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布道一剑,异变丛生【第一更】
这一刻,伴随着“问天剑气”的引动,四野长空,突起金元激荡,凌锐满苍。
西门剑馨持剑飞刺而来,须臾间光彩烁目,剑气直冲九霄,金光撩射日虹。
剑音若啸若啼,声锐锋利,直让人毛发尽竖,不寒而栗。
千钰等人屏息以望,他们一动不动,惊恐满目,四肢百骸全般石化。
撕空裂气中,人影剑影飞走如风,一呼一诺之间,锋锐的问天长剑已然杀取至天翊侧身。
天翊血目一凝,侧转之际,花醉长剑横撩而动,五彩剑芒倏若风雷,眨眼便与问天长剑交击在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惊天巨响,剑气纵横,肆虐飞扬,直使得天摇地颤、神鬼彷徨。
于此震荡中,天翊的身子直直倒飞出去,夺口的鲜血刺目而又淋漓,披加于身的麻衣粗袍遍布着微细的裂纹,殷红的血液汩汩溢出,在这一道“问天剑气”的轰袭下,天翊就宛若惊天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不堪一击。
这之前,天翊曾与天地之力共鸣,受得西门剑馨一道“问天剑气”之力,他陷入了迷离昏沉。
然而这一次他并未倒下,也未昏厥,尽管没有天地之力的支撑。
他只是猿背弯躬,腰项斜称,朦胧迷醉了他的双眼,鲜血淋漓了他的衣襟。
天翊虽已发癫发狂,智昏中,他却清晰地牢记着一事,此刻那被他背在背上的人,是无忆,是月白,是他的兄弟!
他不可以倒下,因为他说过,他还要带着无忆“回家”!
西门剑馨一动不动地呆愣着,她的双眼,死寂而又暗淡,整个人就如没了魂魄一般,好似木偶。
见此一幕,那抚琴而坐的幽女神有异色,她觑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落指间,顿有清音自幽冥琴上缭绕而起,无形中一道道音线搭落在西门剑馨的身心内外,她那呆滞的眼神中顿焕出一道盛怒滔天的光彩。
紧随着,自西门剑馨的身上,突起澎湃杀意,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问天长剑,光寒凛冽,剑颤音颤,撩得人心慌意乱。
幽女满意地笑了笑,指顿声停,并未着急控制西门剑馨动手。
她朝着天翊望去,见得后者满目激愤、鲜血淋漓的模样后,她的笑意不由更胜一分。
还不待幽女开口,那落停在地的天翊,缓缓挺直了身子,那一双狰狞可怖的血目牢牢将幽女锁定。
幽女面色不改,冲着天翊轻蔑一笑,好似在嘲弄他的无能。
天翊冷漠地看着幽女,长剑一抖,剑锋直指幽女,只见得那些原本缭绕在花醉剑身上的五彩之光,倾刻消散。
下一刹,一道赤芒自花醉剑身上夺目而烁,磅礴浩荡的火元之力,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杀!!”
只听得一记厉喝入琼霄,电闪千般嗔,雷鸣万钧怒。
那膨化在天际的五行封天印,一直未有动静,此刻却在雷电的咆哮下,剧烈摇晃起来。
“轰隆隆!”
......
另外一边,武忘与小笨人熊合一后,实力倍增,巨化的熊影挥舞着赤蓝刀锋,每每一记劈斩落下,无不掀起澎湃血雨。
剑奴与东方文宇带着一众弟子合围袭杀,却没料到那熊影好生疯狂与厉害。
东方文宇的江山扇下,封禁一方天地,但却禁锢不得其半分。
剑奴的“巨锋”下,剑势雄浑,开山裂地,但却撼不动其丝毫。
熊影就那般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杀着,怒卷刀锋,屠戮成疯,声威之振,譬如破竹。
剑奴与东方文宇愤慨那熊影的疯狂与强横,却又无可奈何,围杀不成,反在熊影的挥刀落斩下被杀了个血流成河。
一时间,大批弟子直被杀了个四零八散,再无胆敢上前者。
此刻,那熊影一边愤怒地咆哮着,一边朝着剑奴追杀而去,这让败退另一方向的东方文宇好一阵庆幸。
然则就在此时,远处突起一道厉喝——“杀!!”
声如洪,卷怒而上九霄,驱雷策电,惊得天地变色。
“轰隆隆!”
霎时间,天有轰鸣不息,地有晃摇不止,天地四方,突被一巨大方印笼盖,五彩光华流溢,迷幻而又颤人心神。
见此一幕,天穹深处的四方阁来人,皆一副震惊模样,就连一直都显得风轻云淡的南宫夏也不例外。
南宫夏震惊的是,武忘与小笨竟能施展出人熊合一来,且那凌厉的刀锋下,流转着雄浑的水、火元力,他知道武忘乃是兼修之体,只是武忘体内的水元力一直都作孱弱,而今却显出那般威势来。
当然,南宫夏的震惊远不止于此,他更为震惊的是,此刻天翊手中那一柄夺烁着赤芒的花醉长剑,那分明是动用了南宫布道之力后的花醉长剑,还有那笼罩四野长空的巨印,宛若一副焚炼天地之势。
还不待人开口,一道道身影已然掠影而出,南宫夏动了,三王动了,西门玄古动了,东方龙翔动了,北冥四大杀神动了。
他们直奔平野而去,虚空战场的封禁之力于他们而言,宛若薄纸般脆弱不堪。
就在众人飞动之际,天翊也动了——身掠!剑出!
花醉长剑宛若一道赤虹横贯而出,所过之处,空间撕裂,万物寂灭。
这一刻,朔风劲猛,整个平野突被点燃,火光摇曳,直将虚空战场烧得赤海通红。
天翊的这一剑,宛如承载了无上之威,睥睨苍生,无可匹敌。
幽女的脸色刷地惨白一片,剑未至,但她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瞄了瞄不远处的西门剑馨,神情中突有一抹绝厉一闪而逝。
指落,声起。
西门剑馨持剑而动,问天长剑凌锐傲啸,金色剑芒耀空夺烁,“问天剑气”第三次被引动。
花醉对问天,长剑交戈,一触即发,但就在这千钧一刻之际,两柄剑锋之间,凭空显现一道身影。
与此同时,天翊的耳畔突响起一道细若游丝般的祈求:“老大,不要!”
天翊的剑,本就长啸狂浪所向披靡,但闻耳畔那一绕语后,他却有心想要收敛剑势。
只因那柔弱之声的来源,赫然正是其后背的无忆。
无忆的言语声细若游丝,但落到天翊的耳中,却那般清晰可闻。
他的兄弟没死,还活着!
天翊知道,无忆是担心西门剑馨陨亡在他的剑下,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花醉所承载的力量,根本就不属于他,那是南宫布道图的力量。
这一刻,天翊的剑势仍旧朝着前方飞夺而去,势无可挡。
西门剑馨并无动容,问天长剑冰冷而又无情,剑意凛冽,杀气纵横。
此时,在那两柄剑锋之间,南宫夏一脸凝重地伫立着,他的身前身后,各有一道如虹长剑贯射而来。
稍一思量,他之两手迅地探出,只见两道磅礴火元一前一后射向那两柄剑锋。
西门剑馨承接到一道火元后,剑势中的“问天剑气”瞬被狂猛火元吞噬不复。
她一口鲜血喷出,人作摇曳倒飞之际,眼中却有清明重现。
天翊迎击上另一道火元之力,剑势只作稍微停顿,继而便将那一道火元之力刺破成空。
须臾之间,花醉长剑便已飞刺到南宫夏身前。
南宫夏眉头一皱,周身左右突涌起磅礴火元之力,整个人瞬间便被笼罩在火元凝汇而成的护盾中。
“砰!”
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那包裹着南宫夏的火元护盾应声碎裂,受此阻拦,天翊的剑势终作停歇,原本缭绕在花醉长剑上的火元之力,突地四射而出,狂啸纷乱,敌我不分,若是任由那些火元肆虐波荡,在场之人,十之八、九都将陨灭。
“噗嗤!”
南宫夏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强大如他,竟也在天翊这一剑下受伤倒退。
他没有时间理顾其他,随手一抛,一道流光直飞冲天,那是一枚古令,令面之上铭刻着一只神鸟飞兽。
南宫夏轻叹一声,任他千算万算,哪曾料想会是现在这般境况?
他朝着俯撑在地的天翊看了看,言道:“不忘,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虚空战场!”
说着,他闭上了双眼,心神连忙与那一枚扶摇而起的古令沟通。
一时间,那本四乱飞窜的火元之力,纷纷朝着那古令涌去,继而缓慢地被古令吸纳。
天翊虚弱地喘着气,充血的双目渐趋正常,他侧眼看了看倒头在自己肩上的无忆,隐隐可闻后者那微细的鼻息。
正与此时,异变再生,那巨化而出笼罩天野的五行封天印,竟是一边剧烈震荡,一边开始急速收缩起来。
那最外围的一些参战者,尚还未从惊骇中醒转过来,便突然身陷到一股绞杀之力中。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道惨叫声,血肉灵魂便已化作齑粉。
这一刻,西门玄古等人也已身临到的平野中,但见四方天地聚拢收束,他们的脸色难看至极。
水星魂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一起出手破了这一封禁之印,难道都想死在这里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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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是非成空,暗中作祟【第二更】
刀盛两眉凝沉,事态的发展,似已远超人力所能掌控,他很清楚,在他们合力破印之下,天翊必遭反噬之力侵袭,那等力量,绝非天翊所能承受。
水星魂适才之言,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他们既能入得了这一方封印之内,自然也有能耐离开封印。
只是若不破掉五行封天印的封禁之力,任由其为继下去,这一方天地,必将生灵涂炭。
这样的一幕,他们不愿看见,所以他们或定或思片刻,皆选择了出手。
正与此时,天际之上突有一道冷喝传来:“谁想杀我弟弟,得先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言落,一柄无锋长剑衍如泼墨而来,以四方天地为幕,划出一片阴阳明暗。
来人一袭墨衫飘飘,风姿绰约,正是墨梅。
她手中的剑,挥扫点挑之下,宛若笔酣墨饱,行出一片天云为水,作一方磅礴山河。
见此一幕,剑王与西门玄古神色巨变,两人都是嗜剑如命之人,眼见得此般剑势声威,哪有不惊之理?
还不待有人开口,铺天盖地的墨色剑气顿染成一片风雨云雾,直将这一方天地笼罩。
这一刻,没有缭乱纷繁的元力激荡,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一些都显寂静。
漆黑昏暗的天地,人不见,影不见,四野长空,惟独剩下一片墨色。
不消多时,风拂掠,墨色消,天地恢复平静。
无字战碑下,已不见天翊身影,非但如此,连带着无忆、武忘、千钰等人也尽皆不在。
一道道清辉散落,夹杂着丝丝暖意,平野还是平野,又平又野的平野。
南宫夏突地睁开双眼,他一手探出,有一古令垂空落于其掌心。
他满脸惊疑,他知道墨梅身份,也知墨梅实力,所以他才这般惊疑。
水星魂等北冥四大杀神一脸凝重,他们四顾而盼,却不得见天翊踪迹,怅然而又震惊。
水凕儡道:“被人救走了?那人好大胆子,竟然敢来此撒野!”
水幽魄道:“偌大风澜,只有荒殿之人胆大包天。”
水阴傀道:“去荒殿,要人!”
水星魂一语不发,凝眉沉思:“不忘之前那一剑,动用的并非北冥布道图的力量,那炽烈的气息,更像是...”
一念及此,晓以他的深沉,都不免动容于面,他身影一闪,出现时,已在幽女身旁。
此时的幽女,若一副失魂落魄模样,之前那如灭世般的景象,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同时挥之不去的还有一道身影,一道血目凶瞳的身影。
水星魂道:“此间事了,我会带你回北冥阁,这是你老师的吩咐。”
幽女呆愣地点了点头,侧目之下,朝着不远处的西门剑馨看去。
此时西门剑馨被西院的两名女弟子搀扶着,她很失落,失落的都不曾看幽女一眼。
剑奴道:“你之前被你的好姐姐以琴声控制住,不忘等人则被一大能之辈救走了,。”
西门剑馨点了点头,问道:“无忆他死了吗?”
这话出口,她的心在颤抖,颤抖的很厉害,颤抖得很痛。
剑奴道:“死了,也是拜你的好姐姐所赐。”
西门剑馨涩地一笑,笑得两泪纵横,笑得痛彻心扉,笑得心胆俱碎。
东方龙翔一脸阴沉,东方文宇站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沉默片刻,东方龙翔轻声一叹,言道:“宇儿,无忆已死,死在了天才战中,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东方文宇道:“龙翔叔叔,可是佛皇棍还在那个死人身上。”
东方龙翔道:“放心吧,荒殿之人贸然挑衅我四方阁,此事会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的,我东方阁的佛皇棍,可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
东方文宇点了点头,他很释怀无忆的“死”,因为这样以来,便再无人能威胁他争夺下一任阁主之位。
不远处,西门玄古同剑王并肩而立,两人似还沉浸在之前墨梅的那一剑下。
西门玄古道:“那一剑,墨色天来,自成一方时空,我不及她!”
剑王点头道:“我也不及她。”
西门玄古道:“她想来早已踏入虚实之境。”
剑王点头道:“只是虚实境吗?”
西门玄古一愣,淡漠的脸颊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刀王与狱王侧身在南宫夏的身旁,两人静默着,心中思绪却作复杂。
刀盛顿了顿,问道:“阁主,真是荒殿之人所为?”
见状,狱王连声道:“盈盈也被带走了,若是如此,说不得要去荒殿走上一趟了。”
刀盛道:“就你这性子去了荒殿,救不出盈盈不说,铁定被人打个半残。”
狱王道:“救盈盈?打个半残?小刀子,我看你是糊涂了吧?荒殿那人,实力不凡,并且她似乎并无恶意。”
刀盛说之不过,索性不再开口。
南宫夏一语不发,眉宇依如之前般沉凝,众人都只道墨梅乃是荒殿之人,却不知其百花身份。
他思量片顷,心道:“盈盈与不忘等人,真的是墨梅救走的吗?”
东方之地,天桑城外。
水榭亭花,碧映葱茏,清潭上空,突有一道墨衫飘飘女子凭空显现。
此时的墨梅,颦眉蹙頞,一脸凝重与疑惑。
之前她带着简单心思现身虚空战场,她的简单很简单,简单到为了救下天翊,血染虚空战场也在所不惜。
她之所要做如此简单的事,只因天翊乃是君竹认的兄弟,她口上虽没有承认,但心里却早已认定,天翊是君竹的弟弟,那便也是她墨梅的弟弟。
只是让墨梅惊诧无比的是,此刻她却突然出现在了天桑城外,在她出手之后,无形中似有一股莫名之力把持其身,继而将其从虚空战场中引渡而出。
那一股力量很诡异,仿若承载着那一片天地的意志,她无可抗拒,只能任由其为。
墨梅道:“风澜学院中,难道还有像牡丹姐姐一样的高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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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我就是我,舍我其谁【第一更】
一迷烟草,一处荒凉。
凉风冷露,萧瑟漫天,四面里,惟余平沙莽莽,飞鸿远影,小径覆黄尘。
遁寻小径而去,端显一荒废小屋,支离几多,破碎几多,却难掩满壁苍藓。
屋外,风沙吹袭,零落了一院狼藉,一名男子伫立而望。
所望之处,尘远,远到远比他眼前的那一片平沙无垠还要远。
男子身后不远处,矗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遍布着岁月的痕迹,尘垢凝了一层又一层,不得见石碑真容。
此时,天翊浑半倚半靠在石碑下,他昏沉不醒,状若迷离。
风过,男子的背影顿陷入飞絮蒙蒙之中,他那一身褴褛的衣襟随风寂寥,平添了几分凄凉。
他身也不转,只叹道:“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终究抵不过一朝风雨,满地残红。几许悲凉,只道如常。”
说着,男子晃头思量,继而转过身来,他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容,此时正一脸迷茫地看着天翊。
男子迷茫的是,自己为何无故叹言,那斜倚在石碑下的人又作是谁?
他缓缓走到天翊跟前,继而半蹲着身子仔细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
恍惚间,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自顾道:“是我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吗?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
想着想着,男子的眉宇皱得更为深沉,他那紊乱的思绪,由来已久。
正于此时,那作昏迷的天翊慢慢睁开了双眼,当见得那一双目不转睛的眼眸后,天翊微地一诧:“你是谁?”
男子愣住,满脸沉疑,天翊这一问难住了他。
他凝思了好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言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或许就是我。”
男子站起身来,他没有深究下去,他也曾无休止地问自己,他到底是谁?
只是让男子无奈的是,他除了知道“我就是我”以外,再找不到更适合的答案。
随着时光流逝,男子发现自己给自己的回答似有不对,所以他又在“我就是我”之间,加上了一个“或许”。
天翊眉头微皱,他知道,男子应该是一失忆之人,他也知道,每一个失忆的人,都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去。
他没作多想,连从储物袋中拿出数颗恢复元力的丹药为自己服下,环顾而视,但见一片荒寂延绵不绝。
天翊记得,墨梅曾现身虚空战场,可在那满天墨色消散后,他见到的却不是墨梅,他来到了这一处莫名之地,见到了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男子。
这一刻,天翊想起了无忆等人,心中的不安,只作无休无止。
他看着那仰望长天的男子,问道:“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男子点了点头,应道:“是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天翊道:“谢谢前辈。”
男子一愣:“前辈?这么说,我是前辈?”
天翊颔首,虽然在男子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元力的波动,但男子既能在那般多强者的手下将他安然带离,足可见其不凡,尊称其一声“前辈”确也不为过。
天翊道:“前辈,不知我的那些伙伴他们在哪里?”
男子道:“他们也在这里,只是我忘记将他们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翊呆住,男子那一个风轻云淡的“丢”字落在他的耳中,却显得那般掷地有声。
许是见得天翊吃惊,男子又道:“放心吧,等哪天我想起来了,我就带他们到这里与你相见。”
天翊再呆,他不知男子口中的哪天究竟指的是哪天,更不知道这里又是何处?
他很担心无忆,无忆伤得很重,若被随意“丢”到这一方荒寂的天地中,只道生死茫茫。
正于此时,那作仰望之状的男子,突地转过身来,随着这一转身,自其身上无端而起一股狂霸之气,那气势,夺山岳之雄,取天地之阔。
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震惊住了天翊,他不明前一刻尚还与自己言谈若常的男子,为何突生这般变故?
还不待天翊开口,男子已夺声道:“天似棋盘星若子,何人可下?地似琴瑟路若弦,何人可弹?”
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天翊,他昂着首,挺着胸,那般姿态,若一副“舍我其谁”模样。
天翊苦涩一笑,他只道男子与他言谈如常,却不晓男子思绪之紊乱,已远超常态。
见得天翊不作应语,男子的气势突地一泄而空,他的神色重归茫然,轻摇头,微晃脑,也不知作何思量?
天翊本有一大堆疑惑想问,此刻却尽数消散,史大彪之所以疯疯癫癫,那是因为他人看不穿,而这男子的浑噩迷蒙,却作真切,真切地让人毫无头绪。
男子看了看天翊,言道:“凡事清浊,却留他人空笑我。”
说着,男子转身朝着那一荒废小屋走去,天翊留给他的是“空笑”,他留给天翊的却是满满的背影。
天翊缓缓站起身来,继而朝着身后看去,这一看,正好瞅见那一尊经由岁月沉淀而来的石碑。
他突然变貌失色,这石碑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源于无字战碑。
天翊探出手,触及石碑的一刹那,一丝冰凉绕于指尖。
还不待天翊作何惊叹,自那石碑中突涌出一道道奇异之力。
那些奇异之力被淡金光晕包裹着,以袅袅之态徘徊于天翊的指间,继而便见得,天翊手掌上的血迹竟在那些奇异之力的牵引下腾飞离手。
天翊轻“咦”一声,惊疑地看着那一道道奇异之力回卷到石碑内。
正当其出神之际,异变突起,只听得一阵阵轰颤响起——“轰轰...”
下一刻,那附着在石碑上的尘垢层层脱落,飞沙若卷帘,扬起漫天风尘。
天翊后退三两,抬首举目,只见那一尊石碑上,笔走风云般地显露出两行字迹来: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义胆包天,忠肝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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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圣王之名,问鼎碑巅【第二更】
风静,无声,尘埃落定。
天翊直愣愣地伫立着,就如他身前的那一尊石碑一样。
这一刻,他心难定,石碑之上的寥寥几行字,已然将他的思绪撩得紊乱不已。
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两目愣直,神情呆滞。
看着看着,天翊似乎在那碑身中看到了历代“狂客”的身影,他们顶天立地,他们铁骨铮铮。
天翊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言落,泪出。
天翊很想知道,究竟缘由何事,方才能道出这般无奈之言?天地都不相容狂客,狂客何以为家?
若说这一言让天翊心伤,那接下来的那一句“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却让天翊更为动容。
天若不容,那便以“义”包之,地若不庇,那便以“忠”盖之。
恍惚间,天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知道,每一代“狂客”都有自己的狂客之道,就如侠有锄强扶弱,也有为国为民。
天翊落定在石碑前,久久不能自己,他的泪,是为狂客而流,也只为狂客而流。
下一刻,天翊俯身而跪,对着身前那一尊石碑行了三拜之礼。
天翊的身后,那本折入小屋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是再次出现,他默默地看着那石碑,默默地留着泪。
男子的出现,自然瞒不过天翊的感知,天翊转身朝着男子看去:“前辈,你是狂客之人?”
男子任由泪水在脸颊滑落,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言道:“我记得,石碑上的字,是我所留。”
天翊明悟过来,他已极为确定,眼前的男子绝对是一名狂客,
男子道:“你也是狂客之人?”
无尽岁月中,这是男子第一次向他人开口询问,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在自问自答。
天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男子虽然失忆,可他口中的一个“也”字,却道出了他在潜意识中对狂客的归属感与认可感。
男子默不作声,身影凭空消失,不消多时,零散的院落中突显出一道又一道身影来,赫然正是无忆、武忘等人。
此时,无忆昏沉迷离地瘫倒在地,武忘等人则作一副失措模样。
他们只记得自己原本身处在虚空战场中,而后在那满天墨色之下,他们一阵脑晕目眩,醒来之际便已来到了这一处平沙莽莽的陌生之地。
就在刚刚,他们还四散流离在各处,可无形中却突有一股奇异之力将他们把持住,现身后,便来到了这里。
“老大!”
“不忘!”
“不忘老大!”
见得天翊,武忘等人一脸欣喜地涌了过来,天翊同众人示意一眼,而后快步上前将无忆搀扶起来,武忘等人连随在其左右。
一番探查下来,天翊的脸色显得很难看,无忆的伤势很重,气息低靡,宛若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武忘道:“老大,小白脸他?”
天翊道:“无忆没事。”
说着,天翊连连朝着不远处的男子看去,众人也于此时流转目光而视。
男子脸上的茫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淡漠,他知道天翊何意,但他却无动于衷。
天翊道:“前辈,他也是一名狂客!”
男子的神色有了动容,他缓缓靠上前来,继而在众人那惊疑的目光下拿捏住了无忆的手腕。
见状,天翊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他不知道男子的实力有多强,但他却知道,男子一定有办法让无忆恢复。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之前那一脸的淡漠此刻已经变得无喜无悲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远处。
那里,日渐西沉,他轻声一叹:“时日不多了。”
这话一出口,足将天翊、武忘等人惊得六神无主。
男子微微一笑,看着天翊道:“我说的不是他。”
言落,男子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元力突然加持在无忆身上,接着男子在众人的满目惊诧下,带着无忆进入到了小屋内。
入屋的前一刻,男子微微一顿:“我叫冷轩,我跟你一样,跟他也一样。以后每天的这个时辰,记得让我为他疗伤!”
说完这话,男子与无忆的身影渐趋迷幻,那本作苍藓满壁的小屋也陷入到了迷蒙未知中。
武忘道:“老大,冷轩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小白脸交给他治疗,会不会...”
其言语尚未说完,天翊已是抬起一手,武忘顺着天翊所指看去,顿将那一尊石碑收归入眼。
他沉默了,就如天翊之前的沉默一样,看着看着,他流泪了,就如天翊之前的流泪一样。
见状,千钰等人纷纷侧目而视,映现在他们眼中的,只有一尊空空如也的石碑。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沙子吹到眼里了?”
武忘点了点头,而后在众人的震惊中对着那石碑行了三拜之礼。
小笨“唔唔”两声,竟也随着武忘一同跪拜,一双熊目中饱含泪花。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直让千钰等人大惑不解,一行人围着那石碑足足研究好长时间,却无半分收获。
落日彻底西沉的那一刻,男子搀扶着无忆走出了小屋,他将无忆交由到天翊手中,言道:“记住,每天日沉的前一刻,提醒我为他疗伤。”
说着,男子的身影凭空消失,天际之上唯余一道浩荡空音:“你们身上若有无字令,可沟通那一尊石碑兑换奖励。”
众人一惊,再次看向那石碑时,眸中多出了不少意味难明的神色。
萧落与卜瑶互视一眼,继而又看了看天翊等人,见得天翊等人一副随意模样后,两人连连走到石碑前。
他们的心情略显得惴惴不安,此次的学院天才战,两人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好不容易获得了大量无字令,他们自然不希望己身的努力付诸东流。
萧落率先拿出无字令,继而将其平按到石碑上,让人惊讶的是,原作平常无奇的石碑,此刻却突然换发出一阵夺目金光。
金辉烁动之下,自那石碑中竟衍出一柄长刀,长刀的品阶很高,达到了巅峰灵宝层次。
萧落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挥舞着那一柄长刀。
卜瑶紧随萧落之后,以自身的无字令从那石碑中兑换出另一巅峰灵宝来,那是一把灵弓,与天翊的追灭一样,只有弓身,却无箭矢。
两人满意地退居到一旁,一副为天翊等人让开道来的模样。
见得萧落与卜瑶自那石碑中对换出巅峰灵宝来,天翊等人神色起伏不定,他们不是兴奋接下来的兑换,而是震惊那石碑的神奇。
南宫盈盈道:“不忘老大,这石碑难道才是真正的无字战碑?现在我们所在之地,难道才是真正的虚空战场?”
听得这话,众人陷入沉思,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冷轩能够解答。
天翊道:“都将获取的无字令融汇吧,这一次天才战,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
风澜城,城头之上,吵嚷喧天。
史大彪躺卧在摇椅上,提坛而饮,啧啧道:“真是好酒啊!”
见得他这般悠闲模样,那围将在其身旁的人群顿起哄闹:
“大彪兄,你还有心喝酒?答应我们的报酬,何时兑现?”
“大彪院长,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无字战碑上找寻‘圣王’之名,只是事与愿违啊!”
“大彪兄,你不会不认账吧?”
“不认账?他敢!他要是不认账,我们管教他见不到明日的晨曦!”
“......”
有疾言,有厉语,史大彪却心安如常,他打了个酒嗝,笑道:“大家暂且稍安勿躁,眼下子夜未至,那也便是说,天才战尚未结束。我大彪乃是一个愿赌服输之人,岂会做出不认账的无赖之事?”
说着,他起身朝着城沿走去,围将的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一道。
此时的虚空战场,杀戮已然停歇,血雨不再,腥风不存,大批的参战者纷纷飞身到无字战碑前,继而用己身无字令兑换应得奖励。
无字战碑的碑身上,风澜学院四方分院的名字高高而悬,似一副无可撼动之势。
于此之际,一道白影直从人群中飞窜而过,三两息后,小貂已经伫立在史大彪的肩上。
史大彪没有过问小笨去了何处,更没有对天翊等人的无故消失作何色变,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闲看风云变幻。
此时,人群中仍旧有愤懑之声响起:
“还说自己愿赌服输,不做无赖之事,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他怎么个愿赌服输?”
“我们可得看紧了他,千万不能让他给溜了,我的全身家当都在他身上呢!”
“......”
就在众人愤愤不满之时,无字战碑上突起异变,只见得碑身最下方,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
金芒夺烁之下,“圣王”两字显眼而出,直从万千学院之名中贯掠腾飞。
不消多时,“圣王”两字已然超越大半学院之名,其势不减,若奔电飞雷,继而在万千瞩目之下,超越弥音、幻夜。
再一看,“圣王”之名已与四方分院齐肩,这一幕直看得万千之人瞠目结舌,然而更加让人骇然的是,“圣王”之名并未就此停歇不前,它一路直飞,如鹏展九天,落定之际,已然问鼎碑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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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第一更】
风澜城城头之上,伫以观者尽骇然,震惊翻覆皆波澜。
他们的脑中不断浮掠着一道金芒,那金芒宛若脱缰的野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
金芒好若来自空无,继而归于虚旷,落定之际,只见“圣王”两字已然高悬在无字战碑碑巅。
那烁金的两个大字,力透碑身,逸迹遒劲,潇洒奔放,不羁而又傲然。
风澜学院的四方分院之名与之相比,足足隔了千丈银落之差,那落差,诠释了何为真正的不可撼动。
史大彪晏然自若,悠言道:“眼前得失等云烟,身后是非悬日月。胜负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时云且自若,嗟叹所为何?”
言落,史大彪悠然一笑,继而转身朝着风澜城内走去,他走得不快不慢,留去之间,若孤云出岫,一无所系。
这一刻,夜静天高,云光舒卷,万籁俱寂。
那与史大彪作对赌的万千之众,皆一副六神无主模样。
他们做不到史大彪的宠辱不惊,所以他们的静中带着焦躁,带着不安,带着怅然若失......
他们不明白的是,史大彪既然将得失看得这般平淡,为何还费尽心机的要与他们对赌?
他们输了,输得很彻底,是铩羽,是覆没,只道是一朝成败,一切成空。
幻长风同凌枫、云梦三两互视,他们是万千赌众中寥寥无几的获胜者,可此刻他们却作惶惶不安。
相较于那些灵器宝物,他们更为关切的是幻羽等人的安危。
凌枫感叹:“时已过,境已迁,我们本还年轻,现在却已经‘老了’。”
云梦说道:“烟如幻,梦若云,终究不过缥缈。我们‘老了’,那也说明青青他们长大了。”
幻长风道:“眼前得失等云烟,身后是非悬日月,大彪前辈或许已经等候我们多时了。”
不得不说,幻长风的悟性不差,史大彪口中的“等云烟”,既是说的等同,也是说的等待。
史大彪将得失等同于过眼云烟,他在得失之后等待云梦、幻烟之人的到来,是因为后者乃是对赌胜者,他不是无赖,不会不认账。
凌枫与云梦相视一笑,继而随同幻长风一道离去。
此时,南宫夏携着一众南宫、南院之人停伫于虚空战场,见得圣王学院问鼎碑巅,惊疑只作洪涛卷席。
刀盛道:“怎么会这样?不忘与盈盈他们不是已经被荒殿那女子救走了吗?”
狱王道:“无字令只能在虚空战场中方才能作融汇,如此说来,她并未带着盈盈他们离开风澜学院。”
剑王道:“那女子说不忘是她弟弟,难道不忘也是荒殿之人?”
刀盛与狱王皆一诧,剑王的推测不无道理,荒殿很神秘,神秘地何止一层面纱?
一念及此,三人连连将目光注视到南宫夏身上,在三人想来,南宫夏身为南宫阁阁主,对荒殿的神秘必然有所知晓。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南宫夏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他知道墨梅的身份,但他却未作丝毫解释,反道:“既然还未离开风澜学院...”
他之言语尚未说完,其身后的三王已是掠影出去,南宫七宿与烈火十八将紧随三王之后腾空而起,片息之间,一道道流光已经渐远于天幕。
轩炎与火凤作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他们身为南院天娇,若不出意外,两人必将成为南宫阁的左膀右臂。
南宫夏背对着两人,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无字战碑上,言道:“你们可是打算主动请缨,要去寻盈盈他们的下落?”
轩炎与火凤一愣,继而一同点了点头。
南宫夏将目光从无字战碑上收回,转身看向炎运:“带着他们回南院去吧!”
炎运应诺一声,开始组织南院弟子撤离,期间南宫夏曾传音于他:“回去后,让轩炎与火凤收拾一下,然后带他们前往南宫阁。”
无字战碑上的变故,自然逃不过另外三大势力的注意。
东方龙翔觑着眼,对着身旁的苍龙七宿与弘萧吩咐道:“都给我去查,风澜三千里,寸土不放!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苍龙七宿异口同声应是而去,弘萧也带着大批东院弟飞走如风。
北冥四大杀神正欲带着幽女与一众的北院弟子离去,突见此异变,身影顿停。
水星魂眼神犀利地朝着无字战碑望去,碑巅之上的“圣王”两字显得刺目不已。
水幽魄道:“荒殿之人不止胆大包天,且还目中无人,这里是风澜学院,是四方阁掌控之地,岂容他人挑衅?”
言罢,她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
水阴傀道:“擒拿不忘,不能让他落到别人手中。”
说着,他的身影隐没不见。
水凕儡语也不发,声也不动,他只是静静地悬空而立着,其神情中的惊愕此刻已作烟消云散。
水星魂道:“凕儡,你为何不去?想来你也知道,不忘身上,或许还有更让人意外之物。”
水凕儡道:“我若是没记错,星魂你曾经说过,所有的外表都是一种假象,不会说谎的真实,只存在于人的脑中。”
水星魂道:“那你可曾看破虚实,窥探出真伪?”
水凕儡道:“我说没有,星魂你信吗?”
水星魂道:“于你而言,我信与不信,并无什么区别,你的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吗?”
他侧目朝着水凕儡望去,那深邃的目光中泛着冷冽,一眼之力,便让人有种深陷无底深渊的错觉,只道不寒而栗。
见得水星魂这般眼神,擎苍等人无不心胆俱寒,反倒是幽女不为所动。
水凕儡笑而不语,他很清楚,自己不及水星魂的心机深沉,他所能看到的,水星魂同样也能看到,且比他还看得更深更远。
他还清楚的是,这个世上有一些人很难相处,难到要么敬而远之,要么便与之为伍,恰巧水星魂就是那“难相处”的人之一。
水凕儡选择留下,自然也选择了与水星魂为伍,他相信,即便自己不言说明白,水星魂也应该料想到才是。
擎苍迟疑片刻,主动开口道:“两位大人,要不我带着北院弟子四处探查一番?”
水星魂笑了笑,挥手示意擎苍动身,他本笑得平常,但却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擎苍浑身一颤,连忙带着北院弟子四散而去。
水星魂顿了顿,言道:“凕儡,你带着幽女在北院等我,圣王学院夺了此次天才战的冠军,有些事,得先处理。”
言落,水星魂直朝着南宫夏飞去。
水凕儡眯了眯眼,水星魂适才之言,多少带了些勒令的味道,这也隐约透露出了水星魂对于两人“结盟为伍”的态度。
他朝着一脸失措之态的幽女看去,问道:“不忘很强,你敌不过他很正常。”
对于水凕儡之言,幽女无动于衷,她之所以能在水凕儡的面前摆出这般姿态,那是因为她有着一个强大无比的老师。
见状,水凕儡没有丝毫气郁之势,反是笑了笑道:“你与不忘,应该很早就认识了吧?”
幽女面色凝沉,冰冷幽寂的目光突然加持到水凕儡身上,言道:“我不认识不忘!”
她之话语,语不漏缝,且又斩钉截铁,坚决中带着果断,不容人去质疑其真伪。
水凕儡微微一笑,笑得神色两无,这样的笑容本该出现在水阴傀的脸颊才是。
另外一边,西门玄古凝眉沉思,久不见语。
他的身旁,西门剑馨低眉垂眼,脸色惨白一片,俨若一副失魂模样。
瑞禾道:“玄古大人,我们怎么办?”
西门玄古道:“瑞禾,你带着西院弟子先行回去。”
说着他又朝着西门剑馨看去,继续道:“剑馨,临走之前老师交代过我,让我带着你跟剑奴回返西门阁。”
他也不待西门剑馨回应什么,凌空一展,影渡长空,出现时,已是来到南宫夏的身旁。
对于西门玄古之言,西门剑馨置若罔闻,她的心已碎,再也容不下其他。
瑞禾轻声一叹,而后带着一众西院弟子离去。
此时,虚空战场上,万千参战者们忧心忡忡四顾而望,他们虽从无字战碑中顺利地兑换到了奖励,但天才战尚未结束,谁也不知是否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下毒手。
南宫夏伫立在距离无字战碑不远处的平野上,平野很平,平野却不再野,那本附着地表的荒枝草木,早在天翊“布道一剑”下尽数焚灭。
他的身旁,停伫着三人,正是相继而来的水星魂、东方龙翔以及西门玄古。
南宫夏道:“圣王学院的院长就在风澜城内,我们是不是该与他一见?”
水星魂三人没有异议。
南宫夏道:“圣王学院被屠戮一空,侥幸逃过一劫的弟子却在此次天才战中摘取桂冠,这难道不是对风澜学院最大的讽刺吗?”
说着,他苦涩一笑,笑声还作袅绕,身影却是消散不见。
东方龙翔饶有意味地看了看水星魂,而后一语不发凌空虚渡而去。
西门玄古冷地瞥了水星魂一眼,身消之际,有音传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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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笔下有释,愿闻其详【第二更】
月悬天高,风澜城,风澜阁。
史大彪闲庭信步在辽阔的广场上,夜闲人寂,那一颗参天巨树上偶有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让人耳根尽彻。
小貂伫立在史大彪的肩头,那一对黑紫大眼忽闪着重重疑惑,让小貂疑惑地是,史大彪竟对小笨的无故消失不闻不问,他甚至连天翊等人的莫名失踪都作罔闻。
那个时候,城外激战正酣,史大彪却独享着那一坛醇酒中的逍遥,躺卧的那一摇椅前摇后晃而出的乃是一方静谧。
他无暇多顾,他的逍遥与自在,不过几抹闲阳与悠月,外加一坛醇酒,仅此足矣。
此刻,史大彪憩停在参天巨树下,一个多月前,这里曾做云屯星聚,好一副热闹喧天,而今这里空无一人,只叹朝真暮伪何人辨?
不消多时,幻长风一行三人披着月色来到了史大彪身旁,三人对着他躬身一礼,貌显崇敬。
史大彪悠悠一笑,挥手下,各有三道流华落到幻长风几人的手中。
三人看也未看流华包裹着何物,直将来物摄入储物袋内,他们此行而来,不为图利,是为道别。
幻长风道:“大彪前辈,天才战已结束,我们也该离去,前来向你辞别。”
史大彪道:“惜别清夜短,务欢坛行迟。”
言落,各有三坛醇酒飞向幻长风三人,三人持酒在手,三两互视,皆作呆愣。
沉寂半响,凌枫舒畅一笑,举坛而饮,手落,坛悬,啧音连连,兴道:“好酒!”
幻长风突生意气,相继畅饮起来。
云梦迟疑片刻,提坛抿了两口,她不喝酒,但既是史大彪推坛而至,她倒也不好推辞。
这一刻,有把酒,无言欢,分外恩情,一言难尽。
三人并未停留太久,离去时声笑眼明,无嘱语千言复不休。
史大彪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悠叹道:“寒烟漠漠,浮云不度,眷恋顾怀,尘失远丘。”
就在其开口之际,其身后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四道身影。
小貂眼带异色,警惕地打量着南宫夏四人。
史大彪身也未转,依旧凝视着幻长风三人离去的方向,那里已无背影入目,言道:“你们来了!”
南宫夏道:“大彪兄知道我们要来?”
他自然认识史大彪,时缘于当年的七宿丹会。
史大彪道:“我知道有人会来,但不知道来的人是你们。”
南宫夏道:“此番学院天才战,贵院摘得冠军,我等四人而来,是为恭贺!”
说着,一道流光弧越过史大彪的背影,继而便见得一拨弦之器翩落而下。
见得悬于身前之物,一向自若的史大彪猛地一颤,他识得这拨弦之器,正是荒时的“九霄环佩”。
他缓缓闭上眼,喉间隐有几声哽咽涌动,言道:“南宫阁阁主,难道就是这样恭贺我的吗?”
南宫夏道:“我的‘恭贺’或许有些残忍,但真相如此,大彪兄应该不愿做一蒙蔽之人吧?”
史大彪未作回应,他仍旧闭着眼,两手已将“九霄环佩”抚于怀胸。
东方龙翔与西门玄古各有片刻迟疑,而后自两人的手中分别飞出一道流华,散漫之后,一剑一印悬浮于史大彪身前。
东方龙翔道:“获得天才战冠军的学院,会有四件巅峰灵宝作为奖励,此印名为翻天印,品阶为巅峰灵宝。”
西门玄古道:“剑为指天,巅峰灵宝。”
史大彪不为所动,任由那一剑一印的物华天宝映辉以照。
东方龙翔与西门玄古眉宇一沉,史大彪正眼不看他们也就罢了,毕竟南宫夏都未追究此事。
可他们给予灵宝奖励,史大彪竟无动于衷,若一副嫌弃模样,这让两人心有愤怨。
好在两人还算沉稳,虽有不悦,却也未做多言。
水星魂半眯着眼,自眼缝中透射而出的深邃直将史大彪的背影笼罩。
让水星魂震惊的是,他那能洞察人心的双眼此刻看到的却是一片迷蒙,他看不透史大彪,也看不透伫立在其肩头那觑眼凶目的小兽。
他稍稍顿了顿,掩手一挥,一道流华弧落,悬浮在史大彪身前的一剑一印旁,多出了一根竖笛。
水星魂道:“此笛名为‘控魂’,巅峰灵宝,是我北院此番给出的奖励。”
闻言,史大彪眯合的两眼缓缓睁开,他看了看身前的一剑一印一笛,心念一动,连将三物摄入储物袋内。
下一刻,他看也不看身后的南宫夏几人,径直提步而去。
眼见史大彪离开,水星魂的神色突地一沉,喝止道:“慢着!”
史大彪一顿,心下生出一股无明业火。
水星魂道:“大彪院长,你既是圣王学院院长,难道就不该给我北院一个解释吗?”
史大彪道:“你要什么解释?”
他的言语突变得寂冷起来,俨若一副盛怒将至之态。
水星魂道:“你圣王学院之人,杀我北院镇院之兽,此般举止作何以释?”
他并不知道南宫夏给予史大彪的灵宝乃是的“九霄环佩”,更不知道这一灵宝乃是荒时的贴身之物。
听闻水星魂之言,史大彪心头的怒火直若排山倒海而起,他掩手一挥,手中突显出一根笔物,正是衍天笔。
他微斜抬手,言道:“此笔名为衍天笔,笔顺天地而出。笔落生风雨,点顿成乾坤。我的解释在这UU小说,你可敢听?”
水星魂一脸深沉地紧皱着眉头,他堂堂北冥四大杀神之首,天下间敢于这般当面相激于他的人,寥寥可数。
见水星魂不作应答,史大彪再道:“怎么?彪爷唬住你了不成?没那个胆,就别充那个汉,你在彪爷眼里,跟蚂蚱无二。”
水星魂的脸色已然可以凝出水来,眼目成凶瞳,眉弯成利锋,冷道:“既是如此,我倒要看看大彪院长UU小说的解释,究以何详?”
说着,水星魂的身上,突起一股磅礴煞气,浩荡的水元气息,直让天地压抑。
史大彪嘴角一掀,从容转过身来,爆喝声如雷贯耳般响起:“彪爷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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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笔悬额前,知者自知【第一更】
暴喝声下,史大彪动了,神出而鬼行,声销迹敛。
南宫夏四人的眼中,唯剩一道宛若针扎而来的衍天笔破空呼啸——“呼!咻!”
刹时间,衍天笔出,倏若造化,一点一顿,乾坤兀显,染一片凄风苦雨,作一方天昏地暗。
那是一处灰蒙世界,清无上腾,浊无下凝,阴阳若合形,混沌似未开。
烟雾弥漫中,史大彪的身影偏又清晰可见,他一手横斜着衍天笔,身躯凛凛,眼有寒星射,眉似浑漆刷。
他威武而立,无形中自有一股万夫莫敌之势,他的脚下好似踩着枯骨峥嵘,就如天地间的王者一般。
不远处,水星魂满面惊诧以望,周身绕烁着磅礴的幽蓝水元,他着觑眼,喃喃道:“虚实相成吗?”
史大彪掩手一挥,笔指水星魂,淡漠道:“你不是要看我UU小说的解释吗?”
水星魂眉宇凝沉,冷哼道:“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有所依仗,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言落,影出,那缭绕在水星魂周身的水元之力,顷作咆哮澎湃——“轰!”
霎时间,幽蓝狂掠,水绕电光,苍旻动荡,霹雳震吼,浩荡声威中,这一方迷蒙都好若要崩塌一般。
史大彪貌色不改,依旧淡漠如初,衍天笔迎空倏点,随着他这一笔落下,这一方世界突起巨变。
黑暗迷蒙中,一道巨大笔影凭空显现,一时间,疾风厉雨突起,雷鸣电闪兀来。
笔影一出,上御九天,下镇河海,河汉惊落,鬼神啜泣。
这一刻,水星魂正气势汹汹朝着史大彪袭杀而去,但觉眼幕一昏,哪里还见史大彪半分身影?
还不待其作何反应,那悬于蒙昧中的笔影已若星火贯落——“咻!轰!”
笔落,那本狂啸激涌的幽蓝水元,顷作覆灭不存,一道尖细笔头携八方风雨之势垂取水星魂而来。
水星魂一脸惊恐,体内元力尚未敛聚,笔影已落击其身——“砰!”
随着一声轰天震地的巨响传荡开来,水星魂的身子直被砸陷到一方昏暗阴沉中。
受此一击,水星魂血染迷蒙,他只觉己身元力紊乱如飞絮,灵体与魂魄都有碎裂之势。
他只道以史大彪“虚实境”实力奈何他不得,却不料那一神化敏捷之笔落下后,顿将他的一切猜测破灭。
任凭他有洞察人心之能,这一刻都做枉然,史大彪还是史大彪,那个让他看之不透的史大彪。
水星魂心骇意乱,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这般近距离地面对死亡,近得他心胆俱寒,恐惧丛生。
他强忍着伤势,顾盼而望,不见那巨大笔影,亦不见史大彪踪迹,天地昏蒙,混沌未凿。
于此之际,异变再起,迷蒙初开,气之轻清者,上升而为天,气之重浊者,下凝而为地。
天明地开,水星魂惊惧地发现,此刻己身正躺卧在一处千丈巨坑内。
他举首而望,只见半空之上,史大彪的身影在光影聚敛中显露,他持拿着衍天笔,凌云而立,威武不凡。
还不待水星魂开口,史大彪动了,其速之快,风驰电掣不可追,其势之猛,雷霆霹雳不可及。
水星魂猛地一缩瞳孔,还未作何动作,其颊面之上突起一道清脆之声——“啪!”
一记掌掴,倏地而来,抡掌之人踪影不见,五指血印却清晰可闻。
受此一击,水星魂的身子就如飘絮般倒飞而起,这一耳光,直打得他七荤八素,浑噩不辨眼中金星有几多。
其身在血雨中倒卷,倒地的前一刻,其另一颊面再起掌掴之声——“啪!”
水星魂的身子迎空而起,鲜血直作喷涌,撩起满天血雾。
这一刻,水星魂只觉得脑海中嗡音连绵,他的两臂松弛下垂,深邃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就在其迷离昏沉之际,其脸颊之上再起掌掴之掌声——“啪!”
掌落,人飞。
水星魂垂空而坠,直在半空划拉出一条血线,继而于一声轰鸣中栽倒在地——“砰!”
风起,尘扬。
史大彪的身影显现而出,他悬空而立,气度从容,只一双玄寒之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水星魂瘫倒在地,他耸拉着头,整个人俨若一副弥留之态。
史大彪的三记掌掴,打得他昏天晕地,打得他痴愣呆傻,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谁曾料想,堂堂北冥四大杀神之首的星神,尽如此不堪一击?
史大彪淡漠地瞅了水星魂一眼,身影凭空消失,须臾之间,一道人影已至将水星魂跟前。
水星魂笼罩在一方阴影中,他一脸萎靡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一根细尖笔头已然抵至其额前三分。
同一时刻,有冷厉之言绕耳而过:“我UU小说的解释,你可满意?”
声如雷,直在水星魂的脑海中飞奔贯掠,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一道道鲜血从他的嘴里汩汩而出。
史大彪道:“我的笔,敏重而又无锋,我的解释,毫无含蓄之意。但你却浑然无知,你可知为何?”
水星魂一脸迷离,随时都有昏厥之势,即便如此,史大彪所说的每一字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
史大彪道:“你不懂我,你也没资格懂我。彪爷让你死,你活不了,彪爷让你活,你死不了。”
言落,那悬停在水星魂额前的笔头突被史大彪敛回。
下一刹,迷蒙消散,天幻地变,明月依旧高悬于空,那一颗参天巨树上有片叶飘落,“簌簌”随风。
参天巨树下,史大彪笔指水星魂的额头,那里,汗珠淋漓,眉宇成峰。
他收笔而回,轻晃了晃头,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东方龙翔与西门玄古,继而朝着凝眉的南宫夏示意了一眼,转身离去。
史大彪离开后不久,水星魂“噗”地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脸色惨白一片,恐惧就如风卷浪涌般填满心神。
他顾盼一二,言也不说,身子凌空虚渡而去,慌乱中带着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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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蛰伏待出,被困待出【第二更】
见得水星魂仓皇离去,西门玄古与东方龙翔更作惊疑。
适才他二人只见史大彪提笔而动,一点一顿,那一根泛烁银辉的长笔便已悬停在水星魂额前。
对此,水星魂竟无动于衷,本作激涌澎湃的水元之力,更在那一点笔之下不复存在。
给他们的感觉,那时的水星魂就如一木塑泥雕般任人摆布。
而后史大彪收笔而回,接着悠然而去,水星魂却作心魂震荡,喷血飞遁。
这般离奇的一幕,如何不让人心生惊疑?
一念及此,西门玄古与东方龙翔连连看向南宫夏,在他们想来,以南宫夏的实力与见识,定能看出些端倪。
让两人失望的是,南宫夏凝眉沉思,言道:“云何清淑气,孕此诡谲迹?”
话落,南宫夏的身影凭空消失。
东方龙翔道:“圣王学院的院长原来是一个隐世强者,他是如何做到让水星魂不战而逃的?”
西门玄古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战斗?”
东方龙翔一愣:“玄古兄,照你所说,水星魂在我等面前,一直都隐藏了实力?”
西门玄古未作回应,思绪只作纷繁。
此次学院天才战,先是出现了一名剑法超绝的“荒殿”女子,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更为深不可测的大彪院长。
事有诡谲,引人发省,这是否意味着风澜大陆将起变幻风云?
东方龙翔道:“玄古兄,此间事了,不知一笑前辈可能屈尊降贵来我东方阁一趟?”
西门玄古道:“老师他已不问世事多年。”
言罢,西门玄古身影一展,若一道凌厉剑光破空而去。
东方龙翔眯眼凝思,适才之言他不过是为东方家老祖探个口风,现在看来,剑神一笑似乎真已离俗尘而去。
史大彪离去后,折返到风澜阁内的居所内,那伫立在其肩头的小貂,一路上“唔唔”个不停,史大彪虽然听不懂貂语,但想想也知道,小家伙定在是惊叹他将水星魂震慑之事。
今夜一过,此次学院天才战便将宣告结束,届时四方来人,会被引渡出风澜学院,他们可以选择回归,也可以选择留在东方之地游览一番。
史大彪掩手一挥,落座之余,身前的长桌上顿有一拨弦之器显现,正是“九霄环佩”。
他愣愣地看着“九霄环佩”,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道又一道身影,荒时、卜噬月、虎妞......
他想起了离开圣王学院时的“红日初升”,那时他激兴以言,成千上万的学员,被其“忽悠”得热血沸腾,直以豪迈当歌:“圣王学院,名动风澜!不忘师兄,君临天下!”
......
他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他竟有些感时伤怀起来,他长长一叹,挥手间,一坛醇酿悬落——“咕噜咕噜...”
酒下肚,味以涩,味以烈,史大彪默默无语,唯余两泪涟涟,他以泪浇酒,人醉心也醉。
小貂不知何时已经躺卧在了长桌上,忽闪着一双黑紫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史大彪酗酒。
这一夜,史大彪喝了个酩酊大醉,如雷的鼾声,绕梁不休。
翌日,史大彪回归如常,带着“巨富”同小貂离开了风澜学院,他没有选择回返南宫之地,而是被引渡到了东方之地的天桑城内。
转眼间,天才战已经结束了三日之久。
此刻,落日斜晖,鸟飞檐上,云从窗出,直将天桑城笼罩在一片沉静悠扬中。
相较于天桑城的山水交映,那一处平沙莽莽的广袤之地却显得孤寂凄凉了不少。
天翊一行人停憩在小屋之外的院落中,按照冷轩所嘱,这个时候应该提醒他为无忆疗伤。
无忆的伤势很重,重到其出窍灵体都作破碎,让众人震惊而又欣喜的是,这样的伤势在冷轩的手中并非就无力回天。
经过这几日的治疗,无忆的出窍灵体渐渐凝实,那作破碎的地方也在冷轩的妙手下恢复如初。
天翊起身朝着冷轩走去,此时后者正站在茫茫黄沙中瞩目远眺。
不多时,天翊来到冷轩的身旁。
冷轩道:“不忘,你打算何时重临登云,复我狂客之名?”
这几日下来,天翊告知了冷轩不少狂客的事情,登云之变,冷轩自也知晓。
天翊道:“冷前辈,我打算待我实力抵达出窍之境时,为我狂客正名!”
冷轩沉默片刻,突地道:“不忘,狂客满天下,只待召令出!”
他这话说得郑重无比,却又好似含带了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天翊微微皱了皱眉,他还未将狂客之令的事情告诉给冷轩,不是他不说,而是还没有说到那里。
此时听得冷轩提及“狂客之令”,天翊诧了诧,正待开口,冷轩却是抢先道:“只是我可能等不到哪一天的到来了。”
言落,冷轩悠悠一叹,继而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冷轩,天翊的脸上突涌出一抹淡淡的悲伤来,现在他们身处之地,不是别处,正是无字战碑的碑身之内。
冷轩,一个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狂客,再过不了多久,他之意识将完完全全与无字战碑契合,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成了灵,无字战碑的碑灵。
按照冷轩所说,他被人镇压到无字战碑中已有无尽岁月,无尽很长,长到天翊都怀疑他身上的狂客之令与冷轩口中的狂客之令,究竟是否说的是同一物令。
冷轩不认识狂焱火帝火啸天,更不识空寂、青玄,他甚至连风澜大陆的四方阁都不知晓。
他不记得是何人将他镇压于此,他的记忆在时间长河的侵蚀下漫漫消融,时间能沉淀出许多记忆,同样也会侵蚀掉许多记忆。
等到了现在,冷轩还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已然少之又少,这也是他为何让天翊在日沉的前一刻提醒其为无忆疗伤的原因所在。
天翊知道,不久后的某一天,待得日沉西山,冷轩将永久地陷入浑噩。
这一刻,天翊想起了院内石碑之上铭刻的那两行字迹: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义胆包天,忠肝盖地。”
隐隐间,天翊好似琢磨到了一点什么,他重复喃喃道:“狂客满天下,只待召令出...狂客满天下,只待召令出...”
有那么一刻,天翊的神情突地一凝,他是狂客,他深知每一名狂客都以“狂道”为荣,这里的狂道,可以是嫉恶如仇,可以是锄强扶弱,可以是侠肝义胆......
这般多年来,天翊一直都未曾去想一件事,一件简单到再简单不过的事:“狂客既是满天下,为何当年狂客学院被灭,却无一人挺身而出?那千千万万的狂客难道真的是因为北冥阁势大,而作蛰伏?”
一想到这些,天翊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致,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天翊不知道冷轩的实力有多强,但从其能为无忆重塑出窍灵体便能看出其不凡,他都被镇压在无字战碑中,那其他狂客呢?
天翊一脸惊愕,惊诧道:“难道有人暗中对付我狂客,将我狂客之人镇压于风澜各处?”
此念一起,无可遏制,天翊的心神宛若遭受狂风暴雨的吹袭,久久平息不得。
天翊再一回想,喃道:“狂客满天下,只待召令出!”
那一“出”字落口,天翊已越发坚信自己的推想,那不是蛰伏待出,而是被困待出。
这之后,天翊满心沉重的回到了院内。
武忘道:“老大,你看上去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翊道:“有吗?”
千钰等人异口同声道:“有!”
天翊无奈一笑,他本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然而适才的推想太过震撼,哪怕沉稳如他,也难掩惊骇。
天翊看向武忘,言道:“武忘,这些年来天狼学院发展如何?”
武忘愣了愣,而后看了看周围一脸莫名其妙的千钰等人,他不明白天翊为何突然这般相询,更不明白天翊为何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言问天狼学院。
虽然不明白,武忘还是开口道:“老大,四个字形容,蒸蒸日上。”
天翊点了点头,继而陷入沉思,关于重临登云之事,他想过很多,然而他却忽略了最为简单的事。
见天翊这般模样,千钰等人并未多问,有些事他们不用问也知道,有些事他们问了也不知道。
冷轩带着无忆从小屋中出来时,夜已渐渐拉开帷幕,他将无忆交由天翊照顾,而后展空离去。
天翊等人自然知晓,冷轩如此做,是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入夜后,冷轩会失去意识,进入浑噩迷蒙状态,那个状态下的冷轩,无疑是一个恐怖与危险并存的人。
无忆的伤势渐趋好转,破碎的出窍灵体终于不再“入不敷出”,一道道木元慢慢充实着他的身体。
夜幕降临,风沙依旧,茫茫天地,寂寥一片。
天翊暗暗沟通辰南子,然而后者并未给他回应,稍一查探天翊方才发现,后者早已入定,一道道缥缈灵幻的力量缭绕在其周身左右。
第二天,日以西沉,天翊如约而至的来到了冷轩的身旁。
这一次,两人谁都未曾开口说话,更为默契的是,两人竟同时一挥手,各自从储物袋内取出物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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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义胆包天,忠肝盖地【第一更】
天翊拿出的乃是一枚古令,古令正面铁画银钩般地镌刻着一“狂”字,这一令物,正是狂焱火帝的遗缘之物,狂客之令。
冷轩的两手各持一物,左以四方棋盘,右以拨弦锦瑟,两物皆作宝光四射,偏又给人以高雅脱俗。
对视之下,天翊与冷轩皆可见彼此眼中惊诧。
冷轩惊的是,天翊手中的那一令物,气蕴狂烈,溢以火力,直令他心神偾张,热血澎湃。
天翊诧的是,冷轩持拿的两物,物以语应——“天似棋盘星若子,何人可下?地似琴瑟路若弦,何人可弹?”
惊诧之余,两人相顾一笑,他们笑得很畅然,畅然中带着明朗。
天翊道:“冷轩前辈,此令可是你所说的召令?”
冷轩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言道:“是,却也不是。”
天翊道:“狂客满天下,只待召令出。他们是蛰伏,还是被禁锢?”
冷轩道:“实力弱小的蛰伏,实力强大的被禁锢。”
天翊倒吸一口气,他的推想得到了验证,这个天下,果真有人在暗中针对狂客。
天翊道:“我若激发此令,可能令他们冲破禁锢?”
冷轩苦涩地笑了笑,摇头道:“五令相合或许有可能,只是一令的话,绝无可能。”
天翊神色凝重,他以为狂客之令只有一枚,却不料真正的狂客之令乃是“五令合一”而成。
这一刻,天翊想到了登云峰的五狱之地,心道:“剩下的四令,会不会在其他四狱中?”
冷轩并未任由天翊去思量,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言道:“不忘,你要记住,即便有一天你得到了其余四令,也要三思而行。”
天翊顿了顿,继而轻点了点头,以他的心智,又岂会不知冷轩言外之意?
那些暗中对付狂客的人,专以禁锢强大的狂客,足可见其自负与不凡,天翊真若聚齐五令,那被禁锢的狂客他一定会救,但却要经过一番缜密计划才行,这也是冷轩口中“三思”的真正含义。
见天翊一副明悟模样,冷轩微一颔首,接着随手一抛,那被其持拿在手棋盘与锦瑟顿作两道流光落悬到天翊身前。
冷轩道:“不忘,这两物中属我的一物名为星辰盘,而另外一物属于......”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神色似有挣扎与茫然,他记不起那锦瑟原本属于谁,睹物思人的人,似已远去,远去的连一道模糊的背影都不曾留下。
冷轩无奈一叹:“相忘谁先忘,千寻烟波,月以空照,孤以影长,它属于谁还重要吗?”
说着,他看向天翊,问道:“不忘,这两物你且收好,你的实力还很弱小,开不了天地棋局,弹不出众生惟肖。暂且权当两件高品阶器物使用吧!”
天翊怔了怔,开天地棋局?弹众生惟肖?
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冷轩口下的“天似棋盘星若子,地似琴瑟路若弦”,并非是无的放矢之言,更不是迂阔之论。
冷轩两眸一凝,言道:“怎么?很吃惊吗?”
天翊平息片刻,应道:“天地为局,众生为棋。棋法阴阳,道为经纬。”
冷轩一诧,接着欣慰地笑了笑,他没再多言什么,转身朝着院内走去,天翊未曾看到他眼里的精芒,那精芒中饱含着期翼与希望。
天翊沉寂半响,继而将冷轩相赠的两物合同狂客之令一道摄入无相神衣内。
此时,无相神衣中,那若老僧入定般的辰南子猛地睁开眼来,他满脸震惊地望着飘摇而落之物,不敢置信道:“这是...”
时光流逝,半月即过。
这一日,日落西沉,烟已寒凉,冷轩留给天翊一句话后潇洒离去。
他说:“小屋不小,可进而观之。”
这半月以来,冷轩的记忆每况愈减,一日不如一日,迷蒙昏沉日渐增加,清醒之时却道此消彼长。
冷轩这一去,或许不会再回来,即便回来,他也不再是冷轩。
天翊等人伫立以望,惊鸿飞影已不见,唯余风沙茫茫——无疆。
无忆面色红润,虽未醒转,但体内伤势却已尽数恢复。
天翊与武忘相视一眼,继而一同对着冷轩离去的方向行以跪拜之礼,两人的眼中,多了许多晶莹。
夜至三分,无忆自迷蒙中醒来,他似乎做了一场梦,一场无关于己的梦。
梦里,有一男子,他一人执棋江畔,他不知是谁将烟雨拂,散了纵横的牵绊。
梦里,有一女子,她一人抚琴花下,她不知是谁使得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梦里,有山河拱手,有星辰以行,有花前月下,有琴瑟和鸣......
雾散,梦醒,无忆看见了真实,眼里却残留着梦中的落寞与沉寂。
见得无忆醒来,天翊等人自是满心欢喜,但不知为何,这一份欢喜中,却多了一点苦涩。
武忘道:“小白脸,你终于醒了!我就说嘛,你小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
无忆白了武忘一眼:“我命是大,但遇上你,我可没觉得有什么‘福气’。”
武忘一诧:“怎么?刚一醒来就要给我叫板不是?起来让我看看,你这一觉都睡出了什么名堂?”
无忆撇开眼,似一副懒得理会武忘的模样,武忘来了兴致,正欲以激言厉语,天翊的一道目光却是让其戛然而止。
天翊道:“无忆,这一段日子以来,多亏有冷轩前辈...”
还不待天翊将话说下去,无忆已是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言道:“老大,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甚至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无忆站起身来,继而在众人满目惊诧中朝着那一石碑走去。
他愣愣地看着那一石碑,就如之前天翊与武忘作愣一般,看着看着,两泪垂落。
天翊与武忘走上前来,同无忆一道举目而视。
天翊道:“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武忘道:“义胆包天!”
无忆道:“忠肝盖地!”
言罢,三兄弟同时俯身而跪,行以三拜之礼,他们不跪天,不跪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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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人若不见,借人等人【第二更】
千钰等人虽有动容,但更多的却道莫名,他们不是狂客,很难体会到天翊三人的情结。
南宫盈盈道:“不忘老大,你们老是对着那石碑跪拜什么啊?难道我们参拜它,它就会给我们至宝?”
听得她这一本正经之言,千钰等人无不笑颜以对。
他们虽不知具细以何,却极为坚信天翊三人的为人,即便是至宝,又何能折其腰?
千钰道:“不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天翊道:“冷轩前辈说过:‘小屋不小,可进而观之。’”
言落,天翊率先提步朝着那苍藓满壁的小屋走去,武忘等人紧随其后。
一入小屋,苍壁不见,映人眼幕的乃是一处浩荡空间。
天翊等人惊奇地发现,己身悬空而立,抬望眼,可见一片璀璨星辰,可观一弯烂漫银辉。
就如冷轩所说,小屋不小,相反它很大,大到内有乾坤。
正于众人惊愕之际,不远处突有一道道流光横贯星海而来,三两息下,天翊等人尽皆被流光包裹。
下一刻,光烁,星逝,影不见。
天桑城,月以高悬,轻云漫漫,清漪碧浪,远影浮天。
值此夜深人静之时,天幕中突有一颗颗流星闪电般划过长空,须臾间便作隐没无踪。
天桑城外,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天翊一行人披着星辉降落到一处空野之地。
他们满脸惊诧,前一刻还作平沙莽莽,后一刻却染星辉灿漫。
武忘瞅了瞅阿布,而后看向天翊道:“老大,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西门之地?”
天翊点了点头,言道:“等找到大彪与小貂后,我们就起程西门之地。”
按照阿布所说,绝尘在庚辛学院任教,而庚辛学院地处西门之地的流金城,城不卓著,院无驰名,距离他们现在所在位置,何止千万里?
但即便再远,天翊三人也要前去寻他,只因他们是兄弟。
按照天翊的打算,等找到绝尘后,他的实力也该达到五元出窍的程度,那个时候,也是他重临登云之时。
千钰道:“不忘,大彪跟小貂会不会折返南宫之地了?”
天翊神色一紧,千钰所说不无可能,若真是那样的话,要与史大彪、小貂汇合可就要煞费一番功夫才行了。
小笨的鼻子耸动了两下,接着兴奋地“支吾”个不停。
在场之人,唯有武忘听得懂熊语,此时知晓小笨之意后,武忘也是一诧,连道:“老大,小笨说大彪跟小貂就在这里!”
天翊神情一喜,兴道:“太好了!小笨,赶快带我们去找他们!”
说着,天翊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小笨,之前在虚空战场中,因为激战的缘故,众人倒是忽略了突然现身的小笨,风澜城与虚空战场的封禁之力,小笨是如何破开的?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缘故,天翊又岂会不知?小笨之所以能穿破封禁之力的阻碍,八成是小貂相助的结果。
当年天翊与小貂途径星月城时,小家伙可是从那些有主的储物袋内摄取出了无数星月石,帮助他获得了大量星月魂,借以催生衍魂草帮助辰南子恢复。
见天翊那般目光凝视着自己,小笨连忙躲躲闪闪地撇开了眼,适才它只是耸动了两下鼻子,而后就兴奋地告知众人,言道史大彪与小貂就在这里,探查之迅速,何人可及?
天翊知道,这其中定有“猫腻”,但他却没说破,只当是小笨与小貂之间有何约定也不一定。
此时,小笨开道在前,天翊一行人紧随在其身后。
无忆道:“老大,现在我们所在之地乃是东方之地的天桑城,天桑城是青龙城的外城之一,靠内有七大宿城,作为青龙城的卫城。东方阁以阵法著世,每一个城池都设有阵堂,布阵师在东方之地享有的崇敬就如南宫之地的炼丹师一样......”
一路上,无忆为天翊等人大致讲述了东方之地的一些事情。
让天翊疑惑地是,无忆在东方阁备受推崇,甚至有望成为下一任东方阁阁主,但他却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而东方文宇当初在虚空战场阻击他与武忘时,却布置了威力不俗的“天绝阵”,由此可见,那东方老祖或许并未真将无忆拿东方之人对待,在其眼中,无忆终究不过是一外姓之人。
此时,天桑城内,影以斑驳,窗以明净,银辉倒泄,清风拂面。
临街一家酒肆中,此刻却往来颇火,笑乐不断。
近一观,可见一大群人正聚精会神地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他们是为闻道而来,听愈觉津津有味,可见那中年男子的理胜之语,大胜他人的词致美好。
中年男子不作他人,正是史大彪,他的肩头,标志性地伫立着一只雪白小兽。
这半月以来,史大彪与小貂游离在天桑城各处,以阐道述理而为人所知。
短短半月,远近之人,无人不知醉酒仙,无人不晓酒逍遥,那一句“我自问酒不问仙,半世逍遥半世癫”更是广为流传,只道家喻户晓。
此时,史大彪提坛以饮,口中传出一阵“啧啧”之音,直看得周遭人群好一番口馋,一时叫买四起:
“小二上酒!一坛杏花红!”
“酒家,来一探十八仙!”
“我要一坛百花雕!”
“......”
酒肆主人闻言,连连应“好”,直乐得前嘴不合后口,趁人不备之际,还朝着史大彪投递去一抹别样眼神。
靠窗的一张方桌,正襟端坐着两人,两人各持一坛醇酒,也不言语,只自顾地饮着酒。
他们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远离尘嚣的感觉,他们喝的似乎不是酒,更像是愁。
这两人,一人衣衫褴褛,一人白衣飘飘,一者落尽沧桑,一者揽尽尘霜。
他们互不相识,对视而坐,无邀酒以向,但却一道喝得惆怅满怀。
君竹道:“阁下的酒是为何味?”
秦万里道:“无味!”
君竹道:“无味?那也就是百般滋味陈杂交融了?”
秦万里道:“阁下的酒又作何味?”
君竹道:“我的酒很烈,烈得烟笼寒水月笼沙,烈得一袭烟雨覆天下!”
秦万里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君竹道:“情为何情?结为何结?”
秦万里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君竹道:“因为我们喝得都是杏花红!”
秦万里笑而不语,提坛狂饮,烈酒下肚,但觉心神恍恍,若有游离大千之外的感觉。
君竹回之一笑,仰而尽饮坛中酒,恍恍惚惚,流年再经,梦回竹梅间。
秦万里道:“阁下在等人?”
君竹道:“你不一样也在等人吗?”
秦万里道:“毫无疑问,我们等的不是同一人。”
君竹道:“若看眼前,我们等的应该是同一人。”
说着,两人一道朝着不远处的史大彪望去。
此时,史大彪已经喝得云里雾里,好一副迷蒙浑噩模样,他若撒酒疯般挥手大喝:“我自问酒不问仙!”
此言一出,那作簇拥的人群纷纷异口同声高歌以应:“半世逍遥半世癫!”
史大彪志得意满地笑了笑,而后闷头栽倒在桌,鼾声呼呼。
这一幕,直看得周围人群错愕连连,继而畅笑成片,三五成群,跌跌倒倒搀扶而去。
不多时,酒肆中的客人便作迹罕,只剩史大彪、小貂以及秦万里与君竹。
酒肆主人眼含谨慎地看了看秦万里与君竹,而后亦步亦趋地走到史大彪的桌前,继而伸出一手在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咚!咚!咚!”
闻声,那本栽倒在桌的史大彪突地抬起头来,他笑嘻嘻地望着酒肆主人,接着雷霆般地探出一手,那模样好似在向酒肆主人讨要什么一般。
见状,酒肆主人回头再看了看秦万里与君竹,接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史大彪的手中。
史大彪接过钱袋后,上下抛舞了两下,脸颊上堆砌着满意的笑容。
小貂一脸鄙夷地伫在一旁,小家伙不明白的是,经由此次天才战后,史大彪绝对算得上是风澜大陆上的“大富大贵”之人,但他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地与这家酒肆的主人暗中联合,做出这等“坑蒙拐骗”之事来?
同史大彪完成“交易”后,酒肆主人再一次地瞥了瞥秦万里与君竹,接着匆匆而去。
史大彪收了报酬后,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他这一起身,秦万里与君竹也连带着站起身来。
对于君竹,史大彪自然不陌生,对于秦万里,他却陌生得紧。
史大彪道:“你们在等我?”
君竹与秦万里相继点头。
史大彪道:“可我在你们瞳孔里看到的,却不是我的身影!”
秦万里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史大彪悠悠一笑,继而似醉似醒道:“路的尽头若不见,你们的步伐是否会乱?”
言罢,史大彪跌跌晃晃而去,小貂虽一脸嫌弃,却依旧伫在史大彪肩头。
秦万里与君竹借人等人,小貂又何尝不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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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思想多远,逍遥多远【第一更】
夜静,天桑城。
临街两旁,曲水以绕,月华映水,露气吸之,噀天以银。
曲水之上,佳木葱茏,影作斑驳,林漏月光,疏如残雪。
史大彪似一副酩酊模样,披月夜行,顶似天旋,底若地转,他没醉,但此时却是一个醉客。
君竹与秦万里漫随其后,步以从容,心却怅然孤啸。
小貂百无聊赖地躺卧在史大彪肩上,小家伙看不透史大彪,就如史大彪也看不透它一样。
走着走着,史大彪突地一顿,言道:“独醉亦有趣,兀然天与地。在你们眼中,可有东西南北之分?”
君竹与秦万里同时一怔,史大彪的问语来得唐突,唐突地两人只能缄默不语。
见两人不作回应,史大彪道:“我的眼中,只有南北,没有东西。”
言落,史大彪悠然一笑,笑中参杂着一声酒嗝。
他没有多作逗留,步跌影晃,渐渐远去。
君竹道:“他是说他眼界俱空吗?”
秦万里道:“他是说他不横行以道。”
两人相视而笑,接着连追史大彪而去,行至中途,秦万里突然驻足不前,他披发而立,身影渐变虚幻,直至不见。
他等到了要等的人,但他却在这时“离去”。
君竹苦涩一笑,他不知道秦万里在等谁,但他却知道,秦万里的“离去”,是为守护。
这一刻,史大彪依旧漫步以行,躺卧在其肩头的小貂却在此时突地眼露精芒,一道流光倏地飞冲而起,街弯路折,小貂已作无影无踪。
史大彪也不讶然,仍一副泰然悠乐模样,君竹随在其身后不远,以他实力,自是已经查探到了天翊一行人的踪迹。
街路阡陌,转角,人影皆顿。
天翊与史大彪相对而视,目有异色飞舞,朗明气清,转目间,天翊看到了君竹,两人彼此报以微笑,笑胜言辞。
小貂此时已经落至在小笨的肩头,小家伙手足舞蹈个不停,唔唔声滔滔不绝,不时便会偷偷地瞅上天翊一眼。
听闻小貂之言,小笨先是一愣,而后便与小貂唔来唔去,愤目时不时地便会加持到史大彪身上,似若讨伐。
武忘道:“大彪院长,这一次你可是赚了个盆满钵盈啊!”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你可别忘了,咱们的大彪院长,可是一个爱‘才’惜‘才’之人。”
千钰等人相继成笑,就连小貂与小笨也乐得个前仰后合。
无忆与阿布一脸莫名,两人都不识史大彪,不明南宫盈盈一句“爱才惜才”何以引得这般反响?
不知为何,在见到天翊后,史大彪竟一改高深悠远之态,以往那个爱财如命的形象再作归返。
他尴尬笑了笑,言道:“你们这些小崽子,连自家院长都敢调侃了不是?赶快把你们此行的收获都交给我,让大彪院长为你们精打细算一番。”
说着,史大彪伸出一手,作一副收缴模样。
武忘道:“大彪院长,我们历腥风经血雨方才得到点收获,你也忍心向我们下‘毒手’吗?”
见武忘一脸无辜可怜状,史大彪愣了愣,言道:“好!只要你们能圆满的回答大彪院长一个问题,此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史大彪作洋洋态,看向天翊的目光中,“挑衅”丝毫不加掩饰,这一刻,他很清醒,清醒的醉意全无。
君竹无奈笑了笑,忆回当年的盼墨别院内,那时他舞竹而起,水滴翩跹离潭,聚而凝空成语:“饮最烈之酒!”
他让史大彪与天翊各添一对仗之语,史大彪当仁不让的“傲人世浮沉”终究没能低过天翊的那一句“恋最爱之人。”
那个时候,君竹便看出了史大彪对天翊存有相当大的“敌意”,两人的“战场”,没有四起的硝烟,更无淋漓的鲜血,那里,注定是一处常人难以企及之地。
四下沉寂,无言无声,史大彪权当众人默许了他之提议,言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的逍遥有多远?”
众人愣了愣,千叶率先开口道:“大彪院长,你的逍遥有半世那么远。”
南宫盈盈附和道:“千叶姐姐说的没错,大彪院长不是一向都把‘半世逍遥半世癫’挂在嘴边吗?”
武忘摇了摇头道:“癫也是逍遥,逍遥也是癫,大彪院长的逍遥应该是一世才对!”
无忆也于此时道:“他哪里有逍遥可言?真正逍遥的人,哪里会向他人询问自己的逍遥有多远?”
千钰愣了愣,道:“大彪院长,你真的逍遥吗?”
.......
听得众人之言,史大彪面不改色,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众人的回答,入不得他心,动不得他意。
虽是如此,史大彪却没有先下定论,因为天翊尚未出言。
他静静等待着,他之语,若峨峨高山,而他此刻所待的,是那洋洋流水。
君竹侧立在史大彪身旁,他也在想,史大彪到底算不算一逍遥之人呢?
天翊微微一笑,言道:“大彪院长,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史大彪一愣,应道:“好,你问吧。”
天翊问道:“大彪院长,你的思想有多远?”
言罢,天翊也不待史大彪作何以应,从容提步,朝着君竹走来,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史大彪的无言以对。
天翊这一问语,直让武忘等人陷入迷雾朦胧中,他们听不懂天翊的弦外之音。
史大彪作愣半响,畅快以笑:“哈哈!好一个我的思想有多远?小崽子们,这一次就便宜你们了。”
君竹稍作思量,脸颊顿显大彻大悟之色,言道:“思想有多远?他的逍遥就有多远吗?”
天翊看向君竹:“君竹大哥,好久不见!”
君竹苦涩一笑:“不忘,大哥没本事,没能擒住你那淘气的墨梅嫂子。”
......
这之后,天翊一行人落住到天桑城一家名为“风语”的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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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待与被待,一念动静【第二更】
风语客栈内,草木郁郁葱葱,且环绕着一弯静水,水很静,但日里夜里,却总响着一片风涛声。
这一夜,天翊一行人迎月而谈,眼下人已齐聚,有些事,也该言道详尽。
天翊将圣王学院被屠一事道明,萧落与卜瑶得知荒时与卜噬月陨落的消息后,一者心如刀割,一者肝肠寸断。
史大彪将荒时的“九霄环佩”递给了萧落,萧落是荒时看重的弟子,史大彪爱财爱物,但他“取之有道”,至少这种强行霸占之道他不会取。
千钰等人好一番安慰,方才使得卜瑶的情绪稳定下来,萧落则若失了魂般只言不发,他的眸中满含仇恨,“九霄环佩”被其紧紧环抱在胸。
萧落与卜瑶最终一同决定,不日便启程回返南宫之地,荒时与卜噬月虽已陨落,但弥音与幻夜两所学院却还在,两人会肩承下一份责任,且矢志不渝。
接下来,天翊言说了以后的打算,他将径取西门之地,因为路遥途险,所以他劝幻茵等人不要在相随于他。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之言,天翊没告诉众人的是,在与绝尘相聚后,他们几兄弟将会重临登云,届时,会有一番血战。
幻羽与慕青青迟疑半响后,终是点了点头,但幻茵与南宫盈盈却道死活不肯。
天翊无奈,只能暂定让两女一道而行。
夜至下旬,风疏云散,众人各自回房休憩,庭院中,唯独剩下天翊与君竹两人。
两人邀酒望月,即便君竹未能如愿地将墨梅“擒住”。
天翊道:“君竹大哥,你怎么想到来东方之地的?”
君竹放下手中酒坛,兴道:“不忘,这么说,墨梅她真的在这里?”
他很聪明,只是稍一思虑,便知天翊言外之意,当初与天翊分别之际,他便说过要去找寻墨梅,天翊明知这些事情却还有此一问,其弦外之音自然不言而喻。
天翊点了点头,言道道:“君竹大哥,墨梅嫂子在虚空战场称呼我为其弟。”
君竹猛地一颤,那迷醉的眼神顿变得清澈无比,精神顿归抖擞,容光重新焕发。
这一刻,君竹很开心,开心得心花怒放,墨梅认可天翊这个“弟弟”,变相地便是认可了他。
天翊道:“君竹大哥,墨梅嫂子说她是一个缥缈的人,她不知道你是否会到一个缥缈之地去找一个缥缈之人。”
君竹道:“我本想着去风澜学院,奈何实力不济,入不了那一方虚空通道。”
天翊道:“君竹大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君竹道:“我在这里等她。”
天翊愣住,君竹这话说得很坚决,坚决地好似知道墨梅就在天桑城一样。
还不待天翊开口询问,君竹道:“云盖缥缈地,缥缈落天桑。梅竹听风,水映月光。”
天翊皱了皱眉,君竹这话更像是一种指引之言,寻思道:“难道是牡丹城主指引君竹大哥而来?”
君竹许是看出了天翊之惑,解释道:“不忘,这话是一老者留给我的。”
天翊一惊:“老者?”
君竹点了点头:“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我不认识他,但他却好似认识我,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叶!”
说着,君竹掩手一挥,一枚金黄树叶停悬在其掌心,那树叶的叶面之上,缥缈着几行俊秀字迹,赫然正是君竹适才之言。
见得君竹手心的金黄落叶,天翊的脑海中,兀地浮现出一道老者的身影来。
老者须发皆白,始终带有一脸慈祥的笑容,他手持一帚,在千尘树下清扫尘叶,正是宣老。
见得天翊出神,君竹连道:“不忘,你没事吧?”
天翊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君竹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哥成全。”
君竹脸色一沉,若有不悦:“不忘,你与君竹大哥之间,何时变得这般生疏客套了?”
天翊愣了愣,直言道:“君竹大哥,你与墨梅嫂子团聚后,可否带着青青他们一道回返南宫之地?”
君竹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放心吧,我会将他们毫发无损地送到南宫之地。”
天翊对着君竹感激一笑,他并未打算在东方之地多做逗留,既然知晓绝尘下落,他只恨不能飞渡长宇而去。
正与此时,绕耳而来的风涛声突地加剧了不少,天翊抬眼而望,但见不远处那一弯静水上,有一身影踏水而立,他披头散发,尘鬓如霜,正是秦万里。
君竹瞅了眼秦万里,而后收回目光,一边自顾地喝着酒,一边言道:“去吧,不忘。他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天翊微微一愣,稍作思量,便知君竹与秦万里应该早就照面过,他起身朝着秦万里走去,那里,月华映水,滟滟随波。
见得天翊起身而去,君竹突问:“不忘,你怎么那般肯定我与墨梅能团聚?”
天翊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因为我相信君竹的大哥的心意,也相信那老者的料事如神。”
说着,天翊身影一展,随同秦万里的身影一道消失在月色光华下。
风语客栈外,茂盛的佳木之巅,秦万里与天翊迎风而立,两人皆以举目眺望,就如在千炎城分别时一般无二。
秦万里道:“不忘,你看到了什么?”
天翊回道:“我看到了星空,前辈你呢?”
秦万里道:“我也看到了星空。”
两人对视一笑,这一幕,给人以似曾相识,天翊曾借虎妞之语,言道只有仰望星空才能看到希望。
他问过秦万里,就如此刻秦万里问他一样,秦万里曾给以他回答,就如他此刻给以秦万里回答一样。
秦万里道:“人如何?无字战碑如何?”
天翊道:“人如前辈所言,阴险狡诈者不知几多,需时刻提防。至于无字战碑...”
说到这里,天翊顿了下来,秦万里曾叮嘱他,让其小心天才战中的人,小心虚空战场中心的无字战碑。
寒魂、冰魄等人的出现确是给天翊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甚至他身怀北冥布道图之事都有可能因此而暴露。
天翊在见到北冥四大杀神的那一刻,心中就已有了不好预感。
他虽然感知不到北冥四大杀神的气息,但四人的气质却与寒魂等四人如出一辙,他不知道寒魂等四人乃是北冥四大杀神凝魂复元而来的灵体,但却知道两者之间关系匪浅。
至于无字战碑,天翊并未觉得其有何危险之处,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他与冷轩都有着同样的身份,他们都同为狂客。
若除开这一层关系,冷轩绝对算得上是一危险到极致的人物,无字战碑也作一绝境之地。
天翊道:“秦前辈,以你之实力,可能助人恢复破碎的出窍灵体?”
秦万里一愣,诧道:“恢复破碎的出窍灵体?”
天翊点点头。
秦万里不敢置信道:“我做不到,非但如此,我想就连我知道的那些人物,他们也做不到。”
天翊没问为什么,秦万里也未给出具体解释。
天翊道:“秦前辈,接下来我会启程西门之地,千叶她?”
秦万里道:“随叶儿她自己吧,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更无权利去干涉叶儿的生活,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暗中默默地看着她。”
天翊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秦万里与千叶之间的父女关系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透顶,他知道的是,一个父亲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长年累月地躲身在阴暗中,陪伴他的,只有孤寂。
这之后,秦万里留给天翊一言后便离开了。
他说:“尽早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天翊很少见到秦万里那般急切模样,在他的眼中,秦万里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天翊折返后,又与君竹把酒言欢了好一阵,因为他已决定,晨曦拂晓后就与武忘等人启程西门之地。
这期间,千钰曾溜出风语客栈,她如愿地见到了秦万里,如愿地得到了秦万里的答复。
为此,她付出了一枚“大荒芜令”作为代价。
千钰的悄悄离开,并未瞒过君竹与天翊,两人都未说破,只是喝着酒。
君竹知道,在千钰的身上还有一枚“百花令”。
天翊知道,在千钰的心里深藏着一段不忍回首的往事。
晨辉洒漫,晓光天明,天桑城外,葱郁满目。
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子悠悠而行,她走得很慢,所过之处,草露花木尽皆冰封。
她的脸上遮掩着一层薄纱,只得见一双玄寒冰冷的双眼与一对峭立寒梢的柳月眉。
临近天桑城时,一道墨衫飘飘的倩影阻拦在了女子的前行之路上,一道被阻拦的还有那冰封的幽寂与寒凉。
墨梅道:“你来了。”
女子道:“你知道我要来,所以专程在等我?”
墨梅道:“我并未等你,是你自己说荒殿的人潇洒不羁,会在外面等我。”
女子道:“如此说来,我这动者反倒是成了等待之人,你也承认自己荒殿之人的身份?”
墨梅道:“动与静,只在一念之间。至于我是否是荒殿之人,与你而言,又有何关系?”
女子道:“在这里动手?”
墨梅微微一笑,举目朝着九重天外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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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剑本无名,梅竹听风【第一更】
晓星已沉,九野天外天。
俯瞰而视,可观千岩竞秀,可见万壑争流,草木朦胧其上,若一副云蒸霞蔚之景。
云海之上,墨梅与白衣女子迎空而立,任凭身下霞雾滚涌,两人自若不动。
墨梅的手中,有一长剑横斜,剑身通体墨色,无刃无锋,平平若尺。
女子的手中,同样持有一剑,剑身霜卷雪涌,幽寒掩覆,锋啸凌锐。
墨梅道:“这一战,你若败,可能履行一诺?”
女子道:“我本是一个将承诺看得可有可无的人,不过今日,我答应你。我若败在你剑下,我不再追杀于他。”
墨梅点了点头,无锋长剑微一抖动,剑身顿起墨色袅绕。
女子道:“我答应了你之要求,你难道不该给我以回应吗?”
在女子想来,她既然有所承诺,那墨梅也该以承诺相还,可观墨梅之举止,哪有丝毫应言之状?
墨梅笑了笑道:“我不需要承诺,因为这一战,我不会输!”
言落,墨梅身已消匿,霎时间,长空万里,风云突变。
这一刻,霓雾飞霞不再,倾天墨色御风而动,既掩磅礴又盖浩荡,行出一片墨海云天。
见此一幕,女子颦眉蹙頞,掩手一挥,剑光成河,只见得汪洋剑气,凌厉回旋,迸发而起。
刹那间,银光飞渡,墨色天旋,天桑城的天顶深处,突起裂缺霹雳——“轰轰...”
女子的剑,凌厉异常,剑势大起大落,欺霜的剑气婉转而又雄奇,直裂开一道又一道墨彩。
让女子诧惊的是,那被她分裂的墨彩,并未碎灭成虚,反是愈演愈烈,若有掩苍覆穹之势。
此刻,墨梅的人与剑皆已不见,唯剩漫天墨色倾覆九野长天。
女子两眉凝皱,只觉己身好似身陷于一副墨色画图中,此时,她是画中人,她手中的剑也是画中剑。
墨彩不急不缓地衍动着,势若要将画图中的银白泼染成一色。
女子冷厉一喝:“你以为你剑下的画,就能禁锢了我吗?”
言落,影动,剑出。
长剑幽寒,掠影呼啸,剑气银风,撩舞苍穹,只若寒色满天影飞溅。
受此剑袭,那缭绕在女子周身的墨色,顷作冰封,一道道晶莹的冰柱连绵成片,遍布苍旻。
女子虽然感知不到墨梅的气息,但她却知道,只要冰封了那漫天墨色,这一战她也就胜了。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那些悬空的冰柱并未持续太久,继而便在阵阵清脆声下迸裂开来。
一时间,墨色再起,飘若鸿影随风舞,矫似游龙腾雲霄。
女子眉凝成峰,心底深处,无奈与无助交相而起。
于此之际,倾天墨色突然开始席卷飞掠,于穹顶之上敛聚出一把墨色长剑。
墨梅的身影倏地显露在长剑身旁,她轻手一挥,长剑竖飞而动,直取女子而去。
剑落,醉雨惊云,傲啸天寒,剑无锋,气满荡,给人以无可阻挡。
女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只觉自身好似定格在了这一幅墨色画卷中,想动却动不了。
她的神情尽被惊悚覆盖,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眼看着无锋的墨色长剑就要临至女子身前,剑身却愈发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散无影。
剑影散,墨色消,长空顿显清明,云蒸霞蔚依旧。
墨梅一脸淡笑地看着女子,言道:“你将承诺看的可有可无,但今日的承诺,你要铭记在心!”
说着,墨梅便欲离去。
女子呆怔着,手中长剑却作敛手而归,早在虚空战场她便认定了墨梅的强,可直到现在她才明悟过来,她还是对墨梅的强予以了错误的预估。
她盯着已经转身墨梅,愣愣道:“能否告诉我你手中的剑是什么剑?”
墨梅稍有一顿,身影却作虚幻不见,长空之上,唯独剩下一道杳冥清音:“无名!”
女子痴痴而立,她不知道墨梅口中的“无名”指的是剑为无名之剑,还是剑名本就无名?
墨梅走后不久,女子的身影也渐趋虚幻迷离,直至消散无踪。
苍穹深处的异变,倏地而来,倏地而去。
不多时,九霄天外,恢复如常,素净的天幕中,朵云淡淡,叶叶白帆。
早在墨梅与女子交手之前,天翊便带着武忘等人西行而去。
此去西门之地,路遥途远,跋千山涉万水亦不足道。
风语客栈,君竹独坐别院中,他饮相思酒,品着离别味。
不远处,慕青青、幻羽、萧落、卜瑶四人神色低沉,伫而远望,哪里还见得天翊等人半分身影?
有那每一刻,君竹提悬在手的酒坛突然凝空不动,他神情滞愣,人已石化。
再一观,别院内的石桌旁,君竹的身影已不在,只剩一坛烈酒静伫于桌面上。
风过,浮掠了缥缈云烟,深锁了素净天幕。
君竹随风而立,一袭青衣飘舞着的他的一脉相思,沉醉了云色阑珊。
不远处,丛云如花簇,墨梅背对君竹而立,一袭墨色衣袖在风来尘往里飘舞。
君竹的心绪紊乱不已,他失神般凝望,久久言道不出一个字来。
墨梅道:“你找了我很久,现在见到我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吗?”
君竹抿了抿醉,终究是欲言又止。
他不知该说什么,就如他不知道情何所起,也不知情何所灭,他能做的,只是一往而深,又或者一世流离。
墨梅道:“你之前在万梅峰上的勇气去哪了?你不是要擒我吗?”
君竹脸色一沉,掩手间,三尺青竹轮转而出。
至始至终,他一语不发,影若长虹贯空,直取墨梅。
墨梅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她既然现身,便也没想着要离开,她只是还没想好,到底在何时转身以对。
青光浮影下,人停竹顿。
君竹收回青竹,深情凝望着近在眼前的墨梅,言道:“阿梅,我找你,即便沧海觅尽,即便万世飘零,也不弃!”
墨梅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没有回应,人无声,泪无声,耳畔只余风吟无边。
......
待君竹回返风语客栈时,他的身旁多了一名女子,一名墨衫飘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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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行百里路,得十万金【第二更】
天桑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步以蹒跚,他面带微笑,若和煦的日光。
老者顿足,目以所向,有一客栈,名为风语。
他眉舒眼笑,言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尘埃。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语罢,老者的身影虚散不见,那从他身旁来往而过的路人,对此竟若无睹模样,他们是过客,纷纷如流云的过客。
天翊一行人迳取以西,只道路途漫漫,按照无忆所说,他们本可借取他法,快递抵达西门之地。
只是这里的他法,需以风澜学院为中转之地,重开虚空通道,移影换空。
天翊自然不会做那“自投罗网”之事,他若是所料无差,此刻四方阁的人,恐怕正满天下在寻找他们。
就如天翊所想,此刻的虚空战场,时不时便可见掠空而过的身影,他们四下探查,唯差掘地三尺,但却徒劳无获。
青龙城,东方阁,苍木云楼之巅,一名老者着一身青衣长袍凭栏而望,长袍之上,印画一腾飞青龙。
老者目以深邃,眸若星辰,澄之不清,搅之不浊,仿若潜藏无尽变化。
他白发苍苍,却给人以精力勃发,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近不可取,远不可舍。
有那么一刻,老者微一抬手,他的身后顿现出一道人影,来人紧装束衣,身挂一袭青色披风,脸掩青面罩,只剩一双冰冷的双眸烁着寒冽目光。
老者道:“龙一,经天桑向西而去,将无忆安稳带回东方阁。”
那全身包裹在青衣之中的人,自是老者口中的龙一,南宫阁有烈火十八将,东方阁有青龙十八卫,龙一便是青龙卫当首之人。
闻听老者吩咐,龙一干脆利落地应是一声,身影隐没不见。
老者道:“世人只道东方三宝以桃木玺为尊,却不晓三宝中,实则是佛皇棍位列至尊。怎奈何棍选有缘人,有缘人却作外姓之人。”
言语至此,老者闭眼长叹,叹息桑田与沧海,叹息无奈与彷徨,仿佛曾经所有的期盼都赴一趟大江东去的流水,于唏嘘中永寂。
距离天翊等人离开天桑城已过三日,也在这时,有一则消息传入风澜学院——不忘已离开风澜学院,经天桑城向西而去。
这一则消息言简意赅,但却在风澜学院掀起“满院风雨”,东方文宇连连带着苍龙七宿折返东方阁,南宫众人纷纷降临天桑城,北冥之众自也不甘落于人后,在水星魂的带领下,循迹追踪而去。
此时,天桑城外,有一白衣飘飘的女子向西而去,她不作别人,正是之前败在墨梅剑下的那女子。
女子泛冷一笑,自顾道:“我只答应不追杀不忘,但却没答应为他的行踪保密,我九幽教得不到的东西,玄冥谷的人自也别想得到。”
言落,她脸上的笑意更胜,却也更冷。
同时,天桑城内一处僻静别院中,一名男子身坐于厅内主位上,他全身都被幽雾包裹,只余一张妖媚而又冷峻的面容。
男子眉宇成疑,似一副深思模样,厅内恭身而立着数道身影,皆不见五官面容,鬼魅森森,阴气缭绕。
有影道:“大人,若之前那女子所说属实,我们岂不是可以为谷内立一大功?”
男子冷哼一声:“大功?”他笑了笑,继而吩咐道:“立马派人去核查,若属实,再动手不迟。”
那几道黑影应诺一声后,便作缥缈无形。
眨眼间,大厅内便只剩下男子一人,他嘴角轻掀,自顾道:“九幽教的幽帝还真看得起我,连她都对付不了的人,我去岂不是送死?不过她对付不了,不代表我玄冥谷对付不了,看来我得抽时间回谷内一趟了。”
......
日走云迁,短短三日,天翊一行人便已出了天桑城地界,进入清枫城的地域范围内。
清枫城的四周,水环山绕,青峰苍翠,碧绿葱茏。
路以青木舟摇,可见茶烟袅袅,可观灯焰遑遑,天涯水湄,**朝歌。
天翊等人并未以飞代步,他们慢慢而行,行走在山水灵动水雾缥缈中。
武忘打趣道:“老大,按照我们现在这速度,等到了西门之地,怕是容颜已老两鬓已白。”
天翊笑而不语,他知道武忘与无忆都急切地想要见到绝尘,只是路,得一步一步走。
无忆道:“死胖子,你要是自持速度快,你一口气飞到西门之地去啊!老大这是让我们适当的放松一下。”
武忘道:“小白脸,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无忆正欲反驳,一旁的天翊突然开口道:“前面就是清枫城城池所在,我们在此休息一夜,明日让你们飞个够,可好?”
史大彪轻咳两声,脸上堆砌着愤懑,一行人中,就他实力最低,连化灵境都不到,如何破空飞行?
前几日若不是有天翊把持他飞行,他怕是还漫步在天桑城的地界内。
小笨与小貂一脸疑惑地看着史大彪,一熊一貂清楚地记得,当日在风澜城内,擎苍来势汹汹,声严厉色,而后却在面对史大彪时仓皇而逃。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水星魂身上,当时小笨已经去了虚空战场,但小貂却在场,史大彪提笔点指在水星魂额前,后者对此却作无动于衷,之后史大彪“扬长而去”,留下一干强者瞠目结舌。
仅此两事,便让小貂怀疑,史大彪难道真的只是一个聚气境修士吗?
南宫盈盈道:“大彪兄,你放心吧,有不忘老大罩着你,管教你飞得比风还快!”
千叶打趣道:“大彪兄,你与风澜群豪对赌赢来的诸多器物中,难道就没有一件辅助飞行的器物吗?”
史大彪干脆而有力道:“没有!”
伴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周遭顿起啧音连绵,他们隐隐有些明白,为何史大彪那般富有。
南宫盈盈两腮一鼓,威胁道:“大彪院长,你看前面围着不少修士,你说他们若是知道一个聚气境小修士身怀巨富,他们会作何以对?”
史大彪的脸色顿变得铁青起来,浑身上下都觉不自在,心道:“这小姑奶奶真是个难缠的主儿啊!”
见得史大彪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千钰等人自是少不了一番侃笑。
紧随着,天翊等人朝着人群汇聚处走去。
那里,是清枫城的城门外,上百人簇拥在高大城墙下眺眼以望,议论纷纷:
“好家伙,十万金啊!”
“只是一次随行历练,就给这般高报酬,这其中定有猫腻。”
“有什么猫腻?我看挺正常的,凝丹境以上的炼气士难道不值这个价吗?”
“只可惜我还差一点才能化灵成丹,十万金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了。”
“……”
听得议论阵阵,天翊等人凝眸而望,但见那高大的城墙上,悬一榜文:
“清枫城城主府招募凝丹境以上炼气士,随西行百里,十万金。”
见得榜文,史大彪的眼中顿作精芒浮掠,两目直勾勾地停悬在“十万金”三个大字上。
史大彪暗暗盘算,他们此行也向西,百里之地只作一天脚程不到,他们一行人中,除他以外,其余人皆有着凝丹以上实力。
稍一换算,史大彪眼中的精芒再作大盛之势,他左顾右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天翊等人。
南宫盈盈道:“大彪院长,你不会把注意打到我们身上了吧?”
史大彪笑道:“行百里路,得十万金。顺道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武忘道:“大彪院长,你不会真以为天下有这等好事吧?”
无忆道:“此事模棱而又两可,事中定有蹊跷,那百里之路,怕是不好走。”
幻茵道:“大彪院长,我看你是财迷心窍。”
阿布道:“他不是财迷心窍,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听得众人一阵质疑讨伐声,史大彪面色不改,一脸堆笑的朝着天翊望去。
他不需要煞费功夫地去说服所有人,因为他知道,只要天翊点头,此事便就成了。
这一刻,千钰等人尽皆注视着天翊,眼中含带之意,大有让天翊无情将史大彪拒绝。
天翊还不作开口,史大彪已然苦情道:“不忘啊!大彪自从答应随你涉足天下,一直劳心劳力,莫敢有欺……”
史大彪本有滔滔之言,此刻却被天翊的一个手势打断。
天翊道:“走!去清枫城城主府。”
史大彪笑了,笑得志得意满,千钰等人则尽皆错愕,他们可不相信天翊看不出那榜文另有玄机。
于此之际,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人,这人生得尖耳猴腮,自告奋勇道:“诸位大人,小的瘦猴儿,共事于清枫城城主府,想来大人们应该要去城主府吧?”
言罢,那名叫瘦猴儿的男子已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天翊绕有意味地看了看瘦猴儿,初来风澜之际,那四个突眼大汉便是这般称呼于他。
他也未作多想,顺着瘦猴儿手指所向,率先提步而去。
武忘等人鄙夷地瞅了史大彪一眼,继而紧随天翊身后。
殊不知刚走没两步,便听得史大彪问那瘦猴儿:“你这带路小厮,不会收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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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山为龙脊,凶兽盘踞【第一更】
在瘦猴儿的带领下,众人方才知晓,清枫城的城主府并未设在城池内。
一行人自东门而入,由西门而出,但见:
层峦叠嶂,奔腾飞动,近者数十里,远者数百里,争奇竞秀。
群山连亘中,有一山奇特孑立,出没在云遮雾绕内,红透于翠涛峭拔外。
此时,日暮烟起,枫林萧萧,经霜红叶,片片摇曳,落缀径道。
天翊等人踏叶而过,经弯漫径道,取山峦之巅。
史大彪兴感以叹:“枫醉未到清醒时,疏萤天光枫树长。”
武忘等人摇头苦笑,他们不知道,到底是枫醉未醒,还是“彪”醉未醒?
瘦猴儿道:“诸位大人,此山名为青枫山,清枫城城主府就在山巅之上。青枫山的枫树,自嫩叶滋生,到片落遮掌,皆为红色。”
千叶一诧:“哦?既是如此,为何不叫红枫山而叫青枫山?”
在她想来,此山红叶漫漫,用以红枫为名,岂不更为贴切?
瘦猴儿尴尬一笑,言道:“这位大人,恕小的愚昧无知,难以为大人答疑。”
这时,史大彪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行走在前的天翊,声以高亢:“青枫是枫,红枫也是枫。就如一叶是叶,千叶也是叶。”
天翊没有转身,脚下的步伐依旧从容自若,淡然道:“醉一曲逍遥,吟一阕烟雨。于大彪兄而言,逍遥过后是烟雨,烟雨过后亦是逍遥。”
史大彪兀地一顿,继而悠悠一笑,笑中深隐着一抹不甘。
听得两人这艰深晦涩的对话,武忘等人只道云不所知,沉思于心,却又满面茫然失措。
不知不觉,路已尽,城府现,但见:
青枫山巅,若被鬼斧削平,阁楼高下,轩窗掩映,有幽房曲室,有玉栏朱榍,红枫千株,回环四合,耀烁耳目。
府邸门前,雕栏玉阶,描金的四方扁额,上题“清枫”二字。
瘦猴儿热情地招呼着天翊等人上前,看守府邸的护卫在见得瘦猴儿后,竟是连盘问之言都省却,继而便让一行人“长驱直入”。
天翊等人绕过花木繁茂,行过亭榭廊道,在瘦猴儿的引领下进入府内的一处大殿。
此时,大殿内,或坐或立着上百炼气士,他们议论纷纷,音以绕梁,若有不休。
见得人来,诸多炼气士淡漠一瞥,继而回归各自话题。
瘦猴儿道:“诸位大人还请自便,等下城主会亲自相迎,小的这就退下了。”
说着,瘦猴儿告退而去。
天翊等人就近落座,静候着清枫城城主出现,史大彪状作沉思,“贼眉鼠眼”之态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不消多时,自大殿后厅走出一行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头暗红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秀气的叶眉之有着一对深紫色的瑰丽眼眸。
男子乃是清枫城城主,名青枫,出窍实力。
见得大殿内众聚而至,青枫眼角微挑,他抿了抿嘴,似笑非笑。
有那么一刻,青枫扫视的目光突地一凝,停留之处,恰是天翊等人所在。
聚集在大殿之人,大多为凝丹修士,婴成者百之一二。
以青枫眼力,自然瞧得出天翊一行人不凡,一脸的似笑非笑顿变得眉开眼笑,他径直到天翊等人身旁,颔首示意。
见此一幕,殿内众人不由平添而来许多瞩目,能让清枫城城主特意对待之人,自不会简单。
青枫道:“诸位同道,鄙人青枫,添居清枫城城主一职。大家都是应榜文之召而来,想来也知那百里之路十万之金之事。”
青枫一顿,只见众人谛听不语,心思百量。
武忘道:“青枫城主,开门见山地说吧!这百里之路怎么个走法?十万之金又作何取?”
众人直直点头,他们都是城府深阻之辈,又岂会以爱憎见于容色?自然预料得到那百里之路恐是“崎岖不平”。
青枫微微一笑,言道:“距清枫城向西百里,有一名为龙脊的山峰,峰以险峻,青枫想邀诸位通道于那奇崛之地,共观碧蚰堆云。”
他之话语含糊其辞,但于众人而言,却不难判断,百里之路十万之金应是缘由那龙脊山。
无忆道:“青枫城主,你既然召大家而来,何不坦诚相待?直接说那龙脊山内潜藏着什么吧?”
青枫笑意不减,却不着急开口,两手拍击——“啪!啪!”
闻声,自大殿的后厅中行出一道道千娇百媚的身影来,这些侍女的手中,皆端一玉盘,盘中齐整地堆放着一个个储物袋。
侍女们款步姗姗地绕大殿而行,接着将玉盘中的储物袋分发给诸多修士。
见此一幕,史大彪的眼中直起精芒浮掠,连连起身帮助天翊等人接纳呈递而来的储物袋,那般模样,哪有半分受之有愧?
众多修士收下储物袋后,并未忙着查探,他们也不愚钝,自然知晓储物袋内盛装着十万之金,倒是史大彪声以细碎,喃喃中似若在点数着什么。
青枫在见得众人收受下报酬后,满意一笑,正欲开口之际,突有疑声传来:“青枫城主,你是不是少给了我们两个储物袋?”
史大彪一脸纳疑地摊开两手,可见左四右五合计九个储物袋落于掌中,他的实力虽未达凝丹境,却依旧被赠与了一个储物袋,之所以如此,自是青枫特意所为。
青枫也不诧异,言道:“这位仁兄莫不是嫌十万金太少?”
史大彪道:“十万金的确是少了点,不过我说的储物袋的个数。”
青枫一顿,不明彪意,天翊一行九人,九个储物袋只当恰当好处,何来少之一说?他看天翊一行人实力不凡,还特意卖了个人情,赠与史大彪一个储物袋,却不料后者得了便宜还卖乖,反倒是质疑起他。
许是见得青枫不通窍,史大彪连道:“青枫城主,我这两小兽儿,可不比凝丹修士弱多少,你可不能有偏见之心啊!”
说着,史大彪侧目看了看小笨与小貂。
青枫轻“咦”一声,顿时明悟过来,示意下,连有一名女侍为史大彪奉上两个储物袋,史大彪心花怒放地将之收下,对于千钰等人鄙夷而来的目光,却作置若罔闻。
待得这一小插曲后,青枫言道:“诸位同道,青枫自接任城主一职以来,辖内一直风调雨顺,无水旱之弊,无饥馑之灾,只道一片升平。然则数日之前,龙脊峰内突生变故,有一凶兽蛰伏而出,危欺四邻,残杀我清枫城城众无数。”
说到这里,青枫的神色顿变得苦郁起来,似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继续道:“青枫不济,不是那凶兽之敌,故此特邀诸位同道随我斩杀那为害之兽,还我清枫城一个太平。”
听得青枫解释,众人皆作凝眉沉思模样,青枫既能坐得上城主之位,人脉与实力两不相弱,何故煞费心神地邀请他们?况且连青枫都不敌的凶兽,岂是他们所能应对?
青枫自然看得出众人心有所疑,连道:“诸位同道,适才的十万金只作随行之酬,你们若肯出手助我,青枫另有重谢!”
闻言,一个个修士眉传目视,迟疑游离在他们的神情中,久不可断。
青枫眉宇一沉,再道:“不知各位可曾听闻化血阵?”
“化血阵”三字一出口,殿内众人无不变貌失色,他们都是东方之地的修士,对于阵法多少有些耳闻,又岂会不知凶名赫赫的“化血阵”?
此阵乃是六星阵阶,阵成之际,雷电咆哮,阴风怒号,冥杳动荡,困锁阵内的生灵,皆以化血而终,实乃一名副其实的“凶阵”。
青枫既是道出“化血阵”来,定是抱着以此阵来对付那凶兽之意。
有人道:“青枫城主,如此说来,我等只需把持化血阵,并不需要同那凶兽直接兵刃相见?”
青枫点了点头,化血阵的布置,需要不少人手,这也是他不惜耗费重金聘邀大量凝丹境以上的修士的原因之一。
伴随着这一问语落定,大殿顿陷沉寂,思量半响,一个个修士终是拿定了注意:
“青枫城主体恤城民,我若相拒其仁义之举,于心难安。”
“那凶兽扰我清枫城安定,该杀!”
“化血阵虽有凶阵之名,但用来对付那凶兽却也不为有过,这一份力,我出了!”
“......”
一时间,诸多修士连连附和,纷表除凶之决心,若不知事中蹊跷,只道他们个个都是大义凛然之辈。
这些修士也不呆愚,他们都知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却还词严理正以应,一来是为青枫许诺的重酬,二来有“化血阵”除凶,他们却也不用太过担心己身安危。
如此好事,他们又岂会拒绝?至于他们口口声声的仁义,不过堂皇之言罢了。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天翊问道:“青枫城主,不知盘踞在龙脊峰的是何凶兽?”
青枫神秘地笑了笑道:“等了龙脊峰,小友一观,便知分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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