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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殇羽     奇剑破魔诀txt下载     奇剑破魔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九十章,玉棠花谢

    第八百九十章,玉棠花谢

    “住手!”玉儿见状大呼一声,腰间缎带凝空而飞,迅速向那青剑剑锋缠绕上去.她一手抓住缎带中央,缎带的另一端也像蛇一般向苏海棠爬去。苏海棠长剑脱手,但手中立马多出了一道灵力剑影,玉儿虽然与她等级相同,但是论战斗的经验又哪里及得上她一半老辣。此时苏海棠手中的长剑已经在她缎带将要收紧之时刺了出去,并且手中的灵力剑刃已将那缎带斩成碎片。玉儿见状大惊,那里还管得住什么缎带,此时她就在韩仑身前,猛然回身,毫不犹豫,一把便将青剑剑刃抓在手中。剑刃去势不减,生生将她手掌割破,顷刻已是血流如注。

    “玉儿!”韩仑猛地抬起头,只见那青剑剑锋离自己眉心已不过一寸的距离,玉儿手中的鲜血顺着剑刃一端涓涓流淌。韩仑惊恐地将她挽入怀中,一把夺过那青剑掷在地上,双手用力撕破身上的衣衫,将她的手紧紧缠起来。可刚刚包扎完毕,血便已经将整块布全部浸湿,湿漉漉的缓缓滴血。

    玉儿张开手挡在他身前,狠狠地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他,韩仑怕你,我不怕你!”

    苏海棠见她竟然空手夺刃,此时定然已经伤到了骨头,一时间又是惊诧,又有歉疚。她道:“这是我苏青剑派的内事,外人不得置喙。”

    令狐玉儿凝眉道:“我才不管什么内事外事,只要我在这里,你休想再动他一根手指。”

    苏海棠怒道:“我在我苏青剑派地界上惩处我派门人,哪有你说话的分!给我滚开!”说罢,苏海棠手中印决变幻,突然,只见长空之中投下一道极强的光芒,融进她掌心之中,苏海棠双掌相合,片刻后蓦然分开,已是一道强烈无比的青光。

    “不好,是九霄碧空剑!”韩仑眼前一愣,惊呼道。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苏海棠手中那青光便化为数百把飞剑破空而出,剑刃飞在空中,不断凝结为一把完整巨剑,又迅速分开,每一次凝聚的巨剑形状都不一样。似乎其上的威力也相应不同。

    这九霄碧空剑乃是苏青剑派的不传之秘,乃是第七代掌门融合冶铸之术,配合天下名剑剑术形成的一记杀招,以天地灵力为引,爆发强大剑气,剑气变换之时,随着所凝聚剑的形态不同,便可变换为数千种不同剑招。防无可防,避无可避。一旦出招,对手如若招架不住,便绝无生还之路。按理说,苏海棠不应对晚辈用出如此强横的招式,然而几人屡次进犯苏青剑派的威严,已经完全触怒了这位掌门。此时她心中复仇的怒火已经席卷了一切。

    “师父不要!”韩仑刚一张口,只见玉儿和玉棠两人竟然都义无反顾的扑到韩仑身前。两女尚灵力席卷而出,顿时化为一道能量环挡在面前。眨眼之间,变换的青光剑刃重重撞在能量环上,玉棠一声闷哼,那能量环顿时能量不支,迅速破碎。

    “你们闪开!”韩仑大惊,猛地一把将两女推开,手中的灵力喷涌而出,一道极为强横的灵力将那青光剑刃包围其中,能量涟漪一阵又一阵扩散出去。情急之下,韩仑使出了自己的全力,虽然他重伤未愈,但是毕竟已经是无上镜的高手,一时间,只见那能量如同将青色光芒吞噬一般,迅速的向苏海棠冲去。

    虽仅仅是片刻,苏海棠便已经退出了数十步。此时玉儿身形落在石台边缘,突然栽倒下去,韩仑立刻就无心继续与她僵持下去,蓦然收了灵力,一把将玉儿抓住。苏海棠此时已是用尽全力,韩仑力量一消失,她残余的能量便急速的涌向韩仑胸口。

    韩仑重重吃了这一击,胸口一阵剧痛,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鲜血立马将胸口衣衫浸湿了一大圈。韩仑痛呼一声,却仍吃力的将玉儿拉上石台。

    “相公,你怎么样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苏海棠,厉声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玉棠师妹!”玉儿话音刚落,只听得韩仑惊呼一声。只见玉棠仰跌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大股鲜血正从口中涌出。韩仑见状惊恐不已,连忙踉跄过去,将她身子扶正,玉棠手臂一软,便倾倒在他肩上。

    “韩师兄。你的伤口你的伤口”韩仑道:“我没事我没事,师妹你坚持住,坚持住。”他转头大吼道:“别打了别打了!!冉姑娘!!”

    苏海棠见玉棠吐血,如若五雷轰顶。她三两步奔到玉棠面前,一把将她从韩仑怀中夺过,手中灵力不住从她胸口透进。

    “玉棠,孩子,你不要吓我。”苏海棠声音一颤,她只觉的自己透进她身体中的灵力似乎完全穿过她的身体消散了,玉棠一丝一毫也未吸收进去。

    韩仑一把抓住苏海棠衣袖,哀求道:“师父,你快停手啊,现在除了冉姑娘,没人能救她。”

    苏海棠犹疑,一掌扬开,韩仑被他推倒滚出数尺之远,苏海棠紧紧抱着她,大喊道:“停手!”玉儿慌忙过去扶起韩仑。只见大阵之中的激斗也立马停了下来,冉倾珞三人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形势,此刻也丝毫不缓,疾步向这边靠近过来。

    到了玉棠身边,只见她浑身颤抖,呼吸短促,正在苏海棠怀中低低shen吟,苏海棠满脸是泪,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声音早已湮没在泪花之中。“玉棠,你撑着,娘在这,不要怕。”

    冉倾珞忙低下身,双手之中涌出强烈的灵力,不住的从她胸口、手心、口鼻中注入。可玉棠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不能吸收,即便在强烈的灵力对她也毫无作用。冉倾珞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她口中,然而片刻过去,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会这样!”冉倾珞再试了几次,然而却都是徒费力气。可越是无法救助,她心中越是倔强:“怎么就不行了呢?”她又待再试,史云扬已经走过来抱住她,冉倾珞细声泣道:“我救不了她!云扬”

    苏海棠面色一白如洗,脸上的泪已然如雨洒落。玉棠动了动身子,柔声道:“娘,你放他们走吧。玉棠求你了。”苏海棠狂点头,一口应道:“好好,我答应你。我放他们走,玉棠你别撇下娘一个人,你怎么忍心。”

    “娘,对不起。玉棠不是个孝顺的女儿,怕是不能再陪你。其实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娘不必伤心。”她每说一句话,口中便有大片鲜血涌出,苏海棠含着泪一片片替她抹去,可似乎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尽。

    “你孝顺着呢,玉棠,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女儿,你撑住,娘不报仇了,娘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给我活下去。”苏海棠撕心大哭,直到这一刻,她身上才完完全全绽放出母性的光辉。

    玉棠淡淡笑了笑,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抱了抱苏海棠,道:“这可是您第一次抱我,好温暖娘,我不怪你。”

    苏海棠闻声哭声更盛。周遭围上来的女弟子也个个啜泣不停。玉棠虽然武艺稀松平常,但是为人极好,也并不因自己是掌门的女儿而高高在上,平日里在门派中亲和近人,几乎与所有门人都十分交好,这时候大家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早已经替她悲伤不已。

    “韩韩师兄你在哪?”玉棠伸出手来,在空中乱晃一气,韩仑忙握住她手,道:“我在这儿,师妹,你想说什么。”

    冉倾珞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发现她已经没有半点反应,想来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她心中一痛,转身抱住史云扬默默流泪。

    视力都已经消失,她如今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韩师兄,祝你幸福”她莞尔一笑,笑得十分真诚。韩仑却心中一痛,道:“玉棠,谢谢你。”

    “我还还有个心愿,我想去玉棠崖”她微声说道。韩仑点头,道:“好,我带你去,你坚持住。”

    他撑着身子站起身,伸手从苏海棠怀中接过她身子,横抱在怀中,踉跄着身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后山奔去。在他身后,所有人都跟着他们走去。浩浩荡荡的场中立时便空空如也,只剩一片血迹还在慢慢的晕开。沁入石缝之中。

    玉棠一只手虚抱着韩仑的手臂,一只手无力垂着,虽然在韩仑怀中无比颠簸,但是她却觉得很温暖,她似乎也从未笑得如此开心。

    “韩师兄,玉棠能不能认你做个哥哥。”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但是这句话却说得无比坚定。韩仑心中一愣,不过瞬间却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她是不想影响自己今后的生活。若是成为兄妹,即便韩仑心中对她有所你念,也绝不会影响到她和玉儿之间的感情。

    韩仑噙着泪,道:“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和韩璇一样。”

    玉棠一笑,道:“真好快到了吗?”

    韩仑正在不断爬坡,他胸口的血迹也已经流到了地面,顺着他的双脚印成一个个鲜红的足迹。他道:“快了,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行。”

    韩仑在努力翻过最后的那一个山头,可惜他尚力气不够,尽管已是满头大汗,可那山头似乎永远都难以翻过。

    玉棠将脸靠在他怀中,轻轻地道:“我好像看见了,很美谢谢你韩”说着,声音已经越来越小,那一只抱着韩仑的手也突然垂了下去。

    而此刻,韩仑猛一下翻过最后一块石头,只见面前是一道悬崖,其上有一块伸出去的小石崖,其上开满了淡淡的粉色玉棠。

第八百九十一章,重回长安

    第八百九十一章,重回长安

    花落无声斜阳里,无情处,自有情.泪眼问花花不语,微风寂寂拂,长天淡淡青。

    一行五人走在武夷山山腰之上,浮云漫卷,夕阳的光芒洒在云海之中,似乎将万里锦绣染上了一层血色。

    一行人各自无话,各有心事。心情最为郁闷的便是韩仑,他的伤势虽然暂时被冉倾珞包扎起来,但是心里的伤口却时时痛不可遏。玉棠便静静地消逝在他怀中,像几年前那个苗疆少女一样,而他却无可奈何,即便奋尽全力,也依然无法满足她们最后的心愿。

    “韩师兄,我还还有个心愿,我想去玉棠崖”

    “韩仑哥哥,阿巧只不过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即使你一定会离我而去,即便是撒谎。”

    两个女孩最后的话语不断在他脑海中萦绕,韩仑眼中噙着泪水,在玉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相公,我们歇歇吧。”玉儿柔声说道。韩仑闻声从臆想之中抽脱出来,缓缓点了点头。玉儿扶着他坐在路边一块青石之上。玉儿这时也变得不那么多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

    众人止步相候,过了一会儿,冉倾珞往前走了一段路,回身道:“云扬,大哥,我有话对你们说。”罗啸成和史云扬闻声,稍稍看了一眼韩仑和玉儿,便朝她走去。

    “什么事?”史云扬道。冉倾珞摇头,道:“没事,给他们点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之间肯定有话想说。我们去前面等他们便是。”

    罗啸成点头,道:“还是妹子你心细。走吧。”史云扬回头看了看正在发呆的韩仑,轻轻叹息,随即携着冉倾珞走向小道前方。

    韩仑脑海中还不断回映着几个时辰之前的光影。还记得苏海棠在玉棠崖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印在自己脑海中。

    当苏海棠再次从她手中抱回玉棠的时候,那个本来还鲜活的生命却已经只剩下冰冷的躯体。看着她泣不成声,丝毫没有一派掌门昔日里曾有的威严,韩仑心中也极不好受。苏海棠双眼浮肿,面无血色,几个时辰之间,似乎已经老了十岁。

    “二十一年了,我每一天都在盘算着如何报仇,如何振兴门派。完全不曾顾及到她。看到她,我总会想起她父亲,时时充满的还是浓烈的仇恨。一直以来,我都逃避着那份来家的温暖。生怕自己会忘了身上的仇怨。我甚至不敢让她叫我一声娘。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再大的仇恨哪里大得过性命。”苏海棠摩挲着玉棠的脸,淌着泪说道。

    “师父,玉棠师妹已经走了,您节哀。她不会怪你。”韩仑悲声道。苏海棠双眼无神地看他一眼,道:“可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师父,您何必如此,人各有天命。即便每个人一辈子都有无限多的可能,但是一生毕竟只能走一条路,且无法回头。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走过的路都是最好的,也无法回到原点选择再来一次。过去已经过去,至少今后还能选择怎样生活。”

    苏海棠慢慢垂下头去,闭眼不答。韩仑握着玉棠的手,道:“您让她走吧。”

    “你不在的这两年,玉棠每天都会来这儿坐上一个时辰,这些玉棠花她照顾得比自己都好。也是这两年,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韩仑,她心里是有你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你太过无心。这次你受伤后也是玉棠一心照料你,便是买药都要亲自下山去抚州半月前令狐姑娘来访,我百般阻拦,不过也是为了一己私心。上天本已待他不公,你我更负她极深。”

    韩仑点点头,许久,他道:“玉棠临走前已同我结为金兰。”

    苏海棠苦笑,默首心痛,道:“玉棠生前最在乎的人是你,她也不喜吵闹,就让她在此沉睡吧。你将她安葬了就下山去吧。”她将玉棠交回到韩仑怀中,慢慢的走回人群中。

    “玉翎,从今日起,我要前往禁地闭关,门派中一切事务交给你,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代行掌门一职,尽你之力壮盛我派。”

    独孤玉翎惊惶附身,抱剑起誓,道:“弟子定不负掌门所托,死而后已,定然与诸位师弟师妹一起将本派发扬光大。”

    苏海棠点点头,缓缓看向罗啸成和史云扬,苦笑一声,道:“这个仇我不报了,你们走吧,走吧。”说完徐徐转身,孤影相随,一个人慢慢走进苍山暮阳之的深处,化成一道看不清的剪影。

    一幕幕都还在脑中萦绕,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这里静坐了半个时辰了。玉儿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看他伤心,玉儿也无比伤心。不知为何,此时虽然坐在他身边,但是却感觉离他好远好远。一阵风过,她心中一阵寒凉,情不自禁向他身边靠了靠。

    “相公,你在武夷山多留几天吧。长安我自己去。”

    韩仑闻声,慢慢握住她的手,道:“还疼么?”玉儿摇头,韩仑点头,道:“在没遇到我前,你是令狐公的的女儿,衣食无忧,永远都不会有这些伤痛。跟我在一起,带给你的伤痛从来就没停止过”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相公,玉儿的心意你明白。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也知道。你不用说。”韩仑转过身来搂过她,沉声道:“为什么我身边的女孩子都总是会受伤,我真是个不祥之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她安然说道。韩仑淡淡一笑,道:“你开心就好。”他抚着她的长发,道:“玉棠师妹走之前认我做了义兄”

    玉儿抱紧他,抢话道:“你不用说的,我信你。”

    韩仑立时无话,长叹一声,心中却突然觉得淡淡温暖。

    冉倾珞三人已经在小路尽头的小树林中等候了好久,不过三人都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彼此间聊着近日的境遇,毕竟这些天来几人身上发生的事也不少。

    让她最心痛的是罗啸成折了左臂。即便她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让他重新长一只手。眼见罗啸成今后一生都只能用一只手,一时心中难以接受。不过罗啸成倒是十分豁达,仍是有笑说笑,似乎混不把这当回事。

    “云扬,上次我们走得匆忙,也不知你家是否出什么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回去一次,而且上次说了要去救治欧阳姑娘也一直没来得及,这一次刚好可以补上,我们也一起去长安吧。”

    史云扬点头,道:“希望父兄平安。”

    说话间,韩仑二人已经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此时慢慢向他们走来。冉倾珞迎上去,微微笑道:“韩公子气色好了不少,还是玉儿妹妹厉害。”

    玉儿甜甜一笑,韩仑道:“我要陪玉儿去一趟长安。我们约个碰头的时间吧。你们可以去准备出海的事。”

    史云扬道:“我们同去长安。”

    冉倾珞点头,道:“我们好不容易再聚到一起,当然不分开的好。云扬的家也在长安,现在也不知情况怎样了。希望一切都还好。”

    韩仑道:“情喇中,如此也好,就一同去吧。”冉倾珞道:“韩公子,我们昨日去过你家,老家丁说韩老爷对你很是挂念,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

    韩仑点头,道:“这一趟去了长安,我一定会回去。到时候出海的船只就包在我身上。”

    说了一会儿话,五人便各自唤出了魂蕴,腾入云端,径直往长安城而去。

    浮云漫漫,韩仑转过头去看武夷山,虽然此时已经入夜,可是那座山的轮廓似乎一直都那么清晰。一月之间,自己的恩师,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师妹都已经不在人世。师门已然成了一座难以触及的殇城。

    五大魂蕴速度都是不慢,只有玉儿的青鸟速度不及。不过众人也便顺着青鸟的速度,连夜向北而去。

    两天后的清晨,五人在长安城附近一个山谷边落了下来。此时长安城中定然还有大量修仙人士未曾撤离,因此还是不能太过声张。不过此时正门已是不能走的了,几人寻了一处隐秘的墙角,各施神通跃进城内。此时正好在春明门附近,倒是较为靠近东市。

    史云扬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行事吧,玉儿和韩仑去令狐家,我和倾珞先回上官家,罗兄可有什么打算?”

    罗啸成摸着下巴思索道:“你们要做的事,我跟去总不大好,我去西市看看月掌柜的酒馆怎么样了,能不能讨些酒喝。”

    韩仑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们得注意掩盖身份。别被发现了。”

    五人从春明门商量后,便暂时分开。玉儿和韩仑不必隐藏身份,便直接从东市门口直接进去,而史冉二人则不得不依靠身法从街角巷落飞速穿行,借助着阴影躲避周围传来的强横气息和兵将守卫。

    罗啸成走在路上,眼前所见的疮痍之景震撼人心。一幕幕都不断让自己想到旬月之前的那场大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第八百九十二章,残城哀景

    第八百九十二章,残城哀景

    旬月之前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已经让这座繁华的都城变成了一片废墟,走在街上,随处望去,尽是残红褪尽的断壁焦楼,许多角落还有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肉泥,好似有无数冤魂正囚困那些断壁残垣中,一直无法脱身,还不断在那些阴影之中发出强烈而绝望的嘶吼.

    一场战争,长安不知死了多少人,破灭了多少美满的家庭。

    即便已经过了一个月,长安城中许多地方还是如同大战刚刚结束时一样,大街上已经人迹不多,倒是有一波一波的士兵在街上巡逻。整个城市如同罩在一片阴冷的黑云之下,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罗啸成拐过几个街角,忽见得周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量的难民往同一个地方蜂拥而去。罗啸成站在路间,短短片刻,竟被冲撞了七八次。然而他尚根基强大,那些弱不禁风的难民又怎能敌得过他。撞到他身上反倒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些人似乎很赶时间,即便身形倒地也毫不在意,翻身爬起来便又飞快地跑开去。罗啸成觉得好奇,因此也便随着人流一同凑近。

    转过半条街,终于看见了这些人的目的地。原来是官家正在派发救济粥。粥桶之前已经涌满了人,密不透风,人人都高高举着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破碗。眼中充满了原始的期待。一瓢稀粥落到自己碗中,便好像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赏赐。

    “别挤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一名官兵在旁维持着秩序,可是这里似乎并不怎么管用。人们还是拼命的想挤进粥桶旁边,获得那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口粮。

    罗啸成在一边远远的看着,心中蓦然一阵酸楚。这些人生活在长安,就算以前不富裕,也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如今却要为了一点点稀粥拼命至此。

    战争!战争夺去了他们的一切,若是天下没有战争,这个都城不知会多么幸福。

    罗啸成正想到,忽听得一个弱弱的哭声传进耳中。一扭头,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路旁,衣服褶皱宽松,显然是大人的衣服临时穿到了她的身上。此时正呜呜地哭得伤心,泪水流过脸颊,肉嘟嘟的小手一擦,一张黑漆漆的脸顿时便花得不成样子。

    “娘,娘,我饿呜呜呜”

    在那领粥的人群之外,一个女人正拼命地往里面挤,可是不出片刻又会被人重新挤出来,身形不稳,重重倒地。可那女人丝毫不放弃,拾起地上的破碗又重新往里面挤。然而身形瘦削的她又如何挤得过那些壮汉子,结果仍可想而知。

    “莲儿乖,等娘给你弄吃的来,不要乱跑啊。”那女**声喊着,一边往人群里挤,大叫道:“求你们让一让,我女儿两天没吃饭了,我求求你们。”

    “我儿子还不是两天没吃饭了!”

    “我娘都要饿死了!滚一边去!”

    那女人话音刚落,便被一个男人一肘顶了出来。那女人重重摔出好远,手中的破碗也顿时破成碎片。她猛地翻身起来,双手颤抖得拿起手中的破瓷片,一时间大哭不止。

    然而没人顾及她,施粥棚前仍是一片混乱场景。不多时,人已经越来越少,那妇人擦了泪,又重新往里挤去。这一回她终于挤了进去,可是粥却已经发放完了。

    没有领到粥的人们哭着骂着离开了,施粥的士兵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那妇人慌忙奔过去,一把将一个士兵的衣襟抓住,哀声道:“军爷,你行行好,我女儿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她肚子饿,她一个小孩子吃不了多少。求你再给点吧。”

    那士兵将手中的空桶给她看了看道:“全没了,大姐,明天早点来吧。”

    那女人抱着空桶,道:“还有,还有,里面还有一点点,你倒给我。”她指着桶壁上沾着的些许米粒,兴奋地道。那士兵看她也可怜,道:“好吧,把你的碗拿来。”

    妇人在身上摸了一番,忽然记起自己的碗已经摔破了,她忙爬起身来,郑重的道:“军爷,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我马上回来!”说着,她立马转身,风一般跑近转角处。

    那两个士兵也算挺有良心,也便在原地等着她回来,然而一连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女人依旧不见回来,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要误了交差的时辰,无奈之下也只得收拾空桶离开。

    两名士兵刚走不久,那妇人又再度从拐角处飞奔出来,脸上似乎已经剌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在流血。在她跑出来的片刻间,在她身后又有一个汉子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长木板追着她一阵乱打。

    忽然间那妇人被脚下一块残砖绊了一跤,又跌倒在地,然而落地一刻,她却紧紧地护着怀中的东西。身后那汉子追将上来,掀起木板便重重往她身上砸去,骂道:“臭女人,连个碗你都要抢,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女人惨叫一声,身子缩成一团。那人却并无怜悯之心,抡起板子又要打,忽然间,只觉得一道力量将自己手中板子固定住,丝毫动不了。那人一转身,只见一个独臂大汉站在他身后。

    罗啸成手中的劲道微微一带,便将那人手中的木板夺过,随手一掷,那木板竟然生生扎进了街边一根抱柱之中。那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吓得抱头鼠窜,一溜烟就没影了。

    那妇人从路边爬起身来,顾不上说声谢谢,转身便跑,然而片刻就止住脚步,她忽的转过头来惊恐的问道:“他们呢?”

    “他们走了,得回去交差。”罗啸成平静地道。

    那夫人缓缓跪下身,眼中泪如雨下。“他们说好要等我的,她爹也说好不会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罗啸成叹息一声,只见那路边一直哭的小女孩慢慢凑拢过来,那妇人一把把她抱住,道:“莲儿,对不起,娘知道你肚子饿,可是娘也没办法,你要实在太饿,你就咬娘的肉吃吧。”那妇人撸起袖子,伸出手肘来。

    那小女孩闻声,又哇哇地大哭起来。罗啸成听得那妇人所言,不禁惊诧至极,虽然以前也曾听过战时有惨无人道的人吃人场景,可是终究无法想象。然而这样一句话却生生从一位母亲口中说出,真是世上最残忍的温情。

    罗啸成道:“姑娘,这附近可有卖吃食的地方。”

    那妇人摇摇头,道:“没有了,长安城早已没有吃的卖了,即便有的卖也没人买得起。”

    罗啸成点点头,在身上摸索半晌,忽的摸到了些饭团。还是船上东瀛人弄的些精致点心。他晚上一个人赏月,便带了些在身边。可惜有些鱼腥味,他不大吃得惯。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罗啸成蹲下身来,摊开手递过去一个团子:“乖乖,可不要吃娘的肉叻,吃这个,吃了肚子就不饿了。”

    小女孩怵了怵,慢慢看了妇人一眼,妇人点了点头,小女孩便一把抓过那团子狼吞虎咽起来。

    放在平时,这种无事献上的殷勤,常人都会想想会不会有毒,然而此时她根本没这个想法,也许填饱肚子比中毒而死还要重要。

    “谢谢您,恩公。不知怎么称呼您。”妇人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问道。

    罗啸成摇头道:“这个就不必了。孩子还小,受不了那些残忍的东西。日子虽然艰难,但是还是要活下去。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掏出了一个小钱袋,塞到那妇人手中道:“这是点儿碎银子,给你太多终究也是被人抢去的,这一点儿也该够你们母女生活一段日子了,收着吧。”

    那女人拿过鼓鼓的钱袋,约么有三四十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即便放在战前这都已经是一笔不少的钱财。

    那妇人忙推却道:“孩子有吃的就行了,这么多钱,我们用不着,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罗啸成道:“这钱总会有用的,乱世的钱才更珍贵,好好收着吧。”他笑了一笑,又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擦了擦那小女孩的脸,道:“你叫莲儿是吧?”

    小女孩晃晃脑袋点头,罗啸成道:“莲儿要乖,以后不要哭,要不然娘该多着急啊。长大后好好孝顺你娘。大叔要走了。”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凑上去抱了他一下,淡淡的稚气传入脑海中,罗啸成只觉得一阵温暖。

    “大叔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我?”小女孩弱弱的问道。罗啸成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道:“一定会的,天涯无处不相逢。孩子,等你长大后,千万不要只记得人心的恶,还要记得这世间的善。”

    小女孩似乎不太懂,迷迷糊糊的,罗啸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转身便离去了。

    一路上,这样的凄凉景象全然应接不暇,罗啸成帮了几个人,正好顺路也就到了西市。

    这个地方再也没有昔日的繁华,冷冷清清,大街上处处都是残砖断瓦,走在街上便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脚下瓦砾咔擦的微响。不多时,他驻足不再走,一抬头,便已经是那间“五湖酒楼。”

第八百九十三章,垂别家门

    第八百九十三章,垂别家门

    “等一下!”冉倾珞低声说道,两人连忙倚靠着墙壁,待得一队士兵走过,两人这才从墙后走出来,身形一闪便又翻到了另一道墙体之内.

    “此处灵力强盛者不多,我们掩盖形迹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暂时安全了。”冉倾珞说道,史云扬点头道:“过了这个院子就到了,小心些就是。”

    两人从矮墙处一路摸索前行,到了院落尽头,两人轻轻一翻便已经落入了上官府的院墙之中。此时门外还有大片嘈杂之声,两人警觉的凑到前面去看看,史云扬才发现原来是大娘和三娘在为灾民派发救济粥。难民如潮,也亏得她们颇有耐心。

    两人只是稍稍瞧上一眼,也并未惊动他们,便转身向内堂走去。走进门口,便已经听到上官仪和上官庭芝的声音。

    “这样吧,你明日备些礼去欧阳家走走,毕竟这事还有我们的不是。”听得是上官仪吩咐的声音。

    “我知道了,希望欧阳大人能够缓过来,毕竟他为官不错,二弟上次让他扫尽颜面,可想不到这一次出面为您说情的竟然是他。我还以为他会伺机报复。”

    “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听得上官庭芝一声叹,道:“也不知道二弟知道这消息会怎么想,唉”

    听到此处,史冉二人推门进去,史云扬道:“爹,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门中两人一惊,惶然起身,只见进来的人是史云扬,一时间不禁又惊又喜。

    “承枫!真的是你!”上官庭芝惊讶问道。史云扬笑道:“自然是我,这番回来,便是探望一下父亲和大哥。爹身体还好吗?”

    上官仪笑着扶须道:“身体倒是没事,整日清闲在家,只得写画作乐。哦,冉姑娘也一道来了,请这边坐。”

    冉倾珞上前欠身行礼,道:“两位大人,倾珞有礼了。”

    上官仪道:“不必客气。”上官庭芝也笑道:“是啊,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口称声弟妹,不过以后总是一家人,不必拘谨。”冉倾珞赧然一笑,默默颔首。上官庭芝拍了拍史云扬肩膀,道:“承枫,我们刚刚才谈到你,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你这曹操一走就是两年,唉,早知道就多念叨你几次了。”

    史云扬一笑,和上官庭芝互抱一下,道:“日前大战,我走得有些匆忙。因此没来的及回家查看一番,家中可有什么重大损失?”

    上官仪道:“我们家里还好,也就损失了七八间房子,有些书画烧着了,死了几个家丁。幸好皇上及时将我们前往内城,不然哼,可就说不定了。”

    史云扬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总算可以放心了。对了,门口那是?”

    上官仪叹息着坐下来,道:“如今全城饥荒,数十万的灾民流离失所,皇上已经下令将这些难民分批送往江南安置,可是这几天总归有大量的人滞留。我回府之后,发现粮仓里还有不少存粮,便都取了出来,救济灾民去了,毕竟都只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史云扬点头,道:“理应如此。”

    上官庭芝无奈道:“大部分官家都已经开始放粮赈灾,这个时候,即便我们上官家不放也得放,要不然灾民们会群起闹事。前几天正五品大员李大人的府上便是因为没有放粮赈灾,险些被些难民攻破了院墙,一把火烧了宅子。”

    史云扬道:“公道自在人心,这种事父亲和大哥所为又并非被迫,无须担心。”

    上官仪摆手道:“主动和被迫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老百姓能吃上饭,总才是好事一件。”

    史云扬点点头,心中想到。这个时候也当是他们上朝的时候了吧,但此时他们都呆在家中,难不成都已经被停职。他道:“听爹刚才所说,在家清闲,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吗?”

    上官庭芝无奈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是通缉重犯。当时大战中你们失踪之后,皇上便广布追缉令,如今已经通告天下。我和父亲赋闲在家也是正常事。”

    史云扬晦然道:“抱歉,是我们的错。”

    上官仪起身道:“虽然我上官仪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你们所做的事定非人所能为之。你是我儿子,绝不是什么怪物。冉姑娘更是救了这一整座长安城,你们的事如今已是妇孺皆知。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承枫,即便别人不信你,爹和你大哥难道还不信你们吗?”

    冉倾珞也起身道:“多谢上官大人,能得到这份信任着实不易。”

    史云扬道:“爹,大哥,我最近可能会出趟远门。去海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一次回来,也是想跟你们道个别。”

    “出海?你要跑那么远?”上官庭芝讶然道。上官仪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道:“暂时离开中原也有好处,等风波平息了,你们再回来也不迟。冉姑娘也一起去吗?”

    冉倾珞点头道:“自然是一起。”

    上官仪点头,道:“也好,也好。不过走之前,你们去一趟欧阳家吧。不必露面,以你们的身手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欧阳家?”

    上官庭芝叹道:“欧阳大人的女儿,也就是你的那位发小欧阳景岚,昨天晚上已经过世了。”

    史云扬和冉倾珞闻言大惊,史云扬诧然道:“她怎么会死呢?”

    上官仪叹道:“大约两年前,也便是你上次拒婚之后。欧阳景岚似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老夫虽然不受欧阳家待见,但是也腆着老脸去看望了几次。听说那孩子一直都呆在自己房间不出门,什么人都不认识,但是只记得你。月前长安遭受异族侵踏,欧阳家也被连夜迁往内城,那孩子死活都不离开,欧阳家强行将她带离欧阳府,没想到两年都相安无事,这一离开却让她的病情急转直下,太医也都束手无策。老夫听闻消息,昨晚景岚那孩子已经离开人世了。”

    史云扬心中一冷,道:“没想到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刚说话间,冉倾珞忽的一侧头,警觉道:“有大队士兵正向这儿来,似乎是发现我们在这里了。”

    众人闻声不禁诧异之至,史云扬道:“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惊动任何人啊。”

    冉倾珞摇摇头,道:“无论如何,现在都必须得走了,不然会牵连大人他们。”

    史云扬点头,道:“那爹,大哥,我这就走了,你们保重。”

    上官仪道:“若是来得及,记得去后面给你娘上柱香,她定然十分挂念你。”史云扬道声好,冉倾珞手中印诀一变,便用锁形术将两人身体罩住,顿时便在上官仪和上官庭芝面前隐身不见。

    而这片刻间,上官府门口响起一阵妇人的尖叫声,只听得一个破门而入的巨响,随即便是大批兵甲冲了进来。

    “在哪儿呢?!”当头那名士兵领队大声道。此时队伍后面小跑出来一个人,正是两年前在史云扬在回到上官府时见到的那个远房表弟林丘克。

    “我刚刚听见了,他们就在屋里。军士大哥,你们赶快进去把那怪物抓起来吧。”林丘克顿声说道。

    那士兵点头道:“若是真在里面,算你小子一个头功,定然能够捞个一官半职,放心。”说罢,一挥手,两只小队便朝内堂门口冲去。

    林丘克嘻嘻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升官发财的场景。两支小队刚要进门,只见上官仪和上官庭芝一前一后的出来了。上官仪道:“这位将军,请问你这是何意?”

    那士兵抱拳行了个礼,道:“有人奏报,说朝廷的通缉要犯此时就在上官府中。卑职奉命前来捉拿。还请上官大人行个方便。”

    上官仪怒道:“放肆,老夫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凭一人之辞便要搜查老夫,这怕是不大妥当吧。你的上司是谁?”

    那士兵闻声略有些慌张,道:“大人海涵,惊扰之处还请见谅,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上官仪正同那士兵说话,林丘克忽然插话道:“舅父,上官承枫他已经成了怪物了,你干嘛还护着他。赶快将他教出来,这可是一大奇功啊!您能大义灭亲,定然可得到皇上垂青,位及宰辅,指日可待啊。”上官庭芝厉声斥道:“林丘克,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想做官想疯了吧!你来我们上官家白吃白喝已经四五年,我们上官家待你哪点不周,你竟要恩将仇报,陷我们于不仁不义之中,真真狼子野心,龌龊难堪!!”

    林丘克嘿嘿一笑,道:“表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仅看到了他们就在屋内,而且我还听到了你们的说话声,绝对没错。”

    那士兵也赔笑一声,道:“上官大人,您都听见了吧,这可是您的侄子报的信有什么事,您冲着他去。卑职还得交差,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上官仪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乱世之中,已是人心不古。唉,罢了,你们要搜就搜吧。若是搜不出个蛛丝马迹来,此事老夫可要面呈圣上告知。”

    那人闻言,咽了咽口水,又转过头悄声道:“你确定在这里面?”林丘克鸡啄米似的狂点头,那士兵有了底气,一声令下,两队士兵便冲进了内堂。

    一番叮咚作响,两队士兵搜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仍然一无所获,空手收队。那士兵怒不可遏,一脚将林丘克踢出老远,口里骂道:“老子可被你这东西给害惨了!”又骂了几句不堪的脏话,向上官仪赔礼道歉,随即无奈地率队离开。

第八百九十四章,婚事重提

    第八百九十四章,婚事重提

    东市之中虽然不比朱雀大街附近毁坏得严重,不过放眼看去,随处都是脱落坍圮的建筑,泥砖倒了一地,摔得粉碎,许多房子已经成了空架子,摇摇欲坠.

    玉儿和韩仑一前一后互相帮扶着翻过了大量坍塌的建筑,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令狐府的府门前。

    一别已是两年,这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家,如今却充满了萧瑟。

    大门之前还有未曾撕完的挽联白纸,其上墨迹仍然鲜明,雨水冲刷,墨迹晕染,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乌云。门虚掩着,似乎有几颗钉子已经松动,右边的门板微微倾塌,露出中间一指宽的门缝。虽未进门,便已经看到一片颓势,玉儿心里忽的一阵酸楚,抬头一望,她却意外地发现,那块书着“令狐府”三个大字的匾额却仍然端端正正的挂在门上,其上纤尘不染,似乎已被人精心擦拭过。

    “困顿更显青云志,凌寒方知腊梅香,令狐公好气节。”韩仑看到这块匾,由心赞叹道。

    “爹爹说,无论什么时候,做人都不能丢了骨气。”玉儿颔首说道。说着便走上前去,试着推那门板。轻轻一推,门竟然就开了。

    吱呀一声,大门歪歪的倒在了一边,玉儿迈进门中,一排残破景象映入眼帘。府中已经有半数房屋倒塌了,西厢一边全都是残砖断瓦,全然一片废墟。院落之中的假山早已倒塌破碎,甚至还能闻到金鱼池中散布出的死鱼的腐臭味,而现存的房屋也大多破陋不堪。看这景象,哪里又有半分昔日令狐府的气象。

    一进院落,韩仑便看到四处张挂着的白绫和挽联。招魂幡还在院落中不断地摇动,呼唤着离家的孤魂。看样子,应该是玉儿母亲的葬礼,令狐府已然残破不堪,这葬礼定然也不会盛大到哪里去,估计也不过是草草了事。

    令狐玉儿跨过几根倒塌的柱子,慢慢往东厢走去,走了没几步,只见房中走出来一个白须老人,拄杖道:“谁啊?”

    见到来人,玉儿哽咽,细声道:“禄伯,是我。”

    那老人听得声音熟悉,忽的抬起头来,惊诧片刻,咧嘴大笑三声,忽又转为悲恸。老人扔掉手杖,慢腾腾跪下僵老的身子,颤声哭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夫人都已经过世了!!”

    玉儿忙过去扶他起身,含泪道:“禄伯,我都知道了。家里的人呢?爹呢?”

    禄伯顺着她的搀扶起身,一边抹泪,一边道:“老爷把佣人们都遣散了,说是家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有这功夫,还不如省些粮食救活些灾民。除了老爷和几个小丫头,府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夫人月前在大灾中不幸罹难,自那之后,老爷的身体也急转直下,如今已经卧病**天了。”

    令狐玉儿惊道:“爹病了,快带我去见他。”禄伯点头,忽见道玉儿身边的韩仑,向他点了点头,道:“小姐带了客人回来啊,不好意思,没什么能招待这位小哥的。”

    韩仑道:“无妨,我们先去看看令狐公吧,晚辈通些医术,或许能有所助益。”禄伯叹口气,摇头道:“心病还需心药治。只希望小姐回来了,老爷的心情能好些。这病能缓和些。不说了,你们跟我来吧,西厢已经全毁了,老爷在东厢休息。”

    韩仑轻轻挽了挽她的手,扣着她肩膀,小声道:“宽心,我在呢。”玉儿无力的笑了笑,便随着禄伯蹒跚的脚步往西厢拐去了。

    到了房门前,禄伯慢慢推开门,走进屋内,还未说话,便听得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传来:“禄伯,不是让你没事不要进来吗?光刺眼睛。”

    禄伯涩声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玉儿便冲进了进去,只见令狐公正依靠床边坐着,嘴唇发白,双眼浮肿,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册。此时一见玉儿,双眼大睁,书卷不知不觉的滑落到地上,双眼中立即闪烁着一片晶莹。

    “玉儿!”

    “爹,女儿回来看你了。”重见亲人,玉儿心中激动万分,三两步奔至令狐公床边,投入他怀中嘤嘤而泣。令狐德袤慢慢揽住她的肩膀,轻拍细语,道:“你这孩子,这么久都不回家来看看。再过些时日,你怕是连爹都见不到了。唉,回来就好。”

    玉儿泣声道:“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令狐公擦了擦泪,两人分开,令狐公握着她手,道:“这都不重要了,两年了,让我看看闺女的样子。”他细心地看着玉儿的脸,慢慢替她擦去眼泪,淡淡微笑,道:“以前你可是连挨打都不哭,怎么出去闯了两年时间,反倒把眼泪闯多呢。这两年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有没有人欺负你?”

    玉儿扁起嘴唇,道:“女儿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我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我啊。我过得很好,你看,女儿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在这儿吗?”

    令狐公呵呵一笑,道:“看来我闺女还是老样子。”他抚了抚玉儿的脸,忽而叹道:“只是爹已经老了,这个家也不是以前的家了。”

    玉儿闻言,眼中的泪又忍不住涌出,她道:“爹,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令狐公道:“好倒是好,只是太过不习惯,以前你在家的时候,时常都能听到你房中传出些七七八八的声音,你走了以后,府里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整日似乎都没什么生气,空落落的。以前早上老夫上朝的时候,时常都能看到你在院子里练武下棋,你也会跟我打声招呼。现在走过那院子似乎都能听到你的声音。还是你在身边的时候踏实啊。”

    玉儿不住点头。令狐公又道:“你娘还在世的时候成天叨念着你,我还嫌她啰嗦,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是跟她一样。只不过你身手好,一般人也欺负不了你。可是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在外闯荡,我们总归还是不放心。”

    玉儿闻言,声音已经哽咽,道:“对不起,爹那个,娘安葬在哪儿?”

    令狐公道:“你娘一生信佛,她过世后,我便将她火葬了,她的骨灰在祠堂里,你娘的牌位就在这儿,去上柱香吧。”玉儿起身,只见墙边的几案上供着几盘蔬果,其上供着一块牌位,写的是“先室胡氏闺名月珍生西之莲位”

    玉儿母亲姓胡名月珍,见到这块牌位,便知是去世的先母的灵位了。玉儿前往案前取了些香,放在烛焰上慢慢点燃,泪水滑落,滴落在紫粉色的香烛之上,顿觉手中无比沉重。

    玉儿将身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凄声道:“娘,玉儿回来晚了,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女儿不奢望您能原谅,只有来生在报答您的养育深恩,娘,您走好。对不起”

    良久,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只听得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自己,随后有人轻轻将自己扶了起来。玉儿转头一看,原来竟是韩仑。

    “别哭了,你娘她会原谅你的。她不能原谅的,应该是我。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这么晚才回家。”韩仑转身恭恭敬敬地对令狐德袤躬身一礼,道:“晚辈韩仑见过令狐大人。”

    令狐公笑道:“韩公子,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吧。前一段时间听说江南也遭了难,不知令尊可还安好?”

    韩仑道:“多谢大人挂心,家父一切安好。”玉儿瞥了他一眼,心道:“说谎也不脸红,明明自己也没回去过。”

    令狐公点头道:“这两年来,你们应该是一同游走吧。”

    玉儿点头,道:“韩仑他很照顾我。”令狐公喜道:“那可得多谢韩公子,小女顽劣,定然多有淘气时刻,委屈处还请谅解。”

    韩仑摇头道:“大人言重了,玉儿人很好。”令狐公点头称是,道:“玉儿这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不过总归是个好孩子。韩公子是专程陪玉儿前来探望老夫的么?”

    韩仑顿了顿,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令狐德袤奇怪道:“韩公子何意?”韩仑闻声,退后一步正直站立,整理衣衫,正声道:“韩仑此次来,是想向大人提亲,望大人能将玉儿许给韩某为妻。”

    玉儿闻言瞪了他一眼,眼中意思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说这种事。”韩仑装作没看见她,仍是拱着手一动不动的等着令狐公发话。

    令狐公道:“我记得上一次韩公子和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后悔了?”韩仑心里一冷,道:“并非后悔,两年前,晚生与玉儿不过一面之缘,仅凭这一面之缘,彼此互不了解,若是韩仑贸然应下这门婚事,怕是难以真正给她想要的幸福。但这两年间,我与玉儿朝夕相处,彼此相知极深,意笃之至,韩某此生定非她不娶。恳切之辞,绝无虚假。还望令狐大人明鉴。”

    令狐公慢慢起身,拾起脚边的书卷,叹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提亲这种事怎么能由你亲自来。总得按规矩办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韩仑闻声,心中忽的一喜,道:“晚生知错,令狐大人息怒。请容晚生暂时告辞,一切定然依照规矩来,绝不逾矩。”

第八百九十五章,愿不回头

    第八百九十五章,愿不回头

    韩仑刚刚走出东厢门口,玉儿便跟着他追了出来.

    “韩仑,你站住!”

    韩仑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玉儿正好也走到他面前来,斥责道:“你怎么现在谈这个,我娘刚去世不到一个月,我就马上嫁人,像什么样子。”

    韩仑道:“我们不是一直都盼着这一天吗,玉儿这对我很重要。”

    令狐玉儿摇头,板着脸道:“我知道,可是这不是我们能预见到的事啊。”

    韩仑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他仍屏住气,毕竟玉儿所为也是人之常情。他走上去抱住她肩膀,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玉儿颔首,半晌才道:“我要为娘守孝三年,我哪儿都不去。爹身体也不好,令狐家已经衰落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韩仑一惊,道:“那我呢?”

    玉儿久久不语,侧着头不敢看他。韩仑道:“玉儿,我知道令狐公身体不好,可是他能看到你出嫁,也必定十分高兴。”

    玉儿转身走到一边,闭上眼,眼泪又落下来了,她道:“我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当年若不是爹娘收留,说不定我已经饿死街头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玉儿生不能养之,死不能葬之,只期望能够替她守孝三年,以全这一点孝心,也稍稍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韩仑闻言,立时呆立不定,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双手紧紧攥着,无奈之下只得点头。他道:“我不逼你。你是对的。”玉儿转身过来,抱住他腰身,道:“韩仑,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失望。可是我只能选择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韩仑点点头,安静地抱着她。心中似乎忽然变得沉重,微风吹来,虽是盛夏时分,却觉得心中一阵苦寒。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入两人耳中,玉儿脱离他怀抱,回头一看,只见令狐公正靠着门往外走,一只脚似乎无力得紧,老是迈不过低低的门槛。此时事外光线明朗,令狐公的神情更显憔悴,双眼通红,皮肤发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玉儿忙上去扶住他,出了门来,让他坐在庭院中的小石凳上。又赶忙回屋拿了件厚衣服替他披上。令狐公咳嗽了两声,便招呼两人都坐下。玉儿和韩仑都不敢违拗,便在他身边坐下来。

    令狐公道:“玉儿,你娘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娘说了什么?”玉儿闻声忙问道。令狐公郑重地道:“她说,她这辈子有两个最大的遗憾,一是没能为我令狐家添上一个男丁,延续香火。另一个,她悔的是不曾亲见你出嫁。”玉儿闻声,眼中立时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她怨怼的看一眼韩仑,声音欲哭而颤,道:“都怨你,要是两年前你不推三阻四的不就好了”

    韩仑:“我”

    “哎,怎么能怨他,那时候为父还怕你一时兴起,后悔莫及呢,那时候你们亲事不成,爹到不觉得怎么样。”令狐公说道,韩仑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

    玉儿扁着唇恼他,令狐公拍拍她肩膀,自己倒又咳个不停。玉儿忙替他顺顺胸口,道:“爹,我们有个朋友医术很好,玉儿这就去找她来替爹诊治。”说着,她就要起身,令狐公拦着她令其坐下。道:“爹这病不急,早一刻晚一刻无所谓。你们两个方才说话我都听见了。”

    玉儿闻言,一阵沉默,忽的坚定说道:“爹,就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一段时日吧。”

    令狐公道:“你曾祖父和你祖父都是北周老臣,我们令狐家也算家族显贵,算起来,我们家的根系不算真正的中原人,不必囿于那些俗礼。你们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这门亲事又门当户对,爹很高兴。虽然韩小公子亲自前来提亲不合规矩,但是也足见其赤诚。你们想要成亲,爹绝不反对。”

    玉儿摇头道:“玉儿蒙爹和娘照顾多年,一直也没有机会报答,就连娘女儿想多陪陪爹,我不想再后悔。况且,若是女儿现在出嫁,不知会招致多少流言毁语。”

    令狐公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一个糟老头子,成天读史书,篆经籍。哪里用得着你来照顾。这是你娘的遗愿,话说回来,爹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到三年后,若是三年里爹又不在了,你岂不是又要守孝三年,妇人家哪有那么多三年够你挥耗,早早的把你嫁出去,看着你生活得幸福开心,这才是爹娘最想看到的。”

    玉儿撇嘴道:“呸呸呸,爹长命百岁。”

    令狐公呵呵笑起来,忽的又咳得厉害,韩仑立马找出了一颗温润的丹药让他服下,情况稍有好转。

    玉儿嗔怪道:“您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好想您不要了女儿似的。”

    令狐公笑道:“你性子这么顽劣,爹以前还真担心你嫁不出去。不过现在好了,爹也放心了。韩小公子人挺不错,你生生让人等你三年,错过了人,你可要后悔。”

    玉儿扬了扬拳头,道:“他敢。”

    令狐公道:“这事就这么定了,韩公子,经历了一场灾厄,我令狐家也算中落一阵,但是我闺女的亲事却马虎不得,你扬州韩家乃是江南首富,必不会亏待玉儿。我也放心,不过所有礼仪,你韩家一分也不得少。而且这日子,需得由我来定。”

    韩仑高兴道:“晚生知道了,大人的话韩仑记下了。晚生今日就赶回扬州,同家父商议此事,所有礼节一概不会少缺。晚生会在旬月之中修葺令狐府,并安置长安城中广数灾民。”

    令狐公眼光一闪,欣慰地道:“不错,老夫心中所想,竟也被你洞察。不错,国难当头,你们二人虽可不避家难,却不得不避国殇。长安还有一个灾民,你们的婚事便不能举行。”

    韩仑道:“儿女之情于国家大事实不足为道。大人放心,我们韩家定然会妥善安置灾民。”

    令狐公点头道:“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你还是先回去与令尊商量,这是老夫的条件,你要认真考虑,这段时间玉儿便留在长安陪老夫养病。”

    韩仑欣喜道:“如此,晚生便告辞了,多谢令狐大人抬爱。”令狐德袤点头,韩仑便拱手起身,看向玉儿郑重说道:“玉儿,等我回来。”说着便转身离开韩府。玉儿忽又追上去,道:“你身上还有伤,慢点儿,小心些。”韩仑点点头,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转身便离开了。玉儿见他离去,心里一时忐忑不定,令狐公笑道:“那小子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就只能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咯。”

    玉儿转身走过去,扶他进屋道:“便是一直不嫁,陪着爹爹也好。”令狐公哈哈一笑,道:“你啊,口是心非。”

    “爹!哪有”

    东市之中另一处,两个身影从房顶忽的掠过,一闪便落入了另一个院墙之中。两人身形顿了顿,冉倾珞道:“里面人很多,我们等等吧。”

    史云扬点点头,两人便在欧阳府后府房梁之上一动不动的等着。房中不断传来幽幽的悲戚哭声,闻之让人心碎。久久之后,屋内的人终于一一离开了。史冉二人这才从房梁上跃下,慢慢来到香帐之前,欧阳景岚静静地沉睡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间,宁谧安详,她身上穿着碎花玉丝衣,头上戴着蝴蝶黄金饰,面容毫无血色,但是却并无死人身上难看的尸斑。显然是有人精心替她妆点过,此时的她比两人上一次看到她时要美丽雍容许多。只不过,却永远都只能是一具冷冰冰的躯体了。

    史云扬在她床前久久站立,心中有种怪怪的味道,虽然他心中对欧阳景岚并没什么感觉,但是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却让自己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三年来你都做什么去了?承枫你可知道我多想你。”想起自己刚刚回到长安城的时候,欧阳景岚撞进自己怀中小鸟依人的样子,再看看面前这个冰霜美人,史云扬不禁微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此生负了你,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求你来世有个好的归宿。”

    冉倾珞脑海中也浮现着欧阳景岚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曾几何时,她十分恨她,就像心中怨恨沐霜一样,然而到了此时,所有的怨恨都平归于寂,心中只有些叹息和同情。而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庆幸。

    “云扬,有人来了。我们走吧。”史云扬点点头,两人身形一纵,便又重新跃上房梁,几步便已经掠出欧阳府外。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眉头深锁,不知为何,她心里又平生一丝不快,她道:“云扬,你伤心的话不用忍着。”

    史云扬摇摇头,道:“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冉倾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手心忽然一紧,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一切,也许你会很伤心。毕竟,她是为你而死的。”

    “我不知道,也许吧。”

    冉倾珞黯然道:“或许你还会怪我,怪我抢走了你,把她推向了绝路。”

    史云扬抱住她,道:“你别说了,我不知道若是那样,就让我的记忆永远尘封吧,我不找了。我喜欢现在的我。上官承枫此生负了欧阳景岚,史云扬却永远不会辜负冉倾珞,相信我。”

    冉倾珞果然不言不语,只是轻轻依在他怀中,听着身后幽怨的悲戚之声,叹道:“就让我做一回侩子手吧,我别无选择,我也不后悔。”

第八百九十六章,杏花知遇

    第八百九十六章,杏花知遇

    罗啸成刚要迈上台阶往酒馆里走,只见们中忽然出来两个妙龄女子,身穿束身长裙,一红一绿,双肩剥露,都披着一件灰白轻纱,青丝如瀑,一直垂过腰际,皓首倾侧,便是一缕波澜微漾,不胜柔美.两女手腕上皆挎着一个鼓鼓的包袱,那青衣女子正回身锁门。

    罗啸成漫步走上台阶,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人早已相识,红衣女子便是且末客栈老板娘月无艳,而那青衣女子正是这五湖酒楼的老板月倾城。

    “哟,两位老板,这是要出远门呐?”罗啸成笑着走近,月倾城回身过来时,月无艳已然认出他来,一时惊讶,上前欠身一礼,打了声招呼,笑道:“这不是罗客官吗?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罗啸成笑道:“有事路过长安,心想月前大战一场,长安城几乎毁于一旦,不知两位老板是否有什么损失,这加之酒虫又犯了,这不,便准备来讨两杯水酒喝。”

    月无艳点头,月倾城也走了过来,委身一礼,罗啸成道:“不过,罗某似乎来得不巧啊,看二位这身打扮,这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月倾城无奈的点点头,道:“天降无端灾厄,长安城几乎已成残砖碎瓦之墟。我与家姊侥幸逃得一命,可在这长安城却已经呆不下去了,今日便准备收拾些细软,离乡南下,寻条生路。”

    罗啸成点头,道:“情喇中,如此,罗某便不误两位的行程了,告辞。”

    月倾城摆手道:“罗先生请留步,行程本不是要紧事,迟一日早一日无甚差别。五湖酒楼虽然已面目全非,无法招待客人,但总还能与朋友一聚,我们姐妹俩承蒙罗先生记挂,有朋自远方来,怎能怠慢。罗先生里面请。”

    罗啸成哈哈一笑,道:“既如此,那就觍颜叨扰了。”两女欠身让在一边,罗啸成朝两人一拱手,便走在前面,月倾城上前开了门,三人便走进屋中去。

    一进门,便见幽暗的暗室之中射下几道天光,抬头一看,只见屋顶已是残破不堪,大洞小洞比比皆是,在这些光束之中,仍可看见乱飞的灰尘。地面上到处都是残破的瓦片和破烂的桌椅,一道塌下来的房梁正好压在柜台上,其上的瓶瓶罐罐都已经被砸了个粉碎,黑白各色粉末泼洒一地。

    瞧见这幅残破邋遢景象,实在与两年前那个络绎不绝的酒馆难以联系在一起。

    “一楼已经全都毁了,后堂还有两间能落脚的房子,罗先生这边请。”月倾城说道,一边打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

    罗啸成跟着她们二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月倾城开了一个门锁,邀罗啸成进屋去。罗啸成也不推辞,便走进屋中。

    屋内甚是整洁,红色波斯地毯完全吸去了足音。好似踩在了沙滩上一般,十分细软。四壁之上挂着不少字画,东墙的架子上搁着些琉璃珍玩。一张绣床落于墙角,贴花窗口之下的几案上还放着几个还未收起的梳妆匣子,光滑的铜镜反射着淡黄的光芒。左右一看,瞧着此处分明是处女子闺房。

    罗啸成在桌前坐了,月倾城歉然道:“酒楼已经无落脚之地,难以接待贵客。如今也只得在奴家闺房请先生小坐,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罗啸成摆手道:“哪里哪里,月掌柜说笑了,要说无礼也当是罗某人无礼,普天之下哪有大男人闯进女子闺帏的道理。”

    月倾城淡淡一笑,转身道:“姐姐,你陪客人坐会儿,我去拿酒来。”说罢便转身出门去了。月无艳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道:“光阴流转得可真快,记忆中似乎罗客官还在且末欠我酒钱还是不久前的事呢,可想不到一转眼间,便又是流亡时候到了。”罗啸成大笑道:“罗某人的酒钱可是早就还清了的,月掌柜可得算明了账目。”

    说了一会儿话,月无艳忽问道:“罗客官来长安有什么事么?可有我姐妹二人能帮得上忙的?”

    罗啸成抱拳道:“多谢好意,不过两位掌柜解了罗某人的馋酒病,便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了。咦,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好像闻到杏花酿的气味了。”

    “罗先生好敏锐的嗅觉。”话刚刚说完,只见月倾城便抱了两坛酒进了门来。

    罗啸成道:“香飘十里湿杏花,这个香味,罗某人十里外都能闻得出来。”两女欢然一笑,月倾城也坐下身来,取了三个碗,各自倒了酒,举樽道:“杯满同祝良知遇,酒香只待客留情。多谢罗先生记挂,故人相逢耐醉倒,我们敬先生一杯。”两女一同举杯,罗啸成道:“多谢盛情。”三人举杯共饮,欢乐无穷。

    “看两位店中损失不大,楼阁修葺一番便能焕新,何必定要背井离乡南下谋生呢。”

    月无艳叹道:“客官也是知道的,上一次且末出事,小女子侥幸逃得一命,这一回又险些魂归天外,长安城实在有些让人心悸,只想离开这里,权当出去散散心。”

    “月掌柜福大命大,逢凶化吉,正是吉人自有天相之理。”月无艳欢喜一笑,点头称是。忽听得月倾城道:“酒楼损失是不算大,但是如今长安城已经没人能够修缮房屋了。退一步说,即便一切焕新重来,哪里还能揽到客人。长安城像一个狠狠跌了一跤的巨人,一时半会儿还爬不起来。我们姐妹俩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没了生意可怎么活啊。”

    罗啸成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出去转转也好,大唐国力昌盛,相信重建一个长安城也要不了多少时日,两位掌柜根基在此,经营出众,到时候东山再起,势必易如反掌。”

    两女粲然一笑,那月无艳道:“承罗客官吉言了,今日便不醉不归。”

    罗啸成哈哈一笑道:“爽快,好!”豪情一起,两碗酒瞬间下肚。月倾城道:“这次灾厄虽然来势汹汹,不过藏酒都在地下酒窖之中,倒是损失极小,也没什么小菜能够招待,先生请畅饮尽兴。”

    罗啸成摆手道:“这酒可是两位以后重振雄风的资本,罗某有这两坛解馋便已足矣。多谢多谢。”

    月无艳嘻嘻一笑道:“罗客官几时变得这么豁达了,想当年在且末的时候,你可是一个人喝了我半个酒窖的酒。”

    “往事不提,往事不提。”罗啸成一笑了之。忽问道,“不知二位掌柜将要去往何处?”

    月无艳道:“听闻扬州富甲一方,我和妹妹准备去哪儿看看,兴许能发现些赚钱的法子。”

    “扬州?嘿,这可巧了,我们马上也要去往扬州,两位若是不嫌罗某聒噪,便同行而去如何?”

    月无艳之前承蒙他们送自己到长安城来,飞天遁地的感觉终生难忘。听闻能够再次尝试,不禁一番欣喜,道:“若是这样那可是再好不过了,不知能省下我们多少脚力呢。”

    说话间,罗啸成也喝完了最后一碗酒,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位掌柜可先不急出门,我还得去找几个人。出发时便来通知你们,你们做些准备就是。”说罢便起身告辞,两女送罗啸成出了门,相互拜别,罗啸成这才离了西市,回味着杏花酿的余香,慢慢往东市走去。

    刚走到东市门口,只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两人各自从转角擦过,差点撞个满怀。罗啸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能将他撞一跤的人定然身子不弱,罗啸成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发现是韩仑。

    “韩少爷,是你啊,嘿,你这劲儿可真大喂,这急急慌慌地干嘛去啊,玉儿妹子呢?”

    韩仑道:“罗兄,我要回扬州,令狐大人已经答应我和玉儿的婚事了!”

    罗啸成闻言,似乎并不惊讶,道:“你俩不是都老夫老妻了么,还乐呵个什么劲儿。”

    韩仑郑重其事的道:“大不一样,我和玉儿之间其实只是两厢情愿罢了,虽说指天为证,但那时我们都父母健在,按理说没有说媒下聘定亲成礼,都不算是真正成亲了,也做不得数。这一回可算是真真正正有个着落了。”

    罗啸成若有所思,忽而叹口气,韩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啊?”

    “你小子欠我的酒终于能喝上了,恭喜恭喜。”说罢嘿嘿一笑。韩仑满脸无奈道:“你这臭酒鬼,亏玉儿还叫你一声大哥。跟你说这么多,你竟然只想着喝酒!”

    罗啸成摊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罗某人所有的乐趣都是从酒里散出来的。”韩仑眼一白,道:“本少爷懒得跟你扯,我要回扬州,你怎么着?”罗啸成道:“我当然也要去,你等等,五湖酒楼两位月老板也要同去,我已经答应捎他们一程,我去告知他们一声。”

    “月无艳和月倾城?他们去扬州做什么?”

    “你看长安这地方还有生意做么?”

    “你可真是闲得慌,这时候还要做个顺水人情。”

    罗啸成嘿嘿一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没办法的事。”

第八百九十七章,高义之士

    第八百九十七章,高义之士

    两人正说着话,忽觉得背后一股隐隐的灵力逼近.刚一转身,只见冉倾珞和史云扬凭空出现在其面前,冉倾珞手中印决还维系着,见着二人方才散去。

    “大哥,韩公子,你们说什么呢?咦,怎么不见玉儿妹妹?”

    韩仑道:“玉儿这段时间会留在这里陪令狐大人,我要先回趟扬州。”

    史云扬道:“令狐公同意你们的婚事?”韩仑讶然地点头,道:“你怎么知道?”史云扬道:“你都写在脸上了。”韩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嘿嘿一笑。冉倾珞笑道:“那可恭喜你们了。”

    韩仑欢喜地一笑,道:“多谢多谢,唉,还是你们好。”罗啸成不乐意,一扬眉,道:“咋?罗某人哪儿不好了?”韩仑反问道:“你急个什么劲儿,我可没说是你。”罗啸成扬手一笑,混不计较。韩仑便问史冉二人:“你们怎么打算的?”

    冉倾珞略略思索,道:“长安的事该办的也都办完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反倒有些危险,不如先回扬州再做计较。”

    史云扬点头,道:“神农神上交代让我们早些出海,日前被魔族一场大战给耽搁下来,如今已去了不少时日,我们需得早日前往准备。随时准备出海。”

    冉倾珞点头,道:“不过看这形势,怕是要等到韩公子和玉儿妹妹的大喜之日过后了。不知是哪一个日子?”

    韩仑道:“令狐公交代了,一切需得按照礼法来,说媒下聘,日子还定不下来。而且长安城若是还有一个灾民,这日子更是定不下来。”

    罗啸成诧然道:“这样一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确定令狐大人愿意把玉儿妹子嫁你?”

    史云扬赞叹道:“国于危难,何以家为,令狐公好气节。”冉倾珞点头,望向韩仑,浅浅一笑,道:“韩公子急于赶回扬州,急的怕也正是此事吧。”

    韩仑道:“安置数十万灾民,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我韩家说不定独木难支,需得早些回扬州做打算,看看爹有何打算。”

    史云扬道:“皇帝已经大肆动用海船安置百姓往江南一带,加之大量流亡的百姓,长安城剩下来的灾民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大都是些老弱病孺罢了。要安置这一部分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韩仑叹气称是,几人一时无话。冉倾珞道:“我们要走,总还得跟玉儿妹妹说一声。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便重新隐去了身形,估计已经远去了。罗啸成自也转身向西市而去,便留史云扬和韩仑在原地,恰在此时,远处过来一队巡逻卫兵,史云扬见状,身形一纵便隐没于墙角之后,韩仑一个人留在原地,心中急切,一时间来回踱步,一点点算着时间。

    话说冉倾珞隐匿了身形,又重新往东市折返而回,她隐去了身形,又是独自行事,因此速度不慢,很快便重新进入东市之中,寻到了令狐府。她刚刚跃上房梁,正要翻进内墙,只见令狐玉儿从东厢拱门折了出来,急匆匆的往外赶。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见着面了,倒也省了不少时间去找她。冉倾珞将身一纵,正好落到玉儿身后,道:“妹妹急着上哪儿去啊?”

    令狐玉儿一转身,只见冉倾珞就站在身后,一时十分开心地牵起她手道:“姐姐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何事?难道是令狐公身体不适?”

    玉儿点头,略略有些吃惊的道:“姐姐真厉害,什么都能猜到。爹爹咳得很厉害,韩仑给他吃了颗丹药,可似乎作用不大,这会儿咳得更厉害了。”

    冉倾珞默默的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也当去探望探望令尊。”令狐玉儿骄傲的笑了笑,便走在前面,牵着她手一路小跑着重新赶回后院。

    “爹,我回来了。”玉儿一推开门便兴奋的喊了起来,令狐公狐疑道:“你这才走了多长时间,怎么这么快?”玉儿高兴地道:“女儿一出门正好遇到冉姐姐,你说巧不巧。”

    令狐公犹豫了一下,眉头轻轻一皱,呢喃道:“冉姓?难道”还在发呆的时候,玉儿便已经引着冉倾珞进了屋来。玉儿道:“爹,这就是冉姐姐,她人很好,而且医术天下独步天下,定然能治您的病。”

    冉倾珞欠身一礼,道:“晚辈冉倾珞见过令狐公,令狐公高义,晚辈甚是敬仰,今日能见真容,是小女子之幸。”

    令狐公摆摆手,侧过脸去,似乎不大高兴,他道:“冉姑娘不必多礼,老夫可受之不起。论功德,姑娘可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英雄。老夫不过是个死读书的史官。论年纪,姑娘年轻有为,而老夫已是行将就木。无论怎么比,你我之间毫无可比。你不必敬仰我,我也并不敬仰你。”

    听到这一番话,冉倾珞心中一愣,不过嘴角微微一扬,莞尔道:“原来大人已经知晓晚辈身份。”

    令狐公哼一声,道:“如今的长安城,谁不知道有一位冉姓神女,领着众仙家门派,破魔卫城,挽千万人性命于水火之中。即便不认识你,也绝不会不认识这个名字。”

    冉倾珞鞠躬附身,道:“前辈言重了。倾珞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无愧于心,能够助人自是好事。”

    令狐公点点头,甚为赞叹,道:“你有此心,原是社稷百姓之福。老夫僭越,便替长安百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虽如此说来,但他并未侧过脸看她,忽而又道:“然而姑娘现在终究是朝廷通缉重犯,老夫乃是朝廷命官,需得法制严明。不过看在满城百姓的面上,我便不与你为难,请你速速离开长安吧。”

    令狐玉儿闻言急了,道:“爹,你要赶冉姐姐走也得让她先给你治过病啊。”

    冉倾珞亦道:“令狐大人,医者之心,只愿人人都无疾患。小女子此时只不过是个大夫,无关政治,请让晚辈替您诊治一番,也好让玉儿妹妹安心。”

    令狐公摇头,抱拳向天,道:“姑娘身份与老夫不合,好意心领。我堂堂大唐官吏,断不敢与朝廷钦犯有所来往,便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自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劳姑娘费心。冉姑娘这便请吧,”

    听得此话,冉倾珞知道他是不会接受自己的治疗的了,微微一叹。心中虽然对这位大人的高义十分敬仰,不过也不得不叹其有些过于洁身自好了。她欠身一礼,道:“既如此,晚辈告辞,多谢大人手下容情。”说罢,便转身出了门去。令狐玉儿在一旁急了半天,此时不甘冉倾珞就这么走了,立马追了出去。刚好在小院尽头追上了她。

    冉倾珞回身,笑道:“就知道你会追出来。”

    令狐玉儿无奈道:“爹这就是这个样子,说好听些是洁身自好,说得难听就是固执。没办法。”冉倾珞道:“我能明白他的难处,妹妹放心,方才我已经用悬丝之法大略的查探了一番令狐公的病情。他是积劳成疾,又加之近段时间里忧思过度,导致沉疴爆发。这种病虽不致命,但是要想一下子好起来却也是不大可能,不过这段时间有你在长安,正好可以替他多多调理。”冉倾珞便将治疗的药方以及药物的熬制方式细细给她说了一遍,玉儿听得很是仔细,一遍竟也全都记住了。

    她点点头,道:“姐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要离开长安啊?”

    冉倾珞微笑点头,道:“说起来还没来得及恭喜妹妹呢。我和云扬在长安城太过招人注目,还是南下去扬州比较好,我们都没去过海上,有时间正好作些出海的准备,省得到时候麻烦。”

    玉儿点点头,扁着唇道:“好吧,你们都去扬州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冉倾珞嘻嘻笑道:“说什么话呢,这里可是你的家,你还不好好珍惜着,过段时间这儿可就成了娘家了。以后回来的时间可不多哦。”冉倾珞打趣的说道,弄得玉儿小脸一红。

    “好了,不逗你了。我得走了,你去陪令狐大人吧。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玉儿点头相应,两女绕肩抱了抱,冉倾珞便走出了令狐府。再次来到方才的小巷口时,发现此处又多了两个人,原来是月倾城和月无艳。罗啸成已经通知了他们二人,此时正拿着包袱等她出发。

    打过招呼,罗啸成将两人的情况对他们说了,冉倾珞欣然道:“路上有两位姐姐说说话,还可解解闷,甚好。此处太过碍眼,我们先出城去吧。”

    众人点头,冉倾珞便用锁形术隐去了自己和史云扬的身形,其余四人便顺着朱雀大道一直往承德门而去,不多时,过了废墟一般的城墙,终于出了城。到了郊外,几人寻了处隐秘地方,冉倾珞二人显出行迹,四人唤出魂蕴,史云扬让噬月狼王驮着月氏二女,自己御剑而飞,一行人便飞快的起身,往江南扬州飞去。

  第八百九十八章,惊险坠空

    第八百九十八章,惊险坠空

    浩浩晴空,云卷云舒.一行数人翱翔在万里高空,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抬头便是碧蓝的天外穹弧,脚下云层变换,好似颠倒了天地一般。除了月氏二人,其与众人谈笑风生,早已习惯成自然。月无艳和月倾城二人却是心惊胆战,虽然月无艳已经尝试过一次腾翔的感觉,但是几年下来,早已淡忘不知所觉,如今重新飞在天上,那种感觉只让她一颗心狂跳不已,月倾城更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紧闭双眼,紧紧缩在月无艳怀中瑟瑟发抖。

    眼前所见,不管是一开始将她吓得腿发软的噬月狼王,还是这种极度惊悚的高空飞翔,都是她这种寻常之人难以接触到的事物,如今可是丝毫谈不上享受二字,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冉倾珞见着她如此惧怕,不禁又想起了初次骑上噬月狼王赶往于阗古国的时候,那时她的心情可说与月倾城并无二致。只不过那时候抱着自己的是史云扬,安心不少,或许对他一点一滴的情愫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有的,如今想起来,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但是一旦想起,清晰恍如隔日。

    冉倾珞安慰道:“月老板不必如此惊惶,你不会有事的。这位狼王前辈会护着你,朗朗晴空,风光无限,何不好好观览一番。”

    月倾城仍是摇头,颤声道:“不行,我害怕!”月无艳似乎倒是慢慢熟悉了,虽然还是不敢乱动,可至少还是能够朝左右看看,欣赏一下云海风光。

    噬月狼王回过头来,龇牙一笑,道:“小女娃,你怎么知道本王就会护着她们。”冉倾珞道:“前辈乃是一族执掌,是大人物,大人物自然有责任保护弱小。何况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不是么?”

    噬月狼王傲然一笑。道:“那可说不定,得看本王心情。”它背上两女闻言,更是面如土色。

    冉倾珞笑着摆摆手,道:“两位不要当真。”

    过了一段时间,月倾城似乎也稍微适应了一些,微微睁开眼。只见一轮金日投射下,白云悠悠,翻滚漫卷,一直绵延到千里之外,胜似黄山烟云之图景,美丽不可方物。

    见到这等美景,她不禁心神为之一夺,竟然一时间忘却了身在何处。忽而见到一朵浮云朝自己飞来,月倾城慢慢张开手,想要将其握在手中。可一张开手,她手腕之上挂着的包袱却在空中的强风吹拂下顿时脱了手腕,霎时间便向身后的虚空凌空坠落。

    月倾城大惊,大叫一声:“糟了!”由于忘却了此时身在何处,情急之下自然反应,她立马弹出身躯想伸手抓住,可不料身形不稳,猛地一下便从噬月狼王背上栽落,也同那包袱一样,急速向万里高空坠落。

    “倾城!!”月无艳惊魂大叫,刚一转过身,只见月倾城便已经湮没在滚滚云海之中,再也看不见身影。此时罗啸成的残影梦蝠正在同韩仑的灵虚古龙比速度,两人此时已经飞奔至数十里之外,远远只能看见两道影子,史云扬一心思索着什么,一时间呆呆出神。只有冉倾珞闻声,意识猛然扩开,正好看见月倾城飞坠而下。她不由得也大吃一惊,立即着令断魂蛟回头。

    不过她身形刚刚一停,便已经惊动了史云扬,焚天剑掉头回转的速度要快上她不知多少倍,史云扬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止步,而自己则化为一道红光,飞速追着月倾城而去。

    月无艳已经心惊胆战,大哭不已。冉倾珞忙安抚道:“月掌柜宽心,有云扬在,令妹不会有事的。”月无艳点头,但仍是望着毫无动静的云层,眼泪不住的流。

    噬月狼王无奈唏嘘道:“这可不关本王的事。”冉倾珞不说话,噬月狼王道:“真不关本王的事!”

    史云扬一头扎进云海之中,眼前一片迷蒙闪烁,丝毫也看不清月倾城的位置所在,直到冲出云层,眼前才有重新恢复了光明。只见下方绿树成荫,山丘绵亘。不远处更有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如同一柄破天之刃,壮丽难言。而在那山峰之前不远处,一个绿色的影子正对着那山峰飞速撞去。

    史云扬认出了那就是月倾城,不由得万分惊诧,手中印诀一变,便连同着空间之力一起使用,一道红光一闪之下蓦然消失,片刻后忽然出现在数十丈外的虚空,御剑滑行片刻,又再度消失不见,如此移形换影一般,急速逼近月倾城身边。然而此时月倾城离那山峰已不过半里距离,而自己离她少说也有十余里的距离,虽然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可是只要晚了眨眼一瞬,月倾城说不定便会撞上那山峰石壁,血肉模糊。

    人命关天,史云扬已经动用尚全力,此时的速度几已达到一种恐怖的地步。一瞬间便是一里的路程缩短,不过他尚的灵力也在飞快的消耗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不消数息功夫,已然贴近山壁。眼看着还有一瞬间,月倾城便要撞上那山峰,史云扬手中的幽雪长剑忽然破手飞出,急速飞驰,立即从月倾城耳际飞过,继而重重刺向石壁,其上一块突出的岩石立马化为碎片,幽雪剑刃深深刺入石壁之中,而这片刻,史云扬已然抓住了月倾城的衣服,将其往怀中一带,右脚在幽雪剑剑身上重重一踏,自己向前的力道便突然转化为向上的力道,只见其在垂直绝壁上一阵狂奔,左手紧紧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月倾城,右手已然取出渊离,一路横斩直上,无论是突兀的岩石还是绝壁上的古松,顿时都在狂乱的剑气下化为渣滓,急速往山岩下坠去。

    待得那股向上的力道几近消失之后,史云扬才将身一跃,重新腾回到焚天剑上,收回了幽雪剑,重新往云层之上飞去。

    飞在空中时,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下怀中的月倾城,脸色惨白,如同蜡纸,浑身瘫软得像是没了骨头。不过其胸口仍紧紧抱着那个落下去的包袱,毫不放松。史云扬不禁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如此拼命。然而这毕竟是人家的**,自己也不好去看,便也只得罢了。

    不过刚刚转过头去,他忽然觉察道一股奇怪的气息,细查之下似乎又很快减弱,然而不多时又出现在他周围,而与此同时,他尚那块七曜石忽然发出了一阵光芒。

    史云扬觉得奇怪,细查之下,竟发现月倾城抱着的包袱之中竟然有着淡淡的相同气息!

    难道她的包袱里又七曜石?

    史云扬一惊,七曜石的秘密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七曜石长什么样的只有他一人而已。就连冉倾珞都不知道。若是她拥有这等天下奇物,那她的身份可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娘那么简单。而且她方才若是冲着七曜石而去的,势必将这七曜石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这也更说明了她已是知道了这七曜石的秘密。

    她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此处,史云扬心中迷惑重重,不免又打量了月倾城几眼。但是瞧她双眼紧闭,面无血色,丝毫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分明是方才下坠的时候被吓得不轻。若是她知道七曜石的秘密,又怎会连这一点自救的本事都没有。

    细思之下,终也不得其解。此时月倾城还昏迷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史云扬便也只得带着她快些返回众人所在之处。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焚天剑又重新冲破了云层,飞入云端之上。冉倾珞和月无艳已经等了许久,月无艳泪湿了红袖,淡妆都已花了。此时见史云扬回来,怀中带着的正是月倾城,不禁狂喜。

    史云扬将安置回噬月狼王背上,月无艳紧紧抱着她,一口一个妹妹,眼泪如同决堤。过了好久,月倾城才终于醒了过来,一见月无艳,也不禁柔弱无力的哭了起来。

    史云扬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问道:“月掌柜,恕我冒昧,什么东西值当你用性命去换啊?”

    月倾城侧头拭去泪水,颔首道:“是小女子经营多年所有的存钱,一些欠账单据。还有些京官朝臣的亲笔推荐文书。还有些于我而言意义极大的东西。离了这些,小女子实在难以在这片神州大地上生存下去。抱歉,倾城给恩公添麻烦了。”

    不知是不是尚无力的缘由,月倾城说话的声音立时变得极其柔媚,便连称呼也都一同变了。史云扬点点头,他似乎觉得月倾城话中有问题,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便决定不要打草惊蛇。暂时隐瞒下自己的发现。

    途中虽有了一个小小插曲,但总算不会影响行程。韩仑和罗啸成比赛途中突然发现他们许久都没赶上来,便在途中等候,许久才见他们赶来,询问之下才知缘由,也不免吃惊不小。不过这一日终于无事,一直到第二日清晨,一行人才终于抵达了扬州城。

第八百九十九章,魔鬼韩璇

    第八百九十九章,“魔鬼”韩璇

    扬州城依然是那副忙碌的景象,秀丽中带着浓郁的商埠气息.不管何时,此处都与长安城截然两样,如今更是不消细说。

    杨柳依依,白石江头曲岸西。风扶碧草,一丝丝凉意直是沁人心脾。远处的朝阳从五亭桥之上冉冉升起,云霞绚烂,湖光山色,水中倒影如绣,如同一幅浓墨点染的彩绘画卷。

    虽然是清晨,但是城门口早就已经排起了进城的长队,看来巡查还是在继续。史冉二人便只得用锁形术隐匿了身形,韩仑却并未就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候,而是带着几人去了城门侧面的小门,那里虽也有士兵把守,但是却一直都无人通行,几个士兵懒散坐在门口打着瞌睡。韩仑递了张牌子过去,其中一名士兵接过,只是看了几眼便放几人过去了。

    罗啸成不禁好奇,问道:“韩少爷,你使的什么东西这么灵?竟然还有后门可走!”

    韩仑将手里的牌子抛给他,罗啸成翻来翻去看了两遍,原来这是块精美的玉牌,其上一面刻着一个韩字,一面刻着三个小字——“莫琅轩”。罗啸成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韩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去西域是做什么的么?”

    罗啸成点头,道:“当然记得,你小子烧了藏经楼,跑到西域避难去了。”韩仑脸拉得老长,道:“胡说,我是好吧,就算你说得对,不过在走之前我向老爹要了份差事,去西北于阗收账,收的就是这玉石生意。这块玉牌是我们韩家玉石生意的凭证,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里的官兵大都认识这东西,好歹也要给韩家一点面子。”

    罗啸成点头,月无艳道:“早就听说韩家家大势大,想不到就连官府都得看韩家脸色,我们姐妹俩何其幸运,能够结识到韩公子这般贵人。”

    韩仑一笑,道:“这扬州城倒也不是韩家一家独大,还有三家的实力与我们韩家也差不多,分别是洛家、齐家、和魏家。韩、洛、齐、魏四大商家几乎平分秋色。我们韩家所涉之领域乃是最广,无论是茶叶,绸缎,玉器、珍宝、建筑、造船航海、以及钱庄柜坊,大小三十个领域都有各自分号。洛家主打玉器,齐家主要经营杂货和药铺,魏家经营着最大的钱庄、赌场、客栈以及酒肆青楼。算是各有所长。”

    月无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还亏得韩公子告知,要不我们姐妹二人要想在长安城谋个生计,还真怕抢了韩公子的生意。”

    韩仑一笑,道:“月掌柜客气了,两位的处境我可向爹说一说,兴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月无艳和月倾城闻言,倒也没有太过推辞,在这扬州地界,她们也是人生地不熟,能有韩家这么大一个靠山,怕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能省下一半的精力。她们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因此都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一步,什么时候该退一步。

    冉倾珞、史云扬二人都是第二次来扬州了,罗啸成Lang迹江湖的时候老早就已经来过,因此也算熟悉。倒是韩仑许久没回扬州,走在街上,左顾右盼,看着哪里变了,哪里还是老样子,指点之间,心中都是感慨。

    到了韩府门口,韩仑不由得站住了脚,望着庄严盛大的府门口那两个巨大的大字,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无论何时,无论在生活和岁月中扬帆多远,家都是一个旅人最温暖的港湾。

    韩府大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敞开着。门中不时还有些商客进出。韩仑同众人迈进门去,穿过穿堂屏风之后的重重假山小道,便到了一处莲花池畔,冉倾珞和史云扬二人上次来的时候其实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未走进这韩府之中来,此时一进入其中,瞬间便被这府内的微观景象吸引住了眼球。

    假山怪石,流水曲潺。古松置于其中,廊桥之下小溪环绕,走在院落之间,只见其间窗影斑驳,鸟鸣啾啾,让人心旷神怡。由于屏风和镂空的墙壁交相辉映,空间层次分明,一步一景,奇趣典雅,颇有一种清新秀丽的味道,这里处处体现着江南园林的秀美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幅幅精美至极的山水图景。

    众人随着他在这院落中穿行着,直看得目定口呆,罗啸成不禁咋舌:“韩少爷,你们家这可比皇帝的后花园还气派,这院子可真是花了不少钱吧。”

    韩仑嘿嘿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些赏识嘛,这里的布景乃是我祖上重金请人建造形成,相传那师傅当年就是南朝时期南梁后主的御用工匠。”

    冉倾珞点头,道:“精致典雅,确是江南的绵柔之气,与南梁一脉倒也相衬。”

    史云扬道:“本就知道你家富裕,没想到这么大。”韩仑一笑,道:“这算什么,有时间我领着你们到处逛逛,好玩的地方多得是。不过现在刚刚回来,还是先去见过我爹吧。”

    众人跟在他身后,一直绕过了十来个雕花穿堂,终于从精致的湖光山色中走了出来,到了一个小湖泊边上,其上是一些弯弯曲曲的贴水白玉走廊,一直通往这小小湖泊中心的一个湖心岛。其上阁楼繁盛,精致错落,加之垂杨柳映衬点缀,风一吹,阁楼便在参差斑驳的柳影中忽隐忽现,甚是飘渺。

    韩仑道:“这里叫月心楼,我爹常年都在这里打理账目,想必如今应是不会变吧。”

    “月心楼,好雅致的名字。”冉倾珞赞叹道。

    韩仑当先走在前面,众人朝水中看去,原来这小湖泊其实并不算深,乃是人为挖成。其间种着些莲花,如今正蓬勃盛开着。水下时不时有金色的游鱼曳过,水面便会带起一阵细细的波纹。

    一直到走过这贴水长廊,众人终于登上了湖心岛。走了不久,便已经到了月心楼院墙之前。韩仑转身,道:“诸位,还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

    “哥哥!!”

    他话未说完,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韩仑一惊,暗叫了一声“不好!”一转身,只见一个人影忽的向自己扑了过来,韩仑一时间竟然忘了躲闪,一下子便被那人仆倒在地。

    众人此时才看清来人,一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橘红色的束身衣服,圆圆脸,头上扎着一条马尾,灵巧十足。此时正骑在韩仑胸口上,一双手捏着韩仑的脸扯来扯去。

    “哇呀,痛痛痛痛!!!”韩仑的脸像面团一般任她揉捏着,他一边叫着,两只手去抓那女孩子的手腕,可那女孩儿很是用力,就不放开,一边嘻嘻笑个不停。

    “韩公子!!这”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都不禁傻了眼。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过年也不回来,去哪里鬼混了?爹爹都担心死了,还跑到武夷山去找你,哪想你还是不在。哼,这次怎么舍得回来啦?”女孩子马尾辫一甩,凑近韩仑那张被她捏得变形的脸,眯着眼笑道:“嘻嘻,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哎无咦,呜奶奶,以杳了我吧。”韩仑乌鲁乌鲁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挣得满脸通红,那女孩儿笑道:“才不饶了你。快说是不是嘛?”

    “是,是。”韩仑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这个样子笑起来跟鬼似的,不禁逗得众人都乐了。

    “哎呀,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不可一世的韩少爷也有今天呐,大快人心,大快人心!”罗啸成哈哈大笑,韩仑又咕噜噜说了一堆,可还是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这些人是你朋友呀?”她眨巴眼睛,问道。韩仑连连点头,道:“打个招呜去——”

    小女孩道:“急什么,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见外的。”说完,她冲着众人嘻嘻一笑,道:“你们好啊,我叫韩璇,是他妹妹?”

    罗啸成奇道:“韩少爷,你竟然还有个妹妹,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韩璇一听就急了,嘴唇一咬,道:“哼,哥哥,你竟然都不在外人面前提到我,我生气啦!”说着又一阵用力,韩仑顿时被她扯成了个胖子,痛得哇哇叫。罗啸成在一边看得有趣,助兴叫好。

    “臭——酒鬼!!!”

    “璇儿,你又在吵什么!”一个老苍苍的声音从院中传了出来,少时,只见一个穿着富贵衣,戴着方顶帽的微胖中年人走了出来,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刚出门来,冉倾珞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那女人就是当日在且末古城曾经见到过的绸缎庄御香阁的老板娘芸娘。

    “爹爹,哥哥回来了,你看?”

    韩世贵朝地上一看,韩仑难看的笑了笑。韩世贵一惊,道:“仑儿!真是你!璇儿,你干什么呢!那是你大哥!”韩世贵一声震道,韩璇悻悻地爬起来立到一边,嘟着嘴不敢说话。韩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叹道:“多谢爹救命。咦,芸娘也在?”

    芸娘对这众人欠身一礼,道:“韩公子,还有这位冉姑娘,好久不见,幸会。芸娘来此同韩老爷核实些账目。恰逢公子回府,可真是巧了。”韩仑点头称是,冉倾珞也欠了欠身,行过了礼。

    芸娘转身道:“韩老爷,既然账目都没什么差错,那芸娘就先告辞了,韩老爷请留步。那笔账目芸娘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放心,毕竟奴家的心还是向着韩家的。”

    韩世贵,拱手笑道:“那就多谢了,璇儿,送客。”韩璇木然的点了点头,韩仑冲她笑了笑,韩璇冲他眨了下眼,一副一会儿回来收拾你的样子。

    芸娘对众人道:“各位,芸娘告辞,有时间请一定来御香阁小坐片刻。”韩仑拱手道:“一定一定,在下还未尝到芸娘的极品铁观音呢,改日定登门造访。”芸娘淡淡一笑,委身一礼,便随着韩璇一同往湖心岛外走去了。

第九百章,水榭留客

    第九百章,水榭留客

    芸娘和韩璇走过贴水廊桥之时,众人这才收回了目光.韩仑道:“爹,这么久不见,您老还好吗?”

    “好什么好!你小子一两年都不回家,老爹快被你急死了!”韩老爷不愧是商业巨擘,说话底气十足,如同雷鸣一般。这一声大吼,就连在场的诸位高手都不由得一惊。怪不得韩璇那么调皮,但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敢放肆。这才刚刚见面,这位扬州首富便能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实在是不易。

    韩仑也是吓出了一头的毛毛汗,赧赧的擦着,道:“这个仑儿有时间单独跟您解释。”

    韩世贵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道:“一会儿再收拾你。”他转而面对众人,却一瞬间又换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道:“诸位都是仑儿的朋友吧。老朽韩世贵,幸会。”

    韩仑忙道:“爹,我来为您引见。这位是罗兄,酒量奇大,千杯不醉。”

    罗啸成哈哈一笑,道:“知我者韩少爷也,韩老爷你好,不才罗啸成,韩老爷气势逼人,壮年英豪,佩服!”韩世贵回礼抱拳,哈哈一笑,道:“豪爽侠客,老朽最是欢迎,罗老弟喜欢喝酒,来到韩府你尽可喝个痛快,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的酒窖喝个底朝天。”罗啸成道:“韩老爷真爽快,多谢多谢。”韩仑暗暗道:“让他喝个底朝天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韩世贵道:“嘀咕什么呢?”韩仑笑道:“没什么,爹,这位是史兄,是长安长安人氏,行侠仗义,乃是孩儿好友。”韩仑本想说长安上官府上官仪之子,然而忽然想到他们二人的身份甚是敏感,于是便略过不说。韩世贵道:“长安如今乃是非之地,侠士若是不弃,可先居于韩府。”史云扬谢过,韩仑又待介绍冉倾珞,韩世贵却不禁起了疑,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冉倾珞欠身一礼,道:“小女子洛青,蜀中人氏,见过韩老爷。”韩世贵点点头,道:“蜀中,那可是处偏远之地。”

    韩仑见父亲似乎觉察到什么,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两位是月老板,商界精英,他们本来安居长安,不过一场大战之后,长安城已成了不毛之地,两位南下江南,另谋发展。”

    韩世贵道:“原来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幸会。还请诸位楼里用茶。”诸人谢过。韩世贵对韩仑说道:“这两年来,你娘对你挂念得很,日日替你念经吃斋,见你回来,她定然十分高兴。你先去见过她来,你娘在佛坎堂,快去。”

    韩仑点头,道:“那仑儿先走了,诸位,请随意。”说罢,便匆匆的跑过廊桥去了。

    众人随着韩世贵进到内堂,只见厅堂之内装饰虽然朴素,但是所有材料无疑是最好的,不管是椅凳的木质,还是房间内的装饰,墙上的花饰都让人觉得贵气逼人。

    五人分两边位置坐了,韩世贵也不端架子,并不坐主位,而是挑了史云扬旁边的一个空位坐了,道:“仑儿师从武夷山苏青剑派苏掌门门下,而他的朋友应该也多是有志之士,不知几位师从何门?”

    史云扬忽的又记起自己被师尊逐出玄圃堂的那一天,那一幕场景浮现于眼前。天乾掌门万般无奈,沉痛道:“从今往后,上官承枫不再是玄圃堂弟子,在外不得以玄圃弟子自居,不得以玄圃堂**招摇世间,永世不得踏入玄圃堂半步。”如今想来,还是句句泣血。

    罗啸成哈哈一笑,道:“恐要叫韩老爷失望了,我们三个都只是散漫游侠而已,并无门派可言。况且像我们这样闲散惯了的人,怕是受不惯门派教条的约束的。”

    韩世贵点头,爽朗笑道:“没有门派又怎么了,天下侠士难不成还因这个分三六九等不成,几位英气不凡,一点也不输名门正派之风气。”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了韩璇的高声呼喊。

    “哥哥!!”

    啪的一声,韩璇推门进来,环视众人,却没发现韩仑的影子。韩世贵一拍桌子,道:“为父在同各位客人说话,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寒暄打了个激灵,立马垂下头来,道:“哥哥呢?”

    “去见你娘了。”

    韩璇点点头,道:“好吧,爹爹你继续说话我找哥哥去了拜拜。”噼里啪啦说完,就转身要走,韩老爷喊道:“站住!回来!”

    韩璇扯出一个笑脸,道:“爹爹还有什么事?”

    “今天的账目都核对完了么?”

    韩璇点点头,道:“城北莫琅轩的材料已经按时入库西北的通无钱庄今日刚开了另外一个窗口周錦记昨日已经运回了南部渡口的全部货物一共七千四百匹其中码头工厢一共九十七件我都一一查过了以上所有的账本都已经核对完毕放在账房甲字第七号第二个柜台中我可以去找哥哥了吗?”

    韩璇像背书似的,不带喘气的一连说了半柱香的时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办事能力,韩家几乎所有的商铺分号她都一一打理过,而且一丝不苟,也许是有众人在场的原因,她并未说出每一单生意的具体金额,但是这样的管理能力,相对于她如此小的年纪,实在是让人咋舌。

    韩世贵点点头,道:“很好,晚上记得把数目汇总起来,该检查的检查一遍。去吧。”韩璇嘻嘻一笑,像一阵风一样,转身便跑出了门。

    众人还不停地梳理着她方才说的大量信息,韩世贵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诸位,小女顽皮,怠慢了。”

    月无艳道:“韩二小姐可真是厉害,小小年纪便能有这等打理事务的能力,记性也这般好,看来韩老爷真是教导有方。”

    韩世贵笑道:“老夫惭愧得紧,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像只猢狲似的,所幸记性不差,过目不忘,倒是有些做生意的天分。”

    月无艳摆手道:“韩二小姐自是与众不同,不过这与韩老爷后天教诲可是决然分不开的。”韩世贵愉快大笑,道:“不知二位月老板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月无艳道:“奴家本来在且末古城开了家客栈,可惜后来惨遭天灾,侥幸逃生,后来便到了长安,与舍妹倾城一同开了家酒馆,生意还算不错,哪想天不眷人,我姐妹二人如今只得南下谋生了。”

    “且末?”韩世贵疑惑,“难道是四海客栈?”

    月无艳笑道:“乡村野店,想不到竟然能让韩老爷知道,真是奴家之福啊。说起来,奴家以前与那位芸娘老板还算是邻居呢。也知道那高占第八层的御香阁乃是韩老爷的分号,只不过一直难见真容,今日可算得见呢。”

    韩世贵惊讶地拱手道:“哎哟,原来是月掌柜,久仰久仰。月掌柜说这话可是太客气了,当年老夫可是还在你月掌柜的店里吃过酒,八十年的烈酒杏花酿,如今仍是怀念无比啊。呵呵。月掌柜可不知道,当时韩某本想到且末开家客栈,然而看到月掌柜的经营规模,老朽是望尘莫及,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啊。”

    月无艳笑道:“那可多谢韩老爷为小女子留一条活路。”

    韩世贵忖思了片刻,忽然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看来老朽与两位也算有缘,既然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两位如今又有些困难,老夫斗胆,还请两位能帮老夫一个忙。”

    月无艳看了看月倾城,眼神中似乎传递着欣喜,她故作惊疑,道:“您说笑了,我们姐妹俩什么都没有,如今是孑然一身,除了这几件换洗衣裳还值几文钱之外,可是身无长物了。韩老爷怎么可能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韩世贵摆手道:“两位身上可是带着万金之宝,便是二位的经营之才啊。不瞒两位,中原遭逢浩劫,大量流民南下,人一多,吃饭就是问题。老夫最近看中了客栈酒楼这一块商机。准备开一间扬州最大的酒楼,如今楼已造好,装修也早已完善。但是苦于不善经营,又找不到能够合作的掌柜,一般人自是难以入老朽法眼。愁思万般,难以细说。所幸老朽今日得以遇到二位,可否觍着老脸请两位帮我打理一番。开店以及长期运转的所有资金由我韩家全出,在成本收回之前,所有利润你我五五分成,成本拿回之后,便三七分成,韩家只拿三成。你们看,这样如何?”

    月氏姐妹一听,顿时欣喜无比,道:“这哪里是我们帮忙,分明是韩老爷救我姐妹二人与水火之中啊,多谢韩老爷信任,我姐妹二人定然不负重托,一定尽全力让韩老爷赚个满钵。”

    韩世贵哈哈一笑,道:“好,两位也是爽快人,看来是我韩家有福了。”他忽而起身,转向众人道:“今日是我儿归家之时,然而塞翁失马,竟为我带来了两位贵人,又得以结交几位侠士,三喜临门,今晚老朽在府中设宴,请几位务必到场,痛饮欢庆。”

    众人应过,罗啸成更是连声叫好。不多时,韩世贵将众人的住处安置了,下人便领着五人前去,一路上,众人又领略了些韩府的精致风景,不禁心旷神怡。

    韩世贵望着众人离去,转身喃喃道:“洛青?似乎在哪儿见过,是”他想了又想,许久,忽的双眼一睁,讶然道:“通缉令!”

    日子似乎一下就闲了下来,此时离天黑还早得很,众人行到各自的住处,放下东西之后,便准备出门去游逛一番,扬州城名胜众多,一直以来都是游人与文人的天堂,冉倾珞与史云扬以及罗啸成三人也准备前往渡口码头,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第九百零一章,商量婚事

    第九百零一章,商量婚事

    月心楼中.

    韩世贵还在不断地思量冉倾珞的身份。朝廷钦犯出现在自己府中,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喃喃道:“这位冉姑娘倒是位人人传颂的英雄人物,又是仑儿的朋友,若是报官则显得我韩家气度狭小,恐为天下人指点,可若是不报官似乎又不符我韩家正经经商的传统。究竟该如何行事呢?”

    正想之间,忽然想起了敲门声。韩世贵的思绪被打断,缓过神来,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韩仑,背后还跟着韩璇,兄妹俩走近来,韩仑道:“爹!”

    “见过你娘了?”

    韩仑点点头,道:“娘憔悴了许多,不过爹倒是挺健朗,不过好像胖了不少。”寒暄闻言扑哧一笑。韩世贵瞪她一眼,她立马乖乖地躲到韩仑身后去了。

    “人到中年会发福嘛,你到了爹这个年纪指不定也一样。”韩世贵哈哈一笑。韩仑汗颜道:“您可别吓我。”

    韩世贵一摆手道:“说正事,那位洛青姑娘,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

    韩仑一愣,随即缓缓道:“爹既然如此问,那想必是知道了。没错,他不叫洛青,她姓冉,叫冉倾珞,便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女子。”

    “这么说,那位史云扬”

    韩仑点点头,道:“便是弘文馆直学士上官仪次子上官承枫。”

    寒暄闻言愕然,做出一副夸张至极的鬼脸,哇的一声惊叹:“哥哥你竟然私通朝廷钦犯,好厉害哎!”

    “闭嘴。”韩仑转头,道:“爹,他们虽然是钦犯,但若是没有他们,哪还有什么长安,说不定连扬州都不存在了。他们于长安无罪,于人界更无过错。而且,他们是我的朋友。”

    韩世贵点头坐下,道:“也是啊,虽然远在江南,但是在那些难民心中,那位冉姑娘可是如同神明一般好吧,此是我就当做不知道。”

    韩仑欣喜道:“多谢爹,小璇,你呢?”韩璇坏坏一笑,道:“我可说不定哦,要是你惹本姑娘不高兴了,那也难说。”韩仑冲她龇了龇牙,韩璇闭上眼睛摇着手臂,一脸不在乎地叫道:“哎呀好怕哦,有本事咬死我,来嘛来嘛。”韩仑无奈道:“小鬼头,好好好,一会儿陪你去逛街。”韩璇一拍手,道:“哥哥最好!!”

    “小璇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爹说。”

    韩璇抄起手,小嘴一鼓,道:“什么事还要瞒着我,不行,我要听,要不让我就去告状。”韩世贵道:“璇儿,不要胡闹,出去。”

    “不嘛,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我不能听的。”韩仑瞪了她一眼,却是无奈道:“算了,也不是什么隐秘事,反正你迟早会知道。”

    韩世贵问道:“究竟何事?坐下说。”韩仑点头,稍稍犹疑,道:“爹,孩儿这两年Lang迹之时,遇到了孩儿心爱之人,我想我想娶她为妻,不过婚姻之事并非儿戏,故而前来与父亲商量。”

    韩世贵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正要说话,韩璇的话匣子顿时又炸开了。只见她抓着韩仑的衣襟蹦蹦跳跳,喊道:

    “哇,哥哥要成亲?真的吗?怪不得你一直不回来了,原来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认不认识?哎,他长得漂不漂亮,家住哪里,有没有我漂亮啊?”韩璇眨着两只眼睛等待着答案,韩仑哭笑不得地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好了,璇儿,打住!”韩璇嘴一鼓,一屁股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憋着不说话。韩世贵道:“我儿子看上了哪家的闺女?跟爹说说,这可是件大喜事!”

    “是礼部侍郎令狐公之女,名唤令狐玉儿。她因为一些原因,这两年来,我们一直都一路同行,孩儿与她情深意笃,还望爹答应。”

    韩世贵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令狐兄,他与为父倒还是旧知,不过十多年不曾忘来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道:“不对啊,我记得令狐大人不曾有女儿啊?”

    韩仑道:“玉儿是令狐大人的养女。”韩世贵恍然,他起身,点头道:“这门亲事是我们韩家高攀了。你放心,爹择个日子,亲自上长安城去拜访提亲。”

    韩仑道:“爹,在回来之前,孩儿已经去拜访过令狐大人,提起了这门婚事。”韩世贵闻声一愣,斥道:“胡闹!哪有你自己跑去跟人提亲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爹教训的是,不过令狐大人倒也不大在意,但是他提出了两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令狐公在长安大战中痛失了眷侣,如今令狐府也是惨败不堪,但是他坚持玉儿出嫁,一切都要遵照最完整的礼仪来。”韩世贵一皱眉,道:“令狐兄也真是个豁达之人,十余年不见,他仍是如此果敢行事。这一点不消他说,韩家自然不会少了礼数。第二个呢?”

    韩仑道:“令狐公说,要想将玉儿嫁给我,需得长安无一个难民。”韩世贵闻言,立时深皱了眉头,俄而,他无奈地笑了笑,道:“这第二个条件是说给我听的。他是想让我出钱出力安置难民啊。”

    韩仑点头,道:“孩儿知道,这个条件十分苛刻。要想实现,怕是要花费成千上万的银子。孩儿自己不敢做主,故而回来同爹商量。”

    韩璇道:“原来你不是因为想我才回来的啊,哼!”韩世贵一看她,她又捂住嘴不说话。

    韩世贵沉默了一番,道:“仑儿,这不是件小事。这笔开支我们韩家或许承受不起。你让爹想想。”韩仑点点头,自知此时再也无需多言,便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韩仑转身起来要走,韩璇也立马站起身跟着他。刚走到门边,韩世贵忽然道:“仑儿,你是我韩家独子,韩家的家业终究是要落到你的肩上。寻常人家便是砸锅卖铁也不会亏待了儿子的亲事,更何况你是我的儿子。你的亲事乃是大事。这门亲事为父也满意,只不过这笔账目我需得好好算算。”

    韩仑点头,道:“爹您费心了。”

    韩世贵笑道:“爹娘迟早都要操这份心。”

    韩仑退出门去,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一出门,韩璇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又欢快无比,一时间蹦出了无数个问题。韩仑应答不及,只好开溜。韩璇便追在他身后,不问到答案就不罢休。月心楼湖畔两道身影窜来窜去,连游鱼都受惊而散。

    话说史云扬三人去往渡口,见到的都是装卸货物的码头工人,一派繁忙至极的景象。不过与其他时候不同的是,港口新增了数十个官府专用的码头,专门供南下的难民使用。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下了船便拥堵在渡口,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为了不影响扬州当地人的生活,这些难民只得被一批一批送往城外的临时安置寓所,接下来再由当地官员解决安抚事宜。

    许许多多的人沿江北望,泪眼婆娑,人群中小孩和女人的哭声不断传来,虽已不是惊恐,却是苍凉和悲怆。背井离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那个繁荣的京都。

    码头充斥着的悲凉气氛让三人心情低沉,冉倾珞最先忍受不住,三人便默默离了此处,径自回韩府去了。至少在那里,还算是一处避世的好地方。

    一日无事,闲暇度过。

    残阳西沉,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晚上。各处店铺都已经开始打烊收工,除了花街柳巷之外,大多数街道之上开始陷入了沉寂。然而韩府之中却是灯火通明,府内早已是一片喧杂之声。

    大厅之中的装饰真叫个富丽堂皇,处处体现着这扬州首富的阔气与地位。其地面铺着厚厚的艳红波斯地毯,门厅之上挂着珍珠玉帘。阁楼之间坠着高丽琉璃灯盏,角落里放置着六尺之高树状青铜灯盏,金光闪闪,富贵逼人。进进出出都是些下人,有的端菜,有的盛酒,一队三人,整齐而极有规矩。而大厅之中坐着的已经有数十人。罗啸成三人以及月氏姐妹二人,韩璇依着韩仑坐在一边,其余的**都是些生面孔,但是瞧这些人的打扮,也都是充满贵气,而且能够受邀于韩府做客,应该也是身份不低。

    不久,宴席开始,韩世贵举杯与众人同饮。一杯之后,才开始向众人介绍双边来客。原来这些人都是韩家各个分号的掌柜店主,芸娘自然也在其中。

    酒过三巡,韩世贵起身,高兴地道:“诸位,韩某许久不曾与诸位一同聚聚,光阴如梭,流转数年,实在是憾事一件。今日老夫请众位前来,一来是我儿韩仑平安归家,以及替几位侠士接风洗尘。二来是有两件大事宣布。”

    众人闻言,顿时便止住了声音,所有目光一起转道他身上去。

    韩仑心中不禁一阵紧张,白天的时候韩世贵并未给自己回答,那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如今他说的大事会不会与此有关,毕竟除了这巨大的开支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究竟还能有什么大事比这还大。想到此处,不禁手心冒汗,桌上斟着一杯酒,韩仑一股脑全喝了下去,倒也没觉得味道不对。韩璇一脸不可思议的拿过杯子闻了闻,小手一阵乱扇,她掩着鼻子深皱眉头,道:“哥哥,你没事喝醋干什么?”

    韩仑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过酒罐子咕咚咕咚一阵猛灌。看得韩璇直吐舌头。

第九百零二章,两件大事

    第九百零二章,两件大事

    韩世贵独自斟了一杯酒,道:

    “众位应该知道,魏家这几年有些打压我们韩家的酒坊,他们自行酿酒,排斥我们的酒坊.这让我们损失不少,要想保住这块市场,我们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发展自己的客栈和酒肆。为此,老朽已经投放一万两资金修建了长安城最大的酒楼,但是苦于无人能够经营,无法与魏家抗争,一直无法开张。”

    他刚说完,底下就有人不住叹气,道:“可不是嘛,这日子要在这么下去,我怕是就要跟那些难民一样了。魏家真是奸诈,要求我们将酒价全数下调一半,那还让人活吗。”

    韩世贵呵呵一笑道:“祝老弟,宽心。韩某岂会坐视不管。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今日我韩家有幸遇到两位贵人,她们虽然年轻,但是论这开客栈的经验和酿酒的秘方,放眼扬州,怕是已无敌手。她们已经答应与我韩家合作,实乃韩家之大幸。”韩世贵举杯向月氏姐妹,道:“两位月掌柜,老朽多谢两位的雪中送炭。请满饮此杯,以表老朽谢意。”

    月无艳笑道:“韩老爷真是客气了,我们姐妹从长安城逃难至此,想不到竟得韩老爷青眼,实在是我们姐妹之福。韩老爷放心,从今以后,有我们姐妹俩一文钱赚,便绝不会忘了韩家。”

    韩世贵点头,道:“好,那这客栈我可就交给两位了。四海客栈声名远播,一朝消失甚是可惜。不如就让四海客栈在扬州重生,岂不最好?”

    月无艳和月倾城闻言一笑,心中立马便知道韩世贵打的算盘。

    四海客栈在西北一带的名气不小,分号也有数家,只不过因为总店被毁了以后,其余分店一时也发展艰难。但是这名气却早已远播,如今难民大量南迁,若是以四海客栈为名,便能利用这现有的名气获得大量的客源。而且四海客栈都已经并入韩家旗下,也在无形之中扩大了韩家的影响力。两女心中都明白,不过却也并不反对,重建四海客栈不仅对韩家有利,也一直是月无艳的愿望,此时他既然如此提出,自然是能达到双赢的局面。两女立时斟满了酒,道:"韩老爷真是慷慨,那我们姐妹也在此放个话,以后客栈所有收入,半数都会交予韩家,我们姐妹二人绝不多拿一分。"

    韩世贵闻言更是欣喜,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四海客栈择日开张,诸位请一定都要来捧场!”

    诸人举杯起身,一同向韩世贵贺喜,也向月氏姐妹道贺。芸娘道:“月老板,我们可是又成了邻居了。”月无艳也道:“看来奴家与芸娘老板的缘分不浅,以后请多关照小妹了。”

    芸娘举杯道:“客气了。”

    祝酒庆贺一番,韩世贵招招手,众人便再度坐下,韩世贵道:“前些日子洪都府遭了大难,异族入侵之际,数万人死于战火之中,更多人流离失所,我韩家调集了大量物资前去援助,如今灾情已经大致恢复。然而京都长安也遭到同样大难,而且要比洪都严重百倍千倍,京都几乎沦为废墟。数十万人沦为难民,如今那里更是民不聊生,易子而食。

    我韩家乃是扬州商会之首,能力比一般商会要大,自然责任也就更大。我们虽是商人,但是却不能忘记国难,若不是当今天子人治武功,哪有韩家今日之昌盛。如今社稷有难,我们在座诸位理应承担一份能够承担的责任。当今天子已经调遣官船运送难民南下,然而效率却是极低。我准备拨出五十万两白银援助灾民,包括重建长安城的工匠,再派出一千艘快船日夜往返于中原,接应难民南下,缓解长安的压力。这便是第二件事,诸位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长中顿时便变得异常安静。有的人无法相信,有的人却毫不为所动,有的默默点头。韩仑虽然有些醉醺醺,此时突然似乎所有的酒气都一起消失,头脑变得异常清晰。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站起身来,拱手道:“韩老爷,本人觉得此事不妥,还需多加商议才是。”韩世贵点头,道:“杨老弟是船坞老大,此事你最有发言权,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那人放下酒杯,道:“韩老爷说得倒是在理,社稷危难,若说我们提供一些援助,倒也是说得过去。杨某绝不反对。但是凡事都得有个度,越过了这个限度,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先不说这五十万银钱,杨某负责船只调动,便说说这千艘快船之事。杨某认为此举极不明智。各位可以算一笔账,一艘快船之上需得配十名水手,单单是这些水手的工钱怕是都已经超过五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各种出海需得做的准备,以及船只损耗。更不提因为此事而延误的航程安排,这些损失和损耗已经难以计数。而且韩家船业也承担不起。”

    韩世贵点头,道:“杨老弟说得是,这些韩某都想过,今日我已经查阅了账目,也大致估算了一下船坞的损失,你说的确是实情。那,诸位还有谁想说点什么吗?”韩世贵看向月氏姐妹,道:“二位从长安而来,有什么想法?”

    月氏姐妹相视一眼,月无艳道:“我们姐妹初来乍到,于韩家之事不大熟悉,不敢妄谈。”韩世贵摆摆手,道:“今天便是请诸位前来商议,不管合不合理,有话直说便是,集思广益,才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二位如今也是我韩家的合作人,利益相关,自可谈谈想法。”

    闻言,月无艳点了点头,月倾城慢慢起身,道:“若是这样,奴家妄谈几句,请勿见怪。奴家乃是长安人士,此番饱受战火荼毒,深知长安人民之苦。将心比心,长安的父老乡亲定然希望有人能够带他们脱离如今的现状。古人云,‘自古帝王得民心者得天下’。奴家窃以为商道亦是如此。如今长安难民数以千万计,若要展开救援,势必花费巨大。但是若是能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岂不正是雪中送炭。大量难民逃往江南,势必会带来长安特有的技艺和有志之士。他们必然对韩家感激之至,必定不遗余力替韩家献出一己之力。即便帮了那些并无才艺也无技艺的难民一把,他们无以为报,却也能让韩家的义举心口相传,远播声名。这种无形的力量,定然会给韩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长远收益,以及商界之中的丰厚口碑。此其一。

    其二,韩家如此大规模的义举,势必会得到朝廷的关注。当今圣上乃是一代仁君,于民生一道十分重视。若是韩家能够行此举,圣上必然嘉举,能够得到天子的肯定。韩家的地位必将提升无限,到时候,洛家、齐家、魏家便再难与韩家分庭抗礼,整个扬州的市场必将逐渐被韩家收入囊中。”

    月倾城一派有理有据的议论放出,说得在场多人一阵热血沸腾。仿佛韩家一统江南的地位已经就在眼前,商业地位再也难以撼动。不禁连连点头。韩世贵也很是高兴,道:“月老板言之有理,百姓的口碑乃是我们这些经商之人的无形财富。”

    这时,只见一个女老板慢慢起身,道:“若是韩家一出动,其他三家也一同效仿又该如何?”

    韩世贵道:“就算效仿,他们也拿不出我韩世贵能拿出的东西。我能拿出十年的利润用在此事之上。毕竟做此事的最终目的并非是为了得到什么,我们是要救济灾民,是一份责任。而且若是他们也一同出力,四大商家一同衰减利润,我们韩家也不惧他。更何况,对长安的难民来说,这也是件好事。”

    那女老板点点头,又道:“可若是这样一来,便相当于韩家很长时间都断了利润来源。怕是难以同那三家竞争。”

    韩世贵豪气冲天,道:“此事老朽已经想过,诸位的生意必然有所影响,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在恢复盈利之前。所有的亏损由我韩世贵独自承担。这件事老夫非做不可,做了这件事,势必会让我韩家受益匪浅。投入的钱财和人力物力虽大,但也只是一时的困难。相信韩某,不出三年,我必定会让诸位成倍增收。”

    众人听得此言,心中已没了后顾之忧,一时间全都起身,罗啸成听了半天,虽然他对商业不感兴趣,但是也听懂了众人争论的焦点,心里对这位韩老爷崇敬之至,也举杯,慨然道:“韩老爷,以前都听说商人都是无奸不商之徒,然而今日一见韩老爷行商之风范,让罗某人深深惭愧。韩老爷此举乃是长安之福,当然,也是韩家之福。罗某敬你一杯。”

    “罗老弟客气了,你们能够为长安城奋战出力,我韩世贵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手刃异族侵略者,只能出钱出力,你我殊途同归,都是为百姓做些事罢了。”

    冉倾珞闻言,心中一愣,这位韩老爷多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否则不会知道他们参战一事。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难为自己的意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想到此间,稍为安心。

第九百零三章,盛景幽音

    第九百零三章,盛景幽音

    宴席散去之时,夜已经深了,众人各自回了家去,史云扬冉倾珞二人也各自回到住处休息.韩璇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她性子爽朗,与罗啸成倒是一拍即合,两人不知不觉行起酒令来,这一玩起来便一直到宾客散去。罗啸成已经有意让她,可没想到这位韩二小姐酒量倒是不小,喝了四五坛才醉了去。可即便醉了也不罢休,直到韩仑强行将她抱去休息,大厅里才安静了下来。

    多日不曾这么欢快,突然静了下来,罗啸成还有些不大习惯。虽然整个酒宴之上他喝得可算是最多,可远远还达不到让他醉酒的量。他离了大厅,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此时明月中天,疏朗皎洁,走在路上,也不知行到了何处他忽然没了睡意,便提着一壶酒在韩家的园子里转着圈。不多时,也不知行到了何处,只见前方有一颗巨大的古柳。他便将身一跃,一口气跃上了最高的枝头,躺在树丫之间,看着那轮高悬的明月,对月独酌。

    冉倾珞和史云扬也各自回屋休息,史云扬洗漱过后,正准备吹熄灯火睡觉,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谁?”

    “云扬,是我。”史云扬前去开了门,果见她立在门前。

    “怎么还不睡?”冉倾珞道:“我睡不着,月色正好,我想出去走走。”史云扬一笑,轻轻抚了抚她耳际的头发,道:“你是挂念着那些灾民吧。”

    冉倾珞淡淡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时候估计他们也睡了,不会认出我们来,我们便去看看吧。白天里看到了好些患者。”

    史云扬转身带上了门,挽过她手道:“走吧。”冉倾珞高兴地点了点头,两人便趁着月色向韩府外走去。

    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冷冷清清,只是偶尔能够遇见一两个打更人。月光投射到青石板上,泛着幽冷的光。月华皎洁,处处可见,两人速度不慢,不久便出了城往难民营去了。

    到了那里才知,所谓的难民营不过就是当地官府搭建的一大片茅草棚,四周连个挡风的墙都没有。大人小孩都拥挤着睡在一处,如今正是六月时分,从长安过来的这些难民大多衣衫单薄。夜风一吹,直冷得瑟瑟发抖。冉倾珞最是见不得此情此景,一时之间,心里好不是滋味。

    两人相视片刻,冉倾珞便在这难民草棚之中蹑手蹑脚的行着,见着有病人的,便为其诊治一番。史云扬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看着她在人群之中忙忙碌碌,虽然这难民营里又脏又乱,但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一切都变得美不可言。

    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冉倾珞才将这难民营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给许多人输送了些灵力。一切结束之后,她浑身都冒了一层汗。两人安安静静的来,也不惊动任何人,安安静静的离开,准备返回韩府休息。重新回到扬州城的时候,街上仍是冷清得很。但是月已偏西,此时一轮明月正斜照在瘦西湖之中,波光滟滟。远处的五亭桥在这月轮之中刻成剪影,檐角飞翘,指向虚空。如同一幅水墨风景,安谧静美。

    两人忽的被这夜景吸引,虽然一语未发,可几乎同时达成协议。两人便携着手,慢慢往湖心处走去。

    夜风徐徐,月白风清。两人不急于脚步,缓缓而行,在这如画月色之中,安宁无限。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已经离了星罗棋布的城区,行到了五亭桥上。瘦西湖像是一个沉睡的美人,而这延入湖中的五亭桥便好似珠钗一般精致。

    两人立在桥亭栏杆前,远远眺望,看着西天空之上一轮准圆之月,不禁觉得心都已经静了下来。扬州的夜晚温差不小,虽然此时是六月份,暑气正渲的时候,但夜间也很是清凉。冉倾珞身上的衣裙十分单薄,不由得微微环抱肩头。史云扬一心都在她身上,这一番小小举动,他自看在眼中,便摘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几分,替其挡住寒风。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海上呢?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史云扬笑道:“我可不觉得海上会有好玩儿的东西。说不定有许多吃人的海怪。”

    冉倾珞道:“听神农神上说,海外有十洲三岛,各种不同的种族,还有些未曾去神界的神祇,听起来似乎觉得不错。”

    “也许吧。怎么,心情还是未曾平静么。”

    冉倾珞点点头,道:“以前很想我们能够早些脱离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活。很想躲在一个地方,永远都不出来。可是看到那么多难民,心里总不是滋味。趁着我们还能动,还有机会走南闯北,不如多看看风景,多帮几个值得帮的人,上天给了我们这么大的能力,若是不为人们做些事,一旦隐居起来,自己也应该会觉得心有魔债吧。”

    “你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你无法对每个人都无私地好,这个世上毕竟是善恶并存的。”

    冉倾珞道:“也许吧,也许这就是女娲血脉的神奇之处,每当自己的能力强大一点,我便觉得尚多了一份责任,应该为人类做更多的事。”

    史云扬轻抚她耳际道:“只要对你自己没有什么伤害,你做什么都行,我都陪你去。”

    冉倾珞淡淡一笑,随即转眼又望向远方,喃喃叹道:“扬州真是个好地方,多想有一天真能见到这里的夜色,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史云扬闻言,手臂忽然一紧,将她锁进怀中,道:“会的。”冉倾珞莞尔,也将身抱着他的腰身,道:“别多心,我没有心情不好。”

    月光明,女子香。声声慢,思意绵长。

    感受着他胸膛上传来的温暖,周围虽然凉如水,但是自己却感觉无比温馨。心自沉醉其中,可忽然听到一股悠长凄清的琴音传入耳中。

    “咦?”

    “怎么了?”史云扬放开她,冉倾珞环视四周,道:“方才有琴声传来。”才说话间,又有一阵琴音幽幽的响起,好似深秋霜落,寒冬梅开。凄清幽冷,不绝如缕。冉倾珞倾耳细听,道:“你听,又有了。”

    史云扬侧耳听了几番,疑惑道:“我并未听见有什么声音啊?”

    冉倾珞摇头,道:“不对,一定是有人弹琴的,我听见了。”史云扬奇怪道:“你听得见但是我却听不见,难不成是心弦之曲?”

    冉倾珞默然,道:“声音是从湖心传来的,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前辈高人。若不前去拜见,岂不失礼?”

    史云扬知道她于此一道十分在意,自不会拂她的意。两人身形一动,便从桥上跃下,身形一纵,便踏水而飞,飘然似的往湖心去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湖心处,果见一叶无蓬扁舟横摆水中,舟尾挑着一盏青灯,舟头舢板上坐着一个人,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琴,此时正忘情弹拨。幽冷的灯光照亮很小一片区域,黑暗之中,刚好能够看见那张琴和那只弹琴的手,白皙如玉,浑如一名阁中闺子。但那人的脸却隐藏在黑暗中,全然看不真切。

    冉倾珞和史云扬身形逼近,那人琴音确仍是不乱,平淡悠然。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水中无停落之地,二位闻音而来,是为知己,何不上船一叙。”一个浅淡却十分肃穆的男人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冉倾珞道:“多谢。”两人身形一动,便轻轻掠上了船尾。

    两人立于船头,船身丝毫不晃。那人琴音也是依旧,丝毫不曾受到打扰。

    一时间,三人无话,只有淡淡琴音弥漫在月色之中,像是一层淡纱,慢慢散开。冉倾珞聆听许久,却全然未听出这曲子的来历,不过曲通人心,她却能由着琴音捉摸到人的内心。

    “哀婉绵长,如泣如诉。悠扬之中透着凄婉的离别情殇,充斥着对重逢的期盼,敢问阁下,是有亲人走失了么?”冉倾珞问道。

    那人顿了顿,琴音再度继续,道:“果然是知己不错。”

    冉倾珞皱眉道:“阁下的琴音中虽然幽静,但是这股幽静之下却不平静。”

    “浮生倥偬,数十年匆匆而逝,太过平静岂不无趣?”

    冉倾珞摇头道:“正因为浮生太短,何必耽于仇恨,小舟泛月,江海听涛,岂不正好。”

    那人冷冷一笑,道:“仇恨?也许这就是有的人一生的宿命。有的人喜欢静,有人喜欢动,而我偏偏就喜欢仇恨。仇恨可以使人坚强,或许能够让你达到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

    冉倾珞点头道:“人各有志,天命自安。不过若是有一天,天下再也没有仇恨,那该有多好。”

    那人反问道:“你在期待那一天?”冉倾珞一笑,道:“当然,谁不期待那一天。”

    那人默然不语,俄而琴音转急,他忽道:“期待只是弱者对生活的臆想,足够坚强的人没有时间停下来期待,他只会不断地往前。而你绝不应该成为弱者。”

    冉倾珞奇怪道:“阁下怎能见得?”

    那人忽的抬起头来,幽光之下露出一个鲜红的面具,他道:“因为你是女娲后人。”

第九百零四章,月柳对酌

    第九百零四章,月柳对酌

    见到此人面上的红色面具,二人一阵讶然,不禁退了一小步,船身立即轻轻一晃.

    “是你!”她惊道。此人带着一块赤色面具,冷光照明下,乌红一片。

    此人他们之前见过,便是几天前刚到扬州城时在酒馆之中见到的那个带红色面具的人。此人能够凝酒为字,又能在他们两人面前不动声色隐藏实力,必定是名高手无疑。

    史云扬见状,立即伸手将她拦在身后,道:“阁下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那人的面具只有一般,遮住了鼻梁以上的脸廓。只见那人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并非你的敌人,这就已经足够。”

    史云扬道:“阁下前几日便在我们面前展露身手,今日又引我们二人来此。不知阁下有何贵干?请明示。”

    那人道:“你错了,我的世界里很少有人值得我亲自去寻访。不过你我三人既有缘分,两度相遇,你们人界有个词,叫做知遇。如此还不够么。”

    史云扬顿了顿,看了冉倾珞一眼。总觉得此人来者不善,他一直隐藏着尚的气息,也不知实力怎样。不管怎样,在这繁华闹市,他实在不想大动干戈,此时还是早些离去为妙。他于是抱拳道:“更深夜重,不便久留,若是无事,我们便告辞了。”

    史云扬拉她离开,冉倾珞皱眉,刚转过身,她又撇过头道:“你不是人界一员,阁下是灵界的朋友么?”

    那人一笑,道:“既然要走,又何必知晓,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冉倾珞回头,与史云扬正要离船,那人手中琴声忽然停下,道:“我不想玉儿再跟着你们,她若是能够在此安身,不要再将她卷入血雨腥风之中。”

    两人闻声又是一惊,回头道:“你怎么会知道玉儿,你跟她什么关系?”

    那人摇摇头,道:“话已说完,不必多言,你们有你们的路要走,但愿以后不再相见。可或姓会再见。”那人淡淡一笑,继而起身,手中那张琴忽然化为虚无,随形飘散。只见他身形一动,身体便已经离船数步,出现在不远处的水面上,忽而一闪又在十丈之外,红光一亮,进而便消失不见。

    “好厉害的空间之力!此人的实力不在虚空境之下!”史云扬讶然道。冉倾珞点点头,道:“他身上的气息,好像是妖气!”

    明月偏西之时,罗啸成还倚在树上喝酒,这许多年来,他最害怕的就是睡觉。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出现一幕幕惊恐的画面,因而他选择在长夜中静坐,长夜漫漫,虽然无人相伴,但是有酒有月,他也就不再多奢求什么了。可即便如此,一个人的时候,脑海中也往往会出现强烈的幻象,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痛不可当。

    呆坐到后半夜,不知何时,他竟然在柳枝上打了个小盹,手上的空酒坛子不知不觉从手里滑落,从柳树上落下,啪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啊!!”这一声尖叫立马将罗啸成吵醒了。他晃晃头,只觉得微微有些沉重。不由的奇怪,“今天怎么还有些醉意了。”

    正如此想道,忽听得下方一个女子的声音吵起来:“谁在上面!给我下来!吓死本姑娘了!”罗啸成听得这声音熟悉,俯瞰一眼,只见下面立着一个气呼呼的女孩子,可不正是韩璇。

    “哟,是韩二小姐。得罪了。”罗啸成笑了笑,抱拳说道。

    “咦,是罗大哥?你爬那么**什么?”韩璇奇怪地道。罗啸成道:“看月亮啊,你看今晚月色多好。”

    韩璇抬头看了一眼将西的月轮,道:“是挺漂亮的,你拉我上去,我也要看。”

    罗啸成一笑,道:“你不怕高么?”韩璇双手叉腰道:“我什么都不怕!”罗啸成点了点头,将身从树上跃了下去,韩璇一见忽的急了,道:“不是让你拉我上去么,你跳下来干嘛?”

    罗啸成笑道:“我不下来怎么拉你上去?”他轻轻搂过韩璇的腰身,道:“别害怕哦。”说完,忽的一跃,又重新跳上了柳树梢头。韩璇惊得大叫一声,紧紧抱住罗啸成。罗啸成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怕吗?好了,已经上来了。”

    韩璇咽了口口水,这才慢慢放开他,脸红红的,只是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她嘟囔道:“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还以为你要爬树呢,不过你好厉害,这么高的树一下子就上来了。”说完,她一转头,只见月悬在天空上,周围的云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远处的建筑星罗棋布,但是却安安静静,是平时绝对看不到的宁静的扬州城,在这个高度,视线可以越过围墙,大半个扬州都映入眼中,甚是有趣。

    “原来这上面这么好玩儿,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韩璇左望右望,便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景物一般。罗啸成道:“你要是喜欢,下次让人搭个梯子,不就随时都能来了?”

    韩璇摇头道:“干嘛那么麻烦,你教我那招一下子跳上来的方法不是更好么?”

    罗啸成笑道:“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练得成的。而且你这小身板,万一跳上来没踩准,那可就不妙了。”韩璇抄起手仰起头,道:“你可别小看我啊,要不是小时候爹爹一定要我学经商,我早就跟哥哥一起学功夫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一代女侠,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打抱”

    “好了好了越扯越离谱了。”韩璇嘻嘻一笑,忽的叹了声,道:“没办法咯,以前家里来了个剑仙,说哥哥很有天资,然后就带他走了,说是去武夷山。我哭着闹着要去,结果被爹爹关了半个月。”

    罗啸成道:“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是不用来经商,那也太暴殄天物了。这是你的天赋,各行都有各行的路,经商也很好啊。再说了,你学武想做什么呢?”

    韩璇咬着唇侧着头想了想,道:“学武很好玩儿啊,可以到处飞来飞去。可以不怕人欺负,还可以帮助好人,打跑坏人,很多很多啊。”

    罗啸成点头,道:“你说的这些都对,学武是可以飞来飞去。可你不知道,每一个学武的人,都有一颗永远都不想再飞来飞去的心。学武也的确可以帮助好人,打跑坏人,但是经商也可以。就像你爹那样的人,他个决定便能够救数十万人于水火之中,它能够做的,却是我们这些学武的永远都难以做到的事。所以说,学武并不比经商好,你也不必多想。”

    韩璇点头,道:“或许吧。现在学经商也挺好。可以认识很多人。”

    “你倒是不惧生。的确有做生意的天赋。”

    韩璇甜甜一笑,道:“别人这么说我还不觉得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叻。”罗啸成哈哈一笑,又重新起了一坛酒,大饮一口。韩璇诧异道:“罗大哥,你酒量好大啊。”

    罗啸成从身后又取了一坛给她,道:“你醉得快醒的到也快,能不能再喝点儿?”韩璇接过酒坛子,一挺身子道:“当然,谁怕谁。”说着一把将坛口启了封,扔到树下去,抱起罐子,道:“敬你!”

    “韩二小姐真是豪爽!干!”罗啸成抱着坛子和她碰了碰,两人就这么举坛大饮,豪气干云。

    “罗大哥,你家是哪儿的啊?你夫人呢?”

    罗啸成闻言顿了顿,哽咽了片刻,忽的狂饮一口,擦了擦脖子间洒下的酒水,轻声道:“她死了。”

    韩璇眼睛一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又拉了拉他的衣襟,道:“对不起啊,罗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伤心。”

    罗啸成笑了笑,道:“没事,都过去很多年了。虽然时常都会想起,但是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望了望月亮,长舒一口气,道:“有些时候难过的记忆其实是件好事,能够让人不忘记,铭记一个人一定是这个世上最让人幸福的事。”

    韩璇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虽然不是太懂,但你夫人一定也希望你过得开心,所以不要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我陪你喝酒。”

    罗啸成点头,道:“或许是我自己不够勇气去面对这些。没事,喝酒,哈哈。”韩璇看他举头痛饮,心中忽然有些触动。忽然觉得他这样的豪爽有些让人心醉。也似乎能够体会到那个被他牵挂在心中的女子有多么幸福。

    她不知不觉的出了神,竟然忘了自己还在半丈多高的树梢上,想得慵懒时,身子微微向后一倾,忽然感觉不稳,猛地便向后栽倒。

    “啊!!!”

    罗啸成闻声,身形一闪,立即动用空间之力在空中追到她,伸手在她腰间一带,便轻轻的将她揽住,稳稳落地。

    “啊呀,吓死我了!!还好还好”韩璇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说道。罗啸成呵呵一笑,道:“看来你也喝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哎,还没问你呢,这么晚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韩璇嘻嘻一笑,摇头道:“这个不可说,不可说。”

    “还神神秘秘的,算了,我不问就是了,走吧。”韩璇点点头,两人便从古柳边向廊桥一侧走去。韩璇一路走还一直嘻嘻直笑,弄得罗啸成莫名其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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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剑破魔诀介绍:
上古神魔大战,天地撕裂,生命湮灭。一柄上古神剑破天而出。千万年之后,魔界复出,六界又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上古战神应龙转世为人,来完成他守护六界的使命。一柄神剑,几番情仇,盛唐之际,一份自太古遗落的魂魄,正在山河的罅隙中虎视眈眈。走丝绸之路,探秦始皇陵。机关术,七曜术,星宿之序,魂魄之力,阵法之妙。水袖剑舞,丹青化灵。看少年一行如何集五灵之力,召唤魂蕴神兽,战苍龙,降白虎,祭朱雀,破玄武……奇剑破魔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奇剑破魔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奇剑破魔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