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玄冥双刹,镜水有猴【第一更】
伴随着女子的出现,屋内骤起一片清冷的绝然,那清冷仿若能浸透人的心骨,淡漠而又无情。
女子道:“玄冥谷的动作倒也不慢,冥主竟舍得让冥刹你出谷,只是不知玄冥双刹的玄刹可曾到来?”
男子道:“九幽教的幽帝都能来,我玄冥双刹为何不能来?”
女子道:“这么说,玄刹也来了?”
男子只笑着,却不回应。
女子道:“此事我老早就已知晓,只是并未如你所愿,我一点也不气郁,更不会吐血。”
她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身影却已渐趋虚迷,不多时,人已从这阴幽深处幻离而去,幽锁芳菲,流澈云烟。
冥刹眉宇成皱,女子没作气郁,反倒是他有些心郁气结起来,言道:“玄刹,看来下面承禀而来的消息也有欺瞒之处。”
语出,冥刹的身旁,突起一阵空间波动,一名无眉的孩童自涟漪中显现而出。
孩童不作他别,正是玄冥双刹之一的玄刹,别看其一副小孩模样,其心却有山川之险,其胸却有城府之深,一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玄刹道:“欺上罔下之事,只道平平。我们于冥主,何尝不作欺,冥主于我们,又何尝不作瞒?”
他的声音高亢而又尖细,且还透着一抹颤人心魄的阴寒。
冥刹点点头道:“九幽教的人向来自大,这里可不是九幽涧,她若不识好歹...”
他顿住了言语,俊秀的面容之上浮掠着狠厉。
玄刹道:“冥刹,不忘的身上恐怕不止有五行封天印,若不然,也不会引得东方阁于北冥阁那般郑重以对。”
冥刹道:“所以我们并不着急动手,鹬蚌相争,得利的是渔翁。”
玄刹道:“看来我得找个时机去会一会那不忘,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竟惹得如此大风大浪。”
冥刹道:“玄刹,那不忘的身边有荒殿之人守护,你也知道,从那疯殿里走出来的人,都是疯子。”
玄刹道:“荒殿的人,我只认识曲离殇,他那一曲离殇,确实不凡,我虽不及,但他却也休想奈何得了我。”
语毕,他的身影归入轻波涟漪中,三两息后,人已做无影无踪。
冥刹笑了笑,适才的气郁已作烟消云散,喃道:“这一张如织的密网,到底谁才是最后的收网之人?”
笑着笑着,他的身影也从阴暗中消隐不存。
于此之际,天翊等人已经继续起程,雨木之域很大,他们若是以脚力横穿,少说也得数月之时方可踏出。
山以苍翠,木以葱茏,云以悠闲,风以和容。
一行人穿梭于青翠苍茫的山林中,见得诸多异灵,眼界大开。
有胁下生有四翼的鸣蛇,有鹏展如彩云的须蝶,有大如车轮的山蛛,有眼生于翅下的羽鸟......
对于这些见闻的异灵,众人兴致沓来,特别是在听得闫帅那一番鼓吹夸嘘的释言后,他们的兴致更作勃然。
此时,一行人抵至一处河分两界之地,河宽且水深,水深偏又清澈见底。
这一河蜿蜒若线,遥遥而不知所向,分化出两界来。
天翊等人所在的这一边,茂林修木,群山逶迤,而在河的那一边,却作平林漠漠,风烟如织,一片碧色苍静延绵。
见得这一河流,千钰等人纷纷靠上前去,之前他们也曾途遇长河,在那河水中,他们可是见得了长着青黄毛发形如小牛的牛鱼。
他们想要率先看看,这一宽河之中,又有何种灵兽栖息其中?
然而还不待众人快步至河边,闫帅的轻淡之言已是传来:“此河乃是镜水猴的领域,你们若是贸然上前,可要小心葬身于猴腹之中。”
闻言,千钰等人突地一诧,脚下步伐也有了短暂的滞顿,他们虽然对闫帅抱有不少成见,可后者对雨木之域的了解,绝非他们所能相比。
稍顿片刻,一行人来到了河边,心下已是有了警惕。
放眼而望,但见水皆缥碧,影映带绿,千丈见底,但却无一物一灵游弋其中。
众目成疑地望着随后靠上前来的闫帅,闫帅却闲悠地笑着,似乎并无什么解释好说。
他朝着天翊与史大彪望去,眼中含带一抹意味难明的神色。
史大彪道:“水若镜,映照在世人眼目的,不过虚幻。”
天翊笑了笑,转而同众人一道朝着河中凝视去。
就在众人瞩目而视之际,那清澈的河水中,突地溅起一片水花,继而便见得一道水鞭迅捷地朝着千钰激射去。
见状之下,千钰眉有微蹙,随手一挥,雪虹长剑倏出一道寒光飞电,那“哗哗”而来水鞭,受其一剑之力竟是未作断水之状,反是在撇力下,重新掉入长河中。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只见得水花如浪,溅起漫天晶莹光珠。
不消片刻,河中归于平静,再不得见丝毫异动。
千钰横斜着雪虹长剑,两目明视,却无法在长河中捉摸到丝毫动影。
无忆等人若有些惊骇,以他们的实力,竟是没能看出适才“兴风作浪”之物作何之别。
武忘道:“好快的身法,好强的隐匿之能。”
无忆道:“我只想看看,那栖隐的镜水猴到底是何人模鬼样?”
言罢,武忘与无忆相视一眼,下一刹,两人同时腾跃当空,一刀一棍,劈阖而落,直使得长河激荡,水断横流。
天翊与史大彪不言不语,静伫以望,千钰等人则顾盼连连,好似在那翻卷的水花中找寻着什么。
闫帅微不可察的瞅了千钰一眼,此刻后者的腰间,吊坠着一个储物袋,而储物袋内,置放着一条璀璨的项链,名七星。
伴随着无忆与武忘的出手,长河被动地咆哮了起来,搅风动雨之下,一道又一道水影纷纷朝着两人扑去。
感受到元力气息的波动,无忆与武忘分展而动。
无忆一棍点入水花之内,继而猛一拨挑,只见得一道水影连连滚落到岸。
武忘长刀如虹,赤贯水帘,一记横劈刀势,只若抽刀断水而过,刀落,散了水花,断了水影,前后两半影身跌落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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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第二更】
见此一幕,众人纷纷侧目,只见落地的水影剥离水花后,显露出了镜水猴的本体来。
镜水猴,半人半猴模样,三手两足,在其尾间还长有一手。
它们极善隐匿,栖息于清水澈流中,常以尾间的那一手摄取河边之灵,尤喜食灵物的眼珠。
此时,那被无忆与武忘挑上岸来的两只镜水猴,其中一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它惊惧地股盼着,当见得不远处那已身首异处的同伴时,其惊惧变得更为透彻。
无忆道:“死胖子,只是让你找出镜水猴来,你怎么又徒添杀孽?”
武忘道:“我的烈焰长刀,是一把慈悲之刀,也是一把无情之刀。”
闻言,无忆只道哭笑不得,连带着哭笑不得还有不远处的史大彪,武忘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是饶有深意地朝着他看了看。
天翊神色若常,他的心,不作慈悲,亦不作歹毒,但他却很清楚,风澜大陆的生存法则很简单,简单到没有手段之差,只有生死之别。
就在众人惊诧出奇之际,那惊惧的镜水猴,竟是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给人以凄惨悲凉之触,使人顿生出怜悯之心。
千钰看了看天翊,见得后者点了点头,她才对着那一只镜水猴挥了挥手,似欲放任其离。
见状,那一只镜水猴渐敛了哭声,扫目而视,但见众人并无异动后,它之身影如迅雷奔掠,须臾之间,只听得河中传来一道“噗通”之声,再一观,哪里还得见半分镜水猴影?
闫帅道:“我若是你们,就不会放那一只镜水猴离去。”
说话之际,闫帅的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方退去,他的嘴角带着微笑,笑得意蕴连绵。
就在众人莫名之际,那横摆在前的长河突地的掀起惊涛骇浪来,只道河水无涯,骇浪吹花,一道巨大的身影御踏波涛而来。
“呜嗷!”
一声愤憎的怒吼,直震得云消雾散,直使得平林风卷,直荡得山河摇摆。
那是一只巨化的镜水猴,身有百尺之高,腰有半百之阔,一双猴眼,腥红带厉。
天翊瞅了瞅这突然现身的巨大镜水猴,而后对着无忆与武忘道:“此事既是因你二人而起,那便该以你二人为终。”
说着,天翊也朝着后方退去,那巨大镜水猴实力不凡,相当于炼气士的三劫境程度,交给无忆与武忘来试炼,只道恰到好处。
千钰等人稍有迟疑,而后也纷纷退居到后,众人都很清楚,天翊如此安排,自是为了无忆与武忘好。
那巨猴见得这一幕后,心中愤怒再度飙升,它主宰这一水域数十载时光,何曾见得有人这般看低于它?且这些人还对它的子民肆意屠戮,这是对它的挑衅,也是对整个镜水猴一族的侮辱。
“嗷嗷!”
愤怒声咆哮四起,掀起滔天风浪,它怒目而视着无忆与武忘,眼中的狠绝何止阴厉?
武忘与无忆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眼中的冷然。
无忆道:“死胖子,你的刀,不是一把无情之刀吗?有本事去把这大家伙大卸八块啊!”
他这话,似有风凉之意,若是换做他人与武忘言道此语,后者当以罔闻而待之。
但此言从无忆的口中说出,意蕴顿变,武忘可以不在乎他人的言语,但他绝不会置无忆之语以罔闻。
武忘瞟了无忆一眼,言道:“小白脸,在我没有将它大卸八块之前,你可不要出手。”
语落,武忘的身子已是凌空而起,烈焰长刀倏出若风,风助火势,一道傲啸而又凌厉的刀河横贯长空,直取那巨大镜水猴。
巨猴见状,厉啸一声,摆尾而动,那生于尾下的一手顿以抓取之势迎上武忘劈斩而来的烈焰长刀。
“轰!”
“砰!”
只听得连串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只见得宽河之上浪遏长空。
武忘的刀势在那巨猴的抓取之下,寸寸碎灭,激涌翻卷的水浪更是浇灭了熊熊烈焰。
这一刻,武忘刀抵在那巨型猴掌的掌心处,他紧皱着眉头,神色略有凝沉。
巨猴见状,二话不说,抵御武忘刀势的一手猛地聚敛收合呈握拳之姿,与此同时,余下两手也一左一右地挥舞而来,直将武忘的退路封锁住。
霎时间,劲风横掠,疾雨穿空,武忘只觉得自身正飞速陷入一片阴影包裹中。
巨猴出手很快,快到三手一瞬齐至。
只听得其手间传出一阵“咯咯”之音,似错指声,又若骨裂声。
千钰等人骇然相望,这一刻,他们的眼幕中没有武忘的身影,只有那庞然巨猴紧紧攥拳猛捏的狠状。
天翊神色不改,武忘的实力他很清楚,虽说可能敌不上这巨型镜水猴,但也绝不会惨败的如此彻底。
闫帅的手中,提悬着一坛烈酒,此酒乃是史大彪相赠于他,他喝着倒也顺口,索性便从史大彪那里多讨要了好些坛。
让人意外的是,史大彪对酒的掌控,远不如他对钱财的看重,赠酒时的那一份豪爽,可不多见。
此时,闫帅与史大彪也作风轻云淡,前者的风轻,是因为他看出了什么,后者云淡,是因为他眼界俱空。
靠近宽河的岸沿边,无忆眉头微皱,但他的双拳却已紧攥地“咯咯”作响,他明知武忘不可能这般轻易就被巨猴制住,但他却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有那么一刻,巨猴攥拳猛捏的一手突地一滞,那一双凶瞳内除却狠厉之外,此时竟是多出了一抹浓烈的骇然。
下一刻,只听得一道刺裂之声自巨猴的手中荡漾开来——“呲!砰!”
破裂声下,一人一刀迎着血雾冲霄而起,巨猴的猴掌之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穿孔触目惊心。
“呜呜!嗷!”
狂啸的愤怒中,参杂着撕心裂肺之痛,巨猴扬天而视,三手夺空而起,以合围之势速朝着武忘抓取去。
见此一幕,武忘面色一沉,他虽是破了巨猴的捏掌之封,但那也却耗费掉了他不少的元力。
对于这巨型镜水猴而言,它只是受了点外伤,其体内的元力,可没多大损耗,此时挥执出击,只作有用不完力量。
感受到巨猴三手拍击而来的狂暴之力,武忘神情一沉,一抹决意自他的眼中一闪而逝。
他长刀一斜,原本注于刀身的火元之力顿作水火交融之势,他是兼修之体,体内拥有水火双元,虚空战场一行,天翊曾助其水元大成,继而两元互补,皆达出窍之境。
自那以后,武忘从不轻易展露自己兼修的水元之力,也只在那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与轩炎一战时,利用过兼修之力将其挫败。
而今,武忘在面对这巨型镜水猴时,准备第二次施展兼修之力。
武忘的决意显得有些仓促,毕竟他与巨猴交手尚不及多,这般快地就将自己的底牌暴露,想来确有些欠妥。
当然,自另一层面来看,武忘的做法却也无可厚非。
他对巨猴的实力有着清晰地判断,知道若是纠缠下去,他只会渐趋下风,直至跌入那万丈深渊,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自身气力尚足,同巨猴来个一招胜负。
感受到烈焰长刀的气息突变后,天翊的眉头微地一皱,他微微侧身,正好看见闫帅那满目惊诧的表情。
他知道,闫帅发现了武忘身上的隐秘,这一路走来,还从未有什么事情让其如此愕然。
此时,长空之上,武忘聚力于刀,体内双元汹涌澎湃,浩浩荡荡灌入烈焰长刀中。
这一幕,看似缓慢,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武忘从聚力到出刀,也不过寥寥几息而已。
武忘持刀速降,横劈竖撩之下,直有三记刀锋倏出而落。
刀出,若星火贯落,似蛟龙腾空,刀势迅猛,自九天而来,破乾坤而出。
与此同时,那巨猴也作腾空而起,他之三手,分展掩合,力动重霄。
眨眼之间,刀光便与手影撞击在了一起。
“轰!轰!轰!”
“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炸裂轰鸣声响彻寰宇,直使得天颤地震,万物受惊。
强猛地撞击下,武忘闷声一哼,受反震之力的侵袭,他的身躯直直朝着天穹倒飞而去。
于此之际,那以徒手迎击武忘刀势的巨型镜水猴,也在这一击下,狂拽入水。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千丈水底,顿起飘摇之势,飞溅而起的水花直将天幕席卷。
千钰等人惊骇相望,武忘的那一刀,劲霸凌厉且又不失柔顺,只道刚中带柔,柔中带刚。
他们从未见过武忘施展出这般声威的一刀,所以他们惊骇且还带着浓疑。
天翊的眉头稍有皱起,他以为在武忘这一刀下,那巨型镜水猴别无他活,却不想事出意料,一人一猴竟是落得个皆败之果。
此时,岸沿边的无忆已不见了踪影,出现时,他已搀扶住了受伤的武忘。
武忘道:“小白脸,你忘了我如何与你说的了吗?你松开手,我还没死!也没有将它大卸八块。”
许是心有怒怨,他的话意充满了爆炸性的气息。
无忆顿了顿,言道:“死胖子,你若选择入地狱,我又何恋天堂?即便是九曲黄泉,我也陪你一起下。”
武忘愣住,好半响后,方才咧嘴一笑道:“小白脸,既是如此,那我们兄弟齐心,大卸八块了那巨猴?”
无忆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豪迈当语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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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杀人见血,救人救彻【第一更】
于此之际,河面之上突起一道惊天炸裂——“嘭!”
顷刻间,联翩而至的轰轰隆隆,只若千声鸣谷,万雷惊涧。
豪壮的气势下,只见得巨型镜水猴已从水下怒跃而起。
霎时间,阴风怒号,排空,银瓶乍破,水浆迸裂。
这一刻,激流湿行云,溅抹惊飞鸟,日星隐曜去,山岳潜形藏。
偌大的天幕,唯剩疾风撩荡,厉雨穿空。
波涛汹涌中,巨猴冲霄而起,三手攥握成拳,拳绕风雷,破空呼啸,直取武忘与无忆而去。
见此一幕,武忘同无忆互视一看,眼中并无丝毫退惧,两人只笑着,笑得豪气凛然,笑得义薄云天。
无忆掩手一挥,佛皇棍倏地横斜而出,武忘长刀一抖,烈焰刀锋炽动苍穹。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身而动,破空声下,有势超奔雷,有速愈飞电。
无忆的棍,棍点雷霆,人若上清佛皇,棍似青虹贯射。
武忘的刀,刀破霹雳,人如飞天焱神,刀若天来火芒。
一棍一刀,惊落九天风雷,须臾之间便与巨型镜水猴的三记雷拳撞击在一起。
“轰轰!”
“砰砰!”
一时间,轰鸣动苍宇,炸裂破琼霄,千山急雨落,刀棍去复还。
此时,雷电喧轰,天地翻覆,剧烈的动荡,上掣太极,下至冥幽。
汹涌澎湃的交击下,巨型镜水猴飞落而坠,猴身上下,伤裂密布,鲜血汩汩。
这一次,巨猴的身躯并未坠至河内,反是轰砸到了岸沿之上——“砰!”
一声惨厉的轰音彻响而起,声出,惊起碎石乱屑,待得尘飞土扬后,一长宽数百尺的大坑显现而出,渐存积水。
武忘与无忆受得力袭,身影也作飞退,凌空倒飞好半响,方才稳住身形。
两人涨红着脸,气血略显紊状,适才的对击,两人都作全力爆发,只是那巨猴的实力着实不赖,这样都未能陨亡。
天翊等人静伫在不远处,他们的头顶四方皆被笼罩在一虚幻的金鼎之下,借以抵御之前的狂荡元力。
这一金鼎,正是天翊得自于天空城城主云天之手的焚天鼎,鼎身有一道裂痕,用来卸力御身却也无碍。
此时,焚天鼎外的山石草木,羽化了苍翠葱茏,继而换披上了一件荒废的外衣,破败残断随处可见。
千钰等人满目骇然,他们舌桥不下地望着前方的那一巨坑。
坑洼中,有积水哗哗,有气息萎靡,巨型镜水猴躺卧其内,声息频危。
天翊的神色略有动容,巨型镜水猴的实力相当于三劫境修士,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在无忆与武忘的联手下幸免才对。
闫帅道:“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还挺厉害的嘛,连这变异的小猴子都败在了他们手中。”
千钰等人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那巨型镜水猴身有百尺之高,腰有半百尺阔,怎么看也不作“小”。
倒是小笨与大青愣了愣后,明白了闫帅的话意。
天翊轻一挥手,敛了焚天鼎的防护,继而随同众人一道朝着那大坑走去。
于此同时,无忆与武忘也落降到地。
见得两人后,天翊没有开口询问什么,他只是眼含关切地看着两人。
武忘道:“老大,我们没事,只是体内元力消耗地有些大罢了。”
无忆点头道:“老大,这镜水猴倒也厉害,我跟死胖子联手,它竟然都捱了过来。”
说着,众人侧目朝着坑内望去,这一看,那原本以巨姿倒卧其中的镜水猴,竟是匿了踪迹,唯余浊水泛动着层层波纹。
幻茵诧道:“那大家伙呢?怎么不见了?”
千钰说道:“它应该是镜水猴王,在水中的隐匿之能,理当了得。”
众人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在眼前的坑洼中来回辗动。
无忆道:“死胖子,这镜水猴王在你我的联手下,定已身负重伤。”
言罢,无忆一斜手中佛皇棍,身子便欲腾跃而起,他既是答应武忘要与之一道将那巨猴大卸八块,便不会食言。
然而让人意料的是,无忆的身子尚未腾空,武忘已是率先躲闪到其跟前。
武忘道:“小白脸,算了吧,它也修行不易。”
无忆愣住,连带着千钰等人也作不可思议状,以往的武忘,可不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人,可此时却展现出了独属于慈悲的怜悯。
无忆道:“死胖子,你...”
他没有将话说完,心绪有些紊乱,偏又落得了然于心,他知道武忘在说谎,后者根本就不关心巨型镜水猴的修行难易,更不受悲怜驱使。
许是看出了无忆的心思,武忘笑了笑,道:“小白脸,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能遂我之念,我又岂会不遂你之念?”
无忆沉寂了好半响,突地欣然而笑,他没再开口,有些情义根本不需成天挂在嘴边,蕴存于心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见此一幕,天翊欣慰地笑了笑,无忆与武忘同巨型镜水猴这一战的收获,似乎远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多得多。
史大彪顿了顿,疑道:“闫帅,你说那镜水猴乃是一变异的小猴子,不知它体内可有灵骨灵丹?”
闫帅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灵骨灵丹,若是得手,保准能贩卖出个天价来。”
史大彪一惊,脑海中唯独剩下“天价”两字反复彻响,他的眸光渐起异色。
任谁见得史大彪这般模样,都知其爱财之心勃发而起,此刻竟是将注意打到了那巨型镜水猴的身上。
无忆道:“大彪院长,你可别妄想让我们帮你。”
武忘道:“大彪院长,那巨猴虽是受了重伤,可底蕴还在,你若贸然动手,可要小心得不偿失啊。”
千叶道:“大彪兄见钱眼开,就是不知眼开后,是否看得破水中迷雾,寻得到虚幻真伪?”
让人无奈的是,对于众人之言,史大彪竟置之不理,他掩手一挥,一柄泛烁着雷光的锤器显露了出来。
此锤器,名为奔电,得自于南宫盈盈之手,巅峰灵宝。
见状之下,无忆等人的脸色皆显阴郁,倒是天翊笑得意蕴深藏,言道:“杀人见血,救人救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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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画人画虎,知人知面【第二更】
听得天翊之言,众人只道莫名,史大彪却于此时动了。
长锤盖落,驱雷饮风,有铮铮之声叠起,雷元之力交织如网,瞬间便将眼前的坑洼之地笼罩。
霎时间,风骤雨降,雷奔电走,长宽数百尺的坑洼之地尽数陷入雷电浸袭中。
那泛着浊波的水面,突起一道道拱水,摇摆三两,竟演化出一尊三手两足之灵。
此灵物身披浑浊水衣,晃眼一看,同镜水猴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形似。
紧随着,那缭绕在坑洼上空的雷元,突地飞射而下,须臾之间便已缠身到那三手两足之物的周身。
受此力袭,那不见真貌的灵物并未遭受到毁灭打击,反是在它的身躯上突有万千毛孔微张,一吸一纳,袭身而来的雷元之力便被其吞噬入体。
如此往复了好些时间,坑洼内的积水已做盛盈,隐有与风雷相接之势,那三手两足之灵已不见了踪影,风吹波起,鼓浪翻滚,自那坑洼之内,有清音回荡,似作欣然,又若感激。
坑洼之外,史大彪提锤而舞,涮曳挂砸,擂冲云盖,每每一记锤落,直掀起雷元如幕。
他的额头,汗珠淋漓,整个人也若一副疲态。
事到如今,无忆等人若是还看不出史大彪之本意,那才是真正的呆愚痴笨。
这一刻,他们在看待那挥汗如雨的史大彪时,竟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正如天翊之前所言:“杀人见血,救人救彻。”
史大彪此刻的行举,不就是最好的诠释吗?
听得坑洼之内的清音后,小笨与大青皆是一怔,小笨唔唔了几语,众人却不知其作何言意。
当然,武忘除外,因为他听得懂小笨的熊语,所以他连忙望向史大彪道:“大彪院长,那巨猴说不再需要雷元之力了,还说谢谢你。”
史大彪一顿,杵锤在地,气喘吁吁道:“累死大彪了,那小猴子可曾现身?”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众人的言行神态,左右瞄望,好似在找寻什么。
许是眼收失落,史大彪苦苦一笑,叹道:“罢了,这一次大彪就放你一条生路好了,谁让没有人愿意帮助我呢。”
说着,他连将奔电锤摄入储物袋内,取代而出的则是一坛佳酿,他仰口便饮,饮得惆怅满怀,好一副失意模样。
见此一幕,无忆等人一脸茫然,适才油然而生的钦佩,此刻已是摇摆不定起来。
他们原以为自己懂史大彪,殊不知,到头来却已深陷迷蒙而无可自拔。
闫帅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动身吧!若是夜幕降临,我们还未抵达那原野之地,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魔魇。”
言落,他已率先朝着河边走去。
天翊笑了笑,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史大彪,而后又同众人示意了一眼,继而便随闫帅而去。
日已西沉之时,天翊等人如期而至一处原野,按闫帅所说,这样的原野之地只有雨木之域外围才有,而知道原野有庇护之能的人,除开他以外,便只剩下那“子虚乌有”的帅婆婆。
夜的帷幕缓缓拉开,星月重上天穹,这是天翊等人进入雨木之域的第二个夜晚。
闫帅同昨夜一样,独身一人枕卧在一颗参天古木上,他一边饮酒,一边把玩着一件物什。
那是一棋盘,纵横当道的棋盘,迎着星光月华,棋盘盘面之上,烁耀着清冷而又神秘的光辉。
若是让史大彪见得此物,定会惊诧不止,闫帅手中的棋盘不正是他从天翊那里借来的星辰盘吗?
当然,此刻闫帅的手中,可不只有星辰盘,当见得那满满一储物袋的奇珍异宝后,他可是惊愕了好半天后方才平复下来。
此时,天翊等人围憩在片片浅草上,他们神态不一,心思各异。
史大彪枕斧而卧,身旁自然少不了一坛佳酿,他的视线直直延展到苍穹深处,那里,星光灿漫,繁星闪烁。
这一刻,他想起了圣王学院,想起了圣王学院的虎妞,想起了虎妞曾说:“只有仰望星空,才能看见希望。”
不远处,无忆与武忘在服用了恢复元力的丹药后,闭目凝神,开始调息复元,日间与巨型镜水猴一战,两人体内的元力可是消耗了不少。
千叶抱着小貂静息而坐,一人一貂状若宁和。
阿布盘膝在地,手杵长枪,腰背挺直,人却沉默地何止寡言。
小笨与大青躺卧在草地上,两“熊”各出一手,手肘地面,并成一线,俨然一副较劲扳手腕的模样。
前者一脸憨态,憨得固执,后者满面得意,且眼带蔑然。
经由龙潭洗礼后的大青,实力大增,小笨这些日子可没少被其蹂躏,这不,连连数局扳手腕,小笨都被大青的压倒之力所扳倒。
若不是碍于众人都已入定,两“熊”恐怕早就扭打在了一起。
幻茵撑着下巴,眼也不眨地望着天翊,后者入神,她却已出神,自从当年离开幻烟城北上后,她便一直追逐着天翊的步伐,有时她也心累,但她却从不心退。
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上,她默默地将情思搁浅,她不需要去看透那些恩怨情仇,她只愿陪着他踏尽繁华,即便为此浪迹一生,那又如何?若有缘,她愿意用尽今生今世,去换取那无怨无悔。
天翊并未察觉到那暗来的情思瞩目,此刻他正与辰南子交流着。
辰南子道:“小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祭炼东方布道图?”
天翊应道:“辰老,以你所见,若是我祭炼东方布道图,需要多长时间?”
辰南子沉思片刻,言道:“具体时间不好说,但绝不会短。”
天翊道:“这就对了,眼下我们身处雨木之域,前路未知,后路风雨,值此飘摇之期,可不是祭炼东方布道图的时机。”
辰南子道:“你是打算与绝尘会合后,再一举祭炼东方布道图,然后号令天下狂客,重临登云,为狂客正名!”
天翊不可置否道:“没错,登云烽是我狂客的根基,而今却落他人之手,况且,我曾指天为誓,当年犯我狂客者,来日必当受诛。”
辰南子道:“以你的实力,即便现在杀回登云,也为绰有余,为何迟迟不动?”
天翊顿了顿,他时不时地也会这般拷问自己,以他现在的实力,独战九劫巅峰实力的修士绝不成问题,天狼学院也就一幽篁坐镇,实力绝不超炼虚,按理说,他早该重返登云才是。
但每每念及至此,天翊的心头便有不安衍生,他的心底深处,好似不断有一个声音再提醒他,重临登云绝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加之天翊还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待得他五元出窍之日,便是他重临登云之时。
眼下,天翊偶得东方布道图,这为了他迎来了五元出窍的一个契机,不难预料,当其将东方布道图祭炼后,其实力将会踏入五元出窍境。
见天翊不作回应,辰南子道:“小子,那闫帅来历不明,一身实力也作深不可测,你要多留心他。”
天翊道:“放心吧辰老,闫帅这人很有趣,我想他对我们应该没有歹念才是。”
辰南子道:“小子,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有歹念?你要知道,在你身上,可是有着整整三张布道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翊道:“若是我身怀布道图的事情公诸于众,我将成为整个风澜的众矢之的。”
辰南子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万事小心。”
天翊明白地应了一声后,便准备同辰南子断开联系,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天翊道:“辰老,东方布道图对你的伤势可有恢复之效?”
辰南子道:“我以灵体而存,布道之力于我而言,毫无作用,雨木之域内灵兽众多,草木之灵也作不少,你若有心,可寻些给我。”
天翊明悟,对于辰南子,他向来都不设防,这一路走来,若不是有辰南子相助,他绝对走不到今天。
同辰南子中断传音后,天翊已是暗下决心,此行雨木之域,定要寻些对恢复灵魂伤势有奇效的草木之灵。
此时,无相神衣内,辰南子笑了笑,他朝着东方布道图看去,脸上的笑意却有些泛涩的味道。
早在天翊将东方布道图摄入无相神衣之时,辰南子便感知到了它对己身伤势的好处。
他有理由相信,若是利用东方布道图来为他疗伤,他的伤势绝对能恢复如初,且还有精进的可能,但他最终放弃了。
辰南子叹道:“小子,早在你穿上麻衣粗袍的那一刻,你的肩上便落下了一副重担。在那重担面前,我的个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呢?”
言落,辰南子缓缓闭上眼,再不去看那青光泛烁的东方布道图。
见得天翊若一副醒转模样,幻茵连忙收回深情凝眸。她前眼刚走,天翊便缓缓睁开了眼。
天翊先是朝着躺卧在葱木枝干上的闫帅看了看,而后视线又在众人的腰间流展,有那么一刻,他的神色突地一凝,只见那原本系于史大彪腰间的储物袋,此时已是不翼而飞。
他微微笑了笑,其实早于此前,他便发现了闫帅那神来之手的不轨,后者先是盗了千钰的储物袋,而今日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了史大彪的储物袋。
天翊本该点破闫帅,因为两人之间有“盗者之约”,但他并未那般做,其原因却竟也缘于那“盗者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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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一个戏子,一个孩子【第一更】
月行天云,皎皎如轮,路疑霜雪,林栖白羽。
天翊一行人静憩于原野之上,偶可闻三两飞鸣,山以幽静。
史大彪枕斧而卧,眼望漫天繁星,他没去理顾天翊投递而来的目光,依旧自若地喝着酒。
天翊笑了笑,正欲收回目光,史大彪却悠然以言:“山月高,心事沉。水风空,落花实。碧云斜处谁摇曳?”
说着,他朝着天翊望来,神以低回婉转,语以远韵悠然。
天翊抬眼看了看天,说道:“月斜碧云,空实殊见,物我同忘。”
史大彪道:“可是你叫不忘。”
天翊笑道:“不忘是不忘,不忘不是不忘,不忘还是不忘。”
史大彪道:“随缘生灭,不忘无常,是无常法。”
天翊问道:“那依大彪兄看来,不忘何以无常?”
史大彪道:“不忘不过是无常中的假象,无假即无真,无真是空,不忘是空,空即不空,空亦是空。”
闻言,千钰等人纷纷从入定中醒转,他们茫然以望,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就如云雾般缥缈,他们却如何也吟不出云雾下的那一阕烟雨。
夜逝昼来,阳景照林,清风飘衣。
天翊一行人别了静幽原野,取道雨木之域深处,他们行山翠葱茏,观游鱼潜水,见鸟飞薄天。
山色浅深随夕照,江流日夜变鸣声。
不知觉间,三日即过。
这期间,风平若大漠孤烟直,浪静如长河落日圆。
每每日以西沉之际,众人都会在闫帅的指引下抵达一处原野。
那里,是一处庇静之地,是这延绵千里的雨木之域中的一片净土,静得只剩——浅草,悠花,行客。
这一天,夜色清澜,星笼四野。
天翊一行人落栖于如钩月下,望满天星雨,驻静好时光。
子夜时分,有人影远道而来,那是一男子,任凭月华朦胧,也遮掩不住他的浓妆艳抹。
男子有一汪如水的清眸,一抹如烟的黛眉,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似清纯,若哀婉。
他缓缓走向天翊等人,一抹忧伤载鬓边,两袖愁烟舞蹁跹。
见得这一装着妖艳之人,无忆等人肃然警惕,纷纷起身而望。
那躺卧于枝干上的闫帅,眉眼一凝,落影随风,三两时息,其人已归返到天翊身旁。
此时,那男子人未至,但声已缭来:“浓情缱绻一出戏,一步天涯,一步海角。”
夜色如水中,男子带着一缕惆怅,挟着一片凝眸,自那时光剪影中来到天翊等人的跟前。
天翊凝望着陌生男子,眉宇微皱,他隐隐察觉,伴随这男子到来,以往的风平浪静恐不再复。
见众人如此谨慎,男子笑了笑,笑得笑靥如花。
他浮一袭红袖,声以悠扬:“姹紫嫣红开遍,终究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向天翊,身却悄然而立。
还不待天翊开口,武忘已是冷厉问道:“阁下是谁?为何不以真貌示人?”
男子道:“我只是一个戏子,戏子哪有什么真貌?我有的,只是戏里霜花,戏里风雨,以及那一角天地的烦恼。”
他举步侧移三两,身姿只若和风拂柳,启齿之言更如轻歌燕语。
天翊道:“如此说来,这雨木之域内,不止有苍木葱茏,还有云霞翠轩,烟波画船。”
男子点点头,道:“小哥说的极是,我这一出戏,出戏于朝飞暮卷,入戏于雨丝风片。”
天翊道:“只恐出戏太浅,而入戏太深,落得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男子笑道:“小哥不必担心我,我只是一个戏子,即便落得凄凉憔悴,也道自然。”
于此之际,史大彪的叹言突传而至:“戏里戏外,都是执着,执着于真,执着于空。”
言罢,他也不顾那男子妩媚的献眼,提坛便饮。
无忆道:“你演你的戏,我们走我们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自称戏子的男子,来路不明,言以疯癫,实让人难以揣测其来意。
男子道:“这位小哥好生谨慎,你们若是不耻与我这戏子同道而行,戏子这就离去。”
他笑着转身,提步欲离,却被紧随而至的一道喝声止住:“你可以留下。”
开口的不是天翊,也不是武忘等人,而是那个同样莫名而来的闫帅。
戏子道:“你让我留下,是要与我演一出好戏吗?”
闫帅道:“我让你留下,是因为你与我一样。”
戏子道:“怎么?难道小哥也是个戏子不成?”
闫帅道:“我不演戏,因为我演技太差。”
戏子道:“那小哥何以说你与我一样?”
闫帅道:“我说的是你我的来意。”
戏子道:“这么说小哥知道我的来意?”
闫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到。”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再开口,戏子停顿了脚步,闫帅转而看向天翊。
天翊顿了顿,言道:“去留随意。”
言罢,他不再顾视,接着席地而坐,闭目凝神起来。
武忘等人一脸诧异,若一副不敢置信模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闫帅与戏子两人都作别有目的,对此天翊自也了然于心,但他却让两者去留随意,这如何不让人惊诧?
武忘等人鄙夷地瞪了闫帅一眼,他们本就有些不待见后者,眼下闫帅竟然还主动挽留戏子,这无疑更加昭然了其“不怀好意”。
众人虽心有愤懑,但天翊既已开口,他们却也不好驳逆。
戏子留下了,他的粉面桃花、挽袖燕语为闫帅分担了不少鄙视。
夜至下旬,月已隐,星已匿,浅草悠花上凝覆着道道晨霜,寒凉斑驳。
至此昏晨交替之际,原野边缘地带突起阵阵交戈之音,剧烈的炸裂声打破了这一片原野的庇静。
只见十数名炼气士正疯狂地围攻着三人,其中有一男一女的满身伤痕遍布,鲜血汩汩,深可见骨。
两人左右御招,牢牢将一个孩童护住,那孩童许是惊吓过度,脚步都显紊乱失措,他满脸惊惧,跌来绊去,泪水哗哗。
这般动静自然惊醒了天翊等人,他们纷纷起身以望。
只见,如河的刀光,似雨的剑影,纵射横贯,交替飞啸,直将那三人掩盖其中。
霎时间,尘土飞扬,乱石穿空,激起连绵震荡——“砰砰砰!”
下一刻,血雾升腾,接着于半空凝成朵朵血莲,绽放在晨钟敲响的刹那。
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那一男一女两人皆落得吐血身亡,但两人却在临死前为那孩童打开了一条生路。
孩童在两股柔和元力的把持下直直朝着天翊等人飞来,那十数名修士宛若没有看见天翊等人一般,纷纷展空朝着那孩童追袭而去。
见此一幕,无忆等人皆一脸焦急地看向天翊,他们若是不出手,那孩童铁定会被那些疯狂的修士袭杀。
对此,戏子依旧笑着,他笑得彩袖飘舞,笑得风姿卓越。
其身旁的闫帅微微皱眉,疑道:“迷失者?”
于此之际,众人已从天翊的眼神中领略其意,纷纷展身迎击而上。
一时间,刀枪剑棍,只若蛟龙出水,虚实尽锐,齐齐奔向那十数名修士。
无忆自那孩童身边掠影而过之际,顺势将其揽入己怀,手中长棍横撩竖挑,直掀起苍浪翠波。
寥寥几息,众人便与那十数名修士激战在了一起,让人震惊的是,这些修士实力不强,但却个个悍不畏死,他们似乎沉湎在杀戮之中而无法自拔,疯狂而又执着。
纷繁元力交相轰击下,炸裂四起,惊得原野动荡,直若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不消多时,那十数名修士便在武忘等人的联手中尽数伏诛。
众人折返之时,面色都显凝重,适才的交手,虽算不得穷凶极恶,但却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那十数名炼气士,个个都如疯子一般,不要命地对他们发动攻击,哪怕实力不及,他们也无丝毫惧意,受伤流血,他们更是哼也不哼一声。
他们就如死士,就如不知疼痛的活尸,操控他们的唯有杀戮。
这一幕,自然逃不出天翊的观察,适才他也从闫帅的细语呢喃中听到了“迷失者”三字,但此刻天翊却无心他顾,因为那被无忆抱回来的孩童已是窜到他的怀中。
孩童大概七八岁的年龄,有着一张肥嘟嘟的脸蛋,虎头虎脑,天真而又烂漫,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这孩子竟然没有眉毛。
此刻那孩童正扎身在天翊的怀里,泪水无休无止地从他那半眯的眼缝中流淌出来,他的眼珠来回窜动,耽惊受怕地看着众人。
下一刻,孩童目视到不远处,口中含糊不清地抽泣道:“爹爹...”
说着,他脸上的泪水更加泛滥了,哽咽地也更厉害了。
见状,千钰等人无不满怀悲悯,适才他们即便第一时间出手,也不见得能救下这孩子的父母,再一想起这孩子的父母为了他能活下而不惜一死,众人心头的悲怜不由更盛一分。
无忆道:“老大,这孩子怎么办?”
天翊道:“只能先带着了,等出了雨木之域,在寻处人家将其安顿。”
众人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打从这孩子窜到天翊怀中后,闫帅与戏子的视线便未挪开,两人似是想要从孩童的身上发现什么,但结果却一无所获。
一一四:浓妆艳抹,本色面貌【第二更】
宿鸟动葱林,远岫披晨光。
晨辉散漫下,天翊一行人继续前行,这是他们踏入雨木之域的第六个日头。
按照闫帅所说,昨夜那些修士都是迷失者,乃是受瘴阵所袭,以致神智丧失,变得只知杀戮。
雨木之域内迷失者众多,但他们一般只在雨木之域深处活动,很少有迷失者出现在雨木之域外围。
伴随着戏子与那孩童的随行,众人总觉得行程变得有些诡妙。
一路上,戏子不时便会莺歌燕语一番,连带着还会舞出一片水袖青萍,直让人无奈。
那孩童一语不发,始终赖在天翊的怀中不肯下地,仿若要扎根在那里一般。
众人与他逗乐,他也不理不睬,眼有泪痕湿,心似悲痛鸣。
前行之际,天翊收到了辰南子的传音,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后者竟让他小心戏子与那孩童。
对于戏子这个莫名而来之人,天翊本就心有戒备。
至于那孩童,天翊却并未察觉有何异样,虽然他与其父母出现在雨木之域且还招惹了一批迷失者很让人猜疑,但早在那孩童窜入其怀的时候,他便已经对其查探了一番。
孩童的下丹田内,根本没有一丝元力存在,相反其体内的血液流通地有些滞慢,似乎是有病在身。
此时,千钰靠到天翊身旁,她先是对着那孩童投递去一抹柔笑,继而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怎么会带着你来雨木之域?”
孩童一听千钰提及其父母,神情顿变得悲伤起来,他缩了缩身子,两只小手牢牢攥扯着天翊的衣襟。
千钰尴尬地笑了笑,同天翊示意一眼后,便欲躲身开来。
正与此时,天翊的怀中却突然传出了孩童的声音:“大哥哥,我叫小轩,爹爹跟娘亲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我找好吃的。”
听得孩童之言,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天翊道:“小轩,你是不是有病在身?”
小轩慢慢抬起头,见得众人那好奇眼目后,他略显畏惧地点了点头道:“爹爹说我身子弱,说吃了那好吃的,我的身体就会变得强壮。”
千叶道:“小轩,是什么好吃你知道吗?”
小轩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继而便不再理顾众人,于天翊的怀中慢慢眯上了眼。
无忆道:“老大,看来在雨木之域中定有什么特殊药材对小轩的病情有益,且那药材应该不能长久置放,若不然他的父母也不会带他到这里来涉险。”
天翊点了点头,视线朝着身处后方的闫帅看去,这一路走来,闫帅充分展现他对雨木之域的熟悉,若说这里真有什么特定的草木之灵,闫帅理应一清二楚才是。
承接到天翊的之意后,闫帅道:“不忘,若说有什么药材只有雨木之域才有的话,那便只剩下龙葵果了。此物生长于雨木之域的最深处,成熟后果呈黑紫色。一经采摘,它的精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溢,浆果拥有的药效只能存在半个时辰。”
闫帅的这一番话语,为众人解开了心头疑惑。
天翊道:“如此说来,小轩的父母应该是在采摘龙葵果的途中,招引到了那些迷失者。”
无忆道:“老大,我们既是要横穿雨木之域,那便顺道为小轩采摘些龙葵果吧。”
千钰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对于小轩一家的遭遇他们深感同情,他们能为小轩做的,便是采摘些龙葵果将其缠病之身治好。
闫帅道:“不忘,我得提醒你,生长龙葵果的地方很危险,危险到可能超出你们的想象。”
武忘道:“怎么?你怕了不成,你若是怕了,现在离去便是。”
说着,他还绕有意味地看了看闫帅身旁的戏子,似乎这话也是对戏子所说一样。
闫帅也不回应什么,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着。
戏子挽袖以舞,燕语呢喃道:“戏子入画,一生天涯。一悲一喜一抖袖,一颦一笑一回眸。”
语落,戏子翩舞着身子,正好对着武忘回眸一笑。
这一笑,直让武忘瘆意连绵,他连忙撇开头去,寻个耳眼清静。
天翊顿了顿,言道:“若是因为危险而不去,那么我们岂不是寸步难行?”
言罢,天翊已是率先提步,武忘等人鄙夷地瞪了一眼闫帅后,紧随于天翊之后。
看着渐远的天翊等人,闫帅笑了笑,他身旁的戏子虽已整袖而立,但却并未着急离去。
闫帅道:“他也如你一样,是在演戏吗?”
戏子谄媚一笑,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外乎有人浓妆出场,有人本色出演罢了。你何尝不是这一出好戏的一个戏子呢?”
闫帅道:“我不是戏子,我也不演戏。我只想看看,那浓妆艳抹的背后,到底是何本色面貌?”
戏子道:“悲可悲,笑可笑,若是卸去那浓妆,便也到了曲散戏终。”
他拂一云袖,也不顾闫帅那深凝的神色,径直朝着天翊等人追去。
晃眼间,日渐暮,黄昏渐临。
按闫帅所说,接下来的路途中再无那做庇静之地的原野。
此时,天翊等人行至到了一处山峭之边,放眼以望,入目的是一片红枫遍野之地。
这一刻,天高去淡,叠红流金,层林尽染。
不远处,那透金的流云之下,血染的红枫之上,悬空而立着数十人。
当先者,手持一龙头拐杖,他须发皆白,映辉的落日为他的苍老徒增了些许凄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阁的东方木逸。
东方木逸的左右,飞伫着八人,正是东方龙翔与苍龙七宿,在他们的身后,则有身着统一披挂青色披风的青龙十八卫。
看这模样,他们应是于此处等待了有些时候。
见得东方木逸等人,无忆的脸色略显凝重,武忘等人则如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东方木逸先是看了看无忆,而后将目光投递到天翊身上,他没有开口,只是一脸慈态地笑着。
这时,他身旁的东方龙翔开口道:“无忆,老祖有令,让你随我等一道返回东方阁。”
无忆顿了顿,言道:“我已不是东方之人,东方的令,束不到我。”
一一五:风雨临至,投石问路【合两更】
日黄昏,暮苍茫,彤云如絮,染红垂天云翼。
晓山红,冷枫舞,红叶若海,尽寒霜色流丹。
这一刻,夕日红霞,丹枫瑰艳,寂寂相映,天地空秀。
岩崖峭壁边,天翊等人静伫而立,彤云下红枫上,东方阁来人遥遥相对。
东方龙翔冷面寒霜地盯着无忆,在他的眼里,无忆始终都只是一个外姓之人。
东方木逸一言不发,他只静静地观望着天翊等人,在见得那孩童与戏子后,眉宇微不可查地泛颤。
东方龙翔沉默片刻,言道:“无忆,你既然承认不是我东方阁之人,那么还请将佛皇棍归还我阁。”
在此之前,东方老祖曾让青龙十八卫将无忆安然带回东方阁,但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却是改变了决意,无忆的人可以不回东方阁,但佛皇棍乃是东方三宝之一,其对东方阁的意义绝不容有失。
无忆顿了顿,随手一挥,一根泛烁着青光且节节分明的长棍映显在手。
他有些不舍地低眼看了看手中佛皇棍,接着抬手便欲将其抛掷出去。
无忆与佛皇棍之间,早已达到人棍合一的相契程度,但佛皇棍的确是东方阁之物,以无忆的性子,绝不会做出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之事。
然而,就在无忆准备归还佛皇棍时,那一直不曾言语的天翊却是突然大笑道:“没想到堂堂四方阁之一的东方阁竟也这般寡廉鲜耻,出尔反尔之事都做的这般冠冕堂皇。赠予他人之物,竟还恬不知耻地要收回去,真是可笑至极!”
无忆愣住,那本欲作长虹飞贯的佛皇棍顿时滞停在手。
武忘道:“小白脸,老大说的不错,佛皇棍既是东方哥相赠,哪有归还的道理?面对这样的无耻之辈,你应该比他们更无耻,你的高尚在他们的眼里只会被看成怯弱。”
千钰等人纷纷点头,眸光只若针尖麦芒刺向东方阁众。
东方龙翔两眉一沉,在他看来,天翊等人只作蝼蚁小辈,之所以敢如此诋蔑他们,不外乎有荒殿之人暗中守护。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方木逸开口道:“无忆,将佛皇棍交予我,从此你与东方阁再无半分瓜葛。”
无忆环顾而视片刻,持拿佛皇棍的一手终是松脱开来。
只见一道青虹横掠而出,直朝着东方木逸迅驰而去,无忆有他自己的准则,也有他自己的思忖。
此番东方阁来众,强者云集,他没有见过东方木逸,但仅从东方龙翔等人对他的恭敬便能看出其不凡,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众人身陷险境。
让无忆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他掷棍的那一刹,天翊已是夺空而起,三两时息便阻断了贯掠的青虹。
天翊截下佛皇棍后,飞身迎对着东方木逸等人。
他一手横斜长棍,衣襟随风起舞,冷言道:“无忆已将佛皇棍归还于你们,只是被我给拦截了下来。你们若是想要此棍,尽管来取便是!”
说着,天翊冲着东方木逸等人微微一笑,他笑得云淡风轻,且又不失云天豪气。
东方龙翔眉弯成锋,恼羞成怒地大喝道:“找死!”
言罢,东方龙翔便欲出手,却被东方木逸喝止住:“龙翔,你怎么会在他人的三言两语下就自乱了心神?”
东方龙翔面红耳赤,强行遏制住内心的怒火,他本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但此刻他却因自诩的清高与不凡而动了震怒。
东方木逸看向天翊,道:“你应该就是不忘了,年纪轻轻,倒也落得出众。但你要明白,我东方阁之物,可不是那般好持有的。”
天翊笑了笑道:“好不好持有就不劳前辈你操心了。有出乎尔者,便有反乎尔者。”
东方木逸道:“年少轻狂我能理解,所以你们人可以离去,但佛皇棍必须留下。”
天翊道:“佛皇棍就在我手里,你们若是想要,尽管来取便是。”
东方木逸泛笑环顾,言道:“荒殿之人,难道总喜欢藏头露尾吗?”
众人一愣,左右而视,并未见有何异动,天翊暗暗思量,秦万里的存在,他心知肚明。
久不见动静,东方木逸的笑意略显凝滞,他其实并未察觉到周围有人隐匿,只是他的直觉与天翊等人的态度给了他这样的揣思。
东方龙翔道:“叔父,与他们多言作甚,待我先擒了不忘再说。”
言罢,东方龙翔便欲动手,在他想来,以其炼虚境的实力要对付天翊等人还不易如反掌?
这一次东方木逸并未出言阻止,俨然一副默许模样。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动手,自是担心暗中的荒殿之人,但他却感知不到周围有何气息潜藏,他此时的态度何尝不是想要利用东方龙翔将荒殿的人引出呢?
之前在面对曲离殇时,他与水星魂双双败下阵来,但此次他是有备而来,曲离殇若是现身,他有八成把握将其困住。
东方龙翔口上说着要将天翊擒住,但却并无行动,一脸不明状况地看着东方木逸。
东方木逸道:“龙翔,有人想要据我东方之宝为己有,你还不让他知道,我东方阁的东西可不是谁想持有就能持有。”
东方龙翔微的一诧,再次看向天翊时,盛怒溢于言表,道:“不忘,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狂妄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语出的一瞬间,东方龙翔的身影已做虚幻不见。
出现时,其人已临至天翊跟前,他一指点落,凝汇而出的木元之力直若一柄锋锐无比的剑刃刺向天翊。
天翊神情自若,他甚至都未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悬空而立着。
“咻!咻!”
眼看着东方龙翔的一指之力便要轰袭在天翊身上,正与此时,一声轻叹悠扬婉转而出。
下一刹,只见天翊的身边突有一道虚影凝显出来,他轻一拂袖,宛若挥走了万千红尘,东方龙翔的那一指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天翊处变不惊地看了看身旁之人,他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狡黠”。
戏子冲着天翊妩媚一笑,道:“不忘小哥,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连戏子我都有些自叹不如呢!”
天翊道:“戏子前辈,晚辈若是所料无差,你应该是荒殿之人吧?”
戏子道:“我只是一个唱戏的,荒殿的舞台适合我,所以我在荒殿唱戏。对了,小哥是如何看出戏子身份的呢?”
天翊道:“我只是猜测的而已,恰好眼下给了我一个投石问路的机会。”
说着,他朝着东方木逸等人望去,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并非只是东方木逸所说的年少轻狂,戏子、闫帅以及那小轩这三人,天翊都做有猜疑,但却他猜不透。
这之前,南宫阁的人全都撤离而去,他的身旁若还有潜藏之人,便也只剩下荒殿了,不久前与秦万里的那一次照面让天翊记忆犹新。
他记得自己曾问后者:“北冥阁与东方阁的人,是前辈所阻?”
秦万里道:“我没有那么大能耐,我有的只是一颗无畏之心。”
仅凭这秦万里这一回答,天翊便能判断出,他的身边还有其他荒殿之人存在,而且还是一极为了得之辈。
适才他的舍身犯险,目的便是为了引出那暗藏之人。
戏子道:“不忘小哥,戏子这一次可真被你害惨了呢,这一出戏可不好演。”
他先是看了看那一脸呆滞的东方龙翔,继而将目光投递到东方木逸身上,道:“老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老眼昏花没看见我也就罢了,故意引诱我出来又做何意?我戏子向来只演独角戏,可不喜欢与他人搭戏。”
东方木逸道:“戏子?我怎么不知道荒殿还有你这一号人物?曲离殇呢?让他也一并出来吧,你一人恐不是老夫敌手。”
戏子示意天翊退后,笑了笑道:“曲离殇听歌唱曲去了,你若想找他,怕是得花费一番功夫。我听说你之前闻听他那一曲离殇后,似乎颇有感触?”
东方木逸眉宇一沉,言道:“如此看来,我若不将你拿下,曲离殇是不会出来了。”
戏子道:“不管你将我拿不拿下,他都不会现身。”
东方木逸道:“你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戏子道:“我若是没信心,也不敢来唱这一出好戏。”
东方木逸泛冷一笑,言道:“你既是戏子,那我倒要瞧上一瞧,看看你的戏到底演得如何?”
说着,他又朝着东方龙翔吩咐道:“龙翔,记得将不忘等人尽数擒拿。”
下一刻,东方木逸与戏子的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东方龙翔点了点头,冲着天翊阴冷笑道:“不忘,你这一路,若不是得荒殿与南宫阁相助,哪里走的到这里来?”
天翊道:“可现实是,我走到了你认为我不可能走到的地方来。”
东方龙翔道:“将佛皇棍交给我,然后你们统统随我回东方阁,这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翊扬了扬手中佛皇棍,看向无忆道:“无忆,我有一物想要相赠于你,不知你可敢接受?”
突闻天翊此言,无忆的神情顿有波澜起伏,这一句话他听着特别熟悉,当初在虚空战场的时候,天翊从东方文宇的手中将佛皇棍追讨而回时便是这般相询。
无忆稍顿片刻,眼有精芒浮掠,接着重重地点头道:“既是老大相赠,无忆岂敢推辞?纵然漫天风雨,我也与老大同渡。”
天翊欣然一笑,随手一挥,当着东方龙翔的面便将佛皇棍抛给了无忆,“无忆,佛光棍是我赠与你的,你以后若要归还,那也该归还给我。”
无忆道:“老大,从今以后,人在棍在,棍亡人亡。”
言落,无忆持棍飞来,佛皇棍翠艳欲滴,他对东方阁并无别心,但后者却一再咄咄逼人,这让他难以为忍。
于此之际,武忘也已腾空而起,烈焰长刀刀锋炽烈,他落停在天翊与无忆的身边,豪气干云道:“老大,小白脸,这一战,我们兄弟同生共死!!”
天翊与无忆点了点头,两人都笑着,笑得义薄云天,笑得豪迈当歌。
小笨与大青互视一眼,继而便见得一道青光凝覆当空。
“嗷嗷!”
“呜嗷!”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一道熊咆裂缺山崩。
小笨站在大青的龙背之上,浑身上下,充斥着澎湃的战意。
见此一幕,闫帅与小轩的眼中皆有一抹诧异一闪而逝。
紧随着,千钰等人也连连腾飞于空,他们的实力或许低微,但却都拥有一颗无畏之心。
千钰道:“武忘,难道你以为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
千叶道:“不忘,下次再遇到东方文宇时,我希望你能补欠你身为一个男人而没有去完成的事。”
幻茵默不作声,她很清楚,这一战双方实力悬殊相差太大,但她别无选择。
阿布一脸凝重,紧紧攥着那一柄金色长枪,他站在那里,本身便若一杆挺锐的枪。
此时,岩崖峭壁上,只剩下三人一貂。
史大彪拿出了那金灿若辉的衍天斧,接着在闫帅与小轩的一脸诧异下枕斧而卧,当然,他的身旁自不会少了一坛佳酿。
小貂在千叶起身的一瞬间,便脱离了其怀抱,此时一个腾跃竟是落定在了衍天斧的斧面之上。
这一刻,落日余辉,天光散漫,夕阳下红枫,丛染一色,红得如血。
闫帅道:“小轩,你说这一战,你的大哥哥他们能凯旋而归吗?”
小轩虎头虎脑地看了看闫帅,眼中迷茫只做真切,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大哥哥他们能得胜而归。”
闫帅道:“小轩,你喜欢戏子吗?”
小轩道:“你是说的那个浓妆艳抹、舞袖弄衫的家伙吗?”
闫帅点了点头。
小轩道:“我喜欢大哥哥。”
闫帅道:“戏子说你的脸上也抹了浓妆。”
小轩一惊,两只小手连连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擦拭,那模样颇有几分傻气。
一番擦拭后,小轩还煞有其事地对着闫帅问道:“帅哥哥,还有吗?”
闫帅笑了笑,道:“没有了。”
小轩一脸兴奋,紧紧攥着拳头,看向天翊,言道:“大哥哥,加油!”
天际之上,东方龙翔轻蔑地看了看天翊等人,虽说天翊的真实实力与其境界极不相符,但在不相符,也不可能离谱到哪里去。
他的身旁,有苍龙七宿,有青龙十八卫,实力最低者也作劫成境,要对付天翊等人,只道轻而易举。
对于东方龙翔等人的实力,天翊自也了然于心,他既然都已投石问路,那索性便一投到底,看看除戏子之外,闫帅与小轩又作何隐藏?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实力悬殊相差太大,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天翊道:“辰老,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可挽回了,我只是担心武忘他们。”
辰南子道:“他们确实很危险,对面之敌,实力最弱也有劫成境,真若动手,他们不可能撑太久时间。”
天翊明悟,中断与辰南子的联系,转而朝着身后的闫帅看了一眼,接着回转过身来道:“等一会儿若是交手,你们抱成一团,与大青一道。”
无忆等人明白地点了点头,他们自也知道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巨大,天翊有此安排,定有其深意。
东方龙翔也未着急动手,轻谑道:“不忘,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方针可言。”
天翊笑了笑,言道:“你可以试试。”
东方龙翔清冷一笑,挥了挥手,青龙十八卫已若掣电飞袭而出。
见状之下,无忆等人连连腾飞到大青的龙背之上,小笨一声嚎咆,土元之力只若洪涛飞泄,顷刻间,便在大青的龙背之上构建出一方护盾。
与此同时,天翊掩手一动,花醉长剑五彩烁空。
霎时间,剑气纵横,肆虐飞扬,直使得天摇地颤、神鬼彷徨。
下一刹,五彩剑芒自花醉剑身上夺目而出,磅礴浩荡的五元之力,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杀!!”
只听得一记厉喝入琼霄,天翊率先持剑飞掠,流光飒沓烁长空,花醉承怒剑光寒。
大青携带着武忘等人紧随其后,电闪千般嗔,雷鸣万钧怒。
这一刻,夕曛岚气变得肃杀起来,云垂天野,灿金一片,红枫如血。
不消多时,青龙十八卫便已同天翊等人交击在了一起。
天翊速不见缓,花醉长剑迎空便是一记横撩,只听得剑鸣之音铿锵破空,响彻天地,只见得五彩剑光,若匹练刺云破雾,横贯苍宇。
青龙十八卫个个都有着劫成实力,他们目无讶色,神情定安,出手之下,木元萧萧,纵横交错,宛若一道道坚韧的绳索牢牢朝着天翊等人缠绕而去。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被震荡缭绕,刀光剑影赫闪满空,五彩光华直让人眼花缭乱。
连绵不休的炸裂的声此起彼伏——“砰!砰!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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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战青龙卫,战苍龙宿【第一更】
霎时间,天翊等人便与青龙十八卫激战在了一起,只见得:
长空之上,各色元力纷繁交击,汇成斑斓长河,狂风暴雨来袭,掀动浪涌涛击,惊起彩华漫天。
这一刻,灿金朗天,红枫赤地,轰鸣连绵,势有不休。
八名青龙卫牢牢将大青围住,那自他们手中激发而出的木元之力宛若诡链般四缠而来。
小笨凝汇而出的土元护罩,直在一道道青寒锁链的攻击下碎裂不复——“轰轰!”
防御一经破开,武忘等人的攻击纷至沓出,继而同八名青龙卫的攻击交击成团。
武忘的刀,刀光若河,刀锋被赤焰缭绕,翻卷激涌。
刀出,势如洪涛,炽烈刀芒,席卷长天,赤寒交冽,颤人心神。
武忘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逾。
棍出,大开大阖,重重棍影,行云流水,摇山震岳,天颤地动。
千钰的剑,凌厉幽寒,飞虹天降,携卷风云,剑凛山河。
剑出,晴空飞雪,匹练行空,霁而成虹。
千叶的伞,飞旋速转,幽芒拂啸,摄转撩动,森寒凛冽。
阿布的枪,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幻茵的手中,有火元之刃飞出,肆意奔腾,炽烈嗷啸,威势不凡。
大青龙尾横摆扫渡,磅礴木元就如叠叠滔浪狂掠。
那围击武忘等人的八名青龙卫面对纷繁而来的攻击时,处变不惊,浩荡澎湃的木元之力迎御而上。
一时间,轰鸣之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云霄——“砰!砰!砰!”
天幕另一处,天翊独战十名青龙卫,五彩剑力,锐啸而出,所过之处,莫有能抵。
其身灵动迅捷,飒沓流光,侧躲平移中,花醉长剑倏动风雷。
剑出,光寒摇动,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
霎时间,风云色变,日月颠倒,花醉长剑掀起的浩荡剑芒席卷苍冥,惊起“骇浪滔天”。
十名青龙卫在天翊的剑势下,竟只能被动防御,他们面色难看,落尽下风。
这一刻,云漠漠,风瑟瑟,飘尽玉阶琼霄,袭风来尘日色昏。
不远处的天际上,东方龙翔在见得这一幕后,神凝眉沉,冰浸四稍,他之所以没有急着出手,那是因为在他想来,有青龙十八卫出手就已足够,可现实却给了他极大的反差。
那围攻天翊的十名青龙卫拿之不下天翊也就罢了,可就连合围大青的八名青龙卫也久攻无果,这不由让他心生愤懑。
苍龙七宿彼此互视,两额凹凸有致的男子对着东方龙翔道:“大人,是否需要我们出手?”
此人名苍关,苍龙七宿之首,已然是半只脚踏入炼虚境的强者。
东方龙翔道:“苍关,你与六指、飞羽去将那几人擒住。”
他朝着岩崖峭壁旁的史大彪等人看去,眸中闪烁着异样神色。
苍关点了点头,同身边的两人示意了一眼。
这两人,相貌平平,但有一人却生得六根手指,另外一人双肩平阔。
紧随着,有三道流光横贯而出,须臾之间,便已飞抵史大彪等人身前。
让苍关三人震惊的是,面对他们倏出而来的元力禁锢,史大彪几人竟一副无动于衷模样,唯有小轩惊惧地躲闪到闫帅身后,颤巍巍道:“帅哥哥,坏人,小轩怕!”
言语之际,苍关三人的来袭之力已然临至。
史大彪枕斧而卧,他半眯着眼,沉浸于刚刚下肚的几口佳酿,若一副细细回味之态。
小貂更是不躲不闪地躺憩于衍天斧斧面之上,那自若悠闲之姿倒与史大彪颇有几分神似。
眼看着飞电般的攻击便要加持在身,闫帅突然笑了笑,心叹:“看来我盗帅果然不适合去做一个戏子。”
沉思之余,他已一步迈出,伴随着他的提步落地,其身前的一方时空突起错乱,空不复空,时不复时。
那临至而来的元力,在时空错乱之下纷纷化作齑粉,继而消散地无影无踪。
苍关三人大骇,他们只觉自己好似置身在一处虚实交替之境内,丝毫动弹不得。
无形中,突有三股诡异之力凭空而来,继而轰袭到苍关三人的胸膛之上。
受此力袭,三人的身影倒卷而归,口中鲜血喷洒直在空抛下掀起好大连绵血雾。
见此一幕,不远处那做观望的东方龙翔的脸色兀地大变,他紧皱着眉头,横岭侧峰,心下滔惧。
其身旁余下的苍龙七宿四人,也作满目骇然模样,他们瞠目结舌,噤若寒蝉。
东方龙翔几人的眼里,并未见得时空错乱,他们看见的很简单,简单到闫帅一步踏出,苍关三人便已喷血倒飞。
见状,那躲在闫帅身后的小轩,兴奋道:“帅哥哥好厉害,坏人都被帅哥哥打跑了。”
他欢呼雀跃着,好一副开心模样,闫帅回眸一望,颇有深意道:“小轩,帅哥哥可比不上你。”
小轩微微一愣,茫然凝覆于面,不解地望着闫帅。
闫帅未作回应,侧目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史大彪与小貂,接着转目对着东方龙翔微微一笑,他这一笑,笑得风轻云淡,笑得意韵深藏。
东方龙翔承接到闫帅这一笑后,两眉凝沉到了极致,他的气急败坏来得很安静,安静地就好似被他那冷面寒霜冰封了一般。
闫帅收回目光,转而朝着正与青龙十八卫激战正酣的天翊等人望去。
这一刻,落日隐没,沉昏降临,万木空霁,流阴夜攒,惊鸟栖未定,飞萤卷天帘。
长空之上,震荡连绵,云霓弥散,光寒影疏,光连虚象白,气与风露寒。
天翊手持花醉长剑,刺撩横挑之下,五彩剑光满贯天宇。
剑出,剑气如虹,遵霓雾之掩荡,涂登云以凌厉,乘虚风而体景,超太清以增势。
受此剑力,那与之放对的十名青龙卫,纷纷倒展而退,他们的神情难看到了极致,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天翊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连出窍都不到的小小修士,竟是强大如此。
倒飞之余,龙一冷冷一哼,厉喝道:“布十方奇阵!”
那同做飞退的青龙卫心领意会后,各自从储物袋内摄取出一面小旗,接着连将那小旗朝着不同方位抛掷出去。
十面小旗破空展动,迎风猎猎,有一面小旗上天,有一面小旗入地,平展而去的四面小旗分落于东方西北四角,余下四面小旗闪烁着异彩光芒,各置于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个方位。
龙一等青龙卫的速度极快,十面小旗转眼之间便已落定在阵位之上,而此刻的天翊,正好处于这一空间方轴的中心点上。
天翊举目环视,再不见一道身影,那十面小旗也于此时消匿无踪。
整个人瞬间便置身在了阴沉昏暗内,他的脸色略显凝沉,言道:“十方奇阵?”
于此之际,天地突起变幻,只见烟冥露重,霜风怒号。
下一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阴沉昏暗中突有异彩夺目而起,南方方位有离火燎天奔掠,北方方位有坎水破空卷席,西方方位有锐金傲啸激射......
一时间,地转星移,乾坤巽风,坤仑断狱,震雷霹雳。
“轰隆...轰隆隆...”
浩荡声威下,天地都若一副要灭绝的模样。
天翊置身于十方奇阵之内,眉宇凝沉,此刻他的周身左右上下时空尽皆被汹涌的元力占据,它们以摧枯拉朽的冲势,朝着天翊疯扑而来。
天翊稍顿片刻,手中花醉迎空撩舞,剑风澎湃而又灵敏,且又不失豪迈,五彩剑气,光动凌虚。
刹那间,风云卷动,五彩元力纷乱四射,所过之处,碎灭丛生。
一剑出,万物皆寒,纵横睥睨之意笑傲九天。
三两时息,五彩剑芒便同那奔掠而来的十方之力交击在了一起。
剑芒时而翻卷,时而平铺,席卷之态,俨若一副惊涛拍岸之势,其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碎灭。
“轰轰轰...”
“砰砰砰...”
惊绝不休的炸裂声响彻天地,浩荡剑力仿若发疯了一般,缭乱激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触及到的一切。
于此剑荡之力下,十方之力俱灭不复,只听得一道道碎裂之声自不同方位传递开来,继而便见那本消隐不存的十面小旗纷纷碎裂成无数飞絮。
与此同时,龙一等十名青龙卫纷纷吐血倒飞——“噗嗤...噗嗤!”
他们的脸色惨白至极,气息更是微弱到若有似无。
天翊气喘吁吁地悬空而立,他的神色不太明朗,为了破开这一十方奇阵,其体内的五元之力已是消耗殆尽,他展目朝着武忘等人所在的战圈望去,只见得众人在八名青龙卫的围攻之下,艰难地抵御着。
此刻,东方龙翔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先是看了看受伤飞退的青龙卫,而后又看向败归的苍关等人,道:“你们出手擒拿不忘,若是拿不住活的,那便不再留手,直接将其击杀!”
闻言,苍龙七宿纷纷点头应是,而后腾空而起,直朝着天翊杀去。
东方龙翔并未有所动作,他只是牢牢地将闫帅锁定着,后者的实力深不可测,但他相信,若是自己底牌尽出,不见得就敌不过。
他之所以有此选择,为的便是不让闫帅有机会对天翊等人施以援手。
让东方龙翔有些莫名的是,闫帅在承接到他的眼神后,竟是再一次地对他微微一笑,观其模样,似乎并无要去援手天翊等人的意思。
莫名之余,东方龙翔也有些庆幸,他庆幸的是,秦万里并没有现身,之前的那一战,他险些便是陨落在秦万里的藏空棍下,至今回想,仍让他心惊胆颤。
东方木逸在与戏子动手前,曾吩咐他将不忘等人擒住,可实际情况却出乎意料,无论是天翊的强大还是闫帅的出手,都超出了东方龙翔的预测。
眼下他只能寄希望于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身上,希望他们能将天翊等人擒拿住。
此时,见得苍龙七宿朝着自己杀来,天翊哪里还敢多做迟疑?他横斜着花醉长剑,叠影当空,速超奔雷朝着龙吟傲啸的大青飞去。
见天翊杀来,那正奋力围攻武忘等人的八名青龙卫连连分化出一道攻击朝着天翊袭取而去。
与此同时,苍龙七宿也已杀至天翊身后。
天翊皱了皱眉,手中花醉倏地就是一记横撩开阖出去,只见如波的剑力凝汇成一方滔浪,接着便与落击而来的元力撞击在了一起。
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砰!”
那阻击天翊的元力攻击顷刻之间崩裂不复,趁此时机,天翊的身影就如一道流光稳稳落定在迎上前来的大青身上。
晃眼一看,不难发现,此时武忘等人皆一副疲态,坚持战斗到现在,他们体内的元力已然快要达到枯尽的地步。
无忆道:“老大,敌人太强大了,他们的实力远超于我们,体内元力的雄浑程度更是数倍于我们,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他们耗死。”
天翊点了点头,还不待其开口,苍龙七宿与青龙卫的攻击已是轰击而来。
“咻!咻!咻!”
“轰!轰!轰!”
霎时间,一道道凌厉而又磅礴的元力自四面八方奔卷袭涌,直将大青的龙身团团包围。
众人见状,连忙祭出各自攻击,一番对击之下,已有元力攻击渗透防御,轰袭至武忘的等人的身前,大青痛嚎地吟诵了几声,龙身之上更有鳞甲脱落,玄黄之血汩汩,刺目不已。
不消片刻,适才被天翊轰退的那十名青龙卫也于此时折返归来。
苍关道:“大人有令,若是不能活捉他们,那便将他们直接击杀,大家都不必再有所保留,速斩速决!”
闻言,众人心领意会地点了点头,那自他们手中的凝汇而出的元力,突变得比之前要雄浑狂暴了许多。
伴随着苍关的一声厉啸,数十道凶猛超前的元力攻击纷纷朝着大青落击而来。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的脸色无不凝重难看,他们将体内为数不多的元力调集起来,准备做殊死一搏。
天翊的神情虽然阴沉至极,但却心神却作沉定,有那么一瞬间,他进入到了一种奇妙之境,他体内的元力即将消耗一空,但这一方天地的灵力却作不少。
眼看着强猛而又庞多的元力攻击就要临身,天翊突地睁开眼来,他之身子腾空而起,飞旋之际,花醉长剑一记“撩舞动花”圈点而出,直迎上四面而来的风剑雨刀——“砰!砰!砰!”
连绵的炸裂声此起披伏,直荡得时空颤栗,直撩得天地动容。
天翊的这一剑,融合了天地之力,乃是与这一方时空之力相契的共鸣之剑。
一剑出,万千光华冲霄而起,阴沉昏暗顿被彩芒飞束刺破地面目全非。
受此一剑,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纷纷吐血倒飞——“噗!噗噗!噗嗤!”
给他们的感觉,那飞驰而来的剑芒无可阻拦,他们的必杀意志在剑气的纵横撩荡下荡然无存。
不多时,卷席而来的元力攻击消停不复,花醉的剑芒亦是随之消失不见。
这一刻,风还是风,凛冽刺骨的风。
这一刻,天还是天,阴暗昏沉的天。
天翊的身子缓缓落将到大青的龙背之上,他突地半跪下去,神色萎靡,俨然一副受了重伤模样。
见状,千钰等人纷纷围将上前,关切担忧之言绕耳不休。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不要命了?你现在这个状态,何以支撑得住这一方时空的天地之力?”
天翊没有回应他,亦没有理会千钰等人的关切,他咬着牙,慢慢挺直身躯。
给众人的感觉,此刻自天翊的身上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气息,在这一股气息的沟通下,他似乎与天地合而为一。
天翊道:“天地有正气,杂然配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充塞盈寰宇,正气贯日月...”
伴随着呢喃细语,追灭长弓突显在天翊之手,长弓虽冷,但天翊体内的鲜血却已沸腾。
挽弓成满月,天地之力作箭矢,引弓之下,但见彩光烁芒盈动飘逸。
下一刻,长弓做引,箭矢横飞,异彩箭芒横空飞掠,贯动之势,天地皆震,日月皆颤。
“咻!咻!咻...”
无尽箭雨,密密麻麻,遮天蔽地。
那正处于倒飞途中的苍关等人,尚未稳住身影,便见得一道道元力箭矢直从虚空中探出箭头,溢彩星点仿若星辰闪烁。
“噗噗噗....”
他们无所反应,身子直被彩色箭矢穿透而过,一时间鲜血染红了长天,血云凝汇,随风而展。
好在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都作实力强劲之辈,他们的身子虽然摇曳不定,但却并未没有坠空而落。
只是好景不长,苍关等人尚还未从适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便察觉到己身的灵魂识海内,突涌而出一股诡异之力,那一股力量,携带着毁灭的气息,直让人心胆俱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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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如戏出戏,人在戏中【合两更】
一弓追灭,追魂灭魂。千里暮云,风劲弓鸣。空染烟霞,千点万点。
受此弓力侵袭,本作摇曳的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再无法分心稳定身形,纷纷垂空落坠。
与此同时,做挽弓之状的天翊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噗嗤!”
其身子瘫软到大青的龙背之上,整个人萎靡不已,气息直若游丝般隐晦。
武忘率先冲上前去,继而将天翊搀扶住,关切道:“老大!你没事吧?”
无忆等人也纷纷围将到天翊身旁,他们一脸担忧,神色惶惶。
天翊嘴角轻掀,露出一抹艰难的笑容,微弱道:“我没事,只是体内元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武忘连忙为天翊取出恢复元力的丹药服下,千钰等人则警惕地四顾而望。
此时,夕已逝去,月渐明晰,长空历历,沧波平席。
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的身影直直坠落在地,剧烈地轰鸣声下,尘飞土扬,雾丛霭重。
天翊平复片刻,急道:“大青,回峭壁那里!”
闻言,大青龙身一转,高风万穹,满空龙吟,摆尾横渡而去。
忽见此一幕,东方龙翔的脸色难看至极,四梢似被寒冰浸,七窍如有青烟生。
他怒气填胸,竖发冲冠,偏又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天翊,心道:“若是放任不忘成长,其必将成为我东方阁最大的敌人,甚至有可能灭我东方道统!”
一念及此,东方龙翔的眼中兀地闪过一抹决厉,他掩手一挥,掌心之上顿有一方玺印显现出来。
玺印泛着青光,玺面以宫阁乘舆为饰,器作龙状而蹲。
东方龙翔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玺印抛飞出去,玺器一经飞出,迅而虚化,直使得天地巨变,但见:
长林大泽兀显,山木萧萧,高丘巨壑频出,纵横交错。
磅礴浩荡的木元之力汹涌而出,直将天掩成笼,地划为牢。
一时间,月浸云海,沧波万里,天阴声啾,泠风寂寥。
五条青龙踏沧海而动,吟啸声响彻寰宇。
它们个个碧眼汹睛,身卷苍云,携带而起的声威,直让万物折服。
这一刻,混沌如初判,洪荒若始分,天地宛若回归原始,原始地好似一方不可撼动的牢笼。
天翊等人只若身处牢笼之内,渺小地就如沧海一粟。
厉风呼啸,五条青龙傲吟云翠,携着浩荡元力朝着天翊等人俯冲而去。
众人明显感觉到,伴随着天地变幻五龙腾出,大青的龙身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天翊等人环顾而视,哪里还得见半分岩崖峭壁之景?天地之间,唯余茫茫无边的浩淼清波。
无忆两眉紧皱,急切喝道:“老大,桃木玺!东方阁镇阁之宝!”
天翊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桃木玺是何物,当初与东方文宇交手的时候,他便见识过仿玺的厉害。
此时,天翊等人尽皆被困在封禁之力内,他们体内的元力已然消耗一空,继续战斗下去不过是做困兽之斗罢了。
大青左右张顾,见得那五条腾飞傲吟的青龙后,它的灵魂在悸动,它能从那五龙的身上感受到与生俱来的压制之力。
茫然失措下,大青连问:“不忘,怎么办?”
天翊没有作应,他只是凝沉着面,似一副深思模样。
辰南子急切传音道:“小子,你不会还想着要利用这一方天地之力来为战吧?你的身体负荷不了,贸然之举,很有可能导致你爆体而亡。”
天翊轻声一叹,接着缓缓闭上双眼,他没有去选择什么,他也没有选择可选。
见此一幕,辰南子的灵体倏地消隐不存。
他很清楚,适才天翊在与天地共鸣的状态下,施展出了一剑一弓。
这已经是天翊现阶段所能承载的极限所在,眼下再继续牵动天地之力,天翊绝对会遭受强烈无比的反噬,说不得便会爆体而亡也不一定,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天翊陨落。
就在天翊与辰南子各自动作之际,天幕之顶,突有一片漩涡显露出来,漩涡之内,有明月星辰闪动,显得诡诧不已。
那作奔掠而来的五条青龙,身影尚未临至天翊等人的跟前,便在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吸力作用下倒卷出去。
只见得五道青芒扶摇而上,直直朝着那神秘漩涡飞落而去,只听得一道道凄惨悲厉的龙吟声,彻响天寰地宇。
再一抬眼,那飞速旋转的漩涡就好似一方血轮,令人心胆生寒。
不多时,长林山泽消失不复,万里沧波亦做退隐,转眼间,天地恢复如常。
空无云,月上天,皎明一片,清风徐徐,烟波缥缈。
溶月下,枫林成片,簌簌成音,碧盈翠薇,浮花浪蕊,山河拱手。
岩崖峭壁上,天翊等人静静伫立。
此刻在他们的身前,有一人影挺拔而立,他斜挂一包裹,腰间系有一泛黄枯旧的酒葫芦,正是闫帅。
闫帅没有转身,他之一手平探而出,那被其拿捏在手的是一洁白如玉的盘器。
不远处,东方龙翔骇然无比地凝视着闫帅,他如何也想不到,闫帅竟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破掉了仿制桃木玺的封禁之力。
适才他所拿出的玺印,虽然也是仿制桃木玺,但却是仿制中的高仿,其威力足有真品桃木玺的六成之力。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被闫帅所破,而且观后者破禁时的模样,随意而又如常。
闫帅只是探出一盘器之物,继而便有血轮漩涡倏显天顶,自那漩涡之内激发而出的力量,诡异莫测,直让人落魄丧胆。
这一刻,众人满面惊愕地望着闫帅的背影,但却无一人开口。
反倒是不远处的东方龙翔率先开口道:“阁下难道也是荒殿之人?”
他面红耳赤,眦裂目突,其言如切齿之语,饱含愤恨。
闫帅微微笑了笑,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我在这里,你动不了他们丝毫。”
东方龙翔道:“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东方阁要拿的人,你以为你能阻拦得了?”
闫帅轻蔑地瞅了东方龙翔一眼,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语落的一瞬,闫帅背后的包裹无风自开,继而便见得数道金芒破啸而动,翻转停落之下,道道金芒竟是连接成一杆金色长枪。
闫帅一手探出,正好将金色长枪拿握在手,一抖一扎,金色长枪倏成飞刺之状。
长枪并未脱离闫帅之手,但一股凌锐的枪势却已朝着东方龙翔飞去。
见状,东方龙翔眉宇一皱,拂手间,一把折扇落映当空,扇开之际,虚实掩覆,一轮扇影直直朝着奔袭而来的枪势迎击而去。
扇影内,烙印着一片江山,那里,葱郁连绵,木元浩荡。
须臾之间,枪势便与扇影交击在了一起,只听得一道破刺之声响彻天地——“呲!砰!”
扇影在枪势的轰袭下,顷刻不复,扇影内的那一方江山,更是寸寸淬灭。
让人惊愕的是,枪势破开扇影后,其势竟无丝毫滞缓,直若飞电激流朝着东方龙翔袭去。
见状,东方龙翔已是瞠目结舌,以他炼虚实力,配合东方三宝之一的江山扇,所能爆发出的威能绝非一般炼虚境修士所能比拟。
然而闫帅仅以一道枪势便将江山扇的威能破开,而且破开扇影之后,枪势竟无丝毫凝滞,锋锐与奔速丝毫不减。
“咻!”
金虹横贯,歘如飞电,势破云天,枪势须臾之间便已抵至东方龙翔跟前。
枪势席卷而至,偌大天穹,风云色变。
“砰!”
巨响惊现千里尘,直冲云霄接浮云。
衍动的金色光华,势如洪涛,翻卷激涌,直接轰袭到东方龙翔的身上。
“噗嗤!”
皎月下,一道身影倒飞出去,直如落星一般弧划出一道流芒。
东方龙翔飞出老远距离,方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他面色惨白,嘴角渗着血迹,执拿江山扇的一手,此刻正不停地颤抖着。
他虽已重伤,眸却凝视,牢牢锁定着不远处。
那里,是一处岩崖峭壁,闫帅持枪而立,人不动,枪不动,人身与枪身皆被锐利缭绕。
他的人显得飘逸洒脱,手中的枪却作锐啸傲然。
东方龙翔大骇,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以为凭借己身所拥有的底牌,对付闫帅应该不成问题。
但现实是,他自诩为强劲的底牌在闫帅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就如他自己所说,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方针都不过水中泡影一般。
于此之际,适才被天翊击落的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也是再次腾飞而起,他们飞抵到东方龙翔身边,神情萎靡,面色惨白,俨然一副身负重伤模样。
苍关道:“大人!怎么办?”
众人纷纷凝视到东方龙翔身上,天翊一行人的难缠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东方龙翔紧皱着眉头,他没有作应,心中也作茫然一片。
岩崖峭壁上,武忘等人舌桥不下地盯着闫帅的背影看着。
这一路走来,他们对闫帅百般猜忌,任谁也未曾想到,闫帅的实力竟这般强大。
有那么一刻,闫帅持枪的一手微地一收,金色长枪顿敛无影,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挂着如风般随意的笑容,言道:“怎么都这样一副眼神看着我?”
说到这里,他似有些娇羞地低了低头,再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帅了一点。”
突听得闫帅这般话锋突转的言辞,众人眼中的惊疑与愕然退却了不少。
无忆道:“前辈到底是谁?难道也是荒殿之人不成?”
武忘道:“前辈潜伏在我们身边,到底有何企图?”
千钰等人一脸疑惑地盯着闫帅看着,他们也想知道,闫帅到底所图为何?
闫帅无奈笑了笑,他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小轩,此刻后者正躲身在天翊身旁,神情中布满愕然。
紧接着,闫帅看向天翊:“不忘,你难道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天翊笑了笑道:“我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我知道,前辈跟在我们身边并无歹意。”
闫帅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们并无歹意?你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着盗者之约。”
天翊点了点头:“盗我而后盗!”
闫帅嘴角微掀,似笑非笑道:“不忘,偌大风澜,仅以手法而论,你是第一个让我闫帅看得入眼的人。”
天翊道:“不是看得入眼,是你很难超越。”
闫帅愣了愣,笑道:“好!果然自信满满,这本就是我们盗者天生便该拥有的品质。”
天翊没有再做回应,对于闫帅之言不置可否,众人之中,唯有他知道,闫帅跟着他们,正是因为为盗者的一份自信。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闫帅很强,至少也有虚实镜实力。”
对此,天翊早已明悟在心,仅从适才他轻描淡写逼退东方龙翔便能看出其实力不凡。
东方龙翔有着炼虚实力,但在闫帅的面前,却有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若无虚实镜实力,何以可及?
听得天翊与闫帅之间的莫名对话,千钰等人一脸的莫名,他们并不记得在此之前天翊与闫帅有过碰面,至于那所谓的“盗者之约”,于他们而言,更若捕风捉影般毫无根据。
于此之际,一道如雷的鼾声突然响起,循声而去,可见那枕卧在衍天斧上的史大彪不知何时竟是陷入到了沉醉迷睡之中。
斧面之上,小貂也眯合着双眼,似乎也进入到了梦乡之内。
千钰等人摇头苦叹,神色颇显无奈,史大彪不分场合的沉睡过去也就罢了,因为他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可小貂竟也与之一道陷入沉睡,这才是众人苦涩无奈的地方。
见得众人没再言对,闫帅转身朝着东方龙翔等人看去,继而对着东方阁众示以浅浅微笑。
这一笑,笑得意蕴深藏,笑得风轻云淡,但落在东方龙翔等人的眼里,却做别一番意味。
东方龙翔紧了紧手中江山扇,那模样,似乎深怕闫帅突然对自己发动攻击一般。
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个个都阴沉一张脸,他们的目光,更多地停驻在了天翊的身上。
闫帅背对着天翊,言道:“不忘,这一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你还顶得住吗?”
天翊应道:“只要我还尚存一口气,便不会为狂风骤雨所铩羽。”
闫帅道:“你们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戏子,此次若无他在,你们的处境将变得极为危险。”
其话语刚一落地,月下苍空突起阵阵涟漪,继而便见得,一浓妆艳抹的男子与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同时映现而出。
戏子神色如常,不时便会挽袖三两,做一副妖娆妩媚模样。
若是换做以往,众人只会鄙夷以望,可现在,他们却如何也鄙视不出。
对于戏子,千钰等人同样看之不透,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戏子乃是从荒殿内走出来的人。
两人一经出现,便各自归返己身阵营,戏子落定到天翊等人的身边,他四顾而盼,脑海中交织着一幕幕画面。
闫帅道:“戏子,看来东方阁的人要被你打发走了。”
戏子道:“他们只是戏份到了而已,漫漫长路,谁说又没有下一次的邂逅共戏呢?”
闫帅只微微笑了笑,在他看来,戏子所言无差,长途慢慢,谁又知道会不会还有别后之别呢?
东方木逸落定到东方龙翔的身旁后,言以阴郁:“龙翔,我们走!”
话语落地,东方木逸再不作丝毫逗留,率先朝着远处飞去,直留给东方龙翔等人满面惊骇。
当然,东方龙翔等人也不是呆愣痴傻之辈,稍一思量便知,东方木逸在与戏子的交手中,恐是败退而归。
一干东方阁众,眸色复杂地看了看天翊等人,接着纷纷展空追随东方木逸而去。
戏子道:“他们还会回来。”
闫帅道:“那你就再与他们演一出戏好了。”
戏子道:“下次见面,戏恐怕就不会如这次好演了。”
闫帅道:“你是戏子,难道不应该挑战难演的戏吗?”
戏子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而后看向天翊道:“不忘,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什么吗?”
天翊顿了顿,应道:“戏子前辈,与你为战的那老者保留了实力,他故意败在了你手中。”
戏子缱绻一笑道:“如此说来,那老头的演技倒也不赖,那你可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天翊道:“就如戏子前辈所说,那人演技不差,他不仅将我们当成了看戏的人,也将此刻潜伏在暗中的那些人当成了看戏之人。”
戏子点了点头,轻一挥袖,燕语呢喃:“蘸墨是愁,挥笔成殇,只有戏里才有亘古的颜如舜华,丝丝缕缕,缱缱绻绻,缠缠绕绕。”
若说之前闫帅与天翊的对话让人感到莫名其妙,那么此时天翊与戏子对话便彻底让人陷入到了云雾朦胧中。
无忆凝眉沉思了好半响方才领会过来,看向天翊的目色中,饱含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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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长桥卧波,水榭亭台【合两更】
星月,璀璨闪烁,烂漫天穹。群山,逶迤连绵,苍茫葱郁。
如水月下,遍野红枫,斑驳摇曳,抚得这静谧之夜寂寞而又哀凉。
天翊一行人停伫于岩岩峭壁之上,举目而望,唯余皎月独轮,从岚烟缥缈中徐徐穿梭。
东方阁众离开了,但天翊的神情却无丝毫松懈,就如闫帅所说,这一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这时,那一直枕斧而睡的史大彪,突地醒转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大梦初醒道:“雨木之域,林暗草深,风劲弓藏,危机四伏。”
说话之际,其身已扶正,小貂也于此时睁开了迷萌大眼,直作一抹流光扎入千叶怀中。
天翊等人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史大彪,其言无差,早在离开天桑城西行之际,天翊便已预料到了此行凶险。
戏子与闫帅互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深藏的意蕴。
戏子笑了笑,挽袖轻挥,呓喃道:“一曲离殇,唱不出朱颜难断。一脉情思,望不穿秋水天长。如花美眷,不逾似水流年,人生只如初见。”
闫帅回之一笑,言道:“你我确如初见,但可惜的是,你是戏子,而我也不是美眷。”
戏子未做回应,反是朝着天翊望去。
承接到戏子这般眼神,天翊从容道:“云飞雾起,变幻多端,只道莫测。借道西寻,远近朦胧,我心独定。”
听得三人对话之言,千钰等人皆一副不知所措模样,他们的莫名,源于天翊等人那看似不着边际的言语。
戏子不再做声,回袖身定,视线直朝着高悬长天的孤月望去。
这一刻,月凝似水,影如墨,四野长空突有琴瑟之音响起。
.....
初音起,琴轻悠,瑟微闲,轻慢而舒缓,若如脚步之声,由近到远,踏上征途。
弦音渐变,由慢到快,律声紧张而又神秘,阵阵频催,萧杀气氛突地弥漫全场。
扫弦而动,音以宏亮,一处浩淼无垠的古战场赫显而出,那里凄肃,那里悲凉。
点指,重勾,声烈。
硝烟起,剑锋出,古战场上厮杀震天,号角齐鸣,热血悲壮,跌宕起伏。
指顿,弦停,声回。
暴风骤敛,剑锋寒凉,悲歌四面,有人站着,有人倒下。
站着的人,成王封圣,倒下的人,埋骨幽野。一曲终了,悲壮豪迈,奔放激昂,颤动人心。
这不是离殇之曲,但拨弦之人却是曲离殇,此刻,不远处的山峦之巅,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站着的人,未绾未系的三千青丝,随风飘舞,落得个不羁与洒脱,正是秦万里。
秦万里的身旁,一黑袍老者盘膝在地,在他的两膝之上,置有一拨弦之器,适才的舒缓而又激昂的琴瑟之音便是出手他手,而他,正是荒殿大长老,曲离殇。
曲离殇道:“没想到不忘等人的魅力这么大,竟惹得那般多高手共赴雨木之域。”
秦万里道:“不忘的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曲长老与戏长老不会也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来的吧?”
曲离殇道:“万里,于我而言,能抚一曲离殇便已万幸,于戏子而言,能演一出好戏便道足够。你说我们还有他求吗?”
秦万里道:“你们没有,可荒殿的那位应该有。”
曲离殇道:“这般说来,你是不相信我与戏子,还是不相信荒殿那位?”
秦万里没有开口,他只是抬眼朝着远方望去,那个方向,有天翊等人所在的岩崖峭壁。
曲离殇道:“万里,荒殿的那位对不忘很感兴趣,但他感兴趣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物。”
他的话语已经直接或间接地承认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同秦万里的猜测如出一辙。
秦万里道:“曲长老,不忘他们我护定了,谁要想伤害他们,得先从我秦万里的尸身上踩过去。”
曲离殇悠悠笑了笑,他之两手自那拨弦之器上微微抬起,笑意尚存,人与琴瑟却已隐匿无踪。
......
与此同时,山之巅,一处上矗星斗之地,一名身着璀蓝星袍的男子默默地凝视着远方。
那里,层云低矮而又苍茫,缓逐烟波起,如妒柳绵飘,那里,红枫遍野,叶随风动,簌簌之音平添了些寂寥。
男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流眸顾盻,碧山迟暮,暗云九重,正是水星魂。
此刻在水星魂的身边,还伫立着三人。
水星魂的嘴角噙着一抹的微笑,一抹淡薄如云的微笑,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沉寂之际,水幽魄道:“星魂,事情的发展似乎远超我们的预料,那浓妆艳抹之人与那持金枪的男人,似乎来头不小。”
水星魂点了点头,言道:“他们的来头确实不小,但尚且还在我的预料之内。”
水幽魄眉宇一凝,连带着一旁的水阴傀与水凕儡也作疑惑状。
水凕儡道:“星魂,你可有把握取胜东方木逸?”
水星魂摇了摇头,言道:“他进阶虚实镜已有些年头,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我不及他。”
水阴傀道:“东方木逸,很强,但他却败了。”
水星魂道:“有时候,看见的不一定就是事实。谎话真假难辨,表象代表不了什么。曳于晴空的云,难道真的就是云吗?”
水幽魄三人神带异色地凝视着水星魂,他们不知水星魂为何这般笃定与自信,他们知道的是,水星魂欺骗了他们,偏又欺骗的如此真实。
水星魂侧身看了看三人,颊面有谜笑浮掠,心道:“有那人在不忘身边,一切便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言落,水星魂的身影渐趋虚幻,衣飘襟舞下,一道蓝芒横贯而出,三两时息,蓝芒便隐没在星月飞渡之下。
水幽魄三人迟定片刻,身影也做掩隐不存。
不多时,影收天宇,光灭太虚,无数氤氲直演作漫天光点,飘摇而落。
......
于此之际,一处山涧深谷中,急湍洄溪,水落如雪。
缘溪而外,回湍而出一处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边,有松石奇古,杂以名花。
此时,有一黑影伫立在一怪石之上,他顺着深谷峡缝遥遥而望,入眼之触,可风,可月,可岩崖峭壁。
黑影微微一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不忘,竟是招引来了这般多豪势,他的身上到底得有多大的秘密才能做到?”
说着,那缭绕在其身子周围的黑雾渐渐消散,继而露出一相貌俊秀的男子来,正是玄冥双刹之一的冥刹。
冥刹再自顾道:“玄刹,你的身份已经被东方木逸所识破,他为何不当面拆穿你呢?”
一念及此,冥刹脸上的笑意不由地更盛一分,也更阴郁了一分,他嘴角微掀,似笑非笑道:“还真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呢!”
......
同一时间,一处苍山之腰上,有水帘成幕,有峭石探空。
月影拂斑驳,一名白衣女子独立而望,近可看水映,远可观峰影。
女子道:“原以为那不忘的身上只有五行封天印,可依眼下这情形来看,他身上所拥有的东西,似乎远远超出了我预料呢!”
她妩媚一笑,笑得意韵连连,道:“荒殿之人要护不忘,北冥阁、东方阁、玄冥谷要对付不忘,难不成这不忘乃是风澜巨变的导引不成?”
女子沉思片刻,再道:“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追杀不忘。但这一出好戏,若是只当一个看客的话,着实让人遗憾。”
说着,她的身子渐变虚无,不消多时,月下空山,再无一影残留。
女子离开后不久,她本所在的那一片水帘之下,突有两道人影自飘落的水花中凝显出来,两人看不出具貌,身影皆被晶莹的水花所覆盖。
一影道:“没想到九幽教与玄冥谷也参与了进来,就凭他们,难道也想来分一杯羹不成?”
另一影回应道:“他们道统不正,何以分一杯羹?况且阁主他老人家对此事格外上心,甚至动用冥部之力,可见那个叫不忘的小子身上,定潜藏着什么惊天之秘。”
一影道:“惊天之秘?你觉得能让阁主动心的人或物,还有什么隐秘可言吗?”
另一影不再作应,那流展于唇间的水线,昭然着他的笑意,也揭示了他的回答。
紧随着,两影重归在水帘之中,流水掩落,去影无踪。
这一刻,雨木之域的夜月显得很寂静,但在这一份寂静的背后,却暗藏着喧嚣。
千钰等人对此并无察觉,但天翊却很清楚,非但如此,戏子与闫帅两人也做心知肚明。
此时,天翊等人并没有着急前行,经由之前一战,他们体内的元力消耗殆尽,长路漫漫,若无力,何以为继?
他们休憩在那一处岩崖峭壁上,利用各种丹药恢复己身元力。
这期间,闫帅与戏子不时便会朝着天翊身旁的小轩看去,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意味难明的神色,直看得小轩耽惊受怕。
小家伙紧紧攥着天翊的衣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见着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闫帅道:“小轩,过来帅哥哥这边,让帅哥哥抱一抱!”
他对着小轩敞开怀抱,一脸慈态地笑着。
闻言,小轩连连摇头,他拒绝了闫帅的好意。
戏子道:“小轩,要不戏子哥哥给你唱一小曲儿你听听?你这样的孩子,总归是要在美妙的音曲下方才能安稳入睡。”
小轩拽了拽天翊的衣角,神色中的惧意更加泛滥了一分。
听得闫帅与戏子这般言辞,众人只道是两人在故意挑逗小轩,倒也未作别想,倒是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天翊,心下突有些不安滋生。
早在此之前,辰南子便叮嘱过他,让其小心闫帅、戏子以及小轩,对于前两者,天翊已然用“投石问路”探知出了两人的一些底细。
虽然天翊不明两者何以跟着自己,但从两者阻拦东方阁众的行举便能看出,至少在目前为止,闫帅与戏子算是“同道之人”。
对于小轩,天翊本无甚心机,但眼下他却不得不多了个心思,但细一回想,他又找不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一夜风平浪静而过,晨辉来临,万物批霞,眼幕之下的连绵红枫,宛若一片叠浪红海,乘风而波远。
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的下,继续西行。
伴随着天翊等人的位移,暗地里也有风波追随他们而去。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天翊一行人顺着枫林叶流而行,一日后,他们落至到了一处湖畔之地。
湖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湖上,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长桥卧波,飞虹横济。
湖泊四周,被崇山峻岭所围,显得幽静不已。
无忆道:“老大,那拱于湖面之上的桥体可不像是天然形成。”
武忘道:“小白脸,这还用你说吗?只是看上一眼便知,那桥是人为所建。”
见得两人又作往日般“争锋相对”,千钰等人也只能摇头叹息不止。
这一日行程下来,闫帅与戏子显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他们的缄默与阿布不一样,后者的沉默根植于心,而他们的沉默则源于心有思忖。
此时,在见得眼前这一湖泊之景后,闫帅与戏子的神色都显得诧异起来。
闫帅道:“雨木之域向来都是一处穷凶极恶之地,竟有人会选择在这里落居?”
武忘打趣道:“丑前辈,你不是对雨木之域一向都作了如指掌吗?难得还有你不通晓的地方。”
闫帅突地一愣:“丑前辈?”
武忘道:“怎么?前辈莫不是对自己长相很自信?”
闫帅道:“武忘小子,你若再这般称呼我,小心我给你好看。”
武忘正欲开口反驳,自那湖泊之上,突有一影缓缓行来。
来人是一女子,她身着一袭青纱长裙,面色清雅而又傲冷,流盼以远,正凝视着天翊等人。
她从桥上走来,姿色天然,青染的风景,桥如画,人亦如画。
女子并未因天翊等人的警愕而有所触动,她的不惹芳尘,似乎与生俱来,那是一种清雅,一种傲冷的清雅。
不消多时,女子已是走到了天翊等人的身前,她给人以纯净,青白分明,出淤而不染。
这一刻,女子的目光落定在天翊身上,她看也没看其他人,言道:“不忘,我家姐姐邀你一叙。”
语落,女子也不待天翊回答,转身即离,直留以人愕然不明。
天翊顿了顿,继而同众人示意了一眼,便紧随那女子而去。
见此一幕,千钰等人有些安定不住,停驻的脚步都显紊乱起来。
闫帅与戏子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眼中疑虑,可还不待两人开口,那本紧伴在天翊身边的小轩却是率先开口道:“我要跟大哥哥一起!”
说着,小轩小跑着追向天翊,然则还不待其身临至,那已踏上桥面的天翊与女子却是突作虚幻不存。
与此同时,一道悠然的女声漾漾而起:“你们若是有那能耐走得过此桥,我可以考虑见你一面。”
言语声尚还缭绕,那本消隐不存的长桥再次显露出来,它似一道卧波横切湖泊之上,原本清明的湖岸,此时突变得虚幻迷离,给人以烟波画桥之触。
小轩没有回头去看闫帅等人,所以并无人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阴郁。
对于那警示之言,小轩置若罔闻,他是小轩,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那不做停顿的脚步,预示着他或许不懂什么是能耐,又或者,他懂。
见得小轩飞奔而去的身影,千钰等人连连出声喝止,然则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惊骇至极,只见那本已落步于桥面之上的小轩,其身影突地涣散不见。
众人的惊愕尚未停息,小轩的身子便在桥边显露出来,他本该在桥上,但此刻他却停留在桥外。
小轩顿了顿,他依旧没有转身,眼中微不可查地闪逝而过一抹愕然。
下一刻,他转过身来,一脸茫然地朝着千钰等人看去:“我...我..怎么又回来了?”
小轩挠挠头,他看上去很懵懂,很无知,那样的天真,似乎只有用无邪来形容。
紧随着,小轩唯唯诺诺地再次转身,他提步以落,小脚触及在桥面的一瞬间,其身影再如之前般消失不见。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桥头之上突泛起一阵空间涟漪,只听得一声轰鸣响起——“轰!砰!”
继而便见得,一道娇弱的身影迎空倒卷出来,半空之上有鲜血喷洒,扬起好大一片血花。
这人不作他别,正是小轩,他倒摔在了千钰等人的身前,神情低靡,脸色苍白地可怕。
落地的一瞬间,小轩的哭痛声已是响起,直惊得千钰等人连连上前关切。
见此一幕,元帅与戏子的眉头也作凝沉之状,两人看了看湖面之上的长桥,心下不知作何思量。
于此之际,天翊在那女子的带领下,行过了长桥,来到了一处榭亭之地。
此时,在那亭榭之中,有一名女子优雅地端坐着,此刻她正含笑凝望着他。
女子就那样坐着,但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遐想间,那女子就好似身处在花团锦簇中,受百花拥戴,总领群芳。
姹紫嫣红之下,她害着一抹矜持,矜持中又带着一股华贵,仍凭百花烂漫,也遮不住其婀娜聘婷。
.......
一一九:青莲清风,瘴阵迷失【合两更】
湖以缥缈云烟染,亭以近水遥山绕,亭台水榭中,牡丹优雅地落座在亭内的石桌前。
她笑望着天翊,无脂粉气,体态飘逸,有林下风气,只道是: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牡丹同天翊示意一眼,纤尘不染的石桌旁,尚有一空座石凳。
天翊神色自若,同引路的青衣女子表以劳烦后,径直到石凳前拂衣而坐,早在见到这女子时,他便已猜到了约见之人的身份。
牡丹道:“不忘小哥,这一方山水乃是莲儿的居所之地,你看如何?”
说着,她举目四顾,明珠生晕,美玉荧光,但见得这一片天地,有日月移平地,似云霞缀小天。
天翊道:“湖见水中月,青莲出尘埃。闲居清风亭,左右清风来。”
牡丹满意地笑了笑,明眸善睐地看向那青衣女子,那目色好似在说,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青衣女子顿了顿,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她言道:“不忘小哥果如姐姐所言一般,能洞悉花心,青莲佩服!”
她对着天翊微微欠身,继而又与牡丹颔首示意,接着便隐退了下去。
青莲离去了,但清风尚缈,清风亭下,天翊与牡丹相对而视,皆可见彼此眼中深藏的意韵。
牡丹道:“不忘小哥,阔别已久,牡丹还欠你一声谢谢。”
她对着天翊低了低眉,垂了垂眼,诚挚地道了声:“谢谢!”
天翊道:“牡丹城主,他们也帮了我不少,你这一声谢谢,不忘受之有愧。”
在此之前,天翊曾于百花城解开兰菊之隙,之后又为百花城赢得了与南宫阁之间比约,而今梅竹作合,百花向盛,这些都与天翊有莫大干系。
对于天翊而言,这些事不过是行途中的天光云影,随行随遇,不特意,不强求,随遇而缘。
而且他也从中受了不少好处,可谓信守奉行,皆大欢喜。
天翊有此闲静之心,那是因为他的一份淡然,而这一份淡然的背后却又笼罩着迷雾朦胧,他无心去揭秘掀雾。
牡丹悠悠一笑,言道:“不忘,你于我百花有恩,这一份恩情远非你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天翊道:“所以牡丹城主现身一见,是为报恩而来?”
牡丹道:“想来你也知道此次西行之路艰险危重,明里暗里已有不少人盯上了你。”
天翊道:“明为何明,暗为何暗?”
牡丹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天翊,她知道天翊心有度量,此时如此相问,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试探。
牡丹道:“不忘,小心荒殿的人,小心你身边那小孩。”
说到这里,牡丹便不再言语,她静静地打量着天翊,发现后者神色略有惊疑。
天翊道:“牡丹城主,你为何只字不提闫帅前辈?”
牡丹笑了笑道:“你说的是那气化金枪的男子吗?”
天翊点了点头。
牡丹道:“他来历莫测,我看不透,但我可以肯定,他对你绝无加害之心。”
天翊道:“牡丹城主应该不是看不透,而是有难言之隐吧?”
牡丹笑而不应,她的缄默不语,证实了天翊所言。
沉寂半片,天翊面上的凝色全然无踪,他眉宇舒展,同牡丹道了声感谢,便欲起身而离。
临别之际,天翊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一挥,一柄五光十色的长剑赫显在手,正是花醉。
天翊道:“牡丹城主,此剑名为花醉,乃是南宫阁主相赠,不知此剑与百花之间可有渊源?”
牡丹道:“百花缭乱笑,天地一闲人,花醉不过是一无聊之人的无聊之作罢了。”
天翊明悟地点了点头,将花醉摄入储物袋后便不再做停留,沿着那卧波长桥徐徐而去,不多时,人已消失在烟波画桥中。
他走后不久,亭内突泛起一阵涟漪,青莲现身,道:“姐姐,不忘很聪明。”
牡丹颔首,道:“正因为他聪明,所以他注定不会在此逗留太久。”
青莲道:“姐姐,你真的只打算提醒不忘,而不出手助他吗?那么多强者尾随潜伏,他恐难招架。”
牡丹道:“莲儿,你太小看不忘了,他是一个有大气运的人。”
青莲不解,还不待其相询,牡丹的身影已做虚幻不复,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长虹卧波,那里,迷雾缭绕,轻烟弥漫。
于此之际,长桥的桥端处,千钰几女焦急地凝眉以望,她们似若望穿了盈盈秋水,蹙损了淡淡春山。
武忘与无忆也凝沉着眉头,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片湖只桥不简单,能行于桥上之人更作不凡。
对他二人而言,天翊随那青衣女子而去,只道祸福难测,但让两人不解的是,自己的老大为何去得那般从容自若?
史大彪直愣愣地望着那烟波深处,兴感而叹:“不恋尘世浮华,不写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不惹情思哀怨。闲看花开,静待花落,冷暖自知,干净如始。”
言罢,他提一坛佳酿,饮数口清愁。
若是换作以往,史大彪的疯言癫语绝无人相应,可今时不同往日,一行人中多出了一个戏子,一个爱感叹而又钟情于戏的戏子。
戏子冲着史大彪妩媚一笑,言道:“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戏者,一点执念而已。”
史大彪道:“三千繁华,弹指刹那,一指流沙,一指年华。”
戏子还欲再言,长桥之上,天翊的身影自朦胧中渐变清晰,他步以从容,悠悠而来。
见状,那瘫坐在地的小轩,倏地便是立地而起,继而直朝着天翊跑去,临近桥头的刹那,他顿住了脚步,神带迟疑,心有余悸。
小轩终究没能踏出那一步,他许是怕了,所以他静静地凝望着天翊,两手不停地挥舞着,好一副兴奋模样。
见得天翊归来,千钰等人也靠上前去。
不多时,天翊已行过了长桥卧波,别了身后的一袭烟沙,当其身子离开桥面的时候,湖泊消隐,长桥不复,映入众人眼幕的,唯独剩下葱茏茂林一片。
见此一幕,闫帅与戏子的脸色顿变得阴郁起来,以他们的实力,竟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是幻景。
千钰等人也作惊愕满面,能将虚实演幻地这般真切,哪得需要多强的实力方才能做到?
此刻,小轩拉扯着天翊的衣角,天真烂漫道:“大哥哥,你刚刚去哪里了?小轩去找你,但却找不到你。”
说着,他嘟了嘟嘴,似一副委屈模样。
无忆道:“老大,你见的人好生了得,一手虚实演变,只道瞒天过海。”
武忘道:“听那女子说,见老大的人应该是一女子。”
听得武忘这话,千钰与幻茵的脸色顿有异色闪逝而过,那躲卧在千叶怀中的小貂则鄙夷地瞪了天翊一眼,继而扎头不理不顾起来。
天翊道:“她的确不凡。”
道完这寥寥几字后,天翊再不作停,拉着小轩径直而去。
千钰等人本还有所疑问,但见天翊并无言意后,他们也只能将心思收敛。
看着众人渐远的身影,闫帅与戏子停驻不前。
戏子道:“你说不忘适才去见了谁?”
闫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想来应是一极为了得之人。”
戏子点头道:“确实了得,就是不知她是戏中人,还是戏外人。”
闫帅道:“戏里戏外又有何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戏子一愣:“哦?你是在怀疑我吗?如此说来,我也觉得你有些可疑了。”
闫帅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戏子道:“因为你说过,我的来意跟你的来意是一样的。”
闫帅道:“我说的是感觉,你也知道,感觉这东西很奇妙,它有时很准,有时却也很失准。”
他冲着戏子神秘一笑,继而提步朝着天翊等人追去。
戏子沉思片刻,嘴角轻掀,呢喃道:“感觉吗?”
说着,他微微晃了晃头,浓妆艳抹下,也不知其神色若何?
......
时光静好,一川川碧,流溢。一行行绿,妖娆。
天翊一行人走过苍翠葱茏,转眼间,距离他们踏足雨木之域已过去了半月之久。
这期间,他们曾休憩于散布着岩石小山的低地平原,见过溪流纵横的高原峡谷,穿梭过苍翠葱茏的茂密森林。
静静的池水、奔腾的小溪、飞泻的瀑布、参天的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的花草......交织着他们行程。
让人诧异的是,这一路走来,竟出奇地安静,安静地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晴晓初日,高霄素云,彩光浮玉,此刻展现在天翊等人面前的,乃是一片瑰丽的山野之地。
水绕诸峰,林壑优美,蔚然深秀,野芳幽香,佳木繁阴。
有潺潺水声叮咚作响,有鸟兽飞鸣上下而起。
此时,天翊等人停驻在幽野之上,若悠似闲。
武忘看向闫帅,许是觉得有些无聊,所以他开口调侃道:“帅帅的前辈,你不是说雨木之域危机四伏,处处暗藏杀机吗?怎么还不见横行的猛兽,迷幻的瘴阵以及那可怕的迷失者?”
闫帅笑了笑,道:“当暴风雨真正来临时,你才会发现,它远比你所想象的猛烈还要猛烈得多。”
武忘一愣,佯装出一副耽惊之态,愕然道:“真有那么猛烈?”
闫帅点点头,道:“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武忘还欲开口,却被坐在其身旁的无忆鄙夷地瞪了一眼。
见无忆那般眼神看自己,武忘哪里受得了,喝道:“小白脸,你莫不是又嫌皮痒痒了不成?”
无忆道:“死胖子,你难道忘了这些天来我是怎么收拾你的了?”
武忘大笑道:“收拾我?小白脸,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自己说说,每每我鼻青的时候,你是不也脸肿了?”
无忆道:“我那是让你,怕你知道真相后一蹶不振。”
武忘道:“可笑,我需要你让吗?来!今天我们再打一场,到时候让老大评判评判,看看谁更胜谁一筹?”
无忆站起身来,挽了挽袖,激昂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看我今天不把你这个死胖子打成猪头!”
武忘随后而起,神情中饱含着浓浓战意。
见得这武忘与无忆再一次的掐在了一起,千钰等人满心无奈,他们除了摇头苦笑外也别无他法。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还不待武忘与无忆拳脚临身,不远处的林涧中,已是传来了小笨与大青的肉搏的声,只听得轰鸣成片,只见得尘飞土扬。
两熊竟是快无忆与武忘一步,率先缠斗扭打到了一起。
随后,武忘与无忆没有意外地厮打在了一块,对此,众人早已司空见惯,也不理顾两人两熊的缠斗。
小轩紧挨在天翊的身边,轻声嘀咕道:“大哥哥,你们真的要去给我找龙葵果吗?”
他眨巴着迷萌大眼,天真烂漫来得毫无征兆,让人防不胜防。
天翊点了点头,道:“小轩,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
小轩眸有晶莹泛烁,感激道:“大哥哥,谢谢你!等离开了这里,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小轩?小轩想要跟在大哥哥的身边。”
天翊言道:“小轩,大哥哥即便有心,你恐也无意。”
说着,天翊对着小轩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意蕴深藏,偏又给人以无奈。
小轩顿了顿,满脸的懵懂无知,他愣眼巴巴地看着天翊,好似真不懂天翊适才的言笑之意。
听得天翊与小轩对话后,闫帅的脸色突地一沉,继而斩钉截铁道:“不忘,龙葵果所在之地,我们不能去!”
天翊一愣,道:“为何不能去?”
闫帅道:“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说不能去,那便不能去!”
小轩低了低眉,轻声道:“大哥哥,帅哥哥说的对,龙葵果所在之地应该危险不已,我们还是不要去那里好了。”
天翊道:“小轩,你放心!大哥哥既然答应你,要为你摘得龙葵果,那便绝对不会食言,至于危险?”他顿了顿,再道:“这一路走来,我遇到的还少吗?”
说着,天翊朝着闫帅投递去了一抹好似鄙夷般的眼神。
见此一幕,千钰等人面有沉疑,他们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天翊似乎对闫帅产生了一种抵触与排斥。
闫帅苦涩一笑,道:“你要去那便去,但是去了可别后悔。”
天翊道:“我行事向来无愧于心,何来后悔?”
闫帅不再理会天翊,腾空一展,人已经落至在不远处的一颗古木上,他斜枕着包裹,取下系于腰间那泛黄枯旧的酒葫芦,仰饮两口后,缓缓眯上了眼。
戏子的目光饶有意味地在天翊与闫帅之间流辗着,心道:“这两人的戏,演得倒是挺逼真的,就连我都有些快要分辨不出真假了!”
就在天翊等人休憩之余,天幕边缘,有暗云缓缓而飘,不做多时,本作澄碧如洗的天空,渐被阴霾笼罩。
有那么一刻,细雨微泣而落,斜风渐起而吹。
整个天幕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轻烟,晓雾。
雨中,云飞雾起,远近朦胧。
见此情形,那本枕卧在树干之上的闫帅,突地撑起身子,惊道:“天然瘴阵!”
听得“瘴阵”两字,众人的面色顿显的凝重起来,这一路走来,他们可没少从闫帅那里得知关于瘴阵的骇然听闻。
不多时,轻烟晓雾变得越来越浓稠,直将这一片幽野覆盖在迷雾重重内。
武忘与无忆暂停了彼此间的拳打脚踢,小笨与大青也连连靠拢到天翊身边。
就在众人惊诧之余,自四周的深林迷雾中,突起一道道破空之声,继而便见得,无数修士齐齐朝着天翊等人冲杀而来。
这些修士的实力层差不一,强大一点的有出窍实力,偏弱的只有化灵境实力。
他们双目腥红,神色略显呆滞,但出手却做迅捷狠历,刀光剑影下,充斥着一股嗜血的气息,血腥而又悲凉。
这一刻,明媚逝去,天地陷入昏沉,山影树影嶙峋交错,放似剑戟铿锵。
见得那源源不断冲杀而来的疯狂修士后,天翊等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迷失者”。
天翊道:“这些修士都是受瘴阵所侵袭,变成了只知杀戮的工具,大家出手不必心存慈悲。”
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后,天翊人已飞夺出去,他掩手一挥,披风长棍迎风舞撩。
人动,棍动,棍随人动。
天翊的棍,棍如游笔,下笔风雷,彩笔成龙,歘如飞电来,隐若飞虹起。
棍出,惊落河汉,势破云天,棍定乾坤。
那冲袭上前的迷失者,在天翊的棍力攻击下,纷纷喷血倒飞,他们的神色苍白如雪,偏又没有一声痛嚎传出口来。
与此同时,武忘、千钰等人也出手了,在他们的反击下,不少迷失者命丧当场。
霎时,这一片幽野便置身在激昂的动荡中,迷雾沾染着鲜血,直将天幕勾勒地血红一片。
就在众人抵御源源不断的迷失者时,自那烟雨朦胧中,有一男子缓缓走来。
他身着一袭素青长袍,任凭雨滴丝丝缕缕地打在身上,他却无动于衷,雨点看不见,也数不清,但他的身影却显得真切清晰无比。
见得这男子后,天翊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特别是无忆,整个人都呆愣痴傻了住。
........
一二零:青霖迷失,一果一命【合两更】
男子缓缓走来,疏影未藏,远阴微翳。
他那如黑曜石般耀眼的瞳眸中,除去呆滞无神外,还闪烁着凛然的英气,那看似平静无神的眼波下暗藏着犀锐。
他无言无声,步以刚正,一袭青衣猎猎随风,横斜在手的一柄青光长剑幽寒而又凛冽。
这一刻,乱云低幕,急雨回风,男子自风雨中从容自若踏步而来。
无忆发愣失神,满脸不敢置信道:“老师?”
天翊与武忘失措在一旁,愣眼巴巴地盯着男子看着,小笨与大青宛若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千钰等人心有疑虑,但手上攻击却不作丝毫滞慢,剑舞长风,雨染鲜血。
闫帅与戏子并未出手,两人只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如薄雾轻烟,给人以缥缈虚幻。
史大彪躲身在众人的防护之内,神有惊诧,色有彷惧。
就在天翊几人惊愣之际,男子突地腾空而起,青峰长剑一记横撩,倏出一片延绵剑芒,浩荡而凌锐。
一剑出,凄凄暮暮,幽寒丛生,只道是,寒风摧古木,幽霜冻苍岚。
剑声似吼,破空呼啸。剑芒如虹,贯空飞掠。剑气凌云,光射天穹。
须臾间,青色剑锋怒摇山岳,掣电走芒般地朝着无忆飞刺而去。
无忆身处于铺天盖地的剑芒下,整个人就宛若置身在渺茫之内,他呆滞着,对于霄落而来的剑芒置若罔闻。
天翊眉宇一沉,人已从原地消失不见,眼看着无忆便要湮没在青色剑芒下,其身前突起一阵五彩棍影。
刹那间,剑芒棍影两相击,炸裂轰鸣声成片而起——“砰!砰!砰!”
剧烈的震荡下,天似崩塌地似裂,山河摇泣,万物凛颤。
这一狂猛对击,直使得天翊与无忆的身子飞退倒卷,体内好一阵翻江倒海。
那撩剑的男子在此轰袭中也倒飞出去,让人震惊的是,他的神情无惊无愕,宛若一不知疼痛的木偶。
不多时,男子已稳住身影,他丝毫不作迟疑,长剑一挺,切云冠而落。
见此一幕,无忆自失神中醒转,他关切地看向身旁的天翊:“老大,老师他怎么成了迷失者了?”
天翊皱了皱眉,道:“无忆,你与武忘等人先清理掉周围其他迷失者,青霖老师交给我!”
说着,天翊迎空而起,披风长棍横撩竖挑,作一方五彩棍河,行一片雨水云天。
无忆点了点头,继而与武忘等人展开了对其他迷失者的清剿。
此时,岭头云似盖,岩下雨若尘,千峰如珠玉,万树披霞彩。
战斗一直在持续,持续到最后,风静雨止,阳光轻抚,唯独剩下天翊与青霖独战于四野长空之上。
无忆等人眸带关切地耽忧而望,他们意外的是,青霖出现了雨木之域,更意外的是,青霖竟成了迷失者。
武忘道:“青霖老师怎么会成了迷失者?”
无忆眉宇凝沉,久久方才应了一句:“至少老师他还活着。”
武忘缄默不语,小笨与大青亦作沉默,沉默地有些悲伤,悲伤地有些彷徨。
千钰等人茫然以顾,他们所能预料到的,唯有青霖的身份——狂客学院的老师。
史大彪稍顿片刻,言道:“风起苍茫,游林迷路,彷徨往来,悲号恸哭。”
戏子饶有意味道:“念亲已没,棺柩已去,怅然失望,彷徨哀痛。”
史大彪转身道:“他还活着。”
戏子笑了笑道:“他活着,可他却跟死了并无差别。”
听得两人这般言对,武忘等人的脸色略显得有些难看起来。
无忆道:“即便青霖老师成了迷失者,他也一样是我的老师!”
史大彪与戏子收口不言,两人只自顾笑着。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闫帅道:“原来他叫青霖,原来他是你们的老师。”
他这话说的有些怅然,怅然中又带着欣然,任谁都听得出来,在此之前,他应该见过青霖。
小轩眨巴着大眼,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千钰注视着天幕中的战况,言道:“我们不去助不忘一臂之力吗?”
闻言,幻茵便欲夺身而起,却被无忆连忙阻止了住:“老师的实力很强,我们贸然前去,只会给老大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武忘点了点头,道:“老大与青霖老师的这一战本就不是生死之战。”
幻茵了愣了愣,疑道:“可是他出手狠辣,怎么都像是想要取不忘之命。”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青霖,无忆与武忘的话语只是站在天翊的角度而言,要知道现如今的青霖,乃是迷失者,他没有自己的思想,他有的唯剩杀戮。
此时,四野长空之上,天翊正与青霖激战若酣,青霖的三尺青峰,轮转烟尘,剑尖之上有青芒吞吐不定,似长蛇般来回伸缩。
他一剑撩下,剑动四方,势有雷霆震怒,青光罢凝,剑雨洋洋洒洒,撩射满天。
霎时间,山色沮丧,天地低昂。
天翊持棍以御,棍势开阖有力,如山棍影环顾周身,莫有能破。
须臾之际,青霖撩刺而来的剑芒便与天翊挥舞而出的棍影交击在了一起。
只听得轰鸣连绵响彻寰宇——“砰!砰!砰!”
这一刻,狂猛激荡的元力纷乱四射,受此袭扰,静谧的幽野上扬起漫天尘土,千山震,万水颤。
动荡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天翊与青霖迎空而立,他们彼此对视,但天翊却在青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色彩,那里似乎只有空洞。
天翊一手横斜着披风长棍,冲着青霖唤了声:“青霖老师?”
青霖无动于衷,依旧淡漠地凝视着天翊,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顿下来。
天翊顿了顿,面有沉郁,青霖的实力很强,足有五劫境的样子。
若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天翊断然不会这般踌躇,他若爆发,即便九劫境的修士也能斩杀,但此次不同他往,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狂客学院木宫的首席老师青霖,他如何也下不了杀手。
他与青霖激战这般长时间,为的便是将青霖“擒拿”住,而不是伤其性命。
只是让天翊有些始料未及的是,青霖竟这般难缠,一番激斗下来,他竟无法将其拿下。
沉寂片刻,青霖突然动了,其身迅疾如风,其剑奔闪走芒。
剑出,若游龙走笔,烂漫出一片葱茏,飘落出一袭烟雨。
霎时间,一道道清英浩气自剑身上散漫开来,直让天地失陷,万物失灵。
剑芒斩风而过,撩起若河剑芒,滚滚中,木元浩荡,碎了如席般风雨,乱了苍翠般葱茏。
青峰剑过,惊起漫天风尘,震耳发聩的轰鸣中响起一道闷哼声,天翊的身影倒飞出去,鲜血如洒,扬起好大一片血雾。
见此一幕,无忆等人无不惊慌失措,特别是千钰与幻茵两女,更有种按耐不住己身焦切的模样。
天翊飞出老远距离方才稳住身影,他的嘴角噙着斑斑血迹,却不失笑意。
看着那已再次出剑朝着自己飞刺而来的青霖,天翊兴奋道:“青霖老师还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迷失者,至少他还懂得蓄力而为,而不是盲目地嗜血杀戮!”
言罢,天翊长棍一挑,继而转挑为扫,黝黑的披风长棍突起五彩斑斓。
“披风之纵横千军!”
棍势横扫,有万夫莫当之勇,纵使千军亦难敌。
五元之力经披风长棍增幅,顿爆发出覆灭之威,棍影成叠,风卷云涌。
眨眼间,天翊横扫开来的棍力便与青霖落刺而来的青峰长剑撞击在了一起。
“嘭!”
一声巨响,狂元震荡,直撩得天幕虚晃。
受此一击,青霖的剑势毫无滞缓,直从如浪的棍力中穿刺而过——“咻!”
天翊见状,眉宇一横,披风长棍一拨一抖,震颤间,那附着在棍的五彩光芒顿变得金光烁烁。
拨棍之际,天翊凌空腾跃,起落间,长棍劈合而下,若一副勇者无畏之势。
“披风之仁者无悔!”
衍金长棍破空横贯,无刃无锋,但却意蕴锐啸。
“咻!”
刚一接触青霖挑刺而来的剑力,天翊手中长棍突作飞旋态势,强猛的洞穿之力于飞旋中迅猛张驰。
“呼!”
旋棍穿射,那自青霖剑锋之上轮转而出的木元顷刻间土崩瓦解。
“砰!”
受此棍击,青霖的身影倒退三两,还不待其身定,天翊已是挑棍压来。
“披风之惊鸿一现!”
衍金长棍一抽一挑,顿时显现出数道耀眼棍影,须臾间,这数道棍影便作无形。
青霖面无神色,手中长剑倏地朝着身前虚空点落下去,那里,波光若粼,正有数道棍影凭空显现,
剑落,惊起狂猛炸裂,声动霄汉。
“砰!”
青霖持剑的一手突地一颤,好似受到了强大的震荡之力,其身子也于此时不由自主飞退出去。
天翊并未迟缓什么,挑棍突作横落之势,原本衍金之色的长棍再次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披风之纵横千军!
又是一记横扫棍力,棍影直若滔天骇浪,瞬间便将青霖席卷。
“砰!砰!砰!”
动荡的五彩元力中,隐隐可见青霖横撩劈刺的剑锋。
天翊收棍,接着点指苍天,棍影劈落间,其整个人的气势顿变得笑傲睥睨起来。
这一刻,天翊就是长棍,长棍就是天翊。
“披风之纵横天下!”
只见一道棍影划破虚空,动荡间,天地万物都好似震颤起来。
一棍出,携王者之风,纵横天下。
青霖刚从那如浪棍影中脱身而出,便见得天翊举棍劈斩而来的身影。
他无可还手,但他却无丝毫惧意,他只是凝视着天翊,那目光空洞而又淡漠。
下一刹,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青霖的身子迎空倒飞出去,鲜血飞洒,直在天幕抛画出好长一条血线。
见此一幕,下方的无忆与武忘两人皆作惊忧,他们担心天翊,但却更担心青霖。
无忆的气息都显得有些紊乱,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喃道:“老师不会有事的,老大出手,定有分寸。”
与此同时,不远处突有一声龙吟响彻幽野山谷,继而便得大青展空而起。
三两时息,大青巨化的龙身已是来到了天翊的身旁,它先是眸带异色地看了看天翊,而后竟是快速朝着倒飞的青霖飞去。
天翊没有阻止大青,大青乃是青霖的结伴灵兽,此时由它去承接青霖,再好不过。
不消多时,大青已飞身到了青霖的身旁,它两眸莹莹地看着后者,传音道:“老朋友,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我是大青,我们曾一起并肩战斗,我们曾沐浴血雨腥风。”
大青不知道青霖是否听得到它的传音,龙尾轻摆,一道柔和的木元已是把持在青霖身上,勾尾一动,青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落定在了大青的龙背之上。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青霖落定的瞬间,竟是双手合剑,接着猛地就是一记竖插刺入大青的龙身内。
大青闷吟一声,龙背之上有龙血如喷泉般激涌而起,直将青霖的一袭青衣染成湿黑。
无忆等人动容,纷纷展空,他们飞身到天翊的身边,心却停留在不远处的一龙一人身上。
这一刻,大青载着青霖迎空飞啸,它并没有因为适才青霖的那一剑而心存愤怨。
大青继续传音道:“老朋友,你听得我的传音吗?我是大青,我是万古青龙!”
青霖面若死灰,对于大青的传音置若罔闻,那被其拔出的三尺青峰,竟是毫无迟疑地再次朝着大青的龙身刺下。
“噗嗤!”
剑落,龙血汩汩,飞溅的血花直将青霖的面容染成血色。
这一次,大青哼也没哼,它继续载着青霖翱翔在天际,败鳞残甲满天飞。
此时,云层漫漫,玄寒萧萧,平添了凄凉与悲怆。
天翊等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看着,心有悲伤油然而生,神有黯然无端而起。
就这般,大青载着青霖驰骋长空,它无怨无悔,即便此时后者的剑锋无情而又凛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青的神色显得疲惫不堪起来,不知是飞得累了,还是被放血放得累了。
有那么一刻,那一直落定在大青龙背之上的青霖突地长啸作声——“啊!!”
他高举剑锋,浩荡的木元之力萦绕着剑身,青光滴转,耀眼而又刺目。
手起剑落,凌厉的剑芒竖空飞射,直朝着大青那已血肉模糊的龙背刺去。
对此,大青视若未睹,它缓缓眯上眼,两行清泪遥挂长天。
见此一幕,无忆急喝出口:“老师,不要!!”
回音缭荡下,天地渐变昏沉,万千葱茏若坠冰窟,青霖这一剑若是落下,大青铁定陨亡。
让人震惊的是,眼看着那三尺青锋便要落刺之际,青霖整个人突地凝滞不动了起来,他两手持剑,神色呆愣,这呆愣不同于空洞淡漠的呆愣,而是一种如梦初醒般的呆愣。
下一刻,青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三两,他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接着一头栽倒在了大青的龙背上。
见状,天翊等人再也按耐不住,连忙朝着大青飞展而去。
......
这一夜,幽野很幽,幽野很野,斜月疏影,残风乱山。
天翊等人停驻在幽野上,大青化作小笨的熊体模样,熊背之上,有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触目惊心。
此时,众人围将在昏沉不醒的青霖身前,心有沉郁。
闫帅看了看大青,而后又望向天翊问道:“大青是青霖的结伴灵兽?”
天翊点了点头,视线却未曾从青霖的身上移开。
无忆道:“老大,老师成了迷失者,可有办法让他恢复过来?”
天翊沉默地摇了摇头,早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向辰南子问询过,可结果却让他失望。
武忘道:“小白脸,青霖老师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
无忆神情低靡地“嗯”了一声。
闫帅尴尬笑了笑,众人似乎将他的话语给忽略了掉,他轻咳了咳,言道:“以后每日以龙血洗涤他身,让其不至于从昏沉中醒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着大青看了看。
闻言,天翊等人皆是一愣,继而眉眼成疑地朝着闫帅看来。
他们神色不一,有欣喜,也有鄙夷,欣喜者是天翊,鄙夷者则是无忆等人。
天翊欣喜的是,闫帅似乎知晓让青霖恢复的办法,无忆等人鄙夷的是,闫帅竟不希望青霖从昏沉中醒来。
天翊道:“闫帅前辈,你知道如何让青霖前辈恢复?”
听得天翊这般一说,那本一脸鄙夷的无忆等人无不惊诧以望。
闫帅顿了顿,言道:“方法是有,但我并不希望你们去找那方法,这一路走来”
说着,他朝着小轩看了看。
见闫帅这般神举,天翊恍然明悟,言道:“闫帅前辈,你说的方法可是指的雨木之域最深处的龙葵果?”
闫帅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不忘,龙葵果所在之地,绝不是你所想象那般简单。”
天翊道:“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
无忆等人皆是眸带坚定地颔首。
闫帅稍顿片刻,目光再次落到小轩身上,言道:“忘了说了,龙葵果只有一颗,而一颗龙葵果只能救一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笑得开怀而又“狡黠”。
一二一:各方齐至,风雨临近【合两更】
听得闫帅这般一说,小轩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他似有不明,眸带疑惑地朝着天翊望去。
无忆等人皆一副深刻无奈模样,若闫帅所言无差,龙葵果只有一颗,且只能救一人,那这便是一两难之事。
史大彪笑了笑,道:“两难何所难?多愁多伤感,皆有合理,唯有洞悉方才能化踌躇为主动。”
戏子道:“渺渺时空,茫茫人海,事事相遇,莫失莫得,方为难。”
史大彪道:“那戏子你可曾看穿那失与得?”
戏子笑而不应,目光不由自主落定在一旁的闫帅身上。
闫帅道:“失与得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只是一个向导,一个游走在林茂草深中的向导。”
说着,他朝着天翊看去,天翊既是为首者,这两难之事自该由其头疼,千钰等人也于此时凝视在天翊的身上,他们拿不定注意,心中也只道彷徨。
天翊见状,微微一笑,轻声悠叹:“两难吗?其实一点也不难。”
言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直留给众人满腹疑惑,天翊虽未点明,但言意却很了悟,对于这所谓的两难抉择,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之后,人以静,夜入寂,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就如萦绕在众人心底那难以抉择的两难一般。
星高微寒,幽光冷画,风过帷幕,月色散漫于苍翠葱茏中,神秘而又愁绝。
疏影横斜,山色清浅,有重影在打散的月光下徘徊。
四野中,一处繁花幽谷之地,有四人停驻在夜色下,正是北冥四大杀神。
水幽魄凝沉着一张脸,言道:“自从东方阁的人出手后,便再无人对不忘动手,他们还在等什么?”
水星魂悠悠一笑:“我们在等什么,他们就在等什么,无外乎看谁最终耐得住寂寞罢了。”
水阴傀道:“蛮烟瘴雾,杀机重重,过一重还有另外一重。”
水凕儡道:“雨木之域内的迷失者,向来为人所心悸,这才是不忘他们眼下所要渡过的第一重杀机?”
水星魂道:“不要小看那些迷失者,他们的存在诡谲不已,背后恐另有隐情。”
水幽魄三人同时一愣,南宫之地的造化之域,东方之地的雨木之域,都是为世人所知晓的险绝之地,但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水幽魄道:“星魂,难道那些迷失者并不是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他们是受人所操控?”
水星魂泛微一笑,言道:“受不受人操控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雨木之域最深处很危险。”
水凕儡道:“危险?可我并未察觉到那万千迷失者中,有何强大之辈存在。”
水星魂道:“你若察觉得到,那便不叫危险了。”
水凕儡面色一沉,眼中隐有凝重浮掠而过。
水幽魄道:“星魂,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是不作为的等待着?”
水星魂笑了笑,饶有深意道:“等待也是一种作为,有时候以静制动方为高招。”
水幽魄顿了顿,神情略显无奈,沉思片刻后,言道:“从冥部来的人,应该没有我们这般有耐心吧?”
水凕儡道:“幽魄,你可不要忘了,冥部的人乃是受阁主亲自委派而来,他们知道的可比我多得多。”
水幽魄点了点头,他们虽然身为北冥四大杀神,也深得天玄子器重,但有很多秘幸即便是他们也不得而知,但冥部的人不一样,他们是北冥阁真正的心腹,知晓许多风澜大陆的隐秘。
水星魂道:“他们若是知道雨木之域最深处的秘密,那便不会让不忘等人进入那里。”
言罢,他的身影渐趋虚幻,不做多时,便演化成为点点星蓝消失不见。
水幽魄三人彼此互视片刻,身影也做不复。
于此之际,东方阁众人休停在一处佳木葱茏之地,之前对不忘等人动手,碍于戏子与闫帅的搅局,他们失利而归,但他们并未就此远离,反是紧随在天翊一行人身后伺机而动。
让东方龙翔想不通的是,东方木逸竟然会败在戏子的手中。
他很清楚,此次出来,东方木逸可是连东方阁的镇阁之宝“桃木玺”都带在了身上,按照东方老祖所言,有“桃木玺”傍身,虚实境之中,东方木逸可保立于不败之地。
但眼下,那分明的不败却变得模糊的败了,没人知道东方木逸与戏子交手时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就此事而向东方木逸询问。
东方龙翔道:“叔父,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尾随下去不成?”
苍龙七宿顿了顿,继而纷纷看向盘膝于一颗参天古木下的东方木逸,倒是青龙十八卫,个个都若石雕般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地。
东方木逸微微一笑,言道:“龙翔,静心而为,我们不过是要取回东方三宝之一的佛皇棍而已。”
东方龙翔无奈点了点头,寻思道:“若只是为了取回佛皇棍,老祖犯不着派出我们这么多人。不忘的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
一念及此,他陷入到了回想中,虚空战场内的一幕幕,开始在他的脑海内流转显映。
想着想着,东方龙翔突地一颤。
这一刻,他想起了天翊与西门剑馨以及幽女大战的情形,那一柄变得赤炎满苍的花醉长剑,那作焚天炼地的虚空巨印,无不让他记忆犹新。
东方龙翔并不呆愚,关于布道之秘,他也知晓一二,正因为如此,此刻的他方才会惊骇满面。
他一脸惊诧地看向东方木逸,似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还不待其开口,东方木逸却是率先道:“龙翔,有些事,可想破但却不可点破。”
东方龙翔一愣,明悟地点了点头,接着侧眼微瞄了瞄不远处的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
东方木逸含悠一笑,缓缓眯上了眼,心道:“老祖啊老祖,木逸愚笨,实在是参悟不透临行之际你所叮嘱?”
他外表看上去平静不已,内心则已翻覆,早在其离开东方阁时,东方老祖曾叮嘱于他:“此行务必将佛皇棍带回东方阁!”
东方三宝中,若以威能而论,佛皇棍尚不及桃木玺与江山扇,但从东方老祖的叮嘱中来看,似乎佛皇棍的重要性还远超另外两宝。
这一点,仅从东方木逸身怀“桃木玺”而东方龙翔则怀揣“江山扇”就能窥探一二。
在东方木逸看来,为了“佛光棍”犯不着让他们这么多人出马,且还带着桃木玺与江山扇。
正是因为如此,东方木逸方才心生他念,他不得不去揣测东方老祖的叮嘱是否是话中有话,这一番揣测下来,东方木逸越发不可自拔,他发现己身似乎陷入到一场错综复杂的争斗之中。
更让东方木逸想之不通的是,东方老祖还曾叮嘱他,必须在进入雨木之域最深处之前,将佛皇棍取回,若是没有得手,那便从雨木之域撤回,万不可进入雨木之域最核心之地。
东方木逸深深记得,东方老祖在说这话时眼中浮掠的惊悸。
一想到这些,东方木逸便觉得心绪若有紊乱,他曾以为自己对风澜大陆颇有了解,而今看来,他却是连自家之地都不曾看透。
他心中泛起一抹无奈,暗道:“不忘的身上若是真的怀有南宫布道图,老祖他为何不亲临雨木之域?难道在雨木之域中,有什么人或事连老祖也忌惮不成?”
念及此处,东方木逸突然好似捉摸到了什么,那或许是一段可怖可惧的秘幸。
此时,见得东方木逸入定,东方龙翔也不好再做他问,只能静气凝神地闭上眼。
苍龙七宿互相看了看,皆可见彼神色中的无奈,他们都很清楚,以他们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去知晓一些隐秘,倒是青龙十八卫个个不动如山,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隐秘,有的只是唯命是从。
同一时刻,另一方山水之地,有微冷料峭的夜风,有尘岚渐散的月明。
烟消云灭,天却显得有些沉郁,山野很静,静静地延展在辽阔的葱茏中,它有着坦荡胸怀,任凭风雨,宠辱不惊。
繁星烁空下,冥刹静静而立,他的周身依旧被黑雾缭绕,黑雾之下,一双明眸直朝着远处望去。
那里,天明的无一纤尘,星灿的滟满苍穹。
冥刹道:“玄刹要去会一会那不忘,也不知会出了什么?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这之前不忘等人曾无缘无故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话之际,缭绕在其周身的黑雾渐趋弥散,一个相貌俊秀的男子露出了身来。
这半月以来,他一直暗中尾随在天翊等人的身后,他也探查到了各方来人,但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曾丢失过天翊等人的行迹,而那一段时间,正是天翊等人路遇烟波画桥之时。
对此,北冥四大杀神以及东方阁众也曾彷徨过,但随着天翊等人不久后重归他们的视线掌控下,他们方才定安下来,只道天翊等人恐是进入到了什么烟雾迷障之中。
可冥刹对此却有他想,他想知道那烟雾迷障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但他却如何也拨不开那云雾迷漫,他知道玄刹应该知道些什么。
就在冥刹凝眉沉思之际,他的身旁突有一道身影显露出来,来人作一孩童模样,诧一看,不正是一直随行在天翊身旁的无眉孩童小轩吗?
此时的小轩,别了之前的天真无邪,他那一双瞳目,深邃而又可怖,仿若能洞察人心一般。
小轩道:“原来冥刹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欣赏月色?”
冥刹身也不转,只言道:“玄刹,你无故离开,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吗?”
小轩道:“我的身份起先只是被怀疑,眼下却已经暴露,既然已经暴露,我再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
冥刹道:“这么说来,那不忘倒也不简单。”
小轩点了点头,言道:“不只不忘不简单,他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冥刹道:“你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小轩道:“莫名其妙就暴露了,我想你心中也有莫名其妙的疑惑吧?”
冥刹道:“这期间,你们是否进入过什么烟雾迷障之地?”
小轩嘴角微掀,道:“烟雾迷障之地我们并未去过,不过却去了一处烟波画桥之地。”
冥刹愣了愣,疑道:“只有烟波画桥?”
小轩道:“还有一名青衫飘飘的女子,她应该还有一个姐姐。”
冥刹的脸色倏变得凝重起来,言道:“这般说来,不忘的身边不只有荒殿之人守护。”
小轩道:“那青衫女子的实力很强,她姐姐的实力更强,比之谷主应该都不遑多让。”
冥刹一诧,道:“这么说你与她们交过手了?”
小轩摇了摇头,言道:“没有交手,我只是踏不上那一处烟波画桥。”
说着,他轻声一叹,眉宇间聚敛着一抹凝重。
冥刹道:“你去会那不忘,可曾从他的身上发现了什么?”
小轩道:“不忘身上怀揣着许多隐秘,这些隐秘,足以使得风澜大陆为之震荡。”
冥刹道:“这些我知道。”
小轩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来问我?”
冥刹笑而不语,继而与小轩一道沉默在这寂静的月夜下。
这一夜,夜虽不黑,风也不高,却依旧是夜,即便繁星烁空。
天翊等人所在的那一处幽野之中,有一溪流横贯南北,蜿蜒静淌。
此时,叮咚细响的小溪内,突泛起道道涟漪,一圈一圈的水花仿似雀跃般地升腾而起。
下一刻,两道人影从水花中凝练而显。
一影道:“距离雨木之域最深处越来越近了,我们得尽快出手才是。”
另一影道:“那不忘的身边高手不少,到时候我出手拖住他们,你伺机擒拿不忘。”
一影点了点头,有水滴飘散而落,影道:“放心吧,任凭他不忘手段通天,也决然逃不出你我掌心。”
一影道:“不忘的身上不止有我北冥之物,还有东方阁、玄冥谷、九幽教想要之物。”
另一影道:“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不忘哪里来得那般大的气运?”
一影道:“气运这东西,乃是天意天定,谁也说不准!”
另一影子点头,而后两人的身影便在水花的贱散下消失无影。
与此同时,雨木之域的外围处,有三道流光一闪而逝,飞影落定之际,有三名女子显露在苍茫月色下。
三女中有一女,身着一袭飘飘白衣,此女不作他人,正是之前与墨梅曾有一战的九幽幽帝。
她名为慕容悠,九幽教九大幽帝中排行第二,此刻在她的身边,还悬空而立着两女。
这两名女子,一者身着一袭赤红长裙,胸前凹凸有致,颇具火辣。一者身着一袭青烟笼纱裙,身材曼妙无边。
两女都是九幽幽帝,红衣女子名为赤幽,青衣女子名为青幽,九大幽帝中两女分列第三、第五之位,她们都带着轻纱般地纱罩,看不成容颜具相,但仅凭两女的妖娆身段便能遐想一二。
赤幽道:“悠儿姐姐,我们大老远的来这雨木之域,你可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
青幽道:“三姐,二姐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做过那种徒劳之事?”
赤幽道:“五妹,谁不知道我们九姐妹中,悠儿姐姐最疼的就是你的?”
青幽还欲开口,却被慕容悠打断:“三妹、五妹,此行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若我所料无差,不忘的身上除去五行封天印外,应该还有更让我们惊喜的东西。”
赤幽道:“二姐,这一路上你都叮嘱我们许多次了,我跟青儿妹妹早就铭记在心了。”
青幽道:“真想快点看看那不忘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竟能惹得这般大风雨!”
赤幽道:“青儿妹妹莫不是犯花痴了不成?”
青幽道:“二姐,你要是在取笑我,小心我把你那些丑事都给你抖出来。”
赤幽道:“我能有什么丑事?青儿妹妹若是开得了口,说说也无妨!”
说着,赤幽妩媚一笑,青幽则作一副娇羞之态。
慕容悠无奈一叹,言道:“好了好了!记住我与你们的吩咐,此行不止要擒拿住不忘,还要将千钰与千叶那两个丫头带回去,她们敢私自判出我九幽教,那么便要有为此付出代价的决心。”
青幽道:“这两个丫头我倒是有些印象,身为我九幽圣女,竟无端判出我教,教内也曾派出人手追查,可去人似乎都被他们杀掉了。”
赤幽道:“青儿妹妹所言有差,什么叫无端判出我教?我看她们两人分明是犯了花痴,说不得是被人拐走的也不一定。”
青幽正要应言,慕容悠的脸色突地阴沉了下来,霎时间,一股凛冽的森寒直将天地冰封,让人心胆俱颤。
赤幽与青幽收口不语,两女都知道,慕容悠许是有些动怒了。
沉寂片刻,青幽问道:“二姐,你只顾着吩咐我与三姐动手,难道你不出手吗?那不忘的身边可是有不少高手守护着呢!”
慕容悠道:“我不可以出手。”
赤幽一愣:“为何?”
慕容悠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不会再对他进行追杀!”
一二二:狂风骤雨,粉墨登场【合两更】
晨临之时,月消星隐,天地之间,昏暗一片,宛若混沌。
深山空谷,偶有嗥声响起,空灵之声,颤人心神。
四方幽野,突起大风,迷蒙突开,浓云沉扬在天,若有风雨大致之势。
天翊等人自入定中醒来,却唯独不见小轩身影,对此千钰等人无不怅然失措。
千钰道:“小轩走了,他是不让我们陷入两难境地吗?”
千叶道:“这茫茫雨木之域,他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龙葵果虽然只有一颗,但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如龙葵果一般的草木之灵。”
幻茵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取固费力,舍亦太难。”
无忆道:“小轩虽然还小,但他的心却很明白。”
武忘默不作声,他微微举首,但见晨色苍茫,愁云惨淡。
戏子与闫帅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笑意中的深韵。
闫帅道:“他糊涂而来,不知是否明白而去?不过他的离去倒也算识时务。”
千钰等人皆是一愣,他们眼中的小轩明显不是戏子与闫帅口中的小轩。
戏子道:“糊涂也好,明白也罢,等到风雨临至,或许还有再见的一天。”
天翊道:“一念浮屠生,意控世间物。去留随自意,苍天可奈何?”
言罢,他从容阔步而去,对于小轩的离开,他并不诧异,牡丹与小轩之间他无疑更信任前者。
见得天翊迈步而行,史大彪洋洋一笑,衍天笔不知何时已被他提悬在手,他舞笔而动,兴感而叹:“花非花,雾非雾。暗夜去,天明来。”
戏子微一掸袖,一手举眉,一手指成兰花,言道:“借一丝冷风清逸,披一件淡雅素衣,饮一杯雨前佳酿。任凭百花纷落,温文尔雅,净玉无瑕。”
语落,他直迈前随着天翊而去。
闫帅转目瞅了瞅一脸茫然的无忆等人,继而提步,只留下一道匆匆背影。
千钰等人呆愣好半响,方才带着满心疑虑迈步而行,大青为青霖服食下己身龙血,继而由小笨背负着青霖上路。
天翊一行人离去后,过阴郁幽谷,绕万郊葱茏,迳取雨木之域深处。
眨眼间,又是五日时光一闪而逝。这五日下来,雨木之域的天阴云密布,经久不散。
此刻,日值西沉,天翊等人停驻在一水面初平的阔湖边。
放眼以望,可见湖面之上水波不兴,偶有细纹光滑驶过,仰天而望,暗云悠然而又沉郁地移动着,低视湖心,可见有另一个天、云之影在水中徘徊。
众人的心头,疏通畅达的感觉不复存在,取代而出的则是一股无端的压抑,就如此时天幕之上黑云压湖一般的压抑。
有那么一刻,天穹深处突起一阵咆哮声,继而炸雷之音连绵不绝,奔电之光闪掠交错。
“轰轰...”
“呼呼...”
“唰唰...”
狂风呼啸而来,大雨倾盆而至,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此时,雷声轰鸣,滚云如墨,如千座高峰倒塌。暴雨倾注,烟尘滚滚,似万座山峰迎面扑来。
禁元伞下,天翊挺拔而立,他面向着身前的一方湖泊,那里,万千玉珠撩舞飞溅。
这一刻,天幕之上,有黑云翻墨以遮,湖泊之上,有白雨跳珠乱入。
闫帅与戏子分列在天翊两旁,两人同样直视着那一片湖泊,面带沉思,神以微凝。
戏子道:“一场风雨一场戏,一片水袖一浮萍。”
闫帅道:“该来的暴风雨终于来了。”
天翊不为所动,他依旧静静地傲立着,不知何时,自天翊身上涌现出一股澎湃战意。
他脚踩着大地山河,头顶着日月乾坤,无形之中,撩荡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无边霸气。
此时,风仍然咆哮着,雨依旧滂沱着,沸腾的湖面之上,突起两道冲天水柱——“轰!轰!”
云拨雨撩下,万点水花凝而成形,继而便见得两道人影停驻于水柱之巅。
两人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他们的轮廓棱角分明,他们的脸庞光洁白皙,都有着黑亮垂直的发,斜飞英挺的眉。
两人的身材修长而又高大,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眸,傲孤冷清且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然的强势。
突见得这般变故,无忆等人纷纷起身上前,只余大青停顾在青霖身边。
当然,史大彪除开在外,此刻他提笔抱酒,似一副迷醉昏沉模样地靠在一块石前。
天翊道:“这一战,你们插不上手,都退回去吧!”
无忆与武忘等人迟疑片刻,不甘地朝着后方退去,他们没有逞能,因为仅从那两名男子的身上所传出的气息便让他们心胆俱颤。
闫帅道:“这两人倒是隐匿得好,此前我竟一直都未曾发现他们。”
戏子道:“这一出戏,阵容还真是庞大,连北冥阁冥部之人也粉墨登场了。”
闫帅道:“北冥阁冥部?没听说过,一人一个吧!”
他的话语说的随意至极,风轻云淡中给人以轻蔑。
戏子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身旁的天翊看了看。
天翊身定不动,对于戏子与闫帅之言好似置若罔闻,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看着,胸有热血激昂。
这时,那停驻在水柱之巅的两人微微一笑,两人随手一挥,各有一弓一枪赫显在两人手中。
伴随着两人的持器之举,众人这才发现,这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的男子还是有着区别的。
他们的持器之手,一者只有四根手指,另一者则有六根手指。
六指男子持弓,四指男子持枪,前者名为弓六,后者名为枪四,两人乃是亲兄弟,共事于北冥阁冥部。
弓六泛冷一笑,闫帅轻蔑他与枪四,他以轻视回敬,看也不看戏子与闫帅,盯着天翊道:“不忘,我北冥阁也处在一山水之地中,不知你可有兴趣前去游览一番?”
天翊道:“我无心山水,我的脚步同样不会为山水而停。”
弓六道:“你虽无心,但奈何我们有意,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身不由己吗?”
天翊道:“你要战,那便战,何言这般多废语?”
弓六面色一沉,继而转郁为笑,他轻掀了掀嘴角,看向枪四道:“老四,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轻狂吗?”
枪四冷冷一笑,言道:“他是轻狂了一点,不过你的确也说了一大堆废话。”
语落,他长枪一挑,枪锋撩雨成线,直指天翊所在,道:“两位荒殿的朋友,此枪名为锁魂,不知两位可有兴趣一探锁魂之秘?”
闫帅与戏子相顾而笑,接着转目看向枪四。
闫帅道:“真是好大口气,区区一锁魂之秘,哪里需两人探索?”
言罢,闫帅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现身之际,其人已飞立于风雨之中,那斜挂在其身后的包裹迎风脱落,数道金芒激射而出,继而链接成一柄傲啸金枪。
戏子道:“我向来不喜与人搭戏,老早便听闻弓六演技出众,一手冥弓六连让无数人折服,不知是否抵得过戏子的空袖一舞?”
说着,戏子的身影也从原地消匿,出现时,已同闫帅并肩而立于风雨长空中。
闫帅道:“戏子,你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戏子笑道:“只怪我入戏太深,我不想这一出好戏就这样匆匆收场。”
闫帅道:“荒殿之人确实洒脱不羁,你这般随意而为,难道不怕荒殿殿主降罪于你吗?”
戏子道:“他管不了我,我之所以遵从他的吩咐,不外乎想要饰演一出好戏罢了。”
闫帅不再多言,长枪挑刺,直指枪四,道:“此枪名为狂风,想来应该足够乱了你的锁魂。”
他微微一笑,人动枪动,金色枪尖刺破虚空,直在天幕之上划拉出一道明媚枪影。
戏子挽袖轻挥,身若惊鸿而去,一舞一袖,撩得天地色变,万物披霞。
两者分别袭向枪四与弓六,携带而起的声势,直使得风云卷涌,乾坤震荡。
弓六一动也不动,他只笑着,笑得悠然而又随意。
于此之际,其身旁的枪四动了,他之长枪一记提舞撩花,枪出,虚幻丛生,那正落击而来的闫帅与戏子顿从这一片天地消失不见。
这一刻,湖泊之上唯独剩下一道水柱,以及那停驻在水柱之上的弓六。
见此一幕,天翊神色自若,他知道此刻的戏子应该很苦恼,他不愿与人搭戏,但现实却让他身不由己。
弓六笑望着天翊,言道:“不忘,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天翊道:“你们既然现身,想来定是早早做好了谋算,我又有何可意外?”
弓六道:“既是如此,那你可愿随我前往北冥阁?”
天翊道:“北冥阁我会去,但不是现在。你的时间不多,若是只顾浪费在口舌之上,实为不智。”
弓六笑了笑,道:“不忘,你很聪明,这般年轻便有此洞悉之能,实为不易。但可惜的是,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弱!”
言语之际,弓六搭弓成引,弓开,只听得一道箭矢之音“嗖”地穿破苍穹。
这一刻,箭矢不见,唯余一道雨线由远而近,直取天翊所在。
天翊没有继续停留在禁元伞下,他的身子迎空而起,花醉长剑横撩而出,激起漫天的五彩斑斓。
须臾之间,天地湖泊上空顿起一阵剧烈轰鸣——“砰!”
声落,飞雨依旧,但天翊与弓六的却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无忆等人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幕,他们都很清楚,天翊此刻恐怕已经陷入到一片虚实之境内,这也说明,弓六的实力至少也有着虚实镜。
武忘道:“小白脸,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千钰道:“这个级数的战斗,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插手。”
幻茵道:“不忘能抵得过那个六指之人吗?”
一语出,众人尽皆沉默,他们虽然知道天翊的实力不能以境界度量,但虚实镜的强者,已然位列于风澜的巅峰之中。
无忆沉默不语,他的神色凝重不已,微微抬眼,言道:“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自保吧!”
话语刚一落地,风雨之中,突有破空声起,继而便见得东方阁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临至。
东方龙翔望向无忆道:“无忆,你是自己将佛皇棍交出,还是要我来取?”
无忆站起身来,掩手一挥,佛皇棍翠绿欲滴,他横眉冷眸而望:“我答应过老大,人在棍在,人亡棍消!”
武忘长刀一斜,一袭赤红长袍猎猎随风,言道:“来吧!让我们战个痛快!”
千钰等人纷纷起身,刀枪剑影闪烁在风雨之中,战意不屈,澎湃激昂。
东方龙翔轻蔑一笑,双方实力悬殊巨大,无忆等人的激昂不屈,在他的眼中,不过一笑话尔尔。
东方木逸瞄了瞄禁元伞下的无忆等人,吩咐道:“龙翔,先将佛皇棍取回。”
东方龙翔轻点了点头,微冷一笑,身已凭空消失。
眨眼间,这一方天地突有一道扇影从天而降,扇影之中,苍翠葱茏,掩出了一片江山佳木。
影未至,那笼罩着无忆等人的禁元伞,轰然碎裂,一股澎湃而又浩荡的冲击之力顿时积压在众人的身上。
“噗嗤!噗嗤...”
受此压迫之力,无忆等人纷纷喷吐出大口鲜血,千钰、千叶、阿布直接匍匐在地,无忆与武忘则艰难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小笨与大青虽是站着,但从两“熊”紧皱的眉头便能看出它们也在艰难地支撑着。
让人意外的是,在面的如此压迫之力的时候,史大彪与小貂竟若一副无事模样,一人一貂的眼中,各有异色闪掠。
武忘咬牙切齿地杵着烈焰长刀,脸颊之上汗珠淋漓,道:“纵然天塌下来,也休想压弯我的脊梁!啊!!”
一声厉啸,他之身躯猛地从半跪演变成为挺立,风雨飘洒,长发乱舞,自其周身顿有鲜血迸将而出。
无忆也于此时挺拔了身影,他没有做声,即便飞洒的鲜血已将其身躯飘染,那翠掩的佛皇棍也已披上了一袭血衣。
见此一幕,那携江山扇遥落而来的东方龙翔,神色略显惊愕。
紧随着,一抹狠历从东方龙翔的眼中一闪而逝,东方老祖只言将佛皇棍带回东方阁,至于无忆等人的生死却不作论。
霎时间,从天而降的威压顿时成倍疯涨,那才刚刚扶正身姿的无忆与武忘,纷纷喷血倒地,他们倒下了,但却紧紧攥着棍与刀。
千钰等人受此声威所袭,整个人顿陷入昏迷之中,不醒于这一片风雨。
眼看着扇影便要将无忆等人笼罩,一道破空之声突然临至——“咻!”
只见得一道晶莹剔透的棍影横穿虚空,继而点落在无忆等人的上空。
棍影飞旋而动,直划出一道道明暗显眼的波纹。
下一刹,一道身影破虚而立,他长发蓬乱,衣襟飘舞,身姿却傲然挺拔,正是秦万里。
秦万里现身后,眉宇成锋,当见得倒卧在地浑身鲜血的千叶后,其愤怒直若惊涛骇浪席卷而起。
只听得一声怒吼响彻天地——“啊!”
声出,秦万里一手高举而出,似一副撑天之势。
霎时间,那波荡与顶空的棍影顿时扶摇而上,直与东方龙翔落击而下的扇影撞击在一块——“砰!”
一声巨响轰天颤地,一道棍芒穿云破雾,那垂直而坠的扇影直在棍芒的轰袭下碎裂。
见得秦万里后,东方龙翔的脸色倏地大变,对于秦万里,他一直心有余悸,那一抹忌惮的背后何尝不作恐惧?
此时江山扇的扇影被破,一股浩荡棍力直直迎来,顿使得东方龙翔乱了阵脚,失措下,他连连收扇回身,朝着东方木逸所在飞退而去。
见状,秦万里两眉一横,人已消隐不在,出现时,一人一棍当空横贯。
棍出,一记藏空,点落虚无,惊颤了一片天地,凌乱了一方时空。
一时间,棍力就如狂风骤雨般袭向东方龙翔。
东方木逸神色一凝,随手一挥,一根龙头拐杖携着一片苍翠葱茏贯空而过。
杖出,有飞龙缭绕,有龙吟震空,须臾之间,便同轰袭到追击而至的秦万里身前。
“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下,秦万里的身子直直倒飞出去,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落地的一刹,秦万里眸带阴寒地望向天幕。
那里,东方龙翔若一副惊魂未定模样,东方木逸则阴沉着一张脸。
秦万里冷漠道:“东方龙翔,妄你有着炼虚实力,竟狠得下心对一干小辈动手。”
东方龙翔没有回应什么,他冷厉地望着秦万里,两人实力都作炼虚,但他却无后者的那般斗志激昂,甚至于在他的内心,对秦万里还存有恐惧。
东方木逸顿了顿,言道:“龙翔,出手杀了他,若不然,你这一生将再无作为。”
东方龙翔屏了屏气,持拿江山扇的一手不由地紧了紧,他正欲迈步而前,却突被秦万里的大笑声所打住。
“哈哈!来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
东方龙翔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反倒是东方木逸冷哼一声后消失当空。
就在东方木逸动身之际,秦万里的跟前突起一道空间涟漪,继而便见得,一黑袍老者显现而出,他抚着一方拨弦之器,十指错落,琴音齐鸣。
一二三:纷至沓来,烟波画桥【合两更】
来人不作他人,正是曲离殇,他眯着双眼,叹言道:“浮生寂,一场悲欢一折戏,何人径自曲中溺?”
言罢,其指错落扫合,引得琴弦合鸣,只听得:
空灵泛音晶莹而又飘渺,独倚寒窗,孤琴清冷,残笺无语,弦音零落,欲诉柔情万千。
空沉按音婉转而又细腻,阶凉凭栏,遥寄相思,萧索绿枝,锁魂数载,无言落寞留影。
空蒙散音沉静而又刚劲,白云飞涧,瀑布倾注,银汉一泻,击水千里,挽起三千惆怅。
咚咚,叮当,汩汩。
这一刻,云如帆,风如纱,雨如酒。
几经辗转,一曲离殇云破雾来,音韵悲怆,声调悠扬,意切而情悲,旋律慷慨,徒惹人心神迷醉。
东方木逸破虚而来的身影停悬当空,他直直凝视着曲离殇,神情何尝不做忌惮沉郁?
秦万里斜眼瞟了瞟曲离殇,神色中隐含激愤埋怨,他本该在东方龙翔对千叶等人出手之际便现身,却被曲离殇唤到了一处落花飞雨之地。
史大彪看了看一袭黑袍抚琴而坐曲离殇,言道:“此曲抑扬起伏,实有敲金戛玉之声,虚有枕石漱流之致,抚弦者可自知?”
指顿,声停。
曲离殇没有理顾那一脸阴沉似水的东方木逸,反是饶有深意地望向史大彪,讶然道:“阁下也懂曲?”
史大彪笑了笑,应道:“我不懂曲,我只听曲。你之曲,凄然感慨,洁己自爱之怀,独惆孤怅,红消香断。一曲尽是离殇,无边皆为断肠。”
曲离殇悠然一笑,笑得颇具释怀,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能听懂他那离殇之曲的人很少,若不然,他的曲子也不会越弹越悲殇。
让曲离殇始料未及的是,史大彪对其传神而来的目光,竟置之不顾,反是再言道:“你的曲子虽然出神,但传之指下,却不是旷世之奇调。”
曲离殇脸色一沉,问道:“敢问阁下,什么样的曲子才能称得上是旷世奇调?”
他对曲的钟情,就如戏子对戏的执爱,曲离殇对于自己所抚的离殇之曲一向自得,他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在抚曲上超越自己。
史大彪道:“你的曲子,低沉抑郁,小家之气,何以旷世?你可能用膝上的琴瑟,弹一曲睥睨**,奏一出气雄万古?”
曲离殇沉默,史大彪寥寥几语便将他质问地无言以对,他本就不喜多言,他擅长地只不过是抚曲以忧罢了。
史大彪微微笑了笑,继而起身开始将武忘等人搀扶在一起,小貂伫立在其肩头,一对寒星冷眸,时不时地便会落定在东方阁的人身上。
秦万里的目光牢牢将东方龙翔锁定,后者不顾身份对千叶等人出手,激起了他的满腔震怒,今日若无意外,他会与东方龙翔分出一个生死。
曲离殇道:“万里,你动了杀念。”
秦万里道:“我的杀念,只为执念。谁要断我执念,我便断谁生念。”
语落的一瞬间,秦万里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见状之下,那停驻半空的东方木逸满面阴沉,他没有理会秦万里,因为他知道,曲离殇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
东方木逸道:“离殇兄,之前闻听你一曲离殇,我之心沉醉不归,内有余音不绝,不知今日可有幸再闻一曲?”
曲离殇道:“看来这一次你似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既是如此,我要是将你拒之曲外,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说着,东方木逸与曲离殇的身影相继从这一片风雨飘摇之地中消散。
与此之际,秦万里已是手持藏空棍虚点东方龙翔而去。
这一刻,疾风骤雨翻飞而动,破空声,呼啸声,急切而又凌厉。
一棍点落,烟消云散,海阔天空,磅礴浩荡的元力直若惊涛骇浪般朝着东方龙翔等人袭杀而去。
见此一幕,东方龙翔的脸色瞬间大变,连忙厉喝道:“布苍龙阵!青龙卫出手拿下无忆等人!”
苍龙七宿与青龙十八卫心领意会下,纷纷出手,自苍龙七宿的手中各有一面阵旗抛射而出,青龙十八卫则如星火流光绕取无忆等人之所在。
秦万里见状,手中藏龙横竖一记摆撩,厉啸作声:“藏空棍域!”
晶莹长棍劈斩之下,这一方时空突起错乱之势,苍龙七宿尚未布阵有果,青龙十八卫也不及着地,连带着东方龙翔,相继从天幕消失。
无忆与武忘一脸苍白地看着这一幕幕,两兄弟的眼中皆闪烁着不甘,没有强大的实力,那便只能任人摆布与宰割。
武忘道:“小白,来人实力太强,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就如蝼蚁般弱小。”
无忆道:“小武,我们应该向老大看齐,这一丁点打击,可消磨不掉你我的斗志。”
这一刻,武忘没有称呼无忆为小白脸,无忆也没有叫武忘死胖子。
武忘称呼无忆小白,白是月白的白,无忆称呼武忘小武,武是痴武的武。
武忘笑着点了点头,神情中饱含坚定,无忆同样眸带磐坚地笑了笑。
看着两人这般傻笑,史大彪道:“你们倒是挺会谈笑风生的,这一场暴风雨,似乎才刚刚开始呢!”
此时,幽云遮山湖,沉昏对落花,叶絮带飞雨,青烟撩愁绪。
凄风凉雨中,有两名女子拈花带雨而出。
两女笑靥如花,一者笑得热情奔放,就如她那一袭赤红长袍一般,一者笑得含蓄内敛,就如她那一袭素衣青袍般淡雅。
赤幽扫视着史大彪等人,目光在无忆与武忘的身上多逗留了片刻。
青幽噗嗤一笑,言道:“三姐,来的路上你说我犯花痴,我看真正犯花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赤幽道:“你看那穿着一袭赤袍的小子,与我是不是很般配?”
她瞟眼看了看武忘,眸带的妩媚丝毫不加掩饰。
青幽道:“三姐,那你先告诉我,那穿着一袭青衣的小哥,是否与我有良缘不期而会?”
她打量着无忆,自其眼中传递而出的魅惑摄人心魄。
被两女这般凝视着,武忘与无忆只觉如坐针毡,心下瘆意连绵,腻味得慌。
就在两女互相打趣之际,她们的脑中突起一道传音:“别浪费时间,赶紧将不忘的这些伙伴擒住!”
赤幽与青幽无奈地撇了撇嘴,若不是碍于眼下形势紧急,两女可不会白白浪费掉这样一场风情雨趣。
下一刹,赤幽与青幽同时消失在了半空,现身之际,两女已然抵至武忘等人的跟前。
两女各探一手,各有一股幽冷森寒的元力朝着众人缠绕而去。
见状,史大彪轻声一叹,提悬在手的衍天笔,眼看便要发作,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这一方时空突作变幻,凄风厉雨不复在,沉昏抑郁逝无踪,四野天地,重归苍翠葱茏,远山含黛,近水鸣波。
赤幽与青幽呆愣当场,他们的跟前,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赤幽道:“五妹,暗中还有高手潜藏。”
青幽道:“的确是一高手所为,我找不到他虚掩的时空方位。”
赤幽阴沉着一张脸,道:“我也找不到!”
说着,两女在不做停顿,身影虚晃,凭空消失。
此时,展现在武忘等人眼幕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一片天地,苍山佳木依旧,灵水湖泊尚存,不外乎脱了阴郁昏沉,披上了青衣霞衫。
当然,最为惹人惊疑的是,那一处风波不兴的湖面之上,泛着烟波,烟波之上,落有一长虹卧波的画桥。
这一幕,无忆与武忘自不陌生,这之前,他们也曾途遇一烟波画桥之地,那时,有一青衣女子自桥面上濯净而来,继而带走了不忘,说是姐姐有邀。
此时,千钰等人尚且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史大彪看了看远处的烟波,言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就在其“疯言癫语”之际,自那画桥之上,有一女子款款而来,她还是一袭青衣薄纱,还是那般地不染纤尘,她叫青莲,百花之人。
青莲道:“诸位,我家姐姐邀诸位到青莲亭内小憩片刻,不知是否赏光?”
说着,她随手一挥,自她的手中宛若扬洒而出了一片星光清辉,做完这一切,青莲不在停留,转身沿着来路折返而去。
不消多时,其人已消失在薄雾轻纱中,也正是在此时,那一直倒卧在地昏迷不醒的千钰等人纷纷醒转过来。
当然,青霖并没有醒来,他依旧沉睡着,睡得很安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好若笑一般。
醒转后的千钰等人茫然而望,当见得那一烟波画桥之景时,他们只若身处在幻梦之中。
无忆与武忘神色大骇,在那女子的挥袖洒辉之下,两人的重伤之躯竟是瞬间痊愈,精气神也达到巅峰状态。
无忆道:“她的元力中的生息好强大,但又不是木元之力。”
武忘道:“小白脸,你应该说她的实力很强大,强大到你我皆无法洞悉其分毫。”
千钰道:“武忘,我们怎么到这里了?不忘呢?”
幻茵也做焦急,四顾而盼,却并未见到天翊的身影。
千叶与阿布同做惊疑,四目滴转,青山依旧,云浅风薄。
小笨憨态可掬地眺望着跟前的那一片山水湖泊,大青搀扶着青霖,神色中饱含关切。
见得千叶醒来,小貂连忙飞窜到其怀中,千叶也若司空见惯地予以接受,继而轻抚了抚小貂的额头。
无忆道:“这里应该是一虚实之境,老大此刻应该正与弓六激战在一起。”
一言出,众人的神色顿陷入凝沉疑重,他们担心天翊的安危,偏又落得毫无办法,怎一个无可奈何了得?
下一刻,史大彪掩手一挥,一坛佳酿顿被其提悬在手,他仰饮两口,悠然而笑:“百花始出半笼面,似玉凝醉半沙烟。”
说着,他从容阔步而出,三两时息,其步已迈入烟波画桥之上。
武忘等人稍驻片刻,连连踏上桥面,朝着那烟波深处渐远而去。
与此同时,一处虚幻之地内,天翊与弓六迎空而立。
这里,凄风,孤月,落红。
这里,单弓,黄昏,远山。
一片天地,两面风景,天翊的身后,作一片孤月照落红,凄风呖呖。
弓六手持单弓,他的身后,远山在黄昏的映照下,显得孤影落寞。
此时,天翊大口喘息着,他的胸前,有一伤孔透穿而过,鲜血汩汩。
弓六笑望着天翊,姿态随意,言道:“不忘,没想到你的年少轻狂下,倒也有着几分实力,受我一弓之力而不倒,风澜小辈中你是第一人。”
天翊泛冷一笑,鄙夷道:“风澜大陆,如你这般不持身份者,老辈中你是第一人。”
弓六脸色一沉,言道:“你要知道,风澜大陆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除此之外,什么都作云烟过眼,不值一提。”
天翊笑了笑,不再作声,他被弓六牵引至这一方虚实之境内,这里的一切都似受弓六操控,他无可以破。
弓六道:“不忘,交出北冥布道图,我可以让你埋骨在这一片虚实之境内。你应该预见得到,若是我带着你回到北冥阁,你的下场会很凄惨。”
天翊神情一凝,早在虚空战场中,他便已预料到了己身布道之谜恐遭泄露,眼下看来,倒也得到了印证。
弓六道:“不忘,别枉费心机了,这一方虚实之境,乃是由我开创,在这里,我便是为尊为主的王,而你,不过是一任我摆布的阶下囚罢了。”
说着,弓六仰天大笑,他笑得很疯狂,疯狂中带着一股凄厉寒凉。
天翊道:“你怎知我在枉费心机?北冥布道图的确在我身上,而且我的身体已经同其相融在一起。你若是逼急了我,我就自爆,只是不知你这一方虚实之境是否承受得了布道的摧毁之力?”
弓六突地紧皱起了眉头,好半响后,他眉宇舒展,微微一笑:“不忘,你莫不是当我弓六是三岁小儿不成?你若真有那能耐,不妨将北冥布道图自爆给我看看!”
天翊一怔,心道这弓六果真是老奸巨猾之辈,北冥布道图的确相融在了他的体内,但天翊根本就无法驱用其力量,更不说引得其爆裂了。
见天翊迟迟不语,弓六道:“不忘,我说过,别枉费心机了,你的实力太过弱小,所以你只能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天翊依旧沉默不言,心下却连忙同辰南子传音道:“辰老,眼下该怎么办?”
若说弓六只有炼虚境实力,天翊断然不会这般没辙,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全力爆发之下,未尝就不能与炼虚一战。
只是让人无奈的是,弓六的实力可不止炼虚境,他踏足虚实镜已有多年,一身实力只道深不可测。
眼下天翊被其摄入到这一片虚实天地内,进不了与天地共鸣的状态,仅以持器与五元之力,天翊并不认为自己能与弓六正面一战。
他胸前的那一箭孔,只是弓六随意间的一记开弓之力所造成,至于弓六成名的“冥弓六连”根本就未动用。
辰南子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你可能要遭受些皮肉之苦。”
天翊道:“辰老是让我与他尽情一战?”
辰南子道:“没错!当年老夫尚还在北冥阁时,弓六的实力尚未踏足虚实。北冥之变后,大批强者追杀于我,却被我反杀了个七零八落,这弓六的运气倒是不错,重伤未死,实力反是突破到了虚实境。”
天翊有些无奈,每每听得辰南子提及他的曾经,天翊都能感受到其言语中的叱咤与霸气,偌大一北冥阁,强者尽出,也未能将其拿下。
天翊道:“辰老,你既然曾打得这弓六重伤逃遁,要不今日你出面,让他怀旧怀旧?”
辰南子没有好气道:“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侃我?你还是考虑下如何让自己变得皮糙肉厚一些吧!”
接着,辰南子阻断了与天翊的联系。
见天翊久久不作回应,弓六道:“不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北冥布道图,我不杀你,我只禁锢你在这虚实之境内百年。”
听得弓六话语之变,天翊洋装一诧:“只禁锢我百年?”
弓六点了点头,道:“没错,百年期满,我会放你离开。”
天翊似一副动心模样,他沉思着,好若真的在考量弓六的提议一般。
见此一幕,弓六一脸堆笑,好似这般笑着便能给人以诚挚。
有那么一刻,天翊突然大笑出声:“哈哈!真是可笑,禁锢我百年,亏你说的出口。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
弓六的脸色顿变阴沉,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天翊给耍了。
天翊道:“北冥布道图乃是北冥阁阁主钦点之物,你自然不敢贪墨,但你却觊觎我身上的其他灵器灵物,我说的可对?”
被天翊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弓六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紧了紧手中单弓,言道:“你既然这般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言罢,弓六搭弓作引,一道水元箭矢赫显当弓。
弓开,手松,箭出。
只听“嗖”地一声,箭矢破空呼啸,直从黄昏远山的那头,贯射到孤月落红的这头。
见状之下,天翊自不会坐以待毙,他挽手一挥,追灭长弓兀地显现在手。
拉弓成满月,五彩箭矢若飞虹般贯空倏射而出。
霎时间,漫天箭飞如雨,凌乱了孤月所在的天幕,遮掩了黄昏远山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