刚地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当然都是按照军法处的说法提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刘武周对宋金刚不熟悉,但以前听张锐提到过多次,特别是张锐说过夺取草原计划是宋金刚在军校时对他说的。

    刘武周心道,此人是个有才之人可以用,而且他还是张锐的朋友,张锐不方便为他说情,我倒是可以出面把此人救下来。这样,既可以得到一个人才,也可以让张锐记我的情,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久后,宋金刚的案子有了结论。由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宋金刚被判在部队服刑两年,刑满后强制退役。刘武周得到消息后,四处走动、上下打点,终于改判为免去营长职务、降两级军衔处理。

    而后刘武周把上尉宋金刚调到了身边,成了他一名侍从官。免去了一场牢狱之灾,宋金刚对刘武周感恩戴德。从此后一直留在刘武周的身边,对其忠心耿耿。

第二百三十五章 钦差

    “下官飞骑军副指挥官张锐,奉战区统帅之命前来迎接大人。”张锐态度恭敬,朝钦差行礼,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朝廷派来的调查官不是别人,正是张锐帝大的同窗好友李伯药。张锐一见朝廷派他来调查,便知道是皇帝和太尉高抬贵手,要放自己一马。

    “有劳张将军远道迎接,不知此地离风铃城还有多远?”李伯药的态度不冷不热,像是以前从未见过张锐一般。

    张锐答道:“这里离风铃城还有八十里,今日已无法到达。下官在前面已准备好住宿之地,请大人在此屈就一宿,明日再启程前往风铃城。”

    李伯药抬头看看天色将暗,点头道:“也罢,一切听凭将军安排。”

    队伍接着上路,不多远,就到达一座小镇。张锐早就把镇上最好的一座宅院包下来,作为钦差的留宿之地。安顿好之后,天色已暗了下来,张锐邀钦差晚餐,李伯药也没有拒绝,跟随张锐来到预定的酒楼。

    本来张锐准备让前师里的几名贵族军官一起作陪,见李伯药没让随行的官员跟来,也心领神会地让刘文常、赵无寒等人回避。待酒菜上桌,李伯药又让侍候的小吏也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俩,李伯药指着一桌菜打趣地说道:“三郎,我每次都为你的事奔波劳累,而你就打发我几碗肉、几盘菜?”

    张锐苦笑道:“这里不是内地,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这些饭菜已是在西部能吃的最好的东西了。你在上都吃惯了美味佳肴可能不习惯这里的饮食,只有下次小弟回上都,再请兄长吃顿好的了。”

    李伯药感叹道:“自从出了凉州之后,我就再没吃上合胃口的饭菜。而你们在这里坚持了数年。真是太不容易了。与你们相比,为兄就是废物一个。”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早在军校的时候就被训练地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李兄自然不能与我们相比。我知道李兄吃不惯牛羊肉。所以今日做菜的肉都是猪肉。”

    “哦?”李伯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吃到嘴里,品尝之下果然是猪肉。接着又连吃了几口,说道:“还是三郎了解我,特意给我预备了猪肉。你不知道,一路上的官员,请客招待的都是本地特产的牛羊肉,我闻着那股腥味就无法下咽,为了不扫大家地兴,还要装出喜欢吃的样子来。”

    “哈哈……”张锐闻言放声大笑,说道:“李兄到了我这里。就不需再装了。哪道菜不好吃,就叫人撤下。”

    “只要不是牛羊肉就行。”李伯药一边吃,一边说。看样子真是饿急了。张锐心中有事,也无心吃饭,只陪着李伯药喝了几杯酒。

    李伯药酒足饭饱后,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缓地问道:“三郎,我的来的目的,你已经知道了吧?”

    张锐半开玩笑地说道:“李兄是来抓我小辫子的。”

    李伯药饱含深意地问道:“你有小辫子让我抓吗?”

    张锐也是话里有话的回答道:“本来是没有,但难保没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给小弟编一条辫子出来。”

    李伯药点点头。说道:“不错,想给你编辫子的人不少。比如这次,有人就把辫子直接递到内阁中去了。想顺着摸到你的头上。”

    张锐紧盯着他问道:“知道是谁吗?”

    “六十二家中第一门。”李伯药又喝了一口茶,念了一句非诗非文地话。

    张锐却听懂了,帝国有六十二家世袭家族,其中公认第一的家族是赵公家族。不过他没有想到是高颖在内阁中提的此事,他可以算是太尉人。为什么会对我下手呢?

    这时。李伯药又说道:“听说是小地从什么地方得到一封信,老的才会在内阁中提议要追查到底。太尉没有理由反对。便提议由我来调查这件事。”

    张锐明白了,原来宋金刚是向高鸿告的秘。心想,之前从未听宋金刚说过认识高鸿,他怎么会想到把这件事告诉高鸿呢?也许他是听我说过高鸿与我有仇,才会利用高鸿来整我。

    原本张锐心里对宋金刚还怀有一丝愧疚,现在已抛得干干净净。不再认为宋金刚上告是秉公之举,而是认为他想利用自己的仇家整到自己。那么自己整宋金刚也是先下手为强,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张锐始终猜不出宋金刚为什么要整自己,他整倒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宋金刚已经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高颖父子就是以后最大的仇家。张锐心道:斩草不出根,必将后患无穷。既然已经得罪了他们高家,就不能再指望他们能放过自己,如果想要没有后患,只有把他们除掉才行。可赵公家族不是说整就能被整倒的,张锐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永远无法对赵公家族实施致命地打击。

    张锐正在苦思冥想该怎样对高颖下手时,李伯药笑着说道:“最近赵公在朝中风头很盛,听说他对太尉任期到后,还不肯离职的做法很是不满,几次暗示太尉退休。你想想,他连太尉都敢整,要整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两人眼光一对,会心一笑。张锐知道今年太尉任满,虽然祖上有一条,战争期间太尉等军事长官的任期可以顺延,但现在战争基本已经结束,所以按理太尉应该主动请辞。

    张锐暗思,高颖与宋金刚是同类人,都是忘恩负义地家伙。也不知他想过没有,是太尉提议,他才当上的丞相,可是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逼太尉下台。好吧,既然我一个人斗不倒你,就多联合一些人来与你斗。必要时在我还可以在皇帝那里也下下你的烂药,只要皇帝对你起了疑心,你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张锐算是想明白了,要这个世界上活得自在、逍遥,就得当小人。行君子之路只有死路一条。他暗下决心,今后谁要想整自己,那么他也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谁要是把自己看成一只可以随意宰杀地羔羊,在背后放冷箭,就要付出生命地代价。

    稍停了片刻,李伯药又问道:“这次,我会选择一些你的部下单独询问,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统帅殿下已经下令,无论李兄需要问谁。都必须前来接受问讯,甚至包括殿下本人,也随时听侯李兄地传唤。”

    李伯药含笑道:“刘炯对你不错嘛。”

    张锐认真地说道:“一连遇到两任爱兵如子的统帅。是我的福气啊。”说罢,与李伯药一同放声大笑。

    次日,张锐陪同李伯药上路。离城十里,见刘炯亲率元景山、史万岁、刘武周等战区高级将领在此迎接。李伯药现在地官职只是检察院督察处郎中,正三品官职,比刘炯的品级差远了。刘炯能亲自出迎,给足了李伯药的面子。

    李伯药做官十余年,场面的上的功夫已炼得炉火纯青。他与在场的将军一一见礼,多少寒暄上几句,寥寥数语。总能恰到好处地提到对方的得意之处。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的练达风度赞叹不已。张锐见状感叹道,地位的高低不是偶然,要想在宦海中游刃有余,必须具备政治智慧。

    李伯药并没有在风铃城展开调查。而是到了设立在草原上地俘虏营。一连十余天。找前师和游骑的将领或骑士前来问话,不过被他传讯之人都显得很惊异。回答不知道有私留俘虏之事。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深感张锐冤枉,认为这是有人造谣生事,他们气愤地说:“殿下是如何对待叛匪地世人皆知,下官宁可相信太阳从西面升起,也绝不会相信殿下会放过那些俘虏。这摆明是有人想陷害殿下,应该把告密者抓起来严惩。”

    就连告密者之一的文旌宇也痛哭流涕地对李伯药说道:“下官是轻信了宋金刚之言,才会在上告信上署名。下官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宋金刚利用职权干非法勾当,怕殿下知道后对他严惩,所以才想设计陷害殿下。下官是上当了,请大人明察。”

    随后,达须又亲自带着李伯药去刑场巡视。回来后李伯药接连数日吃不下饭,看见端来的饭菜,就干呕不止。

    张锐悄悄地问达须:“你究竟给他看什么东西?”

    达须笑眯眯地说道:“我只不过挖开了两个埋死尸的坑,翻出里面的百余具尸体给他看。我对他说,这里还有数百座这样的坑,如果大人有兴趣的话,下官可以一座座挖开,请大人清点尸体的数量。可他看见那些已经腐烂发臭地尸体,把黄胆水都吐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兴致清点尸体。哈哈……”达须说完,捂嘴狂笑。

    张锐听罢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对不起李伯药。为了做足面子功夫,李伯药甘愿受罪。他的这份情意,张锐记在心里,发誓有恩报恩。

    从刑场回来不久,李伯药就对张锐说:“案子大致已经有了结论,此事纯属宋金刚诬告。不知这个宋金刚现在何处?我只要再问问他,就可以结案了。”

    张锐道:“他犯军法,被押在风铃城。”

    “那好,明日我便返回风铃城。”李伯药每日在俘虏营出入,看见那些俘虏,想着不久后,他们也会变成一堆腐烂的尸骨,就觉得恶心不已,所以这里他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就盼着早日离开。

    李伯药正想离去,张锐突然道:“李兄,我想求你一事。”

    李伯药停下脚步,说道:“但说无妨。”

    “如果宋金刚被定为诬告罪,他地性命就报不住了。我想求李兄放他一马。”

    李伯药惊诧地问道:“他诬陷你,你为何还要为他求情?”

    张锐面露悲伤之色,长叹一声道:“我们是十年的朋友,又在一起出生入死数载。他可以不讲朋友之义,可我不能不念战友之情。”

    李伯药不由赞道:“三郎,你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李伯药不知道张锐放过宋金刚。不是因为还念着旧情,而是另有原因。他不为宋金刚求情,就与他经常宣扬的家长论不符,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猜疑。为宋金刚求情,虽能免他一死。但也能赢得更多将士地拥护。其中地利弊,张锐自然看得很清楚。

    不过李伯药却有些为难:“这次我来调查,总要有结果才行,放过宋金刚,罪责由谁来承担?”

    张锐对着外面叫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李伯药把头转向大帐入口,一名突忽人被两名骑士押了进来。李伯药疑惑地看向张锐,不解其意。张锐对他笑了笑,然后对那名突忽人说道:“对大人讲讲你的罪行。”

    那名突忽人回答道:“是我写地告发信,目的是想陷害疯虎。”

    “你写的告发信?”李伯药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地,信是由我亲手的写的。”那名突忽人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你能当着我的面再写一份吗?”李伯药紧盯着那人问道。

    “当然可以。别说一封,就是十封八封,我也能写出来。给我拿纸笔来。”那人毫无畏惧。高声说道。

    李伯药对外面叫道:“来人啊,给拿纸笔来。”几名随李伯药来的小吏拿着纸笔进来。李伯药对他们道:“给他一份纸笔,你们也准备好记录。”几名小吏按照吩咐,给了那名突忽人纸笔,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那名突忽人运笔如飞,不一会儿便写完,丢下笔对李伯药说道:“信已经写好了,请大人过目。”

    一名小吏把信递到李伯药的手中。李伯药又看了那人一眼。见那人背手而立,也正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李伯药见他气度不凡,很是惊奇。低头去看拿信时,差点叫出声来。告密信他看过不下百次,可以说只要一笔一划出现差异他都能发现。可是手中的这封信,不仅与文旌宇写信的笔迹一摸一样,而且连宋金刚三字的签名也是如假包换。

    “请问你地尊姓大名。”李伯药客气地问那人。

    “罪人林白泉。”林白泉虽自称罪人。可是神态却高傲无比。

    李伯药语气和蔼地问道:“能说说。你怎样写的那封告密信吗?”

    “当然可以,我自从战败被俘之后。就一直想报复疯虎。来到俘虏营后,我偶然得到了一份纸笔,于是就冒用宋金刚和文旌宇之名写了告密信。”

    “你为什么以宋金刚和文旌宇之名告发,而不用其他人的名字?”

    “我被关押在游骑五营看押地营地里,因此知道宋金刚。至于文旌宇嘛,他与宋金刚是好友,经常来营地,所以我也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又是用什么方法把这封信送到上都的?”

    “我在伪朝廷为官之时,知道赵公家族的一些情况,又想到要告倒疯虎这样的汉将,只有如赵公这等身份的人出面才行。于是我用随身藏着的一颗夜明珠,收买了一个利西人,让他把信送到风铃城,委托商号送到上都赵家二子高鸿的手上。”“你能说出那个帮你送信地利西人的名字吗?”

    “不能,他不肯对我说他的姓名。”

    “那你怎么能相信他帮你送了信,如果他收了你地珠子,不肯为你送信怎么办?”

    “我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李伯药见他对答如流,没有明显的破绽,仿佛事情真如他做的一样。既敬佩他的勇气,又同情他的处境。待林白泉在证词上签好姓名,张锐挥手让骑士把他押走。

    李伯药让几名小吏退下后,问张锐:“是否把他交给我带回上都作证人?”

    张锐笑着说道:“明日就是他地死期,要被达须带走去处决,那还有命去上都?这事只要有一个合理地解释就行,不必人证、物证都齐全。”

    “真的要杀他?”李伯药急切地问道,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张锐缓缓地说道:“当然要杀,这些人都是朝廷定了死罪之人,我岂敢私留?”

    “真地?”李伯药怀疑地又问了一声。

    张锐突然笑道:“我就因此险些获罪,更不敢久留他们。你要不信,可以亲自监斩。”

    张锐一提到斩首,李伯药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具具腐烂的尸体,又开始干呕起来。张锐一边为他拍着背,一边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提杀他们的事。你也别多想了,明日我带你去打猎可好?”

    好半天,李伯药才缓过劲儿,虚弱地说道:“我这样儿还能打猎吗?明日一早我就启程会风铃城。”

    张锐也未坚持,说道:“李兄出来已经数月,家中必然十分牵挂,早日回去也好。明日我就送你上路,今日你早点休息吧。”

    李伯药点点头,被张锐搀扶着出了大帐。待张锐回来时,范明和达须等人都在。张锐问范明道:“明日上路的人员都准备好了吗?”

    范明回答道:“一共一万人,都准备好了。”

    张锐又对达须道:“那个林白泉很有些本事,到了营地后你给他一份轻松的活干。如果他有什么需要,你要尽量满足他。”

    “虎哥放心,小弟不会怠慢他的。”达须知道这个事情的经过。三天前,张锐把李伯药灌醉后,取出告密信让林白泉看了一晚上。结果今日,林白泉就能把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这种本事让达须敬佩不已。就是张锐不特意吩咐,他也会暗中照顾林白泉。

    几人正在商议运送俘虏的事情,突听帐外传来许士基声音:“朝廷有使节前来,请殿下出来迎接。”张锐闻言一惊,调查案子的李伯药还没有走,怎么又来派来使节?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祭祀

    汉元795年的第一天,寒风凛冽、天色阴沉。最近几天呼啸的北风似乎将生命凝固,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鸟儿也不敢出来觅食,蜷缩在窝里,巴望着阳光普照的暖和天气。

    一大早,上都四品以上的百官按品级高低,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永和殿外的殿前广场上。这里聚集了官员、仪仗武士上千人,众人垂手肃立,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

    张锐也在队列里肃立。他去年十月接到上京的通知,与刘炯等战区内“功勋卓著”的高级军官一起赶回上都参加胜利庆典。典礼就定在今日,本来今日也是一年一度祭拜凌烟阁的日子,两个典礼加在一起,办得格外隆重。

    早在去年六月,礼部就开始做筹备工作,预备祭品、仪仗,撰拟祭文。张锐很不屑,不过就是一个祭祀仪式罢了,还需要用半年时间来准备,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天还没有亮,他就一直站立在此,觉得异常憋闷,想找人说说话消磨时间,可是看着左右的刘武周和陆柯,纹丝不动、一脸肃穆,如果不眨眼就如雕像一般,张锐知道这里开不得玩笑,放弃了刚才的念头,转而东张西望。

    他还真看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他发现今日满朝文武皆身着冕服、腰佩绶带。张锐从未经历过大典,也没有目睹过官员们穿冕服的样子,觉得特别新奇。

    他自己也穿着这种冕服,只是穿上后没照过镜子,也不知是啥模样,不知是否得体。这种冕服他生平第一次穿,一是因为几乎没有需要穿戴的时候。这种冕服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穿的。按规定,参加最盛大、最隆重的仪式才能穿,比如每年的祭祀仪式。

    二是,张锐嫌这种冕服太麻烦。冕服由衣、裳、冠、履、帽、带、袜组成,它的特点是象蝉一样地头冠、红色的衣服、象田字状的领子、腰佩戴玉、红色的鞋、白色的袜。上衣下裳相连接缝在一起。做中衣缘为黑色。穿戴一次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所以做好后,连试穿地**也没有。

    今日一打量,发现每个官员的衣和带都有所不同。张锐的这套,是比照从二品的冕服制作。衣上有山纹、华虫纹、藻纹、火纹等四种花纹,而太尉的上衣多了宗彝纹、粉米纹,而身为公爵家主的高颖衣上又多黼纹和黻纹。

    而且腰带上由金制成的兽形带钩的样式也不相同。张锐的带钩是一个蟾蜍,太尉的是飞虎、而高颖地是麒麟。张锐是越看越生气,心里骂道,你们都是奇珍异兽。却给老子弄了个癞蛤蟆别在腰里。操!这算什么事儿?

    看着看着,张锐总觉得本队列的军人与别的官员不同,但又一直没有看明白到底哪儿不相同。最后。他无意间摸了摸头,才猛然发现他们与别人不同主要在于头上。别地官员的冠都是戴在发上,而他们这些刚刚从前线返回的将军,都是平头,不可能把冠戴在发上,所以都是用皮绳把冠紧系在头上,看上去很另类。

    张锐更是剃了光头,油光水亮的头上顶着一个高冠。想想都觉得滑稽、可笑,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众人频频把目光投向他。当时他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是自己名气大,朝中大臣都想一睹风采。现在他才明白,敢情那些人是在看笑话。张锐心里盘算,上都这地方可不要久呆。不然光是这些无聊的祭祀仪式,就把自己变成小丑了。

    上午八点。同乐进入永和殿。百官按照次序开始进入大殿。看着缓慢前行的队伍,张锐又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他已经接到通知。前线返回的将军们最后才能进入。他心里又开始不平衡起来,心想,老子们在前线拿命拼,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被安排到最后才能进去,分明是歧视武将。

    直到轮到他们进去地时候,张锐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别人的一片好心。这时,从殿内出来一个太监,亮着尖锐的嗓子高声宣布:“东郡王子刘炯、太平侯史万岁、东昌侯元景山、武勇伯张锐、犍毅伯刘武周、骁勇伯陆柯、平毅伯杨英觐见。”

    张锐心情异常舒畅,自己排名第四,高过了刘武周等人。进入大殿后,在百官地注视下缓步而行。现在他才明白,让他们最后进来,是皇帝给了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正在得意,他又看见两旁的文武都在抿着嘴笑,顿时好心情又变坏了。心想,过了今日,老子又有新话题让这些人嚼舌头了。

    “臣刘炯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领头走到大殿中间的刘炯停下脚步,用大礼参拜同乐。后面的人,也都停下脚步。只有张锐还以为要走到大殿前面才会行拜礼,一时没有收住脚,身体撞到史万岁地背上。撞得史万岁一个踉跄,如果不是张锐反应快扶了他一把,史万岁差点摔倒在地。

    史万岁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话,接着在元景山后面,开始行跪拜礼。张锐正在尴尬之时,忽听旁边有人轻笑,侧目偷眼看去,见高鸿在笑。心中大怒,这小子居然也能站在朝廷地中央部分了,他凭什么升迁得如此快速?肯定是他老子安排的,奶奶地,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正在腹诽着,身后地刘武周推了他一把,张锐知道轮到自己拜见同乐了。他慌忙跪下,行了五拜三叩头大礼。礼毕起身后,张锐正想挪出地方让身面的刘武周参拜,只听见上面传来同乐的问话声:“爱卿,朕听说特安达在黑兰城向卿投降了,可有此事?”

    因距离远,加之同乐的说话声不算大,话音传到大殿中央时,已变得很微弱了。幸亏张锐的听力不错。还能把话的意思听明白。张锐用洪亮地声音回答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此人现在何处?”

    “回陛下,特安达下令归降之后,便放火自尽了。”

    同乐感叹道:“此人虽是叛匪,却还有些勇气。”

    张锐道:“此人很有本事。是伪朝第一战将。”

    同乐笑道:“叛匪的第一战将,遇到咱们的第一猛将,也只能选择投降。爱卿,听说黑兰城一战,你们打得很辛苦,下来后能与朕讲讲吗?”

    张锐恭敬地回答道:“臣遵旨。”

    只聊聊数语,让所有地大臣都知道同乐是多么恩宠张锐。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一些人则嫉妒不已,还有一些人露出不屑的神色。张锐见之,知道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此后同乐的问话,他不再插嘴,皆由刘炯等人回答。

    一番问话后。主祭刘出列提醒同乐拜祭地时间快到。同乐起身,率领百官前往凌烟阁祭奠。凌烟阁设立在皇家宗庙旁边,也在外朝范围内,步行既可到达。不过张锐却发现同乐出了大殿之后,便坐上了步辇。

    张锐心中大惊,他知道如果不是实在不能走动,同乐是绝不会坐辇去参加祭奠。心想,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虚弱到如此地步。可能时日不多了。如果同乐驾崩,新主年幼而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来到凌烟阁外的广场上时。张锐发现陆后携着几个皇子,正在等候着。张锐见其中一个皇子穿着远游冠服,便知道他就是世平太子。太子虽然努力保持着仪态,可是张锐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恐惧。

    张锐摇摇头,心里叹息。他今年只有九岁。看见如此多的大臣,肯定会惊慌。如果同乐能坚持到他十六岁的时候再驾崩。他的能力、经验和智慧才有可能胜任一国之君。现在这个样子,哪儿有威信制服众臣?

    祭祀仪式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古代,与保土卫疆是同等重要的大事,丝毫也马虎不得。为此今日同乐穿的是通天冠服,是天子之最隆重朝服。陆后穿地是衣,为皇后受册、谒庙、朝会时穿着第一礼服。

    仪式的程序非常繁琐。昨日张锐就与前线返回的将军们前来演习过礼仪,礼部地官员们唯恐他们这些粗鲁的军人扰乱仪式的正常进行。通过一日的演习,张锐也能照着规矩做。

    因凌烟阁内地方小,只有同乐和皇家亲属以及朝廷重臣入内,张锐也只能随着大伙在外面参拜。中午十二点,随着主祭刘一声令下钟鼓齐响,鼓击九通,金鸣九下,表示宣告祭祀正式开始。接着宫廷乐队演奏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受胙、撤馔、送神等均歌乐章。

    三十九位礼部执事,在外面同时传达主祭刘的话,以便外面的大臣都能听指使行动。仪式为前后行三跪九叩首礼,中间三献、读祭文。

    第一通参拜礼毕,就是敬献供品。祭品陈设为,御祭紫降香、沉速香、绫寿币各一;祭器为爵、俎、登、、、簋、笾、篚、等四十一件;祭品有羹、黍、稷、稻、豆、梁等谷、豆类九十九种;枣、李、桃、核、杏等干、鲜果九十九种;人参、罗汉果、灵芝、苁蓉、银耳等鲜活中草药九十九种;牛、羊、豕、鹿、鱼等牲畜、鱼类二十六种。

    张锐心想,还真要提前半年准备,要不临时还真找不齐全这些什物。这些什物不知最后怎样处理,是一直摆放在这里烂掉,还是过后就拿回去食用了?如果是任凭其烂掉,可就太浪费了,不如拿去救济贫困的黎民百姓。

    第二通跪拜之后是主祭读祭文。祭文是礼部的数十位官员拟定,然后交与内阁和皇帝审议。内容很长,但很空洞,张锐觉得叽叽喳喳念了半天,居然没有听明白。不是他地学问不好,而是祭文上说的根本与今日的祭祀没有多少关系。这举行地胜利祭祀典礼,关孔子、老子鸟事儿?也要把他们的语录翻出来念?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讲讲将士在平叛中的英勇事迹。

    第三通跪拜之后,主祭刘出来把祭文焚掉,据说是烧给先祖们看。然后就是官员们进香,张锐很想入内进香。因为他一直就梦想进凌烟阁看看圣祖和四十八英豪的画像。可是心愿最后没有达成,在一名执事的引导下,他只能把香插到门口一座大鼎中。

    又在一片鼓乐声中,张锐怀着沮丧地心情结束了这次地祭奠仪式,随着大队人返回永和殿。路上众人也不像刚才那么庄严,可以相互说说话了。杨英眨着眼睛问张锐:“第一次参加祭奠有什么感想?”

    “累!”张锐言简意赅地回答。

    杨英笑道:“今天就叫了累了?明天的祭拜英烈仪式,后天地祭天仪式,大后天是祭地仪式,你可怎么办?”

    张锐夸张的用双手蒙着脸,叫道:“老天爷啊,还叫不叫人活了?早知道,我装病也不回上都。”

    刘炯说道:“无锋啊,祭奠仪式比起打仗来,也不算辛苦。你连打仗都不怕,还怕祭奠仪式?”

    张锐咬牙切齿地说道:“下官宁愿连战十场,也不愿意参加一次仪式。”他的这番话,把周围的几个将军逗得哈哈大笑。

    杨英道:“累了一上午,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等会儿咱们去江海轩吧,由下官请客,怎么样?”

    张锐一听大喜,道:“那敢情好。我早听说江海轩美味甲天下,就是一直没有去吃过。今日由你请客,自然要放开肚子猛吃一顿。”

    说罢又对刘炯等人道:“不吃白不吃,大家都去,谁也不能不去。在前线数载,咱们几乎就没有喝过酒,今日敞开肚子痛饮一次,不醉不归!”刘炯等人都点头同意。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几人正准备动身,不料一个太监来到近前,说道:“陛下有旨,赐宴从前方回来的将军们。请各位将军,随下官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选

    用罢午膳,同乐顾不得休息,立即起驾赶往凌云阁,准备召见刘炯、张锐等人。半道上,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朝杜衡禀报了几句。杜衡走到同乐身边,轻声禀道:“丞相在御书房外请求见驾。”

    “就他一人?”同乐眯眯缝着眼睛斜靠在步辇上。

    杜衡回道:“只他一人。”

    一丝不悦之色在同乐脸上闪过:“他明知朕下午要召见前方回来的将士,还偏偏这个时候来打岔。”

    “陛下,丞相求见必有要事。依臣之见,陛下还是见见他。”杜衡小心翼翼地劝道。

    “也罢,去御书房。”同乐很不情愿,不得已还是要先去见见高颖。

    到了御书房,高颖弓着腰从外面进来,正要行跪拜礼,同乐开口道:“免了吧。”高颖刚站直身子,同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卿有何事要奏?”

    高颖低着头没有作声,同乐会意,一挥手,屋内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悄然退下。

    关好门,高颖奏道:“臣今日来,有两件要事奏请陛下。”

    “说吧,朕听着呢。”同乐知道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端起桌上的松花翡翠杯抿了一口茶,背靠在椅背上,摆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臣要奏的第一件事,是武勇伯张锐私留俘虏一案。”

    同乐闻之眉头紧皱,道:“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又提它做甚?”

    高颖像是没有察觉同乐话语中的不快,接着说道:“臣觉得这个案子尚有疑点,不应草率结案。”

    “疑点?有哪些疑点?”同乐更加不悦。

    “第一,告发信明明是文旌宇和宋金刚所写,可李伯药的调查报告上却成了一名叛匪为了陷害张锐所为,这不符合情理。”

    “李伯药已经说明了那是叛匪模仿文、宋二人的笔迹。伪造的告发信。他叫叛匪又写了一遍告发信,朕已过目,笔迹跟第一封信一模一样。所以,这分明是叛匪为了折损我大将,而造谣生事。”

    高颖摇头道:“陛下。世上哪有模仿得如此逼真的笔迹?臣非但没有见过,就连听说也没听说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李伯药为何不将他带回上都?”

    同乐有些烦躁不安,压了又压心中地怒火,才道:“李伯药不将那人带回上都,是因为张锐要处死他。”

    高颖语气强硬地道:“张锐心中倘若无鬼,为何要急着处死那人?”

    “你怀疑李伯药包庇张锐私藏战俘,还与张锐合谋作假,欺君犯上?”同乐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这真是臣要说的第二点,派李伯药去调查此事。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臣后来得知李伯药与张锐是帝大同学,并且关系密切,由他去调查案子难保公正。”

    同乐道:“你无凭无据怀疑他人。是丞相所为吗?”同乐此刻非常后悔当初同意高颖任丞相。高颖心胸太狭隘,当御史大夫还勉强合格,但绝不适合当丞相。前段时间,太尉也无意间流露出有推荐不当之意,可见他也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可高颖没有注意同乐的情绪,仍喋喋不休地奏道:“正因为身为是丞相,所以臣更要政律清白,绝不能容忍出现违犯国法军规、徇私舞弊之事。这个案子。臣建议重新派人调查。”

    同乐不耐烦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责令虞世基再派人调查好了。”

    “不妥。”高颖反对道,“臣建议。调查人员应由吏部指派。”

    他地这番话,犯了忌讳,同乐呵斥道:“调查案子应由监察院负责,什么时候轮到政务院来管?如果这些事情都由政务院管理,你管理的事务是不是也太多了?朕知道你与张锐有仇。但也不能如此刻薄地对待他。办理公事不能掺杂私人恩怨。丞相应该有丞相的度量。”

    高颖脸色骤白,声音有些颤抖:“臣与张锐没有私仇。臣所做的是秉公办事。”

    同乐冷笑道:“张锐曾两次殴打你的次子,可有此事?”

    高颖没有想到同乐会说出这事,猛吃一惊,急忙解释道:“皇上明察,确有此事。不过那是后生们的私怨,并未影响为臣公正处事……”

    同乐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解释,严厉地说道:“你不用再解释,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朕在你提案要调查张锐时,就已经明白你的打算。当时朕同意调查,一是相信张锐是清白的,查不出什么问题。二是,希望你能自己醒悟,放弃私怨。可你揪住此事不放,已经结了案还要亲自派人调查,到底为了什么?你的所作所为,甚令朕失望。”

    高颖诚惶诚恐,跪下谢罪道:“臣一片忠心,往陛下明察。”

    同乐用手指着自己头上戴冠冕延上,挂着一串串地玉石珠子问高颖:“卿可知这是何物?”

    高颖虽不明同乐问话之意,还是老实地回答道:“这叫旒。”

    “旒有何用?”同乐又问道。

    这下可把高颖问住了,他从来没有细想过旒的用处,更没有了解过旒的用途,只能老实回道:“恕臣鲁钝,不知其中含义。”

    同乐说道:“记得朕七岁地时候,老师给朕上第一堂课时,曾问朕旒有什么作用。”

    高颖知道同乐所说的老师是宇文护,他自己也曾拜宇文护为师,但从未听老师解释过旒作用,心里好奇便恭敬地道:“请陛下指教。”

    同乐缓缓地说道,仿佛在追忆以前的时光:“朕当年回答不出来,老师解释道,挂旒的目的是提醒天子,对待臣子要宽容,谁能没有过失呢?该闭一只眼的时候就闭一只眼,象隔着帘子看人一样,不要总是明察秋毫。所以才有视而不见的说法。”

    接着同乐又指着冕到耳朵的地方各挂有地一块玉道:“老师还说,这个叫充耳,所以也才有充耳不闻的说法。为帝者在适当的时候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才能体现出君主地宽厚。老师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他的话朕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所以你所做的一些事情,我也就不再深究了,权当没有听见。望卿以后,不论对何人何事,都保持一颗正直坦荡之

    高颖提议调查张锐,本不是为了私怨,但同乐认定他是因为高鸿两次被打而在报复。他一时也找不到解释的理由,情急之下脸色变得通红。同乐见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过了好一会儿,同乐见高颖没有说话,于是问道:“卿还有何事?”

    高颖才像是被突然惊醒,顿顿了说道:“今年太尉任期已满,理应在内阁中讨论新任太尉地候选人。”

    同乐问道:“卿可有建议地人选?”

    高颖回道:“依臣之见,贺弱弼可当此重任。”

    同乐闻言面露怪异之色,稍停了一下,又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高颖一直趴在地上埋着头,没有看见同乐地神色:“贺弱弼是我朝公认的名将之一,在第一次平定突忽之乱时,立下汗马功劳。此后又担任过近卫军统领、枢密院参议长等职务,有功勋、有能力,除他之外,臣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接任太尉一职。”

    同乐懒懒挥手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了,容朕考虑考虑再说。现在西部叛乱大体已经平定,但仍有不少叛匪余孽在作乱,一切等局势稳定,战区撤销后,再详细商议。”

    “是。如此,臣告退了。”高颖也知道,换太尉是大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决定下来的。今日对陛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够了。要禀告皇上的事已经完必,当即告辞。

    他退下后,同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前些时候,太尉就曾经上过一份表章,说叛乱已经结束请求其退休。当时同乐也考虑答应太尉的请求,可是御史大夫虞世基的一个报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虞世基的密报中说,太尉将要退休之事传出后,朝中的一些大臣开始四处串联,准备接任太尉之位。其中贺弱弼表现得最为积极,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出入各大臣的府邸。据查,一周内,他曾四次去丞相府。

    杨坚是文人出身,虽说当了十五年太尉,同乐却能放心。而贺弱弼是军人出身,虽说有功勋、有能力,但性格较为急躁。同乐清楚自己的身子,能再坚持一年两年就算不错的。自己在位,贺弱弼还不敢放肆,但如果自己驾崩,恐怕他很难服人管教。

    虽然杨坚有时也会与自己有不同意见,但他是出于一片公心,而且态度也很温和,一旦发现是他错了,立即就会改正。这样不骄不躁之人,才是理想的辅佐幼主的太尉人选。可惜啊,祖宗的制度不能违背,不然他是绝不会同意太尉退休。

    不过他也下定决心,在找到合适的人选前,杨坚不能离职。现在他还能以战事未完全结束为由,堵住那些迫不及待地想谋取太尉之职的人。目前他已有了初步的人选,今日召见从前线返回的几位将军,就是想考察一番。

    同乐默默地想,但愿你不要令朕失望。

第二百三十八章 测试风似刀

    午后,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凌云阁,把这座白色的建筑染成了金色。凌云阁又名凌霄阁,位于皇宫殿群后部的灵山上,楼高七层,外形像一只镬,加上山的高度,它一落成,就成了京城内最高的建筑物。

    最近半年,同乐时常驾临凌霄阁。每次来,他都会叫人把自己抬到阁楼的最顶层。在那里,他能居高临下俯瞰整个京城,注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心脏。他幼年的一个心愿,登基之后要巡视整个帝国国土。现在看来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了,以前是叛乱不止,他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心愿,现在叛乱结束,他的身体又吃不消长距离的旅途颠簸了。

    即位后,他的心愿是让帝国重现鼎盛时期的辉煌,让自己成为一代明君留芳千古。在他的努力下,他的心愿正在一步步接近。他有把握只需二十年,心愿便能达成。可惜当成功就摆在眼前时,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最近一年,他感觉这个心愿仿佛咫尺天涯,近在眼前却始终够不到它。

    他最后的心愿是伯安死后才萌生的,从那时起,他就祈祷自己能够看着世平长大**,并且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位继承者。可惜这个心愿,由于身体不佳的缘故也极有可能达成不了。他常想,这也许就是天意,是上天不给他达成心愿的机会。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惧怕任何人,却斗不过天。如果这些全是命中注定,他只能认命了。

    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活着就应该珍惜每一天的时光。所以他更加喜欢在高处眺望上都城。望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他心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自己是世界上最大帝国的君主,是世界上最大城市的主人,这里地一切人和物品都可由他操控。

    “如果能永远拥有。该多好。”同乐眯着眼躺在步辇上,充满了对生命的留恋。

    “臣刘炯拜见陛下。”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凌云阁外。刘炯以及被召见的将军,正在道旁跪拜。

    “各位爱卿,请起。”同乐微笑着让将军们免礼。

    进了大厅,同乐下旨赐座。刘炯等受宠若惊,都知道能在皇帝前面入座的,不是德高望重地学士,便是王公世家的家主。除此之外,即使是三公九卿,大多数情况下也要站着回话。故此。刘炯等百般推辞,不敢入座。

    谦让再三,最后还是张锐首先谢恩入座,还劝其他人道:“陛下念我等在前线拼杀数载,故此赐座,我等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厚意。”刘炯等见同乐微笑点头,才赶忙谢恩,警身侧坐。

    待众人坐定。同乐问刘炯:“刘爱卿,将士们为了国家社稷在外征战数载,万分辛苦。朕打算近期撤回一到两个军团。卿认为如何?”

    刘炯答道:“回陛下。虽然叛乱已结束,但臣认为眼下还不宜撤回部队。”

    同乐含笑道:“讲讲卿的看法。”

    “是!臣认为,要等朝廷任命的各地官员都上任,再由兵部组建各州府的预备役部队后,部队方能撤回。如若不然。臣担心贼寇死灰复燃。”

    同乐又问道:“依卿之见。还要多久才能撤回军团?”

    刘炯回答道:“至少还需要半年时间,而且部队不能一下都撤。最好是一个军团,一个军团陆续撤回内地。这样算下来,明年年初,在西部的军团应该能全部撤回。臣已经起草了一份撤军计划,刚交予内阁。”

    从问话中,同乐感觉刘炯不错,心里又给他加了不少分。转过头,又问史万岁道:“卿认为,在西部,还需留几个军团?”

    史万岁答道:“臣认为,至少需要两个军团长期在西部驻守,一个驻防在乌河城堡到临洮城堡一线,以防鲜卑。另一个驻扎在新罗、度信以及北波斯的各军事堡垒中,以防叛匪反复。”

    “留两个军团驻守西部?将士们离家数载,都盼望回家与亲人相聚。如果留下两个军团,那么,留下的军团,将士的士气必定大受影响,卿觉得该如何解决?”

    “臣认为,应从内地再调两个军团去西部。以后每隔三到四年,轮换一次。”

    “卿地办法虽好,但轮换一次需要耗费大量的军费、物资。前几年,国家向民众征集不少军费,现在叛乱结束,捐款就会停止。停了捐款,以后就没有多余的军费来负担这笔开支,卿认为该如何处理?”

    “这……”史万岁从未考虑过这方面地问题,同乐的问话,把他问住了。想了想,最后史万岁回道:“这些应是陛下和内阁大臣们决定的事情,臣不敢擅言。”

    同乐笑道:“朕与卿只是随便聊聊,不必有所顾虑。”说完见史万岁还是答不出来,又对众人道:“各位爱卿,都可以讲讲自己的看法。”

    在场的几位将军,相互对望了几眼,都没有作声。同乐见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过了好几分钟,张锐开口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同乐道:“朕已说过,言者无罪。无论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那么臣就大胆说了。臣的想法是,以西部之人为基础,成立一个新的军团。这个军团就长期驻守在西部,负责边境地区和西部数州的安全。”

    张锐说完之后,不仅刘炯等人大惊失色,连同乐也露出惊讶之色。以前帝国地主力部队,也招收新州人,只是数十年突忽第一次独立时,有许多西部籍将士临阵倒戈。致使帝**团遭受重创。打那以后,帝国便改变了政策,不允许新州人再加入帝国的甲等和乙等军团。这些情况,张锐不应该不知道,但他怎么还敢提出由西部人组成军团的建议?

    众人愣了一会儿。刘炯出言反驳道:“无锋,你地建议不妥。几十年前的沉痛教训,不能不谨记。”

    张锐道:“殿下,属下曾研究过几十年前地那次倒戈事件,发现西部籍将士临阵叛变是有其他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同乐好奇地问道。

    张锐扳着手指,有条不紊地答道:“一,当年新州籍将士加入帝**团,得到的优惠政策与老州将士相比相差甚远。如比,老州将士在服役年满之后,每人能得到数百金币地退役金。而新州将士只能得到数十枚金币。同在一个部队服役,差距太大,新州将士肯定心怀不满。”

    “二。老州籍将士歧视新州籍将士,有地部队甚至还发生殴打新州籍将士地事件。后来这些案子也没有得到公正地处理,进一步激起新州籍将士的怨恨。”

    “三,当年叛匪控制了一部分新州籍将士的家眷,许多将士是为了家人的安全,才被迫投敌。其实,这些被迫投敌的将士,士气非常低落。他们并不想拼命与我军作战。只是后来朝廷下达了红色讨伐令,那些将士绝了后路,才坚定了反叛的决

    张锐说完后。同乐兴趣浓厚地问道:“那卿又如何能保证,由西部人组成的军团不会再反呢?”

    张锐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很简单,臣刚才分析他们反的原因,只要针对这几个原因调整政策,他们就不会再反。第一。保证这个军团与帝国其他军团一样的待遇。第二。保证绝大多数将士由西部人组成。第三,为了以后不再发生叛匪利用家眷威胁将士地事情。可以规定军团只招特定的族人或是地区的人。比如以招利西人、北部族、亚和族为基础,在加上西部最出产战士地兰城郡人。我们可以安排一些预备役部队驻扎在上诉地区,专门负责保护军团将士的家眷,让将士们能安心服役。”

    同乐听罢没有立即表态,元景山问道:“编制新军团,不仅耗钱、耗时,而且部队的基本骨干必须要由有经验的将领和老兵组成,否则即使军团编制起来,也是毫无战斗力的。倘若想达到如你的要求,大部分将士都必须是西部人,那么几乎是不可能编制一个有用的军团。至少四到五年之内,无法上战场。”

    同乐闻言把目光又集中到张锐的身上,看他如何回答。张锐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先招收组建军团地骨干,把这些人放到一个或者两个军团内实习两到三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充分地了解和掌握自己以后的职责。等他们合格之后,再正式成立新的军团。”

    同乐道:“这样做,军团编制好了也至少需要五年时间。”

    张锐笑道:“臣赞成统帅殿下提出在西部留两个军团地建议,这样做的好处,一,可以保证西部的地区的安全。二,可以给新编军团骨干人员的锻炼机会。臣从未说过能在短期内编制出一个甲等军团,用五年时间,编制一个能随时能作战地军团很不错了。而且据臣所知,朝廷负责两个军团在西部五年地军费还是有的。”

    张锐地一席话,让同乐感受颇深,以前认为张锐只是一员猛将,直到今日才展露峥嵘。刚才的提问,都是太尉应该考虑的问题。同乐没有想到测试的结果,居然是张锐最合适太尉人选。

    同乐在心里暗自叹息,可惜张锐太年轻,如果他已年满四十该多好。现在即使知道他是合适的人选,也不能让他当太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冷语伤人

    一番测试后,史万岁、元景山基本被同乐排除在太尉的名单之外,他俩指挥部队征战尚可,但缺少做太尉的心智。张锐的出乎意料的表现虽合同乐的心意,但太过年轻、资历不足,也不合适。所以,同乐心目中只剩下两个候选人,一是西部战区统帅刘炯,一是近卫军统领杨素。但刘炯今日的表现,同乐也不太满意。

    按出身,刘炯是现任东王的弟弟,由于东王无子嗣,所以他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同乐完全相信刘炯出任太尉后能披肝沥胆辅佐世平,绝不会欺压幼主,可是刚才一番测试,同乐了解到刘炯对政策性的问题缺乏决断力。太尉需要考虑的问题,几乎都是治国之策。扰外必先安内,刘炯再赤胆忠心,倘若缺乏处理朝政大事的决策能力,不能辅佐幼主治理国家,同乐怎敢放心地把幼主交给他?

    按军事能力,扬素比刘炯强,是当今公认的四大名将之一,而且文武双全。这些年杨素担任近卫军统领,表现得谨言慎行、兢兢业业,没有出现过丝毫差错,而且,对所有皇室成员都谦恭有礼,深得人心。从这点上看,同乐判断他也不是欺压幼主之人。

    但扬素也有令同乐担心的方面。一是,扬素虽号称文武双全,但他的文只是指文学方面的造诣,政务处理能力也未可知。二是,扬素在同乐心目中的个人名誉不佳。他年轻时放荡不羁,常干出一些荒唐之事。曾经为了争夺一名妓女,就和他人拳脚相争。而且他的夫人是个出了名的悍妇,不守妇道,还曾经诬告过杨素。宇文护在世时曾对同乐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和家人都约束不了。又怎能治理好国家?同乐深以为然,所以对扬素能否胜任太尉之职没有把握。

    太尉的人选一日定不下来,同乐就一日不得安心。今日测试的结果,太令他失望,心情越发烦躁。为了缓解心中的郁闷。同乐又想登凌云阁。他邀请在座地将军一同登楼,刚刚把意思道出,张锐喜出望外地说道:“臣在帝大读书时,就梦想有一天能登上京师的第一楼眺望上都。今日陛下能全了臣的心愿,实是圣恩浩荡。”

    同乐闻之心喜,露出了笑容。他正想命太监抬自己登楼,就见张锐跪下道:“臣愿背陛下登楼。”

    同乐出于一片好心谢绝,并指了指小太监们说道:“爱卿乃国家栋梁之才,哪能做这等低贱之事。有他们抬朕登楼即可,爱卿只需伴在左右。”

    在场的将军们都以为张锐只是做一番样子。也没有打算真的背皇帝上楼,没有想到张锐胆大包天地说道:“臣认为陛下之言不对,当改之。”

    刘炯等人惊得面无人色。如果要较真,凭这句话就能定张锐大不敬之罪。扬英也暗地为张锐捏了一把汗,心道,兄弟,这是在跟皇帝说话,你难道说之前不先经大脑考虑考虑,这样放肆地话,你也说得出口?

    余光一瞄。果然见同乐沉下脸来。杨英心里更加着急,盘算着该如何为张锐解释。他哪知道,同乐的不悦之色全是装出来的。其实是想逗逗张锐。同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严厉:“朕所言有何不妥?”

    在场之人见同乐发怒,更加显得惴惴不安,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张锐却没有半分畏惧,从容地回答道:“陛下乃天之子,主宰世间万物。臣等都是您的奴仆。奴仆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之事。也是最大的荣耀,陛下怎能说成是在做低贱之事呢?所以臣认为陛下刚才之言不妥。”

    “哈哈……”同乐闻言放声大笑。郁闷情绪一扫而空。心道,这个张锐说出来的话,总是令自己感到愉快。如能把他留在身边该多好,也许近卫军统领之职很适合他。不过他要当这个职务,就得调扬素走。调杨素,也就意味要升迁他,现在唯一合适的空缺就是太尉。涉及到太尉的任用,同乐又谨慎起来,所以想把调张锐到身边的想法,也不得不暂且放一放。

    张锐说罢,见同乐开怀大笑,更是大着胆子跪到他面前,背过身去,恳求道:“陛下,请赐予臣最大地荣耀,服侍陛下登楼。”

    同乐不顾杜衡的劝阻,趴到张锐背上。张锐背着他站起身来,问道:“陛下,臣脊背平否?”同乐趴在张锐的背上,觉得如同趴在一张大软床上非常舒服,说道:“在爱卿地背上,比在软榻都舒服。”

    张锐一边走,一边说道:“只要陛下喜欢,臣愿意天天侍侯陛下。”

    同乐玩笑道:“那么从明日起,爱卿就专门来背朕可好?”

    张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臣谢恩领旨。”

    同乐大笑道:“卿虽愿意,但朕也不能为了贪图享乐,就让威震四方的大将来做这些小事。爱卿只要能为朕守住一片疆土,就是最大的功劳,也是对朕最大的忠心。”

    张锐飞快地答道:“臣发誓不会令陛下失望,绝不会丢掉一寸帝国的疆土。”两人边说边笑,往楼上而去。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几位将军,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现在才明白张锐为什么能讨皇帝欢心,而同乐为什么会对他恩宠有加。陆柯暗道,我早知道他巴结皇帝有一套,但直到今日方才见到他用的方法。不过这种讨皇帝欢心的方法看似简单,却非什么人都能用。有地人,能说而不能做;有的人,能做又不能说;还有的人,即使能说能做,恐怕也被看做别有用心而适得其反。张锐巴结皇帝火候拿捏得正好,当然能博得陛下地欢心。

    张锐背着同乐,健步如飞,刘炯等人紧赶慢赶,也落后很远。等他们气喘吁吁地登上到顶楼时,正听见张锐对同乐说:“臣这些年在外征战,就是为了国家能安定繁荣。今日见到上都城美丽如昔,臣甚感欣慰。臣相信,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也会感到欣慰的。”

    同乐龙颜大悦,对才上来的刘炯等人道:“各位爱卿,快来看看上都城的美景。”

    刘炯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臣已有十年没有欣赏过上都地景色,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同乐一手拉着刘炯,一手指着远处地一处建筑问道:“今日,朕帮卿回忆。爱卿看那个地方,可记起来是什么地方?”

    刘炯仔细看了看,回答道:“应该是翰林院。”

    同乐笑道:“爱卿好记性。”接着又问了几处地方,刘炯都一一答出。最后同乐指着一处高大的楼阁,问道:“爱卿可知那个地方为何地?”

    刘炯左看右看,觉得印象里十年前那里并没有楼阁,于是摇头称不知。同乐又问众人道:“各位爱卿,有谁知道?”

    又是张锐抢先回答道:“臣知道。”

    “哦?”同乐略感惊诧,问道:“既然爱卿知道,那就说来听听。”

    张锐笑道:“臣虽不知那个阁楼地具体名称,但却推测出它的主人是谁。”

    同乐更加好奇,道:“那卿就说说它是属于谁的?”

    “属于陛下。”

    同乐没有公布他的答案是否正确,又问道:“爱卿怎知它是朕的产业?”

    张锐回答道:“臣数过那楼阁的层数,一共有九层,比凌云阁还高两层。如果凌云阁不是修建在灵山上,恐怕上都第一高楼的称号已经让位了。如果这个楼阁不是陛下所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胆大包天私建如此高楼?所以臣猜测它是属于陛下的。”

    张锐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刘炯、史万岁、元景山纷纷点头称是。刘炯还拍着额头连声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

    只有陆柯和扬英没有出声,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楼阁真正的主人是谁。陆柯在张锐说出答案后,便奇怪地抬头去看他,因角度的关系,他正好看见同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突然间,他明白了张锐这样回话的目的,背心猛地冒出冷汗。心道,这小子真是杀人不见血,这么阴狠的招数他也想得出来,以后我要多加提防,不然很可能到死都没弄明白是怎么死的。

    扬英没有他想的明白,只是非常纳闷。因为他明明记得昨日与张锐闲聊时曾无意间提到过那个阁楼,可张锐为什么要把它说成是皇帝的呢?杨英疑惑地盯着张锐,心道,是我还不够了解他,还是他变得太快,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张锐?

第二百四十章 差距

    出了皇宫,杨英便带着张锐等人去江海轩小聚。张锐今日情绪颇佳,席间谈笑风生,把气氛搞得很活跃,不知不觉一顿饭下来天色已暗。散席后,杨英、陆柯与告别众人,然后前往太尉府。他俩在上都本来都有自己的宅子,但这次回到京城后,一直住在太尉府。

    路上,陆柯带着微微的醉意对杨英说道:“今日,你的兄弟可出尽了风头。”

    杨英不知他所指的真正含义,含糊其辞道:“我早说过他是有才之人,可是大家以前都不相信,今日就他能答出问题,自然令陛下欢心。”

    陆柯道:“陛下的提问,我也能回答出来。不过我知道,陛下的问题主要是针对刘炯、史万岁和元景山三人,所以我没有出声。”

    杨英一愣,问道:“你怎知陛下是向三位统帅提问?”

    陆柯笑了笑,解释道:“岳丈大人就快退休,他老人家空出来的位置,需要合适的人接替。从陛下今日出题考察他们,就知道陛下还在考虑太尉的人选。所以,这个题目并不是考察我们的,无需我们作答。”

    听了陆柯之言,再回想今日皇帝召见时流露出的神态,杨英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以智将自诩的姐夫今日在召见时一直沉默不语,原来他看出了陛下的心思。转而又问陆柯道:“你的意思是张锐今日即使对答如流,也不可能成为太尉的人选?”

    “对!”陆柯点头道:“张锐、你、我,还有刘武周都太年轻,在朝中的资历太浅,难以服众,陛下不会放心委任我们这个重要职务的。”

    “依你之见,谁的希望比较大?”由谁接任太尉。会直接影响他今后的前途,杨英很上

    “依我之见,满朝文武,只有三人有这个资格。一是贺若弼,二是刘炯。三是杨素。”

    杨英满心希望杨素能接任父亲地位置,其次是刘炯,最不希望的是贺若弼当太尉。陆柯不是外人,他便无所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贺若弼孤傲,他不合适当太尉。”

    “放心,他在三人当中希望最渺茫。”

    杨英半信半疑道:“我曾听父亲说过,高丞相这一段时间与贺若弼走得比较近。如果丞相出面推荐,陛下也许会给他面子。”

    “高颖?”陆柯呵呵地笑出声来,说道,“他能不能继续当他的丞相还成问题。陛下哪还听他的话。他不出面推荐贺若弼还好,一旦他出面推荐,贺若弼必然会被陛下从人选中排除掉。”

    杨英越发疑惑。问道:“此话怎讲?”“今日张锐告了高颖一状,陛下即使不免除他地职务,从此也不会再相信他。你想,陛下不信任的人出面推荐的人选,陛下能放心吗?”

    “你说今日张锐告了高颖?我咋没听见?”杨英非常疑惑,今日张锐一直与他们在一起,并没有与陛下单独相处过,没有听到他向陛下告谁的状。姐夫为何这么讲呢?

    “今日,陛下问的那座楼阁,你可知它是谁家的?”陆柯见杨英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张锐告过状。心想,张锐放冷箭的手段真是高明,不服不行。他告状不着痕迹,不仅旁人不容易察觉他的本意,就连皇帝也认为他是无心之言。不认为他是有意中伤别人。在这方面。自己可比不上他。

    经陆柯点拨,杨英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说张锐故意说丞相的坏话?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听说前一阵子朝廷派人去调查张锐,是丞相提出来的。一定是他知道这事,所以报复丞相。这小子瑕疵必报,以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得罪了他,不然以他地心机,吃亏的一定是你。”

    对陆柯的忠告,杨英不以为然。张锐与自己没有厉害关系,自己不去害他整他,他也不会阴损自己。杨英一直不相信张锐会干出私藏俘虏之事,见陆柯提起,便说道:“我与张锐相交多年,他是什么样地人我最清楚。他哪能干出违法的事?高丞相捕风捉影怀疑他、派人调查他,故意与他过不去,难怪他心生怨恨、伺机报复。”

    陆柯则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道:“无风不起浪,这事我看多半确有其事。而且很可能刘炯也参与了此事,不然钦差到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刘炯为什么会频频招张锐去风铃城?”

    杨英不置可否,觉得陆柯这样分析是因为不了解张锐,又为张锐辩护道:“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钦差没有查出真相?我想即使他想干,他的部下也不会都跟着他一起干,毕竟这是欺君之罪。”

    陆柯笑道:“正是他的部下有人告发才会引起朝廷的调查,我听说有游骑团中一个营长叫宋金刚,在钦差到来之前被指控有罪,被判了刑。我猜想,张锐必定提前探听到了朝廷要调查他地消息,而且知道是谁告的秘,所以先下手为强,把告密者给解决掉。”陆柯虽然并不知到事情的真相,但猜得**不离十。

    杨英对张锐地信心也被陆柯的推理动摇了,喃喃自语道:“张锐为什么会这样做?”

    “从他开钱庄之事,我就看出他是一个贪财之人。你想,眼前摆着上百万金币,他能不动心吗?”陆柯知道,不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当初争取处理战俘的机会对大家来说都是均等的,可谁都不愿主动请缨。只有张锐去争取这个认务,可见他那时就打好了小算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光没有张锐看得远,脑筋没有他转得快了。白白失去挣大钱地机会。

    杨英听到能挣上百万金币时,心里释然,同时脸上也露出羡慕地神色。换成是他,也愿意为百万金币冒一次险。照此推理,张锐多半也禁不起这种巨大的诱惑。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太尉府。看门地家人禀告说,太尉还没有休息,正在大厅等着他们。两人匆匆忙忙赶到大厅,果然见太尉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行过礼,太尉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今日陛下召见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事情?”杨英一五一十地把在凌霄阁地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张锐告丞相的事情也不隐瞒。

    杨坚听罢,捋着长须问陆柯道:“贤婿。为何没有听见有的你说话?难道今日你一直没有吭声吗?”

    陆柯恭敬地回答道:“皇上在考察太尉的人选,小子怎敢多言?”

    太尉叹息道:“你素来聪明,怎么今日却犯了一回傻?”

    陆柯不解。问道:“请大人明示。”

    “你明明知道皇上是在借机考察你们,你就应该像张锐一样,在皇上面前充分展现你的才华。”

    “可是……可是小子没有资历担任太尉之职,就算回答了皇上地问题,也没有什么用处。”

    “胡说!怎么会没有用处?你一年能见几回皇上?凭什么能让皇上记住你这个人?你好好想想吧。”

    听了太尉之言,陆柯后悔不迭,他只考虑了自己没有资格出任太尉之职,却没有想到应该趁这次与皇上见面的机会充分展现自己的才智。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唉,在这方面,自己又失误了。远没有张锐精明。张锐很可能也知道他成不了太尉的人选,但他仍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今天他一直想方设法讨好皇上,其目的,就是太尉所说的。抓住机会加深皇上对他的好印象。

    陆柯还在自责。又听太尉问道:“柯儿,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陆柯平时自视甚高。从军以来战果卓著,从未仔细想过自己有什么弱点,而且从没有谁这样问过他,猛然听太尉问起,一时答不上来。

    太尉笑了笑,又道:“换句话说,你知道你与张锐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吗?”

    陆柯想了想,回答道:“他比小子勇猛。”

    “就这点?还有没有?”太尉紧盯着他追问。

    陆柯又琢磨一阵,说道:“他比小子胆大。”

    太尉认同了这点,说道:“对,他比你胆大。你很聪明,也许比张锐还要聪明,可是张锐是敢想敢做,而你则是敢想,而不敢做,这就是与他地最大的差距。你要知道,光想是没有用的,没有付诸行动,永远不可能成功。”

    太尉地一番话,深深触动了陆柯的心。今日,他也想出了解决西部驻军的办法,却没有说出来。回来的路上,对杨英说起此事时,还笑张锐是白费口舌,没有想到自己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白失去了在皇上面前展示才智的机会。

    太尉见他沉默不语,又道:“你也不必丧气,只要从今以后改掉这个毛病,前途也不可限量。记住,谨言慎行,不代表不言不行。胆大而心细,才是成功的关键。看看张锐,你就知道了,正是他平日不断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皇帝才对他恩宠有加。你们有所不知,皇上曾单独召见我,提出准备晋升张锐的爵位。他不满三十岁,就已是中将,不久之后又会是侯爵。可以想像,只要皇上在世,他迟早会坐上太尉这个位置地。”

    太尉本意是要安慰陆柯,可是说着说着又夸奖起张锐来,而且说话时,脸上满是赞赏之意,那个神情就像是在夸奖自己的亲儿子一样。陆柯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太尉是多么欣赏张锐。

    陆柯知道,即使他的军事能力再突出,如果没有足够地政治智慧,至多向韩擒一样当个统帅,永远不可能进入朝廷的核心--内阁。以前有太尉帮助,还能逐步晋升。可太尉早晚会退下来,能不能再上一层楼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张锐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而且还要比他做得更好。从这时,陆柯下定决心,要尽快弥补自己的弱点。

    太尉没有料到,他的这番话,对陆柯今后地人生起了至关重要地作用。此时,他正在心里想,张锐这次帮了我的一个大忙,凭这点也该给他点好处。明日,就在内阁会议上提出皇帝地意见吧。

    而此时,张锐正摇摇晃晃地回到驿站。一进院门,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他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方法

    “李兄、萧兄、王兄,别来无恙?何时大驾光临的,为何不进屋一叙?”张锐一进门就惊喜地看见多年的好友李伯药、萧禹、王三人,正在院子里说话,连忙热情地打招呼。

    萧禹笑着回答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刚到。这不,还没来得及进屋就遇到你回来了。”

    “快请进!士基,去叫点酒菜来。”张锐一边招呼他们进屋,一边吩咐许士基赶快准备酒菜。

    王道:“别叫酒菜了,我们都已吃过晚餐。”

    张锐一听不高兴了,说道:“小弟我多年才能来上都一次,不与众位兄长畅饮一番怎能罢休。今日这顿酒,可不能免。”

    李伯药对王摆手道:“既来之则安之。三郎有心要请咱们饮酒,盛情难却,理应奉陪。而且,我们兄弟几人难得一聚,我提议,今日不醉不归!”王也不再推辞,随大家一同进了屋。

    待大家都坐定,张锐对王道:“王兄,咱们可是多年未见了。不知你的剑法是否精进,咱们来比试一番可好?”

    王与张锐第一次见面时,就因为董小意的挑拨比试了一番“剑法”,结果王惨败。后来张锐被先生谢九进劝入剑道社,又成了张锐专门的陪练,与他交手不下百次无一胜绩。心里早就留下了阴影,只要一听见要与张锐交手过招,就条件反射般紧张。此时,即使明知张锐说说玩笑话,也不禁变了脸色。

    张锐与王过招的事,萧禹和李伯药都听说过。看见王变了脸色,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萧禹一边笑。一边指着张锐道:“你呀,你呀。爱作弄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哪有一见面就提出比剑的道理?王大人现在可是商务司的外郎,当心他公报私仇,找你的茬儿。”

    张锐嬉笑着说:“小弟家中经营的可都是正经买卖。不怕查。要是王兄有兴趣,可以借查账为由去安江游玩一番。就像李兄一样,为了查小弟去西部游玩了一趟。”

    王被张锐地话给逗乐了,对李伯药说道:“李大人,我可为你不值。你爬山涉水、历尽艰辛,来回耗费了半年的时间,才还了他清白之身,他不但不领情,居然反说你去游玩了一趟。”

    李伯药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早知道他如此忘恩负义。我才不会去西部。”

    张锐连忙赔礼道歉:“是小弟胡说。兄长的恩情,小弟绝不敢忘。”说罢,又向王道喜:“恭喜王兄又升迁了。记得上次回来时。你还是从四品,这才不到两年,你就连升两级。你青云直上的速度,小弟真是羡慕啊。”

    王夸张地张大嘴,与他理论道:“论品级你是从二品,在我们中最高。论爵位,你是伯爵,我更加不能比。论钱财。你家财百万以上。你无论地位还是财富都比我强多了,还羡慕我?该我们羡慕你吧。”

    张锐笑道:“羡慕我作甚?我是过街地老鼠--人人喊打!名声与各位兄长可差远了。”

    王问道:“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张锐知道王指的是前一阵调查的事,张锐虽不清楚高颖的态度。但他是铁了心要报复高颖。不过这个想法不能泄露,他对王说道:“小弟不是指李兄调查的那件事,而是说朝野上下都视我为洪水猛兽,高喊着要打倒呢。”

    萧禹插言道:“只要陛下在,你就不会有事的。不过受一些骂声罢了。我相信你不会在乎这些的吧。”

    李伯药羡慕地说道:“是啊。陛下对你可是恩宠有加,我听说陛下要升你的爵位呢。唉!过一阵子。你就是侯爵了,看来为兄这一辈子也追不上你了。”

    张锐从未想过马上会成为侯爵,又惊又喜:“事情定下来了?”

    李伯药摇摇头,说道:“这事我是听虞大人说的,虞大人是从太尉那里知道的。我想既然消息是从太尉那里传出来地,十之**能成。只是册封令要多久才能下来,为兄就不知道了。”

    张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太尉对虞世基说这事,可能是为了在内阁会议上争取他的支持。虞世基现在和太尉走得很近,这事自然也会听太尉的指示,而太尉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这事多半能成。

    萧禹和王都不知此事,听说后都齐声要求张锐请客。张锐爽快地答道:“没问题,只要各位兄长有时间,小弟在上都地这段期间可以天天设宴与兄长们欢聚,地点任选,怎么样?”

    萧禹面带怀疑之色,道:“你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

    张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道:“没有,没有。小弟没有什么事情要麻烦各位兄长的,仅仅是想与兄长们多聚聚,此番相见后又是天各一方,不知何年才能相聚。”

    萧禹对李伯药道:“李兄,你说三郎可有说实话?”

    李伯药道:“我看,他没有说实话。”

    “你们真的误解小弟了,小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知道……”

    张锐的话还未说完,萧禹道:“有话就直说吧,不然我们可不买账了。”

    “这……”张锐赧然一笑,犹豫了一下坦白道:“说起来,小弟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各位兄长。”

    萧禹笑着说道:“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不一年两年了,你的那些鬼主意,我一眼就可看穿。说吧,什么事?”

    张锐说道:“萧兄神机妙算,可比当年的谯公,小弟地想法果然逃不过萧兄的法眼。”

    李伯药见张锐一直没有进入正题,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漂亮话少说点儿,直接进入正题吧。”

    张锐也不再客气,直接问萧禹道:“萧兄,你是吏部的人。验封司地官员,你可有熟悉地?”

    萧禹的反应不慢,立即明白了张锐的意思,说道:“验封司的郎中胡大人,也是咱们帝大毕业地老学长,我与他也有些交情,只是事情不是全由他说了算。上面还有吏部尚书、大司徒、丞相,别地不说,最后那一关,你也过不了。”

    张锐的本意是想通过验封司。尽量把自己这次地封地安排到好一点的地方,他担心又封给他人烟稀少的地区。可是经萧禹一说,他有些丧气了。高颖正在想法设法整自己。这次如果证据落到他的手里,自己就是落入虎口了。

    萧禹见他有些沮丧,又说道:“你的运气一向不错,也许这次会给你分到一处不错的地方。”

    张锐见他说话的时候,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明白萧禹有办法,只是这里人多,他不方便说。于是转移了话题。不再提这事。不久,许士基和几名亲兵把买来的酒菜端了上来,张锐热情地邀请萧禹等人入座。

    张锐为官这么年。深知关系地重要性。特别是这些帝大学友的关系,更不能丢掉。现在毕业才十余年,这批人中的佼佼者已是三、四品官职,可见再过十年,成为一、二品大员也是大有可能。维持友好关系。也就是为自己地将来铺路。

    而且这种友情更容易持久。因为他们自幼相识。又不在一个部门中任职,所以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友情容易保持下去。像张锐后来结交的刘武周等人,他就不敢保证能一直维持密切的友情关系。因为与刘武周等人的关系,是建立在彼此利用上的。如果有一天,发现对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难保不会翻脸。

    萧禹等人也有类似的考虑,今日来也纯粹为了联络感情。心情很放松,说话也很随便,像是又回到在学校里一样,相互开着玩笑,争先恐后抖落对方在学校里地糗事,十分畅快。

    这顿酒下来,已是三更时分。虽然几人都没有醉,张锐还是坚持要送他们回府。最后一个送的是萧禹。萧禹见身边没有旁人,低语道:“三郎,你与丞相作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张锐道:“不是我想与他作对,是他在逼我。接到一个叛匪的伪造信,就非要查到底。我听说,李兄回来后,他又在内阁中提议再派人去重新调查,明摆着是在怀疑李兄与我串通一气嘛。操!我与他又没有夺妻杀子之仇,犯得着如此来对付我吗?”张锐越说越生气,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句。

    萧禹劝道:“高丞相大概是做御史大夫做久了,所以无论对待任何事,都带着怀疑地态度。反正你也没有做过,还怕他查?他要查,你就让他查好了,查不出来,也可以还你的清白。”

    张锐暗道:让他一直查下去,事情迟早要暴露。我已在皇帝那里下了他的烂药,如果太尉那边再有行动,他的丞相之位就难保了。这些事情不能对萧禹说,只好摇摇头不说话。

    萧禹见张锐不愿多谈这事,便把话题转到封地上道:“现在朝廷有规定,封地一律不能在繁华之地,所以好的地方,你得不到。不过次一点地地方,还是可以挑选地。”

    张锐心道,自己挑总比他们胡乱安排的好。对萧禹道:“那就麻烦萧兄帮我问问,封地都有那些?”

    萧禹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你安排一处地点,我把胡大人约出来。你对他当面问他,怎样?”

    张锐欣然同意,说道:“那敢情好。明日小弟去江海轩订一桌酒菜,宴请胡大人。”

    第二天,张锐下午早早地就去了江海轩,定了一桌最好的酒菜。晚上,萧禹带着一人来到酒楼,张锐的亲兵立即带他们进入包间就坐。

    萧禹为张锐介绍跟来的那人:“这位吏部验封司的胡大人。”

    张锐看去,只见对方五十多岁,一付书生打扮,大冷的天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手捋着胡须看着自己,站姿端庄,显得格外文雅。张锐连忙行礼道:“晚辈张锐,拜见胡大人。”

    那人伸手扶住张锐道:“在殿下面前,那里敢称什么大人。在下胡裕,痴长了殿下几岁,如不嫌弃,兄弟相称吧。”

    张锐很欣赏他的风范,也想结交与他,就爽快地答应,说道:“那好,小弟便叫称你胡兄。不过胡兄也别再叫什么殿下,可以与萧兄一样叫小弟三郎。”

    胡裕拍着手上的扇把,对萧禹道:“我仰慕三郎威名已久,能与三郎相知相交,全靠老弟引荐。”

    萧禹笑道:“胡大哥,你不知道吧,三郎也是对你仰慕已久。”

    “哦?三郎也听过愚兄的名字?”胡裕深感惊讶,转头望着张锐问道。

    “胡兄是766年的状元,而且也是在刘老先生座下读书。小弟曾多次听刘先生提起过胡兄,所以很早就想见见胡兄了。”刘自清从未没有对张锐提到过胡裕,这些事情都是萧禹告诉他。不过他进行了艺术加工,面不改色地编造得跟真的一样。

    胡裕闻言动了感情,对张锐、萧禹说道:“恩师当年不仅细心教导我,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一直记得我。我……我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看望过他老人家,说起来真是惭愧啊。”

    张锐劝慰道:“其实他老人家并不在乎,我们是否经常去看望。只要我们这些弟子们能用跟他学到的知识报效国家,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报答。”他的一番话,让胡裕好受多了,同时也在心里认下了这个师弟。

    吃饭期间,张锐没提封地的事,只说些逸闻趣事。胡裕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什么事多少都了解一些,两人越谈越投机。一旁的萧禹见张锐在不一会儿,就把胡裕变成多年的老友一样,心里不住地感叹,张锐有这样稔熟的套近乎的本事,前途不可限量。

    眼看饭局快要结束,萧禹故意提到皇帝有可能要晋升张锐的爵位。胡裕是个聪明之人,立马明白了张锐请自己吃饭的原因。心道,用这个举手之劳与张锐结交,也是值得的。便对张锐道喜:“恭喜三郎的封地又要增加了。”

    张锐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也不知这次小弟的封地会被封到什么偏远的的地方。前两次的封地,都在不同的地方,害得小弟不得不建了两座庄园。这次如果又被封到一个相隔太远的地方,小弟怕是连修建庄园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听罢这话,胡裕就更加明白了,笑着说道:“三郎要想知道被封到哪里,很好办。明日为兄去衙门里查一查,今年被列入受封的地点有那些,不就清楚了?”

    张锐大喜,对胡裕道谢。待送走胡、萧两人后,张锐美滋滋地想,用不到百枚金币和一番恭维话,就能自己挑选领地,所以说,什么事都得讲方法。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选地

    第二天,萧禹又来到驿站,还未进院门就听见院内吼声震天,原来张锐正与十余名亲兵比武。萧禹以前只是听说张锐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只可惜从未亲眼见识过,今日终于有机会大饱眼福。萧禹对为他引路的骑士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搅他们。

    萧禹定睛往场内看去,只见与张锐对阵的亲兵,身材与张锐不相上下,满脸横肉、目光凌厉、招招都是凶狠无比。萧禹有些纳闷,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拼命嘛。

    后来的情形似乎也证实了他的判断。那人与张锐兜了几个***后,大喝一声撑开双掌猛扑过去,架势之凶猛活像饿虎扑食。见那人直扑过来,张锐非但没有退让,反而满脸兴奋,举掌相迎。

    在两人手掌即将对碰之前,张锐大喝一声:“开!”随后双掌相击,“啪----”的一声巨响,如同滚雷在萧禹的耳轮中炸响,萧禹禁不住双手捂耳,身体也微微一颤。再看与张锐对掌的那人,身体向后一倾,噔噔噔倒退出五步仍止不住脚,最后仰面摔倒在地。

    “技巧不错,但力度上还欠些火候。”张锐走过去,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也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因为败下阵来羞愧难当,那人黝黑的脸庞变成了紫色,口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力量?要是只差力量,就算了。”

    张锐不再理他,又对着周围的亲兵叫道:“来,多来几个,一起上!”他的话音刚落,五名亲兵走了出来,从四面把他团团围住。然后缓慢地接近他。

    张锐觉得还不过瘾,又喊道:“拔出你们的骑刀,来攻击我。”萧禹猛吃一惊,拳脚较量也就罢了,哪能真刀真枪的比试。万一谁不慎失手,岂不是酿成惨祸。心想,那些亲兵必不会同意。

    可他却想错了,几名亲兵听见张锐的叫声,立刻回身去拿骑刀。萧禹大惊,正要高呼不可。陪着他的那名骑士见他神色惊慌,解释道:“我家将军平日一贯这样练武,大人不必担

    “他每日都这样练习吗?”萧禹觉得不可思议,疑惑地问道。

    骑士肯定地回答道:“是的。除非部队急行军,否则将军每日都要与我们一同习武。将军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功夫是练出来的,三日不练手生。所以很重视每日坚持习武。”

    “人们只羡慕他的武艺高强,殊不知全是勤奋练习磨练出来的。”萧禹正感叹,见场中一名亲兵手中地刀突然向张锐的心窝扎去,不由大惊失色“啊”地一声惊呼起来。张锐看似粗笨的身躯,这时显得灵巧无比,只见他身如鬼魅般轻松闪过,避过了这一击。而且,在他与那名亲兵身体交错时。闪电般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然后随手扔出五六米外。未等那名亲兵身体落地,他又冲到另一名亲兵身前。化掌为刀,一掌切到对方的手腕上,两名亲兵都自动退避到一旁。他们知道如果张锐只用了两三成力气,要是用足力气,其后果一定是。被摔断骨头。手腕被切断。既然丧失了战斗力,当然不能再呆在场上。

    剩下三名亲兵不敢再单独上前。排成品字阵型,都大喝一声向张锐展开猛烈的攻击。他们明白,打仗凭的是士气,如果大伙儿一鼓作气,也许就能取胜,反之,大家一松气就会败下阵来。三人高呼着,想把精神提起来。

    张锐没有从正面迎敌,而是飞快地转向三人的背后。三名亲兵也急忙掉头,正面相对。张锐见他们转身很快,没有露出破绽,于是脚步不停,仍绕着***。三名亲兵不敢怠慢,也警惕地随着他转动身体。

    几圈下来,其中一人身体稍稍转得慢了些,影响了阵型,张锐瞅空猛扑上去击了三拳:头一拳打到转身最慢的亲兵的后背上,第二拳打到一名正想举刀砍来亲兵地小腹上,第三拳打到反扑向他的亲兵的脑袋上。他出拳很有分寸,三人虽被打趴到地上,但身体都没有受到大地伤害,很快又重新站了起来。

    “好!真是神勇无比。”张锐正准备再叫几个亲兵上来较量,听见场边传来叫好声,转头看去,见是萧禹在拍掌喝彩。

    “萧兄,什么时候的来的?”张锐不再练习,笑问萧禹。

    “刚到一会儿。刚才你大发神威,我全看见了。难怪人们都称你为帝国第一猛将,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萧禹见那些亲兵个个都彪悍无比,可是在张锐手中却都走不了几招。他对张锐勇猛是心服口服,由衷的夸奖。

    张锐谦虚地说道:“说起武艺来,小弟与他们差不了多少。不过小弟是占着力大,所以才能取得上风。”

    这时第一个与张锐比试的亲兵走了过来。萧禹很欣赏那人的凶猛劲儿,称赞道:“骑军中真是藏龙卧虎,别的不说,单看这名壮士,在战场必定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将。”

    张锐从那人手中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兄长说地不错。他叫郝青,打起仗就不要命。一次曾单独冲进敌阵,取得敌将的首级。”

    萧禹问道:“壮士此举,可比西楚霸王。斩了敌将,可获得爵位?”

    郝青紫着脸,回答道:“下官不仅没有获得爵位,还被罚了三个俸禄。”

    萧禹闻之愕然,明明他立了一个大功,怎么会非但没有奖励,还要受处罚呢?

    张锐见他疑惑不解,笑着解释道:“他那次在没有得到号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自然要受处罚。”

    郝青说道:“受处罚属下倒不怕,可自从那次后就被团长盯上,从此没有一点自由。”

    张锐骂道:“赵团长把你盯得紧,是为了你好。你说说,那次你身上受了多少处伤?如果不是赵团长盯着你。恐怕连你地小命都没了。”

    郝青明显不服,低声自语道:“你冒险的次数比我多,身上的伤疤也比我多,不是也没事儿?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上天不要人死,即使冲进敌阵也会没事;如果上天要人死,即使躲在家里,也会被屋顶落下的瓦砸死。”

    萧禹呵呵地笑着说道:“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兵。三郎,你英勇无畏,你地部下应该也没有贪生怕死之人。”

    张锐见郝青拿自己说事,气得耳朵眼、鼻子眼、嘴都在往外喷火,狠狠瞪了他两眼。却没有再说话。郝青说得在理,他没有反驳地理由。

    “萧兄,里面请。”张锐招呼萧禹进屋。进屋后。郝青无比得意,心道:我也有把将军驳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朝亲兵们喊道:“好了,今天地训练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

    众亲兵齐声答应,然后飞快地跑了。他们今日都不当值,就盼着训练结束,再去城里逛逛。他们都知道,在上都城的日子不多了。快地话这几日就会回西部,所以趁最后几天要好好玩乐一番。

    进了房间,萧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锐。张锐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数十个地名。立即明白了这是胡裕答应给他弄来的封地名单。

    张锐也顾不得与萧禹客气,找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就开始寻找起来。萧禹也在路上大致看过纸条上的内容,也趴在张锐身边为他出主意:“三郎,你看这里怎么样。离你的季原庄园不远。拿到后可以免得再修庄园。”

    “季原拿一带,只有小弟的封地上的牧草就丰盛。你看北面是北海。东面和南面都是山,西面马钰的封地,已经没有好的地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挨着博尔山脉,不适合放牧。”张锐用手指着地图为萧禹解释。

    “哦!那么这里怎么样。”萧禹又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问张锐。张锐一看,只见萧禹指地地方在玄州的西部,离自己的平济庄院不远,不由微微笑了笑,他是想得到资源丰富地封地,并不非缺少修庄园的钱。昨日对胡裕那样说,只是找个理由罢了。没想到萧禹信以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看来他还是太老实了。

    玄州那个地方就出产木材、山货、野货这些东西,有一个平济庄院足矣,而且那个封地用了五六年的功夫,才有了利润。如果再把封地要到那里,岂不是又要等数年才能赚钱,并且赚得也不多。

    张锐问道:“萧兄,你没有去玄州吧?”

    “没有,听说那里风景秀丽,是个不错的地方。”

    张锐苦笑道:“风景好是没错,也是狩猎的好地方,但那里人烟稀少,方圆百里都见不到几个人。小弟要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什么用呢?”

    一个多小时后,还没有找到理想的地方。名单上的地方,都令张锐不太满意。不是觉得那个地方地物产不好,就是嫌地方在南方。南方的封地张锐是不会要的,封地太远,管理起来极不方便。

    张锐心道:上次封地季原的那块封地,是难得一遇的好地方。这次在想找同样的地方都找不到。奶奶地,怎么不把吉州、辽州、幽州这些地方列入分封名单,封赏的全都是没人感兴趣地地方,算什么封赏嘛。

    正嘀咕着,突然眼睛一亮,看到地图上有一处好地方,封赏名单上也有。在细看周围地地理环境,心头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找到一个理想的地方。然而,当他把自己地想法告诉萧禹时,萧禹的回答却让他的沸腾的心又凉了大半截儿。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开远

    “萧兄,你看这里如何?”张锐兴奋地指着地图上的某点问萧禹。

    萧禹低头一看,原来是开远,地处滨海州的南部。心想,张锐东挑西挑,怎么挑到这个地方?也许他不清楚此地的情况,看来得给他讲一讲,免得他怨我没有提醒他。

    于是,萧禹为张锐介绍起开远的现状:“据我所知,开远只是一座小镇。土地贫瘠,没有什么特产,镇上只有数十户百姓,即使加上方圆百余里的人口也不满百户,说那里荒无人烟也不过分,是个标准的赔钱地方。要那里,还不如从我刚才建议的两处中挑一个,起码离你现在的庄园比较近,便于管理。”

    这一说,让张锐的心凉了半截儿,刚才看见开远的时候,他眼睛一亮,因为开远离前世那个著名的海参崴港口很近。算一算册封给自己的封地面积,海参崴应包含在领地内。如果得到了海参崴,就可以在那里建一座海港。

    滨海州的首府率宾府是北方最大的兽皮交易地,每年到这里交易皮毛的商人成千上万,都是从辽州启程步行到达。同样吉州北部的龙原府,是北方最大的药材交易地,每年到这里交易药材的商人更是多达十余万人次,他们也是从辽州启程由陆路前往。如果从辽州开始计算行程,至少也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

    再有,玄州的海兰城是北方第二大的木材供应地,它每年交易的木材量,占黄河以北地区木材需求的三成。本来玄州的木材,不论是数量,还是品质,都比吉州长白山出品地木材多上数倍、好上数倍。但由于交通不利。运输的数量十分有限,而且运输成本也成倍增加,所以价格远比长白山的木材贵。

    可以想象,如果在开远修建一座海港,那么为了节约时间和费用。去率宾府、龙原府、海兰城交易的商人都愿意改走水路。从辽州燕郡府登船,只需要不到一周就能在开远上岸,如果是从辽州的兴府上船,只需要三天就能到开远。而从开远到他们地目的地,最远的也在五天以内距离。这样一来,比起走陆路,能节约一半以上的时间。

    而且,商人们的生意成交后,又会购入大批的货物原路搭载回来。用船运货,比从陆地用骡马运。要快数倍,运输费用也大大节约。精明的商人都算得出海运所降低的成本,开远也会成为他们首选的货运地。

    当初开钱庄的时候。张锐曾经与董小意、和鄯等人算过帝国北部最大海港燕郡府地货运量。他们得出的数字是惊人的,燕郡府每日会有数十万金币地货物出入,港口每日仅收取船只的进港费,就能有上万金币的收入。

    在开远建港,肯定比不过燕郡府,但至少能有它一半的货运量。一半也有五千金币,而且海港的货运业、仓储业还可以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驿站、酒楼、钱庄、车马行等等都会像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这些产业即使不是自己家族开设的。也要交税,而按帝国的法律自己封地地税款自己能提留一半。

    再有,开远在前世被称为海参崴。名字的由来就是那里海参产量丰富。家族可以成立一个商号,专门收购海参外卖,定会赚到不少利润。这样前前后后算下来,每天的收入至少有两到三万金币,一年地利润就有七百万到一千万。除去上缴朝廷的税款外。应该有五百万的利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有如此丰厚的利润可赚。张锐不由得心花怒放。仿佛看见金灿灿的钱币如潮水一般涌向自己,他恨不得立马得到开远,恨不得立马把港口建好。可是萧禹地话如当头棒喝,使他飘飘然地心情一下子从万丈高空落入了深渊。唉,这么不足百户人家,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别说建海港,恐怕连征集修建庄园的劳力都招不够。

    可他又不甘心看着这个诱人地赚钱机会,与自己擦肩而过。他趴在地图前,挠着脑袋想办法。

    萧禹见他举棋不定的模样既好笑又奇怪:“三郎,开远有什么好?你为何偏偏看中它呢?”

    张锐也不瞒他,把修海港的好处说给他听。萧禹听罢连声叫好:“这个想法好!只是人口问题的不好解决。”

    张锐苦着脸,叹气道:“我就是为这事儿犯愁呢。我刚刚算了算,如果要在开远建港,当地至少要有四、五万人,才够用。”

    萧禹不解,问道:“依我看只要有上万人,三年内就能把海港建好。要四、五万人,是不是多了点?”

    张锐道:“不仅要修海港,还要把周围的道路整饬出来,不然会影响货物的运输。”他在前世时,就懂得“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

    龙原府和海兰城都有通往率宾府的官路,可以不用修。但从率宾府到开远的这段路,从地图上看只是小道。这样的道路根本无法运输大批货物,所以要想海港发挥作用,必须要修建一条从开远到率宾府的道路。

    从率宾府到开远有三百余里,要修建一条与官道一样的道路,至少要用两到三万劳工。再加上修建海港的劳工,所为他说要四到五万人。而且这些人还只是劳工的数量,没有算他们的家属的人数。这么多的劳力,他不知该到哪里去找。

    前一阵子,他倒是隐藏下来不少俘虏,可是那些俘虏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有一些还要分给刘炯和达须,单独属于他的只有两万人左右,而且其中还有一些身体羸弱之人,根本无法承受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这件事儿还没有解决,萧禹又泼冷水道:“啊!我听说北方的海面一到冬天就会结冰,而且一年有一百多天不能解冻。你要是在开远建海港,岂不是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不能用?”

    张锐道:“你说的基本没错。可是也有例外。开远就是个例外,那里的海面一年当中只有一个多月是被冰封住的,其余地时候都可以通航。”

    萧禹惊讶地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张锐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没有想到萧禹也是个爱看书的人,听罢甚至好奇。问道:“是什么书,能否借来一观?”

    张锐了解海参崴的情况都是前世学到地,说是从古书上看到的,全是推脱之言。萧禹追问不休,他哪里能找出这样的书来?只得又推说,书是胡公家族的藏书,自己只是小的时候看过的,现在还在安江,等以后有机会带他去看。萧禹知道大家族中都有自己的私人藏书,一般不会轻易借阅。也就信以为真。不再提这事。又开始为他想解决办法,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对张锐说道:“三郎,我有了办法了。”

    张锐大喜,问道:“兄长有什么办法?”

    “帝国每年有不少罪犯要充军,只要把开远定为充军地点,那么人员不就解决了?”

    张锐说道:“好是好,不过怎样才能把开远定为充军地?”

    “充军地点刑部每年定一次,地点也有三到四处,都挑选那些位置偏远的地区。开远的地理位置,符合帝国对充军地点的要求。今年地充军地还没有定下来,只要想想办法。这事儿不难解决。”

    张锐汗颜道:“小弟不认识刑部中人,这事怕是不好办。”

    “你不熟悉他们,不是还有我吗?你不知吧,我的一个表弟就是刑部徒隶司的外郎,我去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

    张锐连忙道谢。可是刚谢完。突然又大叫一声“不好!”这一声,把萧禹给叫迷惑了。问道:“什么不好?”

    张锐苦着脸说道:“如果今后一直把开远定为充军地,那么我地领地岂不是成了罪犯的窝子?我岂不是也变成匪首了?”

    萧禹哈哈大笑,用手指着他说道:“三郎啊,三郎,你可真会说笑话。原来匪首还有这样的解释,我直到今日才知道。”

    张锐也被自己的话逗乐,笑着说道:“小弟就是担心,如果罪犯多了,还真怕管理不过来。”

    “你还怕那些罪犯?只怕那些罪犯怕你才是。不过你也别担心,如果犯人数量真的太多,次年可以做调整,再把开远从充军地的名册上取消即可。”

    张锐心里感叹,萧禹与自己只是同学,从未接受过自己的帮助,却时时念及同窗情谊,每次都全心全意帮自己,自己也应当找机会报答他一下才好。于是对萧禹说道:“萧兄,你家中可有闲钱?”

    萧禹惊讶地问道:“问我有没有闲钱,你该不会是想找为兄借钱吧?”

    张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兄长还真说对了。”

    萧禹开玩笑地说道:“三郎,你的家财有多少,我心里有数,别想在我面前哭穷。”修建海港需要钱,雇请劳工也要钱。据小弟粗略估算,家中地钱可能不够用啊。”

    萧禹见张锐言辞恳切,便信以为真,为难地说:“为兄虽说有些存款,可是也不多,就是借给你也起不了多大用处。”

    张锐急忙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有多少就借多少。小弟还会去别的地方借,积少成多嘛。”

    萧禹爽快地说道:“好吧,为兄明日就拿五千金币过来。”

    “多谢兄长了。”张锐鞠躬道谢。

    送走萧禹后,张锐得意地想道;这个钱就当是萧兄入股的钱,开远港盈利后,每年分红利给他。以后即使监察部地人问起,也有正大光明的说法。

    三天后,张锐的封爵令一下来,太尉就派人来请他去府上议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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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的缝隙中去思考历史,以未来的希望去颠覆历史。乘着自由的思绪神游寰宇,畅想大汉帝国倘若像罗马帝国一样“长寿”千年,且比罗马帝国更加统一富强,那咱们汉民族该是什么样。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汉元779年。此前大汉帝国已经有过一次险些分裂的波折,但它毕竟在汉圣祖的东征西讨中再度中兴。如今,又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渐渐僵硬的体制,似乎让“垂垂老矣”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属下五十个州中有二十个掀起了独立浪潮,大小远近的属国也纷纷树起了反旗,持续不断的平叛令帝国的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帝国真的已临绝境。 好在大汉帝国仍是世界上疆土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科技最发达的文明国度。汉文明依旧挺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大汉帝国的10个甲等军团和10个乙等军团,还有那名扬世界的大汉骑军,依然是一股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所以帝国还在喘息,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角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金戈铁马的世界。在先辈的光荣与梦想的召唤下,他成为大汉骑军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英勇无敌的骑士……他的一腔热血,他的万里驰骋,会挽救这垂危的帝国,重铸昔日的荣光吗? 坚持日日更新,敬请人人赏光。 主角检索关键字 --- 大汉帝国 大汉骑军 张锐大汉骑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骑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骑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