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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我要当球长txt下载     我要当球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风中凌乱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

    陈鸣没有骑马,是坐着马车出了家门。刘武没有跟他坐在一块,而坐在后头的马车上,一辆陈家从城南车马行雇来的马车,赶车的人年纪不大。里面装了不少盒子和布匹,这都是要带回土门集的。

    从县城到辛集有一二十里路,下雨天就是有雨具,陈鸣也不会放着马车不坐去骑马。

    两辆马车轱辘轱辘的驶出了鲁山县城。陈鸣背靠着车厢,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了。这二轮马车的晃荡真心很让人‘晕车’的。

    淋漓的细雨里,鲁山县显得比往日要萧瑟很多,特别是除了东门,官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踪影。再往东北去,道路两边的田野里也看不到农夫的身影。

    秋天里,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都九月下旬了,最多一个月后,天上就该下雪了。

    1765年这个时空,要比21世纪冷上不少。马车中已经燃起了一个小碳炉。

    官道还算平坦,大清国毕竟正值兴盛么,官府每年多多少少会拨些钱粮加上对士绅的募捐,对官道进行修补、维护。

    陈鸣闭上眼睛并不为官道多分一丝儿心,他现在想的是如何面对自己那便宜大哥。

    秀才啊。陈岗要是来跟他拽文怎么办?陈鸣可应付不来。而偏偏从辛集到土门集,四十里路怎么着也不是今天能走完的。在辛集陈鸣接到自己大哥后,总不能立刻就启程赶往土门集吧?中午饭必须要在辛集吃的,下午等到启程的时候,也不知道天还会不会继续下雨。40里路,顺顺当挡的也要晚上才能到家。

    想想今天一整天几乎都要与这个不怎么样亲近的便宜大哥作伴,陈鸣就脑子疼。

    陈岗人并不帅气,在陈鸣继承的记忆中,陈岗这人却是真的有三分书生气。高氏说陈岗是死读书的书呆子,略有些以偏概全,但也并不是无中生有。这样的一个人对于鲁山现在的‘复杂局面’应该是无地自容的,那么一个无地自容的书生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呢?陈鸣很担心自己招呼不过来啊。

    这是陈鸣穿越以来必须攻克的最后一个‘碉堡’,他的异母大哥。

    不过不想不知道,陈鸣现在这么一想陈岗,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异母大哥真心是太不亲近太不了解了,不知道陈岗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茶,不知道陈岗最得意的是那一部‘四书五经’,不知道陈岗的报复野望,陈鸣的脑子里竟然想不出半点陈岗与书生这个儒家子弟最具代表性形象有异的不同点来。

    他这个小弟做的原来还没有他自认为的‘好’啊。在之前的印象里,陈鸣觉得自己对陈岗只是不亲近,现在再看,所谓之‘不亲近’都是一个表面现象,这层面具下面隐藏的真实感情更该说是‘冷漠’。

    “唉……”陈鸣睁开了眼,但他的头感觉着更痛了。

    炉子上坐着有一小壶热水,陈鸣拉开马车一旁的暗箱,拿出水杯倒了半杯。温热的感觉从水杯传递到手心里,让陈鸣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自己干嘛太过纠结陈岗呢?这个便宜大哥现在是人生输家,与自己相比,他已经连追赶的资格都要没有了。自己干嘛如此纠结呢?

    穿越都仨月多了,陈鸣经历了乡下的磨练,人就是变了也纯属正常。就算陈岗感觉着现在的陈鸣不同于先前的陈鸣了,陈鸣觉得他也不至于想到自己的便宜弟弟换内核了。

    陈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对陈岗太费心思和脑筋。在陈岗被坑了之后,在陈家,在鲁山县,他已经没有再威胁陈鸣的力量和潜力了。

    突然车厢北面传来了老孙的声音,“少爷,前面有俩人,后面也有俩人。”

    老孙的名字叫孙有福,但他的前半辈子没有一丝儿的福。本身是山东人,乾隆十二年山东九十八州县卫被水成灾,他带着父母妻儿逃荒进的河南。一路上老孙的亲友或死或散,等到他最终进陈家大门,已经是乾隆十九年的事儿了。孙有福当时已经小四十岁,两口子跟前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宝贝儿子,和一个不到五岁的女娃。而在从山东老家逃难河南的时候,孙有福是带着六个儿女的。

    所以孙有福的前半生一丝福气也没有。他在陈家赶了十二年马车,他老伴在陈家管着灶房,他儿女没什么能力,但现在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陈家的庄子上。

    所以别看陈家的仆人少,但忠诚度绝对非一般的高。这样的仆人远比大家大户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每两年的小厮丫头忠诚。

    孙有福年纪已经半百,又经历过家破人亡和穷途末路的磨练,这样的人对于一些事感觉是很灵敏的。虽然孙有福在陈家的十二年里生活一直很安定很安平,可今天他还是迅速察觉到不对。后面两个骑马的人在七里桥开始就跟在马车后面,而现在前方又出现了两个同样打扮的人。

    四匹马上坐着四名大汉,腰间鼓鼓的,马鞍下也挂着一口刀,虽然那整口刀都被黑布条缠裹成了‘一条’,但看条形宽度和长度,一眼就是腰刀。而且四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木棒。

    陈鸣万分惊愕,这是要绑票吗?还是要打劫?一个很柔情脉脉的剧本怎么突然变台风了?

    这里还是鲁山县境好不好,离开了七里桥,去辛集的路就走了一半……额。钻出车门的陈鸣看了看周边,细雨中空寂无人。倒真的是一个绑票打劫的好地方。

    抬头向前看,再向后看,后面的马车已经已经到了身边,那个年纪不算大的车夫整个人都木掉了。刘武从后面马车里钻出来,“少爷。”神情带着紧张。

    “你们是什么人?”看着打马到近前,用一种看肥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四个大汉,陈鸣并不多害怕,而更多地是好奇。谁要怎么玩儿?竟然要绑自己的票?他们目的何在?目的何在?

    对于着突然转变的台风,拿错了的剧本,陈鸣要风中凌乱了。

    之前台风一直很‘盛世太平’的,这一下子就蹦到刀光剑影了?

    “少爷,你做好了。老头子今儿就是拼了命,也会带着你冲出去。”老孙说话中,陈鸣就见他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镰刀。这把镰刀很像是割草用的农家镰刀,但它是纯铁的,连带着杆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陈鸣声音有些发颤,这种场面他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见识。不管害怕不害怕,紧张是必须的。眼前的四骑在用很笃定的目光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把握。“你们认识我?”或是已经见过陈鸣的画像。陈鸣再问。

    “陈大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我们所求的只是骨瓷配方!”

第十七章 杀人

    似乎是秋雨中起了雷声,很奇怪深秋时候也有雷吗?

    那事实上却是两声枪响,两支燧发手铳,青青的烟儿正从枪口中冒出来。陈鸣的手在发抖,紧张地了,但他还是立刻换了两把新的燧发手铳。

    这是陈鸣下乡一个半月后,拿到一杆陈家私藏的鸟枪半个月后,以这杆鸟枪支离破碎为代价画出来的燧发手枪结构图,陈家小两个月的时间也只不过制成了七只合格的。满清时候叫手枪为手铳,这玩意真的比后世的手枪大的多,也沉的多了。

    七只燧发手铳,陈二宝佩一支,陈鸣、陈惠爷俩各一支,小南沟老家造枪师傅那里留一支,陈惠卧房里方一支,剩下的两支就放在县城宅院的卧房,但是家中三口谁要是出去用了马车,这两把燧发手铳就从卧房的暗格里转移到马车的暗箱中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并不是陈鸣的主意,穿越三个月里,陈鸣虽见识了陈二宝一帮私盐贩子,却并没真真体会到这个时空的危险性,也就是性命从没收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威胁,所以潜意识里就以为‘没有危险’。这是他便宜老爹的坚持。

    陈鸣没有想到老爹的‘以防万一’,真心就应征了。今儿自己就真的碰到歹人了,而且是目标明确的歹人。

    他脑子已经顾不得多想,紧握着手里的一支手铳,紧张地看着后方的两骑。接过手铳的刘武就瘫坐在车厢尾部,战战兢兢的装填着手铳。刘武的手抖成了筛子,药葫芦里的火药撒的比倒进枪管里的多,但这无疑给了后方两骑绝大的压力。偏偏陈鸣手中还握着最后一颗子弹。

    老孙头也被陈鸣突然变出来的手铳给吓了一跳,马车前方的两骑应声落马,胸膛上被开了大洞,汩汩的流血,眼看是不能活了。老孙头反应了过来后是一脸的高兴,利索的下马来到陈鸣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后面两骑,手里的铁镰刀挡在陈鸣身前,也把后面马车的那个车夫挡在了陈鸣身外。

    “咕噜!”

    黄三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手中的木棒紧紧地抓着,可人俩胳膊却在发抖。谁能想到陈家在一辆马车上会放三支手铳。黄三见识浅,只见识过鸟枪,这燧发手铳他从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在黄三的认知里,手铳是很高贵的东西,土豪地主家里有两杆鸟枪就好了,陈家怎么会一辆马车里就冒出来三柄?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更让他丧胆的是,陈鸣手中的手铳已经打死了他的两个同伴,这很能证明陈鸣手中的手铳不是样子玩意。现在他们是还剩下两人,陈鸣手中的手铳还有一支,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一支手铳只能打死一个人,他们还有两人还能剩下一个来报仇雪恨,可黄三半点也不想成为第三个倒在手铳下的人。他相信他边上的邹冲也必是这样想。

    “陈大少,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子了。小的们这就走,这就走。”

    邹冲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他们干这票活儿本该是手到擒来的,哪里料到碰到了煞星,一个字不吐就直接开枪,四个兄弟死了一半。在剩下两个人谁也不想死的情况下,他们唯独有退了。还必须快些退,否则等到另两支手铳装填完毕,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邹冲把牙关一咬,话音落罢,就把马头向外一拨,硬着头皮要从马车侧面奔出。黄三也立刻跟了上,心里虽然怕的要死,脸皮都白了,却因为此他更要跟着邹冲一块离开。

    陈鸣清晰地认识到对面两人的惧怕,心里一动都要发问他们背后究竟是谁?但话到了嘴边,硬给陈鸣咽了下去。他也觉得怕啊,刚刚杀了两个人,那危险的时候一股子劲支撑着,也不觉得怕,可现在危险远去了,他腿都是软的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作为一个小人物,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实在没那个霸气和勇气,反过身来就威逼敌人。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打湿了,凉凉的雨水顺着脖子向胸膛流淌,陈鸣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身子好冷。

    “老孙,去看看那俩人,认识不认识人。再收拾一下他们的东西,看有没透漏身份的。”陈鸣踢了一下还在哆嗦的刘武,俩人缩回车厢,刘武放下手中的药葫芦,立刻把火炉的木炭拨到最旺盛。

    温暖的碳炉让陈鸣感觉到一丝暖和,双手放在炉口,那股温热真的舒服极了。他心中的紧张在一点点消散,刘武的手也不再哆嗦了,把击发后的两支燧发手铳复装。

    胸膛从激烈的起伏到平稳,陈鸣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但在刘武的眼中,眼前的少爷眼睛一下亮了好多,人还是那么个人,气质却发生了改变,整个人似乎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孙有福很快就抱着两把腰刀和一个小包裹进了来,“少爷,所有的东西都在着。没发现表明身份的印记。这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要给老爷看的。”

    “准备的倒是齐全。”陈鸣看了一眼信,里面写的是什么话,不看他就知道。

    “老孙,后头那车夫信的过吧?”

    “少爷的意思是要……”

    “我可没那么狠。我是问他会不会跟这四个绑匪是一伙儿的。”陈鸣笑着道。

    孙有福脸色轻松了好多,“那不会。这小子是车马行杨掌柜的侄子。已经在车马行做了五年了。”

    “信得过就行。你告诉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陈家不会亏待人的。”

    “另外,尸体不能长留在外面,被人瞧见了就有麻烦了,搬到后面马车上去。老孙,你去叫那车夫帮忙。刘武,你也下去帮忙。”

    辛集还是要去的。但不是他们现在这么去,就现在的路在向前走上三两里,向左拐上小路,不到一里地就有一个村子,拐口那里有村子里人家开的茶铺和一个小店,那个小店就是陈家的一个暗点。

    说是暗点,实际上真真的高抬了。里面绝不会备着强大的武力,那家暗点就是父子三,实际上这个暗点只是一个打听消息探风声的岗哨,店主一家拿着消息在陈家那里换银钱,只是他们爷三开店之余的一个外块。

    陈鸣要在这个小店里落落脚,同时派人报信给老爹和最近的庄子上。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带全保镖,陈鸣倒是敢去辛集,但绝不敢从辛集结伴自己那便宜大哥一路回土门集。

    而且保险起见,那小店里要是能找够人手,他还想叫人往辛集四通客栈送一个消息,在自己带人没到辛集之前,陈岗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里,千万别提前回土门集。

    突然间冒出来的‘绑匪’让陈鸣内心里的危机感大兴,真真的见识到了中国古代乡土豪强势力的蛮霸,一时间他是看什么都怀疑。这从他连车马行的车夫都怀疑,就可见一番了。

    陈鸣‘受惊’之后已然有点杯弓蛇影!

    但这是人之常情。穿越前的陈鸣毕竟只是一个小**丝,不要说开枪杀人,他也就大学军训时打了几枪,平日里打架都没有过。

    猛然杀人,怎么会还一点影响都没!

第十八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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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州通往鲁山的官路上,一辆马车在秋雨中不快不慢的前行着。马车内坐着三个人,其一正是陈鸣那便宜大哥。

    陈岗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突逢这般‘大难’,这让自己在鲁山如何还有脸见人啊?要是再被哪个缺德的小人传扬出去,自己就成了整个汝州的笑柄了。

    陈岗心头恨死了嘴上不把门的高氏,但是他内心里要说不懊悔自己当初在父亲和高氏面前频频显摆的‘吹牛’,那也不可能。“干嘛把话死了呢。”

    当初为了在陈惠跟前‘争宠’,他可没少对着老爹胡吹大气。陈岗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氏竟然把这个当真了,还一次次的在外显摆。“愚妇,真的是愚妇!”

    自从襄县见到了老家人,看了父亲的那封信之后,这几日里陈岗浑身上下就跟被点开了寒冰光环一样,自骨子里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就像现在,马车里的陈岗就跟一个大冰块一样,他左右的随从和老仆,不自觉地就做到了马车尾端了。

    陈岗这时又想起了恨事,骂起了高氏,浑身上下寒气更胜,随从和仆人立刻明白这个时候陈刚的心情又恶劣起来了。

    但是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当陈岗一行赶到了四通客栈,没有看到陈鸣的迎接时,周身的气压都要凝固了。还好,报信的出现让陈岗没有彻底变成冰人。

    “岗少爷,鸣少爷来辛集的路上碰到了劫匪,万幸打退了来人。”报信的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陈岗,陈鸣在信中并没有多说任何的话,只说回土门集的道路不安全,他已经派人回城去报知父亲,又派人去了田庄叫人了。要陈岗在他没有带人到辛集之前,玩玩不可冒险回土门集。

    陈岗浑身的冰寒之气消散去了一些,低头对报信的说:“回去告诉鸣弟,我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嗯……,让他自己……多加小心。”

    这话说的一字三顿。报信的人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陈家的岗少爷与鸣大少差的也太大了。好歹鸣大少在碰到劫匪之后,立刻就派人来辛集报信,这陈岗说一句关心的话都顿了又顿,连亲兄弟都如何凉薄,亏得他没能考中,最好以后永远也考不中,否则做了官后也是要老百姓遭殃。

    当然,这报信之人如此怒气冲冲也有另一个原因,陈岗竟然连一个铜板也没赏他。这真的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或许说,这才是报信人这般愤怒的主要原因。

    在陈岗赶到辛集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辰时末刻,也就是快11点了。陈惠的回信已经送到了陈鸣手里,就像陈鸣给陈岗心中写的一样,陈惠也让陈鸣必须带足了人才可以去辛集。如果不是陈鸣要这个便宜老爹镇定,不要出城惊动了外人,陈惠现在早就带人奔来了。

    陈鸣相信这个时候的便宜老爹一定在咬牙切齿的盘算着是谁干的这件事,正恨之入骨的发着誓要十倍报之。陈惠对于陈鸣和陈岗的感情,现在陈鸣可是不怀疑的。

    可是陈家的三个庄子距离就有点远了,等三十条拿着棍棒的大汉赶到小店,下午都过了一半了。陈鸣吩咐店家备好了一切,雨天里这些人辛苦赶来,怎么着也要歇一歇,暖和暖和,换身衣服,吃两口热乎的饭菜肉汤,再走不迟。反正陈岗已经到了四通客栈。冷不着他,也饿不着他,更不会有危险。

    三十人的衣物和饭菜,即便前者是旧的,后者是简单的,也把店家爷三儿高兴的乐呵呵的。算上他们跑腿雇人陈鸣给出的赏钱,今天一天的收益顶得上往日一个月了。

    陈鸣觉得时间应该是下午的四点左右了,雨已经停了,一行人这才重新出发。

    三十条大汉吃饱喝足,还得了一套衣服,每个人都高兴的很,都道鸣大少爷大方体贴小人。陈鸣之前让刘文在庄子的佃户里招人,本就刷了一遍印象分,现在这些人对陈鸣大少爷的好感是更加巩固了。

    一行人踩着泥水拥护着两辆马车走进了辛集,天已经黑了。

    陈鸣已经决定今天不走了,吩咐带人来的两个庄头,各带十人去安歇,剩下的十个跟着陈鸣一行到了四通客栈。当然,马车里的两具尸体现在已经消失了,否则陈鸣可没胆子带着两具尸体来客栈。

    在老孙和刘武找客栈安排住处的时候,陈鸣在四通客栈的一间上好客房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便宜大哥。两个人的见面气氛真的很冷,陈岗恨屋及乌,不鸟陈鸣;陈鸣呢?更不会鸟陈岗。知道的说两人是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俩是才见第一次面的生人呢。

    “兄长也知道的。小弟之前曾于某一残本中得一瓷器配方,趁着回乡修养之计说于了二叔,咱家的做瓷师傅试着烧制,不期而成功,近俩月来销路甚是旺盛。就碍了小人,竟然想趁小弟外出的机会,绑了小弟,问那瓷器之配方。卑鄙可恨!”

    “那背后之人既然做出了绑票之事,小弟恐怕兄长回土门集一路上也会不安全。”绑票的手段已经突破了‘规矩’的下限了,谁敢打包票对方只会绑陈鸣而拿陈岗当空气啊?要是陈岗独自上路被人绑了,那就糟糕了。万幸陈岗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鸣弟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陈岗对这事也很有震撼,煌煌太平盛世,竟然出现这种事情,打破了他对社会的固有认知,简直不可思议。所以陈岗对那背后之人绝对愤怒。

    倒没有‘怎么没成功呢?’这种腌臜的心思。虽然陈岗现在对陈鸣的母亲高氏恨之入骨。

    当然了,陈鸣不是作者,他也没心理感应能力,更不会他心通,他是不知道陈岗这时的真实态度的。只是顺着陈岗说话。

    “这哪里知道。小弟最近些日子虽然多少涉略了一点家族之事,但要查人,就说笑了。这事还要父亲出面才行。对方只要出手,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这般恶徒,不能饶了他们。”

    说起这次遭遇,陈鸣心里就觉得后怕。如果自己真的被绑了票,还能活着回去吗?对方倒是说只求骨瓷的配方,可绑匪口中的话要能信,老母猪都能飞上天。

    “兄长,这是一柄手铳。你自己收好。”

    陈鸣把一杆燧发手铳和相应的药葫芦、铅弹袋子递给了陈岗,这下把陈岗吓了一跳。他一个秀才书生,四书五经才是他的专长,那里见过这大杀器。吓得不敢接了。

    “这是父亲吩咐的。背后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斩断,你即便回了土门集,也不能说一定安全放心。这支手铳你拿着防身用。千万别束之高阁,回到土门集了,自己到抽空到山里练一练手。”

第十九章 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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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几日里整个鲁山县都不太平了。因为陈惠已经查明了那两具尸体的身份了,这就是一个坐地虎+县衙户房典吏的影响力,任是天大的事儿,也都要卖个面子。

    这两人一个叫周大明,另一个叫陈虎子,却不是鲁山县哪家豪强手下的人,而是鲁山北面的宝丰县青条岭的贼人。陈惠这几日里就在梳理鲁山县与青条岭有瓜葛的那些关系户呢!

    陈惠一有动作,当然会引得不少人侧目,只不过陈鸣险些被‘绑票’的事儿还没被捅出去,很多人并不知道陈惠为什么动,目标又是谁。闹得整个鲁山县都隐隐有些不安。

    陈鸣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那幕后黑手竟然如此小心谨慎。而这个结果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陈家县城中宅院里的下人多出了六个身强体壮的青壮,陈岗家里也多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彪悍青年,土门集的陈家老宅有四个带刀拿棒的护卫看门护院,陈鸣更是有了两个贴身保镖。

    两个人一个姓陈,当然是土门集陈家一脉的人了,只是血缘离得有些远。今年十八岁,膀大腰圆,身板看起来就是‘力量’两个字,他名字叫陈大伟;另一个叫黄子聪,打小就是土门集有名的孩子王,好狠斗勇,白瞎了他爹给他起的那名字了。今年二十,已经娶亲了,还有了孩子,但性格没变,是陈二宝那波人里头的好手之一。

    陈大伟的性格有点憨,或是说莽撞吧,别看比陈鸣大两岁,论辈分却是要喊陈鸣叔的。陈鸣直接叫他‘大伟’。

    黄子聪与陈鸣倒是同一辈的,年纪也大,他在他们那一家里排行第三,陈鸣叫他‘黄三哥’或是‘三哥’。

    这两个人的到来陈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他还是欣喜的。刘武这小子都不一样了,陈大伟与黄子聪的到来让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这是一种‘资源’被旁人刮走的感觉。

    在绑票这件事之前,陈鸣是他的少爷,直接跟着陈鸣的只有刘武一个,好处几乎都有刘家的份儿。这就是刘家最看中的资源之一。可现在陈鸣跟前又多了陈大伟和黄子聪……

    刘武心里的小九九,和这两日的变化,陈鸣不去管。手下人么,有了竞争,才能更好的触动他们的活力。甚至绑票那档子事儿的后续,陈鸣也不需要去管。一切有他老爹来料理,就陈鸣所知道,陈惠已经发信给陈二宝了。

    青条岭,整个汝州地界,有名有姓的山匪贼寇,也就青条岭一处了吧。没办法,这就是封建社会,再他么‘盛世太平’,也不是真的太平。何况所谓的康乾盛世里有多少水分,那可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海绵体的。

    汝州这靠着大山的地方只有一个有名有姓的山寨,北京城已经可以给汝州的前几任州官一人颁发一枚一吨重的大勋章了。

    这个青条岭,传闻中有三五百人,寨主有四名,除了大哥赵传敬外,其他三个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来路,名字都是化名。

    陈家一点都不怕青条岭,后者在宝丰县境内。青条岭只在山里窝着也就罢了,可要是拉着一二百队伍光明正大的在宝丰县经过,宝丰县令和汝州知州要还不管,他们头上的顶戴花翎就要玩完了。而且三五百人只是个传闻,青条岭究竟有多少人马谁也说不准确,里头有多少能打敢杀的汉子更没人知道。陈惠一经查明立刻就要动手砍青条岭在鲁山县的关系户,这也从根本上证明了青条岭并不可怕。

    在乾隆中叶年间这么的存在于汝州,青条岭应该有一定的硬实力,但硬实力绝不是青条岭能在汝州立稳脚跟的最重要原因。最重要原因是汝州的不少豪强需要有青条岭这样一个站在官府反面的势力存在。这才是赵传敬和青条岭一直屹立在汝州的根本原因。

    陈惠恨青条岭恨到了极点,他可以砍掉青条岭与鲁山县的联系,短期的。能收拾收拾鲁山县里青条岭的几家关系户,只要不把人收拾到家破人亡,不要太过分。但面对青条岭本身,陈惠的做法只能是压下一口气,让人带话给青条岭:这件事要怎么办!

    青条岭怎么着也要给一个交代人。或是说出幕后黑手的姓名,或是闭口不言。那之后陈家出手对付青条岭就顺理成章了。

    可别忘了,陈鸣不只是陈家的陈鸣,高家是他母族,出手也天经地义。赵传敬要‘义气’的话,汝南南路从今之后就彻底的对青条岭封闭了。或许陈家短期内还怎么不着青条岭,但两边梁子结下了。

    只是受害者陈鸣同学现在还不够资格掺和进这种大事,并且还成为了陈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跟随陈岗回到土门集后,就留在了土门集。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让刘文把他召集的那些田庄子弟都带到土门集来,陈鸣准备施展自己那个打算已久的大计划了。

    “可行。此法甚好。二叔这就往小南沟去一封信。五两银子,三年中一成的工钱分润,不需要再高的了,这个条件足够小南沟所有的铁匠答应。”

    “让十四岁以下者习字、学珠算、学记账,也是好主意。今后我陈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凭现在的账房可是远远不够。”

    “工学,哈哈,好,匠师之学就叫工学。”

    陈鸣的提议似乎很合陈聪的胃口,笑哈哈的答应了,着手张罗之余还让陈鸣列个费用出来。嗯,陈二叔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今后这工学是要有公费拨款了。可有公费拨款了之后的工学,还是陈鸣之前打算搞成的‘童子营’吗?

    陈鸣现下手中的力量和影响力完全依附于陈氏一族,现在陈家要掺合进来了,这影响力上是陈鸣占主导呢?还是陈家占据主导?

    在陈聪的眼中,无所谓陈鸣与陈家之区分,他眼里的陈鸣与陈家利益是完全一致的。可在陈鸣眼中是有区别的,陈家的不全是他的,他的也不能全是陈家的。

    陈聪的好意一下子就打破了陈鸣盘算了多日的小算盘。这让陈鸣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还不是陈惠出手,只是二叔的一次好心帮忙,陈鸣的小九九就被扯得乱七八糟。

    “唉……”陈鸣仰天长叹。

    这种被‘人’轻轻一‘顾’就‘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陈二叔的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打陈鸣的脸啊。他刚刚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被这样来了一遭。可偏偏从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来看,陈聪绝不是有意如此的。这是最最让陈鸣郁闷的。

第二十章 小南沟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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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南沟。

    陈鸣带着人已经回到这里三天了,面对陈家开出的条件,小南沟的工匠们毫无抵抗的束手就擒。三个田庄刘文一共招来了87人,进工学的有34个,剩下的53人已经开始跟着师傅适应起了自己新的生活了。

    伴随着新一天的到来,寂静的小南沟嘈杂了起来。如今的小南沟可不再是昨日的小南沟了,光是新式的炼铁高炉就有五座耸立,要不是矿上的矿石供应不上,小南沟完全还可以再起几座。

    目光越过这五座耸立的炼铁高炉,再向前看是小南溪边上一列排列的水车和工坊。水力锻锤这项技术已经继炼铁高炉之后成为了陈家第二个不传之秘。

    被水力催动起来锻锤力道远超过人力不说,落点固定,并且力道还均匀。同样一个刀片,用人力锻锤,再厉害的铁匠也要大半天时间,而水力锻锤呢?啪嗒啪嗒,算上铁条加热的时间,都用不了半个时辰,而且质量比之人力锻打的腰刀来只好不坏。

    高炉旁边堆满了铁矿石,另一边的洗煤厂也在开足马力。中国老百姓是很有智慧的,洗煤厂都不用陈鸣出声,他们自己就搞出了一个畜力动源来。

    小南溪继续的流淌着,冬天的时候小南溪是不上冻的,不是天气不冷,而是这里地势落差太大,水流快,那就上不起冻来。从村子这里再向上走,一个不大的水坝已经建成,有了它就可以更好的控制水流了。

    “装料喽。”

    二号高炉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头的一声令下,两个工人立刻驱赶起骡子拉动铁索,铁索沿着滑轮发出吱吱的声音,将一筐筐焦炭吊到高炉顶上,“哗啦啦”的声响,一筐筐焦炭倒入高炉当中。这每一筐焦炭就有一百多斤,高炉一次性就要用去三十筐。

    前世炼钢,一吨钢记得三四百斤焦炭就够了。可是陈鸣倒腾出来的这种小高炉,一吨铁都至少要一吨焦炭来炼。

    除了焦炭当然还少不了一筐筐的铁矿石。和焦炭一样,铁矿石也从顶口倾入高炉,一层焦炭,一层铁矿石,一次装填都要花娶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风箱在畜力的带动下慢慢转动了起来,然后就越转越快,带动着风箱哗啦啦响动,巨大的风力经过蓄热室,吹进了高炉内,高炉内的火苗冲天而起,将四周的人脸映得通红。

    随着起火时间越来越久,炉内的温度自然越高,通红的火陷窜出数尺之高。二号高炉那里也就跟其他的高炉处没什么区别了,仿佛整个炉子都会要化掉的热度,让工人们再也感受不到深秋时候的寒冷。

    与老式的炼铁炉相比,现在的小高炉首先产量上增加了,速度增快了,铁料的材质好了。所以对比洗煤啊、选铁矿石啊、炼焦啊等等之前没有过的麻烦事,陈家人都可以忍受。

    五个高炉已经全部在忙碌走,热浪逼人,炉内的火焰已经变成幽幽蓝色,从孔隙中可以看出,里面的铁矿石在慢慢的融化。

    当今天的第一炉通红的铁水顺着凹槽哗哗的流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刚到黄昏。铁水就将第一个模具立填满,自动流向第二个模具,一炉铁水直到流进第十二个模具,铁水才停止了流淌。

    那一个模具里的生铁就至少有二百斤左右。现在的小高炉,一次能冶炼至少1吨左右的生铁。综合矿石的出铁率和时间,如今小高炉一天的效益至少是过去高炉的十倍。

    “七公,你这可难为我了。劈山开矿靠的就是人啊。想提高矿场的产量就那几个要素,修路和人。修路也是要人,所以你与其难为我,还不如让五叔他们从外面多招一些难民、乞丐,悄悄地运进山里来呢。而且咱们家的粮食,我看以后也不用买了。说不准咱们还要从外面买呢。”

    陈鸣小心的搀扶着七公,边笑嘻嘻的说着话。七公要他想个法子把私矿产量不足的事情解决了,这是严重不现实的一个难题,绝逼超出了陈鸣的水平。在满清中叶,在瓦特的蒸汽机还没成功的戏院1765年,打死陈鸣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粮食早就不往外卖了。咱家在鲁山和汝州的三家粮铺,都改成杂货铺了。”七公脸上也全是轻松的笑,给陈鸣说了一个他还不知道的消息。“招难民、乞丐倒是好想法,比买人好多了。保险。只要咱们小心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送来土门集。”

    “再管理严谨一些,外人是查不到咱家的私矿的。”

    陈鸣抬头看着浓烟滚滚的小南沟,“七公啊,我是真觉得咱们应该招一些小乞丐。这些乞儿吃过大苦头,吃过苦的人就知道恩情。咱们养着他们,教他们读书识字、珠算账本,这以后他们还会不给咱们卖力?”

    “七公,你看看眼前的这高炉,只不过五座而已。咱家的私矿产量就不够了。小南沟不大,可再立十座也轻而易举吧?只要平平握握,用不了十年咱陈家就能富佳汝州。

    这还是在明面上。暗地里咱们隐下的钱财会更多。

    五座高炉,矿石焦煤不缺,一天出铁至少10000斤,另外还有的坩埚炼钢,一天也能得到百十斤的好钢。光这些就多少钱了?”整个大清朝似乎也才5000万斤的铁产量吧?陈鸣记得自己在那本书上看到的。满清雍乾时候的钢铁产量一年达2.5万吨,也就是5000万斤。

    小南沟这里只要铁矿石、焦炭跟得上,多开两座高炉,一年达到我大清十分之一的钢铁产量轻而易举。

    这可不是劣质铁料,都是可比粤铁的上等好铁。只500万斤上好铁料的价格就值的上六七万两银子,如果其中的一部分再被加工成价格更高的菜刀、剪刀、斧子、镰刀、铲子、铁锅等生活必用品,六七万两银子就能变成一二十万两银子。

    整个汝州,你听过有几家产业能高达以十万两白银作单位计数的?

    不需要几年陈家就能富佳汝州,甚至成为整个河南的首富。

    ——整个大清朝的首富陈家是不用奢望了。不说扬州的盐商和山西的晋商,以及徽商等等,也不说广东的十三行,就是北京城的那些王公贵胄,还有要不几年就会精彩亮相的和珅和大人,谁敢去跟他们比富?

    七公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咕噜,他喉咙涌动,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七公,这可是百万家业啊。只要十年,只要十年,我陈家子弟,家家户户都吃香喝辣,享用不尽。”

    “只要五叔他们能把人带进山来!”没人一切白搭。有人就有一切!

第二十一章 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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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洼镇去宝丰县的大道上,这条梁洼镇大户们合资维护起来的两丈宽道,比之鲁山的官路也只好不差。作为鲁山县的制瓷中心,梁洼镇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向外头运送多少车瓷器。道路不好怎么行呢。

    最近俩月陈家的骨瓷在汝州声名鹊起,因为产量的原因,骨瓷还威胁不到梁洼镇在鲁山制瓷业的地位,但其锋芒,已经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土门骨瓷以质取胜,他们以明确无误的中档瓷精品价位、格调进入市场,并且得到了这个市场的认可。梁洼镇虽然是鲁山瓷器的中心,可他们99%的产品都是低劣的粗瓷,仅有的一些精品也只能达到中档的门槛,与土门骨瓷的差距不可以道计。

    随着越来越多的骨粉,尤其是牛骨粉被送入土门,土门骨瓷的产量在稳定的逐步增加,经验的积累也让土门骨瓷的品质在一点点提高,它迟早会取代梁洼镇在鲁山制瓷业中的地位的。或三年,或五年,仅仅一个时间问题。

    要说整个陈家对‘陈鸣遇绑事件’的怀疑对象最大的就是梁洼镇的那几家制瓷大户。骨瓷配方他们应该是最迫切需求的。这俩个月里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派人到土门私下里接触窑口的工匠、师傅了。全被陈家狠狠教训上一顿,赶跑。

    可惜两具尸体的身份是宝丰县青条岭的,并没有查到梁洼镇那几个大户的尾巴。可这就能证明梁洼镇那几家瓷器大户是清白的吗?扯淡。

    陈惠只知道梁洼镇张、丁、许、梁四姓五大家,每一家都似乎与青条岭有来往。梁洼镇的商道有三条,一条是向北——汝州,一条是向南——南阳,然后是向东——走沙河水路。

    这三条出路里,汝州是梁洼镇瓷器的最主要商道,梁洼镇全年的瓷器产量80%是运输到汝州。向南和向东两条商道的份量根本远不能与汝州比。

    所以,横在北向商道间的青条岭,是梁洼镇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这波躲在青条岭,连绿营的几次围剿都撑得过来的匪寇,就像是一头贪吃的坐地虎,谁要从他的势力范围内经过,那就要剥下一层皮。梁洼镇五大家对青条岭是年年有进贡的。

    这不算是勾结,只是一条潜规则,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潜规则。不然你以为山大王吃吃喝喝、潇潇洒洒就全靠下山抢劫啊。

    要清楚哦,现在是满清鼎盛时候,青条岭上的人要是频频下山劫掠,被人一封奏报捅到开封城,都不需要到北京,只河南巡抚的一声令下,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们。所以‘吃贡’才是维系青条岭生计的真真根本所在。

    此刻梁洼镇五大家派出来的一拨人正被另外一群人围堵着。陈二宝手里握着钢刀,用狰狞的眼神看着梁全,“姓梁的,把东西都留下,然后给老子滚回梁洼镇去。”

    “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想去青条岭给那姓赵的拜寿,就拿钱去宝丰、汝州办寿礼。眼不见为净,我陈家也没霸道到伸手勾着宝丰、汝州。可是在这鲁山县里,谁要敢带着红盒,挑着彩箱去给赵传敬拜寿,那就是打我陈家的脸!”

    “打了陈家的脸,那也就别怪陈家不给脸面了。”

    陈二宝以最快的速度从襄城被陈惠召回,一同回来的还有足足三十多条大汉。现在他们或端着鸟枪,或披着胸甲,拿着刀枪,像抢匪一样将梁洼镇五大家去青条岭拜寿的队伍团团包围,虽然五大家团拜队伍足足有六七十人,但这六七十人怎么能同陈二宝一群人比呢!

    陈二宝有鸟枪,有刀枪,不少人还披了铁甲,这种用水力锻锤打出来的胸甲,重10斤。因为只有前面的一片,背后部分是用藤甲代替的。比之现今这个年代的欧洲胸甲骑兵用甲要轻了几乎一半。

    陈二宝手下人马全是青壮大汉,每个人都五大三粗的,孔武有力,10斤重的胸甲穿戴身上活动根本不受影响。而且给了他们更加充足的底气。

    二十来人持刀持枪围着六七十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视被包围的梁洼镇人如鸡狗。

    梁全是梁洼镇二梁当中梁贤成的管家,平日在梁洼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陈二宝这么指着鼻子叫骂,当然气恼之极。可是形势逼人啊,他们一行五家六七十口,别看人多势众,却根本没带刀枪来,能用的只有手中的棍棒。对面却是要火器有火器,要铁甲有铁甲。说真的,梁全本身都呆住了,陈家有鸟枪不稀奇,可陈家竟然倒腾出来铁甲来。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老爷……”狼狈的跑回梁洼镇,梁全看着梁贤成。陈家有铁甲,陈家有铁甲,这是死罪!

    梁贤成却长叹一声,“你去账房拨二百两银子,带人去宝丰置买寿礼吧。”

    “老爷??!!”梁全惊愕的看着梁贤成。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想如何?”

    “去官府上告?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吗?”

    “你以为你说什么岳文海就会信什么?”

    “陈家拿出火器,拿出铁甲,那就在划下道——他们是在玩真的。不是在说笑,不是在置一时之气。陈家人要在鲁山县把青条岭赶绝!”

    “梁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和气生财。所以我能给青条岭上供,能够给赵传敬拜寿。那为什么今天就不能给陈家一个面子呢?”

    “是我梁家能压得过陈家吗?还是我梁家的面子在鲁山县比土门陈氏响亮?”

    梁贤成心里真的没气吗?没气他能够对一个管家说这么多话?他心里也有气,但是形势比人强。陈家有陈二宝那班敢打敢拼的汉子,梁家没有;陈家有陈惠在县衙内多年的经营,有在县太爷面前的体面,梁家没有。说到底,梁家就是一个商贾,还没有完成向士绅地主转化的小商贾。

    小商贾或许有钱,可在大清朝是没地位的。

    梁洼镇张、丁、许、梁四姓五大家要是彻彻底底、真心实意的联手,倒是能跟陈家斗一斗。可梁贤成是绝对不愿意掺和进去的,他不是全无消息来源的孤家寡人。这几天里,陈家的态度和陈家对于某方面的怀疑,早就有人通报给梁贤成。

    说真的,就是梁贤成自己也有些怀疑,用青条岭的人手做爪牙,绑票陈家独苗的事儿,是不是另外四家人做的。因为这中间涉及到的骨瓷与梁洼镇的经济命脉关系太密切了。

    反正梁贤成是没这么干,他现在只想独善其身,认怂就认怂了,可不愿意与另外有可能做下这件事的四家人联手。别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二十二章 陈家的火器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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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鸣人在小南沟,一只耳朵可始终在听着县城那边的消息的。陈家的犀利手段让整个鲁山县都看到了陈家的决心,这是真的要在县里赶绝青条岭。虽然到现在为止幕后黑手的影子依旧没有被抓到。

    不过经此一闹,陈鸣的大名是在整个鲁山县大大小小的地主士绅家里都家喻户晓了。陈家闹得这么大,那显然是对陈鸣这个下代人的重视。一定程度上说,这件事可算作他作为陈家继承人位置确立的注脚了。

    只是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没完。

    不找到幕后黑手,陈鸣不安心,陈惠不安心,整个陈家都不安心。

    没人愿意活在别人的窥视之中,人的利益就跟狗的骨头一样,对之都具有极强烈的‘保护欲’的。何况陈家的产业不止一个骨瓷啊,陈家现在真正来钱的产业是铁料,骨瓷与铁料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那暗中之人要是顺着骨瓷摸到了铁料,对于陈家的打击将是无可估量的。

    别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胆小’上面。幕后黑手如果真的被陈家的大张声势给吓住了,不敢再伸手,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小南沟关系的是陈家百年基业!

    所以这件事绝对没完,整个陈家继续在虎视四方,认真观察着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陈鸣内心里一股危机感生了起来,他不知道小南沟如果曝光了后,他们一家会是怎样一个下场。是被豪门大户吞吃收编了?还是一个罪名加身,整个家族不复存在呢?

    陈鸣开始真正意义上插手陈家的火器制造了。

    小南沟近山的地方,一个不大的作坊,却配置两架水力锻锤,一共四个工匠和调配过来了六个学徒。这六名学徒是陈鸣在87个庄户子弟中挑选的最可靠人选,除此外还有两个身份不一般的人,两个陈家的本族子弟。

    一共十二个人,这就是陈家现有的火器作坊了。

    上一次陈鸣来到时,并没插手做什么,只是让四个师傅不再修理和打制鸟枪了,改作手铳,还是燧发手铳。现在陈鸣就准备要他们着手制造燧发火枪。只不过****还不是现在的陈家有条件制造的,陈鸣也不会好高骛远的去追求火帽枪。陈家现在需要的就是已经有的燧发枪和来复枪。

    是火帽枪不好吗?是来复枪的改进版米尼步枪不好吗?都不是。错的是陈家现在实力弱小。在你实力弱小的时候,就最好不要用那些没太大技术含量偏偏又具有划时代影响力的先进武器。那太容易被敌人得到和模仿了。

    秘密从来都是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火帽和米尼步枪要是个制造出来,前者在我大清或许要有一定的保密可能,因为这个时代的中国化学值太差了。可是米尼步枪就不一样了,只要拿到一杆样抢,有几颗配套的子弹,一切秘密全不是秘密。以满清的国力,仿照是很轻松的事儿。甚至这种枪还会传扬到海外去。

    说什么严加看管,严格约束,全是扯淡。这个世界上最难约束的就是人心,再忠诚的士兵面对着金钱的大诱惑也会抵挡不住,何况这个时候的满清在很多国人看来已然是天下正统。陈鸣真的起兵的时候,标标准准的是反贼。这让陈鸣很难对手下的‘人心’有十足的信心。恐怕不需要满清朝廷发话,只要地方上有心向满清的士绅地主,暗中拉拢一二,就足以把陈家军全部的信息和最好的武器弄的一清二楚。

    不在一统天下的战争中占据到不可动摇的优势,陈鸣不打算让火帽枪和米尼步枪面世。眼下的陈家私造火器,能比清兵的火绳鸟枪先进一个层次已经完全可以了。

    不大的作坊中摆满了零零碎碎的器物。一个火炉上,一根已经在和缝的枪管正在加热。

    这个时候的枪管都是用熟铁打造的——铁条敲打成铁片,中间裹着钢棒,一次次加热,一点点敲出来的。这种方法在原时空中一直持续到19世纪后半期——新式炼钢法和新式特种合金钢刀具大量普及,以及新式无烟火药的发明后,才换装成钢制枪管的。

    陈鸣也试过钻孔,他让工匠们准备这个时代最硬最坚的钻头。结果是让人失望的。五根造价不菲的钻头全部耗光,只钻出了两根合格的枪管。现实证明了这个法子的不可行,所以陈家的火器作坊就回到了锻打的老路上来。虽然陈家的工匠师傅们始终没有忘记陈鸣的高额悬赏,研制出高强度钻头的人可获得1000两白银的赏钱。只要你发明的钻头能一次性钻三根枪管,那就合格。

    中国也有‘合金’的传统——青铜就是最好的例子。陈鸣也为他们推开了‘合金’这扇大门,或许有一天这些师傅们真的能够造出合格的钻头来,但那绝不是现在。

    陈鸣还想过‘钢管’,有坩埚钢,那就直接用铸造的法子来解决枪管。结果,不可行。

    首先耗费太大。坩埚钢的品质虽然一般般,但钢就是钢。价值是远超过熟铁。坩埚钢在欧洲是制造机械刀具的重要材料。在现在的小南沟,坩埚钢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打造机械刀具,但用坩埚钢在水力锻锤的不少小零件上有大用。钢件比铁件耐用多了,能很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如此,坩埚钢也是有大用处的。

    第二,坩埚钢属于硬钢,含碳较高,材质没有弹性,作用力大了就会碎,再有硬钢不抗热。并不适合做枪管。

    最后,钢的流动性很差,可以说不具备浇注这种超薄壁件的可能性。虽然用它做枪管也能凑合,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成功率很低。

    陈家现在还没太紧迫的危机,火器可以慢慢储备,一点点准备,陈鸣说服不了陈家上下,去要用十倍的价值来追求速度。

    所以到现在为止,让陈家唯一用坩埚钢水铸造枪管的项目,就是燧发手铳。枪管短么。

    陈鸣已经让火器作坊里进行标准化了,统一刻度尺,四个工匠也在分工制作火枪的零部件,陈家是按合格率给钱,不合格扣钱的模式与他们签订的新协约,所以是个师傅都十分认真。他们的工作直接与他们的收益挂上了钩,分工合作下的效率也很出乎他们意料的比他们之前自己单独干时要高出很多。

    一杆火枪最大的难题当然是枪管,可也并不是说除了枪管就全部简单了。扳机构造和火门,以及弹簧等等,能够铸造的零件工坊这里也已经实现了铸造。

    同时,正是因为这些铸造的零件,整个火器工坊人工出品的零部件才必须达到标准化。不然就扯着蛋了。

第二十三章 老爹‘好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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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南山树林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陈鸣高兴的声音就回荡在树林中:“打中了,打中了。本大少总算是开胡了。刘五儿,刘五儿,快给我捡来。”

    已经穿上了薄袄的陈鸣迎着山风眺望着,一脸****样儿的等着刘武将自己辛苦打中的猎物捡回来。嗯,三四个月时间,他已经很习惯这样指使人给自己干活了。

    陈鸣手中拿着一杆火枪,一杆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很少见的来复枪——陈鸣不知道有没有外国人把来复枪当礼物献给满清,满清的权贵和皇族并不是没见识的傻货,燧发枪、手铳之类的东西他们家应该都有。只不过这样的东西并没有被满清权贵用来武装部队,哪怕是他们的旗兵,而只是用来把玩,和如陈鸣现在的干活一样。

    陈鸣手中的来复枪就是陈家的火器工坊出品的第一杆来复枪,昨天陈鸣才拿到手,当天下午就在小南沟校场竖起了靶子练手。来复枪的准确度完全不是燧发枪可比的,陈鸣这种射击场上的纯粹校菜鸟,一次次把距离拉远,间距恨不得都超过了七十米,枪子儿依旧能打在靶子上,而且穿透力绝强。这是一种超乎陈家人想象的强。那之前对来复枪很不以为然的陈二宝,用手指探了探木头靶子上的弹坑,一口黄牙都呲起来了。

    超强的精准度,超远的射程,纵然来复枪填装困难,这种枪也有强大的存在价值。几乎所有陈家当事者,都想到了一个词——暗杀。

    这种枪跟陈家人熟悉的鸟枪完全不一样,乾隆三十年的中国民间是有大量的鸟枪等火器。也可能是鸟枪的表现太恶劣了,对于臣下禁枪的奏请,满清皇帝往往是不以为然。虽有例禁,但并未真正查惩,实际上是默许民间持枪的。康熙四十七年、雍正二年和乾隆元年,分别有关于枪支管制的上谕,但主要针对军队人员私卖枪支、火药,而非针对民间。

    乾隆十四年,福建巡抚潘思榘以“闽省民风不静,半在私藏军器”为由,奏请禁枪,乾隆不准。在原来的历史上,一直要到乾隆三十九年山东王伦起义,持续一个月,攻占数县,让乾隆深刻认识到了民间大规模存在火器对于自身统治的威胁性,于是下令禁枪。

    在乾隆三十年的时候,民间造枪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山区。

    鸟枪的射程都不一定能有七十米远,距离超过了十丈,想要打中确切的目标全看老天爷保不保佑你。而这来复枪在老练的枪手手中,距离拉过一百米依旧能轻松命中靶子。完全是一种超越了陈家人大脑想象和认知的大杀器!

    虽然七公、陈二宝几人与陈鸣便宜老爹的沟通还没得到确切答复,但火器工坊对于制造来复枪一些的投资已经再没人说什么了。

    今天天一亮,陈鸣拿着来复枪带着刘武就跑南山去了。10月份已经是入冬了,山风凌厉,陈鸣却半点也不在意。整整放了13枪,在这个西方人眼中很不吉利的数字点上,才一枪命中目标。那是一只小山羊一样的东西,陈鸣确切的说并不认识是什么。反正他只求打到了么。

    “少爷,少爷,是香獐子,是香獐子。”

    刘武事实上挺喜欢跟着陈鸣出来打猎的。对于他而言,这比整日整夜里待在工学和作坊快活多了。虽然有两次陈鸣放了空枪却以为自己打中目标了,让他白跑了两趟。

    陈鸣翘首以望,也不装填弹药,等着刘武把猎物拎回来。“香獐子?”接受了前任全部记忆的陈鸣知道,所谓香獐子就是林麝,也就是麝香来源。这在日后是绝逼的国家保护动物,但在现在时空,却是一道乡土菜。

    伏牛山里生活着不少林麝,每年汝州市面上流动的麝香有二三百斤之多,汝州和南阳府、河南府、陕州等地,是全国都有名的麝香原产地。想想吧,一年上千斤的麝香要杀多少只林麝?这个年头可不讲什么活麝取香!

    每年的八月到年节前后是猎麝的月份,陈家在土门集不知道能收获多少麝肉呢。这东西活血化瘀,补虚消积,主腹症腹块,小儿疳积,具有补虚、开胃、润肺等功效。即是肉,也是药。

    打得一猎后,陈鸣的兴致更高了,当天一整天都在南山里转悠,第二天又去了一整天。直到第三天天气变冷,阴沉下来,陈鸣才老实待在小南沟。当天下午,小南沟飘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两天的时间,陈鸣手中的那杆来复枪放了没有一百枪也有六七十枪。准星不变,膛线依旧,整支步枪拆零碎了,细细打量每一个部件,就连最容易出问题的弹簧的弹性也保持的很完好,只要更换一下火石,这就是一把崭新的来复枪。

    至此,陈鸣对自家作坊四个老师傅的手艺算是放心了。

    而同时间陈家火器作坊的四个老师傅一个个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处在等着他们。这陈家大少爷拎着枪在山里头转悠了两天,打了大几十枪,再把枪拆开了来看零部件,这一招够狠够绝!

    在陈鸣拎枪满山转悠的这两天里,七公城作坊里取走了另外两杆成品来复枪。整个火器作坊忙活了十天,一共造出了三杆来复枪——实际上拉出了三个合格的枪管,是全有了去除。

    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坊里制造来复枪的速度肯定会慢慢增快,陈鸣对这一点并不担忧。反正他不准备立刻就造反,才不急呢。现在的火器作坊在他看来就等于是技术积累。

    七公取走了另外两杆来复枪,陈鸣也没追问去处。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和位置,对于陈家很重要不假,但再重要也只是下一代的继承人,还不是整个陈家的掌控者。做事要有分寸,别想着现在就掌控整个陈家的全部活动和一切。

    七公取走两杆来复枪,你管他干什么呢?他还能把枪口对准自家人不成?

    陈鸣根本就不找七公去问去打听,在作坊里转悠一圈后,刘文从土门集赶来了。他现在是正式的端上了陈家的饭碗,那工学的后勤吃喝全有他打理。昨天去土门集运鸡蛋——小南沟的吃喝穿着全部都是靠土门集供应,整个小南沟本就百十户的盘子,如今作坊、水车等占去了多大的地儿?小南沟已经不再产粮了。上上下下一千多口人的粮食、肉类、禽类和鸡蛋,全部从土门集筹备。工学也不例外,陈鸣很重视工学,里头的学生每天额外加一个鸡蛋。

    并且工学的所有开支直接走的是陈惠——陈家主脉的私账,由陈聪负责拨调,并不是小南沟的诸多工坊和陈家本族人,很多开支都是走陈氏的公账。

    “少爷,我在土门集听说,宝爷带着人马在张八桥跟青条岭的人狠狠地干了一仗。打死了五个贼寇。”刘文一回小南沟就跑来给陈鸣通风报信。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

    前天?也就是来复枪造成的第二天,陈鸣上山打猎的第一天。

    “就打死了五个?”陈鸣不信。以陈家现在的五倍,打死五十个都未尝不可能。

    陈家现在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又不能不去抓。那么只好敲一敲青条岭,敲山震虎,看看青条岭接下来的举动了。

    青条岭是因为‘绑票陈鸣’而遭受到的打击报复,不管赵传敬能不能给陈家以重大打击,他肯定要迁怒于幕后黑手,陈家静观其变,倒是一个寻找幕后黑手的好法子。

    而且来复枪头天才造好,第二天陈家人就去找青条岭干仗。不管这一仗来复枪有没有起到作用,想通彻了时间后的陈鸣突然觉得,自己这便宜老爹好蛮啊。

    一时间他都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了!

第二十四章 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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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体都有,向后——转!”

    “全体都有,向左——转!”

    “齐步走……”

    “跑步前进……”

    小南沟不大的校场上,上体育课的工学学徒们,正在被陈二奎狠狠地操练着。陈二奎是陈家的前‘武功队’成员,一次火并中肚子上被扎了一个枪眼,虽然好运的捡回一条命来,但身体不行了。像他这样的人,包括残疾的,依照陈家的惯例,那就是两条出路,其一是被陈家养起来,其二是参与进陈家的产业中去。

    做不了重活,那就干轻松的,当不上掌柜那就去当账房,账房也做不了,那就做个采买。

    可陈二奎就属于采买也做不好的特殊物种,大脑里就装不下个数字,一见账本就脑子疼。像他这类的人,陈家只能把他扔回小南沟,在小南沟的护卫队里占个位置。

    现在他被陈鸣找来当工学的体育老师,当然名头不是这么说的,现在的中国老师还是一个很神圣的称谓,陈二奎这叫教习。

    对了,别看陈二奎跟陈二宝的名字很相似,他俩之间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陈二奎的大哥叫陈大魁,陈二宝的大哥叫陈大宝。

    陈鸣只是教了陈二奎几个很简单的动作,远不是让他干新兵训练: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齐步走,齐步跑,站正姿。

    这是21世纪的中国少年在漫长的学校生涯里被一点点灌输的意识,所以中国中学生做广播体操时的操场大集合,能让外国人看傻眼。

    那速度和整齐的队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队呢。

    工学的学生不能叫做学生,学生是读书人的称谓,他们在整个陈家眼中还只是一波学徒。将来的位置只能埋首于金银账册铜臭生意之间。

    这些孩子的适应能力都不差,体育课两天一堂,这才几天的时间,站起队列来就已经像模像样了。每天吃饭的时候也学会了排队打饭,早晨起来跑操前也懂得了先把内务整理好。

    棉被当然不可能叠成豆腐块,但也要整齐,穿着同样也要整齐干净。

    只是短短十天时间,这些小孩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些庄户子弟的小家子气也散去了不少。

    今天的校场上铺满了一层白雪,但体育课该上还要上。在这些孩子心中,体育课是他们新生活里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时间,一个时辰的体育课,在开头的列队走、站正姿、齐步跑之后,至少还有四分之三的时间由他们只有玩耍。虽然场地只能限制在校场里。

    陈鸣给他们准备了足球,用牛彘胞吹起,外面以薄层皮革缝制而成,这是宋朝时候制作蹴鞠皮球的法子,现在也是陈鸣制球所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以现代的足球规矩为条例,也亏得陈鸣前世算是一个球迷,制定起规矩来半点没有难度。

    作为21世纪的世界第一运动,陈鸣相信足球的魅力是绝对高杆的,但他也不信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上足球,就像他前世的父母。更喜欢篮球和羽毛球。

    只是在娱乐匮乏的这个年代,足球的出现很快就在小南沟引起了轰动。工学学生才在校场里玩了两回,陈家在小南沟的那些少年子弟还有作坊的工匠们就玩上了手。

    陈鸣随即又推出了篮球,一样获得了热烈欢迎。

    就算是老人们,也顶着山里的冷风笑呵呵的站在校场边瞧着热闹。并且这足球与篮球很快就从小南沟传到了土门集。陈二宝那群人很喜欢玩这两样能发泄他们旺盛精力的运动。并且因为比赛的输赢而飞快的想到了开赌盘,当陈鸣从小南沟回土门集的时候,那赌盘在土门集已然有了些蔚然成风的势头。

    陈鸣并不是道德洁癖者,所以赌博就赌博喽,他并不关心这个。陈鸣关心的是幕后黑手的事情,陈二宝带人与青条岭磕碰的那一仗,青条岭根本不是死了五个,而是死了十五个,被抓了三个,只有四个人狼狈的逃进了山林。

    青条岭一共22个人,陈家出动的人马也不多,只有21个人。但后者有胸甲有鸟枪,手中拿的更是钢刀钢枪【枪头】,武备值甩开了青条岭十条街。双方人力相当,拼斗的结果却是青条岭大败而输。

    陈家斩获18人,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三个人受了不重的伤。

    就像陈家人认为的那样,吃了大亏的青条岭果然在短时间内不能打击到陈家报仇雪恨的情况下,对那幕后的始作俑者下手了。

    “二叔,究竟是谁家啊?”陈鸣看便宜二叔的脸色,和他说的口气,觉得那幕后黑手应当是抓到了。只不过很可能是很棘手。

    “诸葛庙镇的关家!”

    “诸葛庙镇?”陈鸣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是宝丰县的,平西湖边上!”

    平西湖者,即是21世纪的白龟山水库。那诸葛庙镇就是平顶山市成立之后的市区所在地。陈鸣在看这个时候的地图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那个地方。

    “就是那个地方。关家是官宦之家,关家老太爷的二儿子关林,是上两科【乾隆二十四年】的举人,现在开封府兰阳县做教谕。关老太爷的父亲是【雍正元年】癸卯恩科的三甲进士,做过州同,以正六品致仕。”

    “平西湖北岸几千亩地都是关家的田产。这关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不好对付啊。”陈聪说话中眼睛里闪过一道道精光。

    而陈鸣是更加的不解了,这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关家,怎么就盯上了陈家的骨瓷呢?这要是以后骨瓷闻名全国了,还还说。现在的骨瓷盘面小的很呐,关家就能看的上眼?

    “二叔,难道这关家有生意在窑口上?”

    “从无沾手制瓷生意。”陈聪脸色沉沉,“在察觉到青条岭与诸葛庙镇的联系之后,咱陈家就用上了所有手段来打听关家的底细。关家人从无银钱放在窑口上。”

    “那他们要骨瓷配方作甚?还是这只是一个借口。二宝叔走过一趟周家口,在诸葛庙镇漏了马脚不成?”

    陈家往东去的秘密路线是经平西湖,到襄县的洛冈镇,然后走沙河一路到周家口,沿途路上多走水路。诸葛庙镇作为中间的一个点,作为关家的老巢,陈二宝一行要真的露出了马脚被关家看在眼里,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陈鸣唯一能想出来的‘因由’。

    “露了一次行迹又如何?关家怎么会知道那是咱们家的现货,而不是囤货呢?”陈聪手指敲着桌面,“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爹已让人带着厚礼拜访关家了,现在还没消息返回来。咱们现在就等着看关家的态度,关家是什么态度,露了真形,咱们才能伸量出丝丝味道来。

    这关家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不弄明白了,我们陈家寝食难安啊。”

第二十五章 ‘见识’太少

    把所有的话都说到底,陈家上下现在全被‘未来’白花花的银子,迷住了眼。钢铁冶炼关系着上百万两银子的大利益,这是整个陈家谁业无法拒绝、抵抗的诱惑。

    所以,任何对陈家暗中的窥视,任何威胁到陈家秘密的人,都被陈家上下视为最大的敌人。

    听听陈聪这话中的意思,根本没有一点软弱。要知道,陈家面对的可是官宦之家的关家啊,即使关家的‘进士’已经荣耀异常的躺进了坟地,关家好歹还有一个‘教谕’在撑在台面。这样的权势根本不是现在的陈家所匹敌的。

    如果放在一年前,陈家的选择绝对是退让、容忍。而现在呢?陈聪的话语中完全是刚硬。

    这也是陈鸣回到了睡房时候才琢磨出来的。“我说哪里味道不对,原来在这啊。”

    一个典吏之家,与一个外地的教谕之家,两家还不在同一个县里,这要斗起来,陈家场面上是依旧不怎么占优,但教谕没实权,也不至于直接****趴下。只要银子使足了,把岳文海喂高兴了,陈家又有合理正当的借口,是师出有名,也没必要真的怕了关家。

    陈鸣还不知道关家具体的实力,但他对陈家的武装力量十分的有自信,要是两边拉开架势硬碰硬,赢得一定是陈家。可现在的我大清,对地方乡间还是有很强的威慑力的,豪强乡党很厉害不假,却全是在我大清的框架和规矩之下厉害的。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只存在于脑子里,是万万不能真的赋予实践的。

    陈鸣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幕后之人是找到了,‘敌人’是谁知道了,这总比老被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要有安全感多了。

    陈鸣到现在也没接到便宜老爹的一句话,也就是说陈惠不打算把具体的事情告诉陈鸣,或者换一句话说,陈鸣依旧没有搀和进这件事的资格。毕竟他过年了也才16岁。比之工学的学生们也大不了几岁。

    陈鸣这次回土门集来,是为了黄氏的大寿,再有十天,陈家的老太太就要过自己61岁的寿辰了。虽然不是整寿,今年的排场比起去年黄氏六十大寿的架势来要小上很多,但对于陈家来言,这是一件大事!

    陈鸣作为嫡长孙,当然要到场露面了。

    距离大寿还有十天,整个土门集已经为这件事忙活了起来,陈家举办宴席所需的采买尽可能的就近收集,但很多东西必须到县城,甚至是汝州才能买到。

    在陈家新近得罪了青条岭,杠上了关家的时候,陈惠继续大肆操办老娘的寿宴……

    陈鸣躺在床上细细的想一想,突然笑了起来。谁他娘的说古人都是傻瓜?看看自己这便宜老爹的手腕?陈鸣自己都hold不住。这谁再以为自己能随随便便在古人面前秀智商,他自己就是被古人秀了一脸的傻瓜。尤其陈惠刚派人去了关家。

    美美的睡了一觉,清晨在一片薄雾中起床。洗漱过了,陈鸣先到老太太房间请安。在门口碰到了二婶。陈聪的这老婆与老太太的关系更近,当初老太太为了笼络陈聪也好,为了安抚陈聪也罢,直接把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他。

    所以,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

    恭恭敬敬的对二婶行礼,然后老太太起床,二婶进去伺候着。虽然这伺候也只是站在一旁用俩眼看。一切梳洗好了,陈鸣很恭敬的给老太太请安问好。老太太留自己的宝贝孙子一块吃饭,二婶黄氏则是打道回府,二叔那里还有她的一家子人呢。

    老太太仿佛对陈家现在的麻烦毫无所知,拉着陈鸣的手说道的全是他不久后的婚事。

    陈鸣与李家的婚事定在了11月16日,黄道吉日,宜结婚、祭祀、祈福。可以说,两边关系走到这一步,李小妹已经算是陈家的人了。

    陈鸣是很怕跟这老太太聊天的,在他原先的记忆中,陈鸣跟自己的奶奶关系当然很亲近的。对比陈惠给他的约束,每次回到土门集老宅,奶奶黄氏给陈鸣的感觉就是无拘无束的自由。可现在的陈鸣已经是换过了内核的么,这感情上就隔着一层,再加上陈鸣21世纪的主意识就不怎么样愿意跟长辈聊天。

    他小时候老被家长教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搞得陈鸣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大人说大人的,自己自我隔绝——赶紧吃完饭直接的走人。那时候大人又说话‘不知道说话,那叔叔伯伯阿姨到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陈鸣也只是听着。对于长辈,他该孝敬孝顺的时候孝敬孝顺着,可你要他跟老一辈人吧啦吧啦的说的热闹,恕他做不到。

    这个性格直接影响着现在的他,对于跟老太太一块说话相处,他是真心不自在。

    随后两天里陈鸣在便宜二叔那里陆续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关家拒不承认自己与青条岭有勾结瓜葛,更不承认自己阴谋绑架过陈鸣,以谋取骨瓷的配方。

    关家人把全部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关家人自己是信了。

    只要陈家没有抓到赵传敬,让青条岭的高层亲自指认,那任凭陈家说破了嘴,也伤不到关家一丁半点。

    陈鸣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家不可能拉着自己的队伍去硬磕青条岭,后者即使没传说中的那么多人马,也绝不是什么软柿子。同样如此,陈家也不可能跟关家彻底的开战。这天下还属于满清政府的,乾隆中叶的满清官府还不至于到纵容地方豪强摆开场子斗杀、死磕。

    那么接下来陈鸣对如何消除威胁和报仇就全然没头绪了。不知道该走官面斗争,还是走私下斗争,对陈家更有利,对陈家的伤害更小,对关家、青条岭的伤害更大。他也不清楚这么走这些斗争,是直接告状,还是直接拉着队伍干仗,还是怎么着……

    年纪还不满16周岁的陈鸣脑子里的‘见识’太少太短,根本不能够给现在的他什么启示。

    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周后的老太太寿宴将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宴会!

第二十六章 羽翼

    大红的缎子将整个陈家老宅装点一新,垂花大门前挂着左右两溜儿大红灯笼,配着阳光下泛着鲜亮色彩的红绸,显得格外喜庆。大门前拥满了人群,老宅的管家高声唱和着遣来祝寿的人家和寿礼,一旁鞭炮鸣响,锣鼓喧天不停。

    整个土门集都陷入了热闹的喧哗中,虽然土门集的很多人根本没资格迈入陈家的垂花大门,但只要道上一声好话,礼不礼的放一边,陈家在外面开了61桌的流水席,敬请吃喝。这是陈家老夫人返回土门集后就有的规矩,到现在已经成为惯例了。

    作为陈家的嫡孙,陈鸣跟自己的二叔站在大门左右,不停地跟登门的贵客笑,再笑。陈鸣脸都笑麻木了,可他知道这是自己正式在鲁山县登台亮相的第一幕。

    今天登门的客人来自鲁山县各大士绅、地主、豪强,随着一个个客人的到场,陈鸣能明显的感觉到二叔松了一大口气。这些鲁山本地户的到场就证明了陈关之争里,这群人的立场。他们是站在陈家这一边的,至少也是一个中立。

    到场的来客囊括了鲁山县九成的地主豪强,所谓之地主豪强,就是家中产业主要为田亩者,陈惠身为鲁山县户房典吏,那是他们必须要正视的人物,何况陈惠身后还有陈家。倒是县里的士绅很有几家没给面子,只是托了管家下人前来走了一趟。陈鸣见陈聪也不在意。

    所谓士绅则,包括士族代表的:门第、衣冠、世族、势族、世家、巨室、门阀等;和乡绅代表的乡绅阶层,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有的阶层,简而言之是由科举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当地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一批在乡村社会有影响的人物构成。他们近似于官而异于官,但多多少少与官府有些瓜葛苟且。

    在鲁山县,士绅、豪强、地主的划分十分清晰,前者就是出了功名的地主豪强,比如陈家要是陈岗这次中了举人,经过几年的缓和,陈家就从豪强迈入士绅的层次了。而豪强呢?它与地主最大的不同就是武力上的差距,武力强大的地主就是豪强,武力不行的地主,或者说是本本分分的地主,那就是地主。

    陈家的战斗力很强,起家于鲁山西北山区,大山里的汉子敢打敢拼。又有陈氏主脉一系人在衙门几十年的经营照应,哪怕出了人命官司也能遮奢一二,久而久之,陈家在鲁山县的‘风格’就被定在了‘粗野’上了。让人说起来,心里就先重上三分。在鲁山县一众乡间豪强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强大。

    “虽然李、王、许这几家只是托了下人前来,但这几家与关家素来无来往,而且咱家出产的骨瓷都有份额与他们。与关家之事,怎么着他们也不会站到关家立场上。”

    “这次你祖母过寿,整个鲁山县的士绅、豪强、地主,多少都已经表明了态度。我等无后顾之忧,就可全力应对青条岭与关家了。”

    陈惠前面的话是说给陈聪听得,后头的话是说给陈鸣听得。

    “父亲,我们该如何全力应对青条岭与那关家?”这才是陈鸣最好奇的。该怎么去对付青条岭、关家这一黑一白两家大敌呢?

    “当然是让官府绿营去对付了。”陈惠嘴角一翘,对陈鸣道:“石头啊,你要记着,财可通神。只要有钱,让汝州营剿一剿匪患,让汝州、宝丰官府翻一翻关家的旧案,轻而易举。”

    “关家虽然是官宦之家,但关老太爷已经病逝,而关林仅仅是一教谕,进士无望,三代之中秀才倒是有两名,可想考上举人谈何容易?关林才做了一年的教谕,要想补上知县,更不知需等到猴年马月。关家老儿却以此自傲,将整个诸葛庙镇看做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早就得罪了宝丰县衙。”陈惠这些天里可一点没有放轻松,发动了陈家所有的力量和关系,细细的打探着关家的方方面面。对于怎么对付关家,早已经胸有成竹。

    就在今天之前,他已经让人悄悄去到诸葛庙镇接回了三家关家的苦主。今天关家要是登门拜寿了,一切都好说。可要是关家继续强硬,陈惠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三家苦主上宝丰县衙告关家。

    银子,陈家不缺。

    别的不说,只这两三个月铁料的利益,就能让关家欲死欲仙。虽然这个法子不可能真正的把关家铲除了。就像他打算走通汝州营的路子,让汝州营的丘八们对着青条岭剿一剿匪,也不可能真的把青条岭个灭了。

    “那灭不了青条岭跟关家,我们不还是遗患无穷吗?”

    “青条岭会与我们死拼吗?给赵传敬一次厉害,青条岭是不会招惹陈家的。赵传敬在青条岭立足十多年,如果这点眼色都没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关家,这一次就要戳破他们那层官皮。我倒要看看,没有了那身官皮,他关家是不是还能在诸葛庙一家独大!”诸葛庙镇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关家扯着官皮独霸镇上的全部利益,不知道恶了多少人,又碍了多少人。现在陈家与关家恶斗,只要能戳破关家的威风,猫儿还有不吃腥的么?只要宝丰县的人忍不住诱惑儿瞄上了诸葛庙镇,陈惠立刻就会去煽风点火送温暖。关家还想继续寻陈家的麻烦,关老儿先把自己的难关度过吧!

    陈鸣躺在床上把便宜老爹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陈惠绝对没有把话给自己说完说透。谁敢保证今天到场的众人就真心会站在陈家的立场上啊?卧底用间又不是什么高深技能,谁都会用。可听自己便宜老爹的话,却是完全对到场的豪强地主们放心了,这要不是开玩笑的,那这里面就一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道道。

    陈鸣脑子里一抽一抽的,这种钩心斗角的勾当,实在太烧脑。偏偏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直截了当的去问陈惠,那样显得陈鸣自己太有进取心了。看来还要问一问老娘,联系一下高家。

    到了今天,陈鸣已经有些理解历史上的那些太子为什么各个不安分了,也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重视母族和妻族了。实在是自身所处的位置,逼得他们不得不去搞明白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事情,并且每一个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想给自己老爹留下‘积极进取’的印象。即使他们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扩充羽翼,也会在一些不可明言的事情上密切联系母族和妻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陈鸣现在就有些这样的趋势。一些事情陈惠不告诉他,可他心里又不放心,很多事情落在他眼里云里雾里的,十分的想弄明白它。又要担心便宜老爹的印象分,只能去求助母族——高家!

第二十七章 陈关之别

    寒风呼呼的席卷着大地,如同呜呜号角,令人听了就骨子里发冷。寒鸦呱呱的划过天空,投向了东方。鲁山县作为山区与平原的交接地,冬天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断过大风的。只要是生长在这里的人,对于冬日的寒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陈家与李家的婚事进入了11月后,就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于此同时,汝州营的王游击,拿钱办事,丝毫不含糊。在十月下旬,就带着二三百绿营大张旗鼓的来到宝丰县距离青条岭最近的大营镇。

    因为有外块支应,陈家银子使的充裕,这支让整个宝丰如临大敌的我大清经制之兵,并没有任何扰民抢掠的劣迹。相反,因为二三百人的吃喝全从大营镇采买,还让冬季里萧条的大营镇市井兴起了一阵当地人意想不到的兴旺。

    陈惠用了一千两银子,让王游击带队在大营镇坐镇到年节前夕。期间队伍的所有吃喝开销,全部有陈家负责。那一千两银子汝州营怎么分润陈家不管的,他们只要看到效果,汝州营要彻底卡死大营镇与青条岭间的经贸往来,事后还有一千两银子的厚报。加上陈家在宝丰县和汝州衙门的打点,以及这二三百人两个月的吃喝用度,只青条岭一处的总投入就不下五千两银子。

    当然,汝州衙门和宝丰县的打点,对于陈家对付关家肯定也有作用的。即使陈家在打点的时候会说一码归一码。

    陈家与青条岭和关家的争斗,完全是以本伤人,用银子砸人。只要关家不吐出实口,不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窥视骨瓷配方,关家就是陈家最大的敌人。

    ——由那当没成功的绑架而受到的启发,陈家人再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保证安全就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大事。因为铁料生意,太多的陈家人知道小南沟的变化了,虽然他们还多没知道全部的实情,可暴漏出去了也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这也是陈鸣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而陈家也没有想到铁料的利益会如此巨大。等到陈家的高层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消息已经在陈家内部里扩散开了。知道的人太多了。

    陈惠接受了陈鸣的意见,与陈氏一族中的各支各脉签订了一份又一份的股份分配协议,陈惠代表的主脉最后只落得了铁料利益的五成,黑纸白字和白花花的银子,以此笼络住了整个陈氏家族。所以这次陈家与青条岭和关家的争斗,陈惠背后凝聚起来的整个陈家的力量是尽心尽力,一万两的活动基金,陈惠深明大义的拿出六千两,剩余的四千两各支各脉也义不容辞的纷纷解到。

    四千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两三个月的铁料利钱也才强强万两白银,而为了建立襄县的秘密交易网络,为了暗中铺路,那万两白银不知道花出去了多少。安比例分润到各支各脉的银子远没有四千两。以至于陈家的各支各脉为了凑齐自己该出的银子,很多人都典当起了房产田亩,引的整个鲁山县一片哗然。陈家为了跟关家、青条岭较劲,下那么大本钱是众人料想不到的,而陈家支脉的凝聚力之强更让整个鲁山县震惊,这是为了主脉‘毁家纾难’啊。分支分脉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陈家如此高的凝聚力震惊四方。

    在外人看来,陈家如此高的凝聚力如不是陈家主脉仁义,陈惠持身正直公允——至少是对陈家内部,是万万不能如此的。这一遭事儿俨然是给了陈惠套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野蛮陈家也有了几分义气陈家的转变,却是之前的陈家人所料想不到的。

    随着陈鸣大婚日期的临到,随着陈家银子哗啦啦的使到,关家越来越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关林已经发动自己全部的能量了,可惜,宝丰县与鲁山县一般,近一二十年就没一个科场唱名的人。关林是举人不假,任职却在千里之外的兰阳,对宝丰县本地没有半分影响力。他倒递了帖子给宝丰县衙,但一张帖子如何比得过陈家白花花的银子?关林在宝丰县内的同年、同窗、同学,所能发动起来的士子多是几个没前途的秀才,宝丰县的几个举人看在关林同是举人的面子上也向县衙递了话,但也只是如此。

    关家独霸诸葛庙镇这个风水宝地几十年,不知道惹得宝丰县内多少人羡慕妒忌恨,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而关家有崖岸自高,自认为是官宦门第、书香世家,与同县豪强地主士绅打交道的时候,也多自诩身份,早就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过去,大家看在关家有一件官皮的份上,敬而远之。现在呢?陈家白花花的银子眼看就要压下关家了,谁会去对一个不懂得分润的人家伸出援手??

    陈家出身低微,谨守规矩,很知道舍得之道。所以陈家在鲁山未尝没有敌人,绝大多数的豪强地主士绅之家也不见得真真就支持陈家,但这些人家为代表的鲁山乡党势力不会轻而易举的就站到陈家对面去,不到陈家败势已定的时候,这些人不会轻易对陈家落井下石的。可关家却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不得人心,只要势头有波折,落井下石之人就怎么也少不了。

    毁掉一个家族最好的法子就是送他们吃牢饭,陈家掌握的三家诸葛庙镇百姓,确确实实是有人命官司葬在关家子弟手中,但在这般铺天盖地的压力逼迫下,关家依旧硬的向茅坑的石头。

    “哼!”诸葛庙镇关家大宅正堂里,关家老爷子关和泽高坐上首,关林的大哥关松和关家二房的老爷子关成泽分坐左右。年纪已经接近七十的关和泽,人老气却不小。对陈家,他是坚定异常的鹰派。

    自己老子是进士,儿子是举人,孙子中也出了一个秀才的关和泽,十分的瞧不起衙役起家的陈家。小小一个典吏,小小一个陈家,仗着有钱,就敢把关家欺辱到这个境地,若是关家还服软认栽了,那他关和泽百年之后还如何有脸到地下去见关家的列祖列组啊。

    关成泽却是关家****的代表,他不想跟陈家斗。因为那一切都是关和泽瞒着他干的,关成泽对事情的内幕知道的并不比陈家多多少了。

    他也有一个孙子考中的秀才,他还有两个儿子也考中了秀才,所以这才是关成泽不为偏支而是关家二房的根本原因。但关家二房家底薄啊,他是庶子,分家的时候本身所得就不多,儿孙也都是善读书而不善经营,这关家二房要依附着大房讨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关成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关家

    “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跟你们说一说,老头子为什么要死磕陈家。”关和泽眼睛扫视着下面的所有人,作为他老子去世以后关家几十年的主宰者,他并不像真的对这些人来一个解释,这太有损于他自己的威严了。可是二房的声音不能轻视了,包括自己的大儿子在内,底下的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反对派。

    关家要绑票陈鸣是关和泽的主意,关家要死磕陈家,也是关和泽的主意。为什么呢?

    “老头子今天就告诉你们,老夫死磕陈家就是要拿到陈家手中的骨瓷配方和烧制工艺。”

    “为什么?因为这直接关系着我关家的未来。”

    “你们知道开封府的同知是谁吗?铭正。满洲正蓝旗出身,老姓章佳氏。”关和泽说话间只感觉着有一股荣耀加身,自己就能知道开封府的同知大人是铭正大人,是满洲正蓝旗的老姓,你们其他的人有能耐知道这信息吗?

    “同知大人有个血亲,江西驿盐道暂管九江关务瑭琦瑭大人。从今年五月份,道台大人就接手了景德镇督陶官一职。”关和泽的眼神扫视着堂中所有人,“景德镇御器厂你们都该听说过吧?那是给皇上给北京的贵人们烧制瓷器的地方。自从十年前唐英唐大人告老,御器厂就一年不胜一年。”

    整个关家大堂,一种肃然的气氛犹然升起。在场的没几个傻瓜,已经有些明白关和泽的意思了。关和泽是存了把骨瓷献给开封府同知,然后再由同知转给景德镇啊。

    “荒谬。那骨瓷仅仅是中档……”

    “在陈家手里是中档,到了景德镇的御器厂手中,焉知不会是世之精品?”

    “那土门窑的骨瓷,初入市井的时候不也仅是中档而已吗?现在呢?已然是中档瓷器中的顶级品质。此物值得一赌!”

    “更何况,休管输赢,只要把心意抵到,关林日后补一知县,还不是手到擒来?”关和泽可是清楚铭正、瑭琦是什么样儿的人的。那铭正大人传闻里与军机大臣阿桂可是有很近的亲戚关系的。

    后者可是一等一的大人物。自从乾隆三年被授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就长期戍守于西北边疆。乾隆十三年,参加大小金川之役。乾隆二十四年,参加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然后因公被抬入正白旗,这是上三旗之一。数年间,历任内大臣、汉军镶蓝旗都统、军机大臣、满洲正红旗都统、伊犁将军、四川总督等。

    这样层次高高的大人物根本不是关家能够望其项背的,以关林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详细的知道阿桂这样一品大员的官场轨迹。也就是因为铭正的缘故,开封官场上对于阿桂这位大人物的履历传扬甚广,关林这才知之甚详。也从中寻到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举人补县令,太难太难了。如果没人提携,就关家这样的家势,关林也就一辈子在教谕、训导的位置上打转了。

    关林不甘心,关和泽也不想看着关家在自己手中败落。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一搏了。况且关家就算是败了也只是败了势头,陈家还能真的把关家产品不成?宝丰县令、汝州知州、州同都小心自己在士林的名声哦。关林怎么着也是个举人,又做着教谕的清流小官,是士林之人。

    汝州、宝丰坐视关家势败可以,但关家要是被铲平了,他们就是不当人子了。竟然合伙一卑贱的皂户之家谋害书香门第,这些官儿们的士林声誉必然会受抨击,就别想有好了。

    关和泽接着伸出了手来。他要钱,他要送钱去汝州和宝丰县衙,把事情摆平了。可关家也不是豪门世家,短期内哪能凑出几千两银子呢?唯一的办法只有对一众旁支分脉伸出手来。当然,他已经画下了一个大饼。

    铭正、瑭琦、阿桂,满洲正蓝旗,这些足够震慑住关家的这群土包子了。

    关成泽回到自己家里,脸上沉重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不屑。“静汝,别被你大伯一番话晃晕了头,你也不想想。关林要真的补上了县令一缺,这关家重兴得到好处的究竟是谁?会是我们二房吗?你大伯能给咱们留下一丁半点吗?他要是懂得取舍的人,我关家何苦走到现今的地步?”

    不仅在外要扛着陈家的重重压力,在内还要顶着宝丰县诸多趁火打劫之辈的狗爪子,本来应该是关家大占上风的官府,在陈家的银子使到之后,也迅速转变了态度。关成泽很清楚,宝丰县衙的人早就对关家独霸诸葛庙镇不满了,这会正好趁机敲打关家。

    而且,诸葛庙镇之关家与他二房有何干?关家是大房的关家,分家时仅得的三间铺子都被他的好大哥耍手段拿了回去,整个二房只靠着二百亩地过活,连这次他宝贝大孙子去开封府乡试,都要向大房讨好一二,关成泽心里头可很早就把二房与大房分的清清楚楚了。

    “父亲说的是。以大伯的性格,如果关林真的得了县令,我二房不仅不会有好,怕还要受大房的打压呢。咱们这位族长,可是个霸道的人。”关成泽二房的存在,本身就分了关和泽大房族长的威信和权利了。关平汝对自己那大伯的态度比他大哥关静汝还要冷淡,从恶意里出发揣测关和泽也是平常的很。

    关静汝、关平汝年纪都不算小了,他们的儿子都下场了,当老子的他们早已经绝了在科场上再进一步的念头,剩下的时光里二关吸引力最大的不是别的,就是金银财货。连同他们的老子关成泽算在内,三关都知道科考场上银子不能少。

    不管是经史子集、笔墨纸砚,还是衣食住行,不为杂俗费心,那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

    二房跟着大房厮混,有没有前途不一定,但是有没有钱途却是一定——不会有的。

    关成泽很不甘心自己的子孙后代一辈子都低大房一头,虽然论后人关和泽的儿子、孙子确实不比自己的差劲,二房三个秀才,可三个秀才绑在一块也比不上半个举人。

    那么,也该是二房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第二十九章 烟消云散去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树枝上挂满了冰霜,犹如美丽的银条,随着呼呼的北风飘动。地面和房顶上都变成了白色世界,房檐下也挂着一串串的珍珠,这个时代的冬季真的比21世纪冷多了。

    而如此天气下的世界本该是寂静一点的,可今日的鲁山县城偏偏热闹非凡。

    这一日陈鸣早早的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因为他要结婚了。因为今天是11月的16日。

    陈鸣前世今生两辈子,虽然只是短短的二十七年,却是生平第一次……结婚。

    大红的喜装,大红的绣球,身后大红的花轿,吹吹打打的声乐,砰砰炸响的鞭炮……骑在马背上的陈鸣真切的感受到了‘结婚’两字的含义。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虚诞,而是实实在在到来的,一个女人从今天之后,就要走进自己的生活和世界当中。

    同样是这一天,陈聪继续向开封城赶路。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官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虽然陈聪人在马车上,车子中还烧着红通通的碳炉,可车厢裂开的缝隙处,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进来,把陈聪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

    今天是陈聪大侄子结婚,可陈聪人却在几百里外的途中,他身边放着四个盒子,背靠的车厢暗格中铺满了白花花的金银。陈聪为什么在大侄子要结婚了还不远千里的赶往开封?那是因为他这次的使命意义非一般的重大。直白的讲,比他大侄子的婚事更重要。

    “吉时到……”司仪的声音在陈鸣耳边回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嗡嗡声,把司仪的声音都该下去了,中间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呼:“拜天地喽……”

    “拜天地喽……”

    陈鸣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整天里被人教着要怎么做怎么做。整个结婚仪式比之21世纪的打打闹闹可麻烦太多了。最重要的是规矩,无处无刻不在的规矩。

    这次陈鸣结婚的排场要比老太太大寿时候的排场高大上的太多了,整个鲁山县的地主、豪强就没有不到的,士绅、商贾也没有不捧场的,就连县太爷岳文海都到场给了陈家一个面子,李典史更是做到喜宴结尾。

    很多人都发现陈家的二号人物陈聪不见了,整个喜宴上有的只是陈聪的俩儿子陈继卿和陈继功,内院也见到了陈鸣的二婶,可他二叔偏偏就是人不在。

    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内心升起了无限好奇,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让陈聪都不来参加侄子的婚礼而忙着去办?是青条岭还是关家?在喜宴结束后的不久,有心人就已经让人去留心打听了。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有,随后的两三天里一丝儿陈聪的消息都没有查到,甚至他们都没有查到最近几日陈聪的身影。倒是青条岭在陈鸣大婚的时候,匿名送上了一份重礼的事儿,被不少人查了出来。

    没有人会想到五天前陈聪就离开鲁山了。他乘坐的马车里,四个盒子中全是这些天来土门窑骨瓷烧制中偶得的精品,陈聪手中还握着骨瓷的配方和现今为止陈家琢磨出的烧制流程和一些小窍门,并且暗格中足足一千两的白银,是他这次前往开封面见铭正的敲门砖。

    别好奇陈家为什么知道了关家的‘大后台’,这种事情不外如此,关和泽对偏支旁脉太过了,昨日因今日果,不外如此。陈家用五百两银子加一个承诺,关和泽的老底儿就被关家人卖的一干二净。陈惠当即就决定釜底抽薪,直接砍断了关家的依靠。

    陈家并不要求什么,不像关家,还图着候补知县,陈家连主薄、典史都不要,只是买平安。陈惠相信铭正会如自己所愿的。

    所以陈鸣那便宜二叔冒着大风大雪,冻的跟狗一样的,赶往开封了。

    这其中的奥妙岂是那些岸上的人能够看得清楚的?他们只是坐山观虎斗,可不知到陈家为了搞定关家不仅投入了巨大的金钱,更发动起了全部的人脉查清楚了关家的所有底细。关家那人心散乱的宗族,就是陈家致胜的最**宝。

    努力果然会有收获。

    洞房花烛夜,陈鸣是乐呵的笑着过的。李小妹李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美人,但绝对不丑。可能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然在陈鸣眼中还是很漂亮的,能把他之前分手的女朋友甩出三条街。

    李小妹年纪比陈鸣大半岁,17周岁还不到的,个头几乎与陈鸣平齐,陈鸣的身高现在能有一米七,所以李小妹的个头在这个时代看来确实是高了些,拿到21世纪都能叫高挑。

    时人不喜欢,但陈鸣喜欢啊。

    他看女人的眼光可是标准的21世纪审美观,何况李玥还不是小脚。【说到这里,话就多说一句话啊,喜欢小脚确实很bt的,但是千万别把小脚真的当成网上流传的那些图片上的样子。谁要认为那就是三寸金莲,那你的大脑就没救了。】个子高,那叫身材高挑。李小妹皮肤也不错,除了胸前的小馒头还是真正的小馒头外,这样的美女放到21世纪绝对不是陈鸣这样的**丝可以叼进嘴里的。

    至于李小妹的年纪,能不能下得去手!?陈鸣可以很坦然的告诉大家,他是下的去手的。又不是十三四岁的**,李小妹都快十七了,一米七的个头,有毛的心理障碍啊。谁要有的话,那也是贱人的矫情!

    婚后的日子里,陈家的气氛是祥和轻松的。老太太和老娘就不说了,陈鸣成亲了,她们接下来盼的就是孙子、重孙子了。陈惠脸上整日里都是笑容,青条岭的服软,关家攻略的进展,笼罩在陈家头顶的乌云眼看就要彻底的消散了。

    陈鸣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他知道,陈家的大事上自己短期内帮不上什么忙。陈家与关家的斗争一切都是在满清中叶这个时代的规矩的框架之内所做的,并不是说陈家武力强就能够直接推平了关家。

    就陈鸣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在不打破‘枷锁’的情况下,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对于一根‘独苗’的陈家,陈鸣现在努力的在李小妹身上耕耘,才是对陈家最大的帮助。

第三十章 襄县窝点

    冬风不敌春来到,万物复苏一年新。乾隆三十一年的春天。

    春雨似停未停,一丝丝地飘落在人世间。在周围的青山当中,仿佛这细细的雨丝也是绿色的了,从湛蓝的天空中飒飒落下。林子中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感受到春天气息,受到春雨的滋润,小草慢慢地探出头,在树根,在灌木丛,在人的脚下,静静的为大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就像淡淡的水粉。

    襄县,从去年后秋开始,陈家就用心经营的一处铁料交易地。藏在大山中,道路曲折蜿蜒,但并不艰难难走。只需要沿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密林深处,就能顺顺当当的来到那处私铁汇聚之处。

    没人知道这个窝点背后是哪家大豪支撑着。出现在人眼前的只是一撮襄县的破落户,明显是被人推到前台的摆设。虽然这摆设似乎也能搂到不少的钱。但所有人的眼睛还是想看到那幕后中人。因为这股势力的强大的有点让人心惊,每个月都能拿出三四十万斤好铁,堪比整个河南的炼铁产量都要高。当然,这一点是没有人去统计的,那些有心人顶多就估量一下汝州的铁料产量。萤虫比皓月,完全没得可比。

    并且这些铁料的质地比之粤铁只好不差,因为大批上好铁料的出现,汝州的那些吃铁器饭的豪强们,就跟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迅速的参合了进去,买回好铁打制铁锅、菜刀等等,利润比之劣铁可还要更好许多,因为这样的铁器他们敢直接卖去山西和湖北。而不像原先那样只在豫西一亩三分地打转转。

    然后整个豫西市面上就迅速涌现出了大批质量上乘的菜刀、剪子、斧头、柴刀、镰刀、铁锤、铁锅、铲子等等。对了,现在的汝州还开始流行起了蜂窝煤和煤炉子,那也用铁。这是搞出骨瓷的鲁山陈家弄出的新产品。

    一天生火烧饭只需要三四块煤球,对于住在城里人家来说,每月买煤球的钱,可比买柴火要划算多了。而且方便,快捷。甚至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还能自己买个打煤球用的煤球机,去煤铺买回一筐煤,再去搞点锯末和黄土来,自己就能打煤球,更加省钱。

    煤这个东西在汝州不稀罕,但汝州城镇当中的百姓还是烧柴的居多,谁让汝州近山呢。这里又不是北京城,人口上百万,不烧煤烧柴火的话,整个应天府剃成‘秃瓢’也不够使用的。

    蜂窝煤这东西之所以在后世流行数十年,是有它自身的优点的,陈家只是稍微的一推广,很快就流行整个鲁山,接着冲出了鲁山县走向了整个汝州,整个豫西。

    陈家并没指望靠这个东西赚钱,就像骨瓷一样,陈家图的是能增加一点铁料的应用度,同时继续刷一刷自家的名气,也不是给汝州本地土产的劣铁寻找市场,寻找出路。那还用不着陈家去关心。

    陈家出产的几十万上好铁料虽然吸引住了整个汝州n多家吃铁料铁器这碗饭的豪强们的眼睛,但是汝州地界的肚量太小,在经历了最初的一个月的疯狂之后,襄县窝点的汝州销售总额顶多只能占整体产量的十分之一。

    汝州出产的上等铁器是多了,从冬天到眼下的春天,都已经打到山西去了。可汝州本地的劣铁继续在生产,并没受到冲击和震动。当然,汝州本地的经济利益团体收到的震动越小,他们的反弹力就越小,陈家暴漏的可能性就越低。

    月产三四十万斤铁说起来量很大,可要真正的放到整个中原市场中去,根本激不起多大的水花。因为这个时候民间对铁料的需求度是远大过满清的铁料生产量的。康熙年间,民间一斤好铁价格只不过一分银子,到了雍正年间铁价就已经越过了一分半,现在是乾隆三十年,工部调用山西晋铁的价格每斤铁连买价带脚费,以四分银子计算。

    我大清的铁产量或许没有减少,但是人口数量却比之康熙时候大大增多。乾隆三十年,全中国的人口加一块至少有两亿五千万。再迟个一二十年,到乾隆后期,人口准准的超过三亿。

    再有,陈家这几个月所做的准备可远不止襄县这一地,在周家口,陈家直接开了两个马甲,从他们做幌子向襄县购买铁料,然后在周家口这个繁华之地转手卖出,获利甚丰。更非常直接的带动了襄县铁料窝点的名头,到现在已经为陈家吸引来了多家周家口的大商人了。

    这些人才是陈家铁料的主力买主,所以陈家出产的几十万斤铁并没有对汝州本地市场造成多么大的冲击,汝州本地的劣铁如果真的出现了滞销,陈家还会想办法买过来,反正就是在炉子里过一遭,那出来后价格可是能翻上一倍的。

    襄县县令也没有对大山当中的那个窝点多做注意,虽然铁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行业,陈家几个月里白花花的银子铺撒在襄县,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再说了,襄县地处河南省,那是中原腹地,现今我大清正值鼎盛时,那些当官的可想不到‘造反’两个字。自从满清入关以来,豫西别看山多地少,人口又密集,可这里真心没有造反的传统。当官的都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思维已经成型,超脱不出那个框架。谁也不会将突然冒出的铁料与造反联系在一快。

    时间到现在,窝点已经存在有三四个月了,名头传遍了整个豫西。无数双眼睛盯着窝点铁料来路,以求能发现幕后之人,在无形中却是给陈家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但这些麻烦除了更好的锻炼陈家的武装队伍,陈鸣想不出还有什么用。白花花银子铺买的道路,如果只凭盯梢就能看出痕迹来,陈家什么主意都不用打了,直接洗洗睡觉,第二天赶紧拿着银子向上头找靠山。

    陈鸣很想去襄县一趟,他好奇啊,他从内心深处里觉得这种走黑路的感觉很刺激。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鸣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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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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