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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月果     新唐遗玉txt下载     新唐遗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一章 征讨高句丽

    事情果然不出李泰所料,第二天早朝时候,皇上又一次提起御驾亲征之事,在一片反对声中,有几人发出了不同声音,拿出四年前征战高昌突厥一战大胜之实,推举李泰再次出征。

    “依下官之见,凭那高句丽小国,由圣上出仪离京,实为太过,不如由太子殿下率兵,十二年时太子远征高昌,那一战可谓是......”

    那几位大臣是将李泰一番夸耀,表面上,是十分看好李泰代夫出征,但实则,在此之前,朝中众臣对于大举兴兵攻打高句丽的前景多不看好。

    位于汉江流域的高句丽国,是从三国时期兴起的民族,历史由来六百年,鼎盛时期,也曾在汉江流域称王称霸,但在将近一百年前被邻国新罗和百济联手攻打之后,逐渐奚落,就是这么一个一步步走向衰败的王朝,却在前隋大国的攻打下,屹立不倒,三十年前,隋朝大军曾有百万相攻,最后于辽河覆没近三十万,最终未能成武。

    有人曾说,在隋朝末期,导致前隋灭亡的诸多民变,便是由于隋朝对高句丽的兴兵不当,致使国力锐减,最后走向灭亡。

    就是李泰自己,也并不赞成在此时不远几千里对林海之滨,易守难攻的高句丽大举动兵。

    但是皇上一意孤行,不听众臣劝阻,是要亲征高句丽,近年他偶发病症,几次免朝,众臣又岂会答应要他带兵出征。

    这几年,李泰在朝中的势力日益稳固和壮大,本来是不敢有人把他往这件事上凑的,但今日却一反常态,有人起了个头,朝中一些平日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大臣,竟都纷纷效应,一时间,朝中风向倾倒,是把话题从要不要皇上御驾亲征高句丽,转换到要不要太子殿下带兵这件事上。

    有昨日遗玉的猜疑,李泰想当然知道这该当是谁的功劳,在一片议论声中,侧头瞥了一眼位于右列重臣之首,那垂耳恭听,并不言论的人影。

    李世民高高坐在龙椅上,是将殿堂下的众人神态一览无余,他索味了一番,拂袖起身道:

    “好了,你们吵吵的朕头疼,时辰不早,这件事明日再议,李泰,你随朕到御书房来。”

    “是。”李泰躬身出列。

    “退朝!”内侍总管挥了挥拂尘。

    “恭送圣上。”重臣作揖。

    ***

    将近晌午,阳光明媚,崇光殿旁的水榭外,守着一列手持仪仗的侍女,水榭中,正坐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穿着一身翠黄的小衫小裙,头上扎着两朵小髻,缠着坠有一串银铃的金丝彩带,小雨点上半身趴在银足案上,两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缀有水草的瓷缸里,相互追逐的两条小金鱼,是快要将鼻尖都凑到水里,看了一晌,突然抬头询问对面心不在焉的遗玉:

    “母妃,母妃,小金和小红喝好多水,为何它们不用上茅房呀?”

    因为它们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遗玉不好把这么不卫生的事实告诉女儿,便只能哄道:

    “谁说它们不用的,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哦,那它们也要用厕纸吗?”

    “呃,”遗玉被女儿问到,犹豫是回答是还是不是,要说用,那小家伙一准会想要见识见识这两条掌心大小的金鱼用的厕纸是有多大点一张,要说不用,那该怎么解释金鱼上完茅房不用厕纸的问题。

    这么大点的孩子最是天真无邪,你教她什么,她就学会什么,真要让她以为如厕后可以不用厕纸,那没准明天她就会像这两条鱼学习。

    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的快,不等遗玉想出答案,转脸就被端着点心盘子进来的平卉吸引去,忘了刚才是问遗玉什么。

    一大盘子剥洗好的水果放在案上,小雨点看看花花绿绿当中一堆水晶剔透的龙眼果,乖乖地伸手给平卉,让她拿帕子沾了清水给她擦洗干净,才下手去挑拣了最大最圆的一颗,正要塞进嘴里,就听遗玉突然咳了一声。

    “咳,嗯。”

    小雨点抬头看看遗玉,又看看这颗看起来就香甜多汁的龙眼,来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到嘴边的好吃的,伸长了小手,送到遗玉面前,巴结道:

    “母妃吃甜甜。”

    遗玉见她盯着那颗龙眼,满脸不舍还要充大方的小模样,哈哈一笑,并不客气,啊呜一口张嘴吃下去,还顺道咬了咬女儿的白嫩嫩的小指头,吓得小家伙“嗖”地就将手缩了回去,捂在怀里,委委屈屈地望着遗玉,语带指控道:

    “小雨点乖,给母妃大大的,还咬我。”

    这显然不是小雨点头一回被遗玉咬了,上一次是她贪吃,遗玉为教她谦让,便故意咬了她手指惩罚,小雨点是记得那次教训,这回让了,不想还是被咬了一口。

    遗玉哈哈一笑,伸手拧了拧她的小鼻子,顺手拿了一颗龙眼塞进她嘴里,并不与她解释自己刚才那并非是惩罚,而是喜爱。

    母女俩又在水榭里坐了一会儿,眼见要到了用膳的时候,才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回宫了。

    遗玉忧心忡忡地等了一个上午消息,听见李泰回来,便起身吩咐道:

    “平卉,把小郡主送去秦姑姑那里,用了饭,再带她睡午觉。”

    又摸了摸女儿脑袋,温声哄道:“好好吃饭,母妃下午教你画小蝴蝶。”

    小雨点乖乖点了点头,跟着平卉出了水榭,走了好远还在频频回头去看遗玉,明显是舍不得,想要遗玉陪伴,但她刚才是也听见李泰回来了,不大点的脑袋瓜总还记得争不过个头比她高上好多的父王,于是才没有缠着遗玉陪她午睡,干脆地走了。

    ***

    “我要带兵出征。”

    遗玉捧着李泰外衫的手指一抖,怔了怔,才又抬起,将他换下的衣裳挂在衣架上,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转头去看他。

    “要打高句丽,便要走水路,你是有在沙地征战的经验,但对水军又了解多少,唐军不占水利,我虽不懂战事,可也知道,那临海的小国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前朝派了百万大军前去攻城,最终都折损在辽河,你又有何依仗能灭了它,若不能灭其国,纵是打了几场胜仗,依旧是功败垂成,到时铩羽而归,你又该如何是好。”

    李泰摘下了头顶相争着权位的玉珠金顶,走到窗边,在遗玉常躺的那张美人榻上坐下,看着她不自觉紧绷起来的眉头,吐了口气,道:

    “我若不去,父皇必会领兵出征。”

    遗玉想说,那就让皇上去好了,纵是败了,这等劳民伤财的过错,也轮不到李泰头上,现在算是什么,明知胜算不高,要找个人顶缸么。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她可以怀疑李泰的能力,但是不能教唆这个男人软骨:

    “皇上这些年,性情是常有变动,他今时说要御驾亲征,没准过几日就淡了念头,你且等上一阵子,待他心平气和再说。”

    现在宫里,是少有人不知道皇上喜服丹药,四年前那场大病过后,皇上便变本加厉地依赖起仙丹灵药,两仪殿供养着一群丹方术士,是让太医局的太医们毫无用武之地,每年更有一笔不小的钱财用在这上头。

    丹药固然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精神百倍,身体好转,但长期服用,是有遗症,又易生依赖,遗玉是明白人,知道皇上未必不清楚这一点,之所以会坚持服用,怕也是同历史上那些痴迷丹方的帝王一样,存了长生延年的妄想。

    李泰听了遗玉的劝导,默默地看着她那双烟雾一样迷人,却因这深宫日渐积郁了阴影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

    “这一仗若能攻成,我便不必再等,我不愿再等。”

    遗玉能听出他的压抑,看出他眉宇间隐忍不发的气势,心中一阵烦躁,既想要顺从他的主意,又不愿他去犯险,因她是还模糊记得,历史上的太宗,似乎正是在御驾亲征高句丽后,最后落得个败兴而归,恹恹老去,不得而终。

    连那名垂千古的唐太宗都因此落魄,这样一场失败,她不想李泰的人生会遭遇。

    “我不想你去,”遗玉垂下头,攥着发凉的手指,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几年前你到高昌去打仗,我便日夜不能安宁,如今你又要到辽河去,是要我再为你担惊受怕一年么,你且再等等不行么,不要着急,再等等。”

    她不敢抬头,因为怕看见李泰摇头,她的要求几乎是任性,对于一只雄才大略又一心盼望高飞的雄鹰,她却要求他停留。

    “明日我会在朝中向父皇请命,此番征讨高句丽一仗,我当会全力而为,你...且安心等我事成吧。”

    遗玉捏紧了拳头,听完李泰坚持己见的声音,心中的焦躁像是潮水一样迸发而出,怕自己会忍不住同他吵起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三八五章

    一大早,城主府前院的议事厅中,就坐满了人。

    为了争那灭国大功,众将经过一夜,该私下交流的,都私下交流过了。

    肉只有那么一块,都想吃是不可能的,与其吃不着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提前卖个好,至于这好要卖给谁,众人心中自有考量。

    昨天呼声最高的是李世绩,张亮,李道宗和长别无忌这四个人。

    张亮原是李世绩的部下,两人现都是独当一面的大总管,若这功劳落在张亮头上,又要把李世绩往哪摆,可不派张亮去,又怎么把张亮麾下的卢俊给捎带上,卢俊身为太子内兄,明显是太子这边的人,太子虽是激流勇退了,但众人不会就不识好乒地以为真的可以不用给太子面子。

    再来说李道宗和长驹无忌,虽一个皇亲一个是国戚,但这两个人关系不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挺了长别无忌就是得罪了李道宗,挺了李道宗就是开罪长别无忌。

    按本说这就难选了,可再往上一堆,论起圣恩,显然是长别无忌更为皇上所重,瞧瞧吧,前面正是连连捷报的时候,硬塞了五万大军,粮草都不带就来了,皇上这不是摆明了要给长别国舅累功的么,能悖谁的意思,也不能悖了皇上的意思啊。

    众人这么前后合计过,本着两头卖好,两头不得罪的原则,达成了共识,是推举长别无忌带兵,以卢俊为先锋,去攻打高句丽王都。

    当然,就在李泰出现在议事厅门外时,众人还都是这么打算的。

    ,“矢督军。”

    ,“免礼”坐”李泰撩摆,在城主位上坐下,一臂搭在扶手上,扫了一眼座下众将,道:“前去攻打王都,想必诸将心中已有人选,在此之前,本帅先有一件要事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李世绩起身问道:,“不知是何要事?”

    李泰看了一眼长别无忌”手指在木质的扶手上叩了叩:,“带上来。”

    众人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就见大厅门外,几名禁卫押送着一男一女分从左右入内。

    “跪下。”

    女子无力地跪倒在地,披头散发,垂着脑袋,如行尸走肉一般。

    男子拒不肯跪,被禁卫连踢腿窝,依旧摇摇晃晃地站着:“李泰,你要杀就杀,我杨万春不是个怕死之徒!”

    听见他怒吼,四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

    李泰摆手”示意禁卫停下踢打,就让那杨万春站着说话。

    ,“杨城主,本帅问你”是谁通敌与你,要你假借投降,骗本帅出面,借机行刺。”

    闻言,下座哗然,大多数人都不知前日攻城内情,只是听从军令,哪想这当中又有故事。

    通敌?谋害太子?真的假的?

    ,“哼,想要你死的人多了,你自己猜去吧!”杨万春很不配合地一吼,却恰恰印证了确有其事,除了李泰”没人注意到这时那死气沉沉的女子身体动了动。

    众人这下脸变,视线来回游走于这被带到厅上的一男一女,揣测着端倪。

    李泰把目光转向那名女子身上,道:,“沈姑娘是吗”你若肯交待是谁指使你前来私通敌国,本帅便饶你死罪。”

    杨万春转过头”看了那同他一起被带进来的囚人几眼,面露惊讶,似是这才发现对方是谁。

    ,“你”

    ,“是是长别大人”女子趴在地上,缓缓抬了头,“我是受长孙无忌大人之命,诱骗安市城主杨万春,要他伺机杀害太子。”

    众人略略齐声扭头,看向座在前方,面色阴沉的长别无忌。

    ,“啪!”

    ,“放你的屁!”有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乃是长别无忌麾下一名将军。

    “王豪!”长别无忌低喝一声,制住那武将,随后站起来,对着城主座上的李泰,脸色有些铁青:,“启禀太子,下官并不认识此人。”任谁遇上这等有可能被抄家灭门的指认,都不可能冷静以对。

    对面坐的李道宗凉凉一句:,“既不认识,何故无缘无故指认你。”

    李世绩:“殿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哈哈哈!”杨万春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指指长孙无忌,又指指李泰,众人当他是疯癫,无人理会,最关心还是李泰的反应。

    ,“沈姑娘,你如何证明,是长孙无忌派你私通敌国。”李泰问。

    ,“几个月前,长别大人派我携带大量珠宝财物赠予杨城主,许诺他事成之后,另有好处,我以姬妾身份在城主府后院住下,这里一些下人都识得我,那批珠宝现就存放在城主府库中,太子可以派人去搜查。

    女子话没说完,下面早已乱成一团,同长别无忌不睦的,都偷偷幸灾乐祸,和长孙无忌交好的,一面替他着急,一面又怕受此事牵连。

    “兹事体大,仅凭只字片言,本帅不能决”李泰叫了众人静下,看着长孙无忌道:,“本帅会派信回京,事情明了之前,暂且委屈长别大人来人,将长别无忌带下去收押。”

    听这话,长孙无忌神色猛地变幻,很快又归于平静,没再做声。

    事情到了这份上,明眼人都知道不能再劝了,有几个不服的,都被李泰的气势压了下去,场面安静下来。

    长别无忌在众人瞩日下,对着李泰揖了下手,转身自觉地跟着禁卫离去。

    那一揖当中的含义,也只有他和李泰心知肚明。

    看着长孙无忌被带下去,李泰侧身,一手搭在膝上,换了个坐姿,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诸如遗玉和沈剑堂,才能凭借这几个小动作,看得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关于先前所论,派兵攻打高句丽王都之事,诸将心中可有人选?”

    城主府女眷阁室,“原来你同沈大哥五年前就走到一起了”遗玉听完萧蜓讲述过这些年的经历,感叹一声,又埋怨起李泰,他同沈剑堂一直有联系,知道萧蜓的消息,却从没和她提起过。

    萧蜓见她神色,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一面弯身去倒茶,一面解释:“起初居无定所,后来有了欢儿,才在定州落脚,我亦不曾向公子打听过你的事,只盼有缘能再和你见到,没想这一别就是九年。”

    ,“你们两个跑来帮忙,孩子呢?”听她提起,遗玉便关心道。

    沈剑堂和萧蜓育有一子,取名沈欢,算来今年方才三岁。

    萧蜓提起儿子,眉目间尽是柔软”“不碍,有人照顾他。”

    两人闲话家常,不自觉就将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遗玉十分好奇沈剑堂和萧蜓的儿子会是哪般性子,萧蜓也对遗玉口中温诺可爱的小雨点十分感兴趣。

    不知不觉从早晨叙到中午,先找上门来的是沈剑堂。

    “我说娘子啊,别聊了,快去给为夫弄些吃食,跑了一上午,饿坏我也。”

    遗玉看着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沈剑堂,就想笑,三十好几的人,还像孩子一样爱撤娇,也不知萧蜓平时怎么惯的他。

    “桌上有点心,你先垫一垫”萧蜓起身,对遗玉道,“我去看看早晨盹的参汤好了没有,等下给你端来,这高句丽的长参甚是滋补,你要多喝些。”

    昨天李泰让人搜查城主府,捡出不少药材,当中就有几味难得的长参,是遗玉看了都要稀罕的东西,萧蜓见喜,今早就煮了汤。

    ,“蜓蜓,我也想喝参汤。”沈剑堂端着点心盘子凑了过来。

    ,“公子身体很好,就不用补了。”萧蜓冲他笑笑,端着遗玉喝空的药碗翩翩离去。

    “对谁都比对我好”沈剑堂小声嘀咕了一句,扭头见遗玉坐在窗边笑他,挠挠头,道:,“老四呢?”

    ,“还在议事没回来,你呢,上哪去了,昨天也没见你人。”

    ,“还不是那个奸细,攻城那天趁乱逃了,断着一条手臂不知躲到哪里去,害我亲自去抓他。”沈剑堂抱怨道。

    遗玉知道他是在说萧汉,便正了面色,“那人抓到了吗?”

    “有我出马,他还能逃到哪”沈剑堂这下又得意起来,“妹子不知道哥哥我是找东西的行家么,就连老四藏的东西我都能挖出来,更何况他那么大个活人。”

    “嗯?”遗玉撩起眉头”“殿下藏了什么东西?”

    沈剑堂意识到说错话,赶忙打哈哈:,“没,没什么,同你说着玩呢。

    遗玉正待再问,卢俊跟在李泰身后走了进来。

    ,“二哥”遗玉一见到卢俊,脸上又有了笑。

    卢俊碍着李泰在边上,不好表露的太亲近,就冲遗玉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先盯着她的肚子瞧了两眼,才同沈剑堂打招呼:“沈兄。”

    “卢兄。

    李泰走到遗玉身边,看了她气色,才转头问沈剑堂:“人呢?”

    他是也不问沈剑堂抓到没有,直接就管他要人。

    “丢给阿生了,看你要怎么处置。”

    李泰点头,对遗玉道:,“你们先用午饭,不用等我。”

    遗玉默默地看着李泰带着沈剑堂和卢俊离去,没有开口叫住他。

    若是萧汉在城头上那一箭没有射出去,也许她真的会开口让李泰留他一命。

    无关乎利用的歉疚,仅是一点恻隐之心,现在也没有了。

完结感言

    新唐正文三月份的时候就结束了,尽管不舍,尽管不完美,但是果子觉得很满足,《新唐遗玉》果子第一篇网文,写了很长时间,感情也是最深的,期间结识了很多可爱的书迷,这是最大的收获之一,未免矫情,在这里就不点名了。

    之前一直拖着不报完结,实话说是因为太舍不得,一直到了六月,回头看,才发现又过去这么久了,想是该时候暂时画上一个句号,句号不是说结束,新唐的番外以后有感觉也会继续写,到时候就发免费章节了。

    此外,果子的新文《万事如易》正在连载中,那是另一个故事,希望亲们有时间可以过去点一点,如果合胃口,就勇敢地追文吧。

    完结之前,想说的话很多,想感谢很多人,在此不赘附,一句话代表:衷心感谢每一个看过新唐的读者。

第三四九章 难耐的心浮

    楼上发生的事情,楼下的有心人虽看得一清二楚,却因听不到声响,到底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见没多大会儿功夫,遗玉的人影便出现在楼梯口,消失在厅门处,接着从楼上下来的,便是一身雅黑的魏王殿下,紧随其后的,是脚步有些匆匆的长孙三小姐。

    看着这三个人一个个从厅门处离开,席间才迸发出一连串的低语声,不过所谈的话题,却是同遗玉半点不相干,而是围绕在李泰和长孙夕两人身上。

    舒云阁里面热闹,外头却很清静,因地处在周林寺附近,一入夜来往行人便稀少,这会儿将近亥时,门前的街上便只有一辆辆马车停靠在路边街角等人。

    遗玉站在挂了四盏招客灯笼的大门外,手指笨拙地系好胸前披风带子,深吸一口气,冬季夜晚独有的冰凉涌入胸腔,沁人心扉,也让她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胃里的滚烫和喉咙间的辛辣,提醒她方才勉强饮下的那杯酒是多么的烈性,不然她此刻浑身上下的飘忽劲儿,又是从何而来?

    她心里清楚,照李泰刚才的态度,那杯酒她就是不喝,太子爷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这么一来,绝对是会把事情闹大,事后她会有什么麻烦,她那时并未想过,只是单纯地,不想给他添麻烦。

    望了一眼远处街角,卢耀驾着马车和平彤平卉就等在那里,她抬脚欲行,却忘记此刻正站在门前一尺高的台阶上,意外地一脚踏空,整个儿地朝前栽去,眼瞅着地面“唰”地一下在眼中放大,腰上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嗯...”不舒服地低吟了一声,手脚发软的她身不由己地被勒在她腰间的手臂拉的向后依去,她垂下发胀的脑袋,腰上的一圈黑色衣袖刚刚映入眼帘,便听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本王还当你酒量有多好。”

    背后的依靠,淡淡的薰香气瞬间将她包围,许是因为醉了,身体不听使唤,脑子也管不住嘴巴,她嘟囔一声,回道:

    “那酒好难喝。”

    李泰环着她靠在胸前,刚才还在不悦,这会儿听她用着软软的声音冲自己抱怨,那张从见她喝下那杯酒便绷起的俊脸,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对一旁的阿生递了个眼神,阿生会意地朝着街角走去,李泰正要再开口说话,耳朵一动,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满是惊讶的声音:

    “四哥?”

    长孙夕干站在舒云阁门外,愣愣地看着李泰“亲密”地环抱着遗玉的画面,待他扭头看过来,她脸上才挤出一抹强笑,道:

    “卢小姐这是醉了么?”

    说着她便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帮忙搀扶,却被李泰想也不想地抬起空闲的那只手臂隔开,连遗玉的披风料子都没让她挨着,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便让长孙夕娇美的脸上白了三分,不过这门前灯光昏黄,却是看不大清楚。

    遗玉虽这会儿脑子有些迷糊,可身边发生什么事儿却明白,侧目发现来人是长孙夕后,神智瞬间清醒了三分,想到李泰同这长孙家的三小姐的关系,胃里一阵翻腾,抬起长孙夕看不见的那只手,想要拉开腰上那条手臂,同时忍住头晕,嘴里轻声道:

    “多谢殿下搀扶,不然刚才我非要摔倒不可。”

    这话算是她故意说给长孙夕听的解释,可腰上那条怎么也掰不开的手臂,却让这句话的效用很是苍白,长孙夕看着两人间细微的动作,熟知李泰脾性的她,脸上笑容牵强,早在前不久便萌生的不好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卢小姐,你不打紧吧?既不善饮酒,你下次可莫要那般逞强,看你这连站都站不稳了。”长孙夕柔声道。

    听见长孙夕这么说,手脚无力又正愁拉不开李泰手臂的遗玉,顿时心生无名之火,脑子一冲,便不再遮遮掩掩了,扭头冲着李泰一瞪眼,道:

    “放、放手。”

    哪知她这么哑哑的一嗓子喊过去,李泰低头对上她带些火光的眼睛,察觉到她此刻满身的抗拒,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是在长孙夕的一脸愕然中,弯腰将人给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遗玉脑子一晕,难受的说不出半句话,只能靠在他胸前低吟,听着他冷冰冰的语调传入耳中:

    “卢小姐身体不适,本王送她回府,你且进去吧。”

    长孙夕睁大眼睛看着李泰抱着人上了远处的一辆马车,待车子没入街角后,眼睑方才落下,紧紧咬住了下唇。

    ***

    布置舒适的马车里,遗玉被李泰放在用柔软的皮毛包裹的软铺上,背靠着车壁,他上车在她身边坐下,待马车驶动后,从案上倒了杯茶水递到她嘴边,她却板着脸撇过头去,闭上有些失焦的眼睛,开口哑声道:

    “我家的马车...下人们尚在楼外头候着。”

    “就在后面跟着,喝水。”阿生已经得了李泰的吩咐提前过去知会,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现在卢耀就驾着车子在后面跟着。

    一只大手从颈后扳过遗玉的脑袋,冰凉的手指碰触到她的发烫的脖子,杯缘就贴在嘴边,遗玉想要抬手接过,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张开嘴,任由他将水喂进嘴里,避不开这太过亲密的举动,让她耳根发热,酒劲儿直直地往上冒,忍不住难受地低吟起来。

    看她那难受的样子,李泰唇线一绷,冷声道:“为何要喝下那杯酒,你以为有本王在场,谁能强迫你不成。”

    遗玉这会儿醉着,没能去细究他话里明显的袒护之意,很是直接地低声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已经得了殿下许多帮助,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麻烦?”李泰蹙眉,看着她白皙泛红的小脸,扣在她颈后的大手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那里的光洁,“我何时曾说过麻烦?”

    遗玉身体轻颤,脑子有些混乱,想着刚才在舒云阁门口,李泰那惹人误会的举动,又记起今天上午卢中植还特别叮嘱过她离李泰远着点儿,自己当时明明是答应了的,可这会儿却又同他牵扯上,且是在长孙夕的面前,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误会。

    想到这,她胸口一闷,睁开朦胧的眼睛,迎上那一片漂亮的青碧色,道:

    “您没说过,是、是我自己不想......”

    李泰听着她软软又沙哑的低语,看着她酒后染上了一层憨态的小脸,视线落在那睫毛轻轻颤抖的黑眼睛上,想起她先前在二楼全神注视着太子的目光,没有来的一股心烦,视线再移,至她那张正在轻轻开合的唇瓣上,因方才饮水,尤带着一层湿润,泛着柔软的浅红色泽。

    他目光渐沉,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身体里发酵,耐住有些浮动的心,沉着嗓音问道:“不想什么?”

    “我不想、不想同您牵扯不清。”遗玉咕哝了一阵,到底将舌头伸直,话说利索了,视线模糊的她,却不知眼前的男人在听清楚她这一句之后,面色霎时一僵,随即微眯起眼中那片变得幽深的瞳色,似问非问道:

    “牵扯不清?你是不想同本王有所牵连?”

    若遗玉这会儿还够清醒,能听出他话里所含的危险气息,便会认真想想再答,可此刻脑筋已经完全伸直的她,却很是“老实”地低吟答道:

    “嗯,不、不想再同你——唔...”

    李泰在听她一个“不”字出口,终是压制不住浮动的心,探身过去,一手撑在她另一侧的车壁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侧低下头,贴上了那尤在开合的浅红色唇瓣,堵住了她到嘴边的“牵扯”二字,唇上的触感,一如他所想的柔软和细滑,贴在她颈后的大手稍稍用力,四唇贴的更紧,拇指摩挲着她耳后柔嫩的肌肤,喉间不由发出一抹舒适的低叹。

    遗玉这会儿的脑子已经是一片浑,嘴上有些冰凉的柔软,颈后的轻抚,还有脸颊上喷上温热的鼻息,都让“怦怦”的心跳变得几近可闻的她,不知如何反应,手脚发软的她,除了敏感地轻颤着身子,就连推拒都做不到,只能晃着脑袋,做出轻微的挣扎,殊不知她这么一动,却让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李泰,改了主意。

    原本仅是简单的四唇相贴,却变成浅浅的摩擦,他试探着伸出舌头,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扫过,带些酒味的甜涩,让更加直观的感觉传入脑海,李泰呼吸一重,不愿再压抑心思,张嘴含住了她的圆润的下唇,轻轻的舔舐起那份甜涩来,颈后的拇指上移,拨弄着她泛红的小巧耳垂,舒适之感,愈发明显,身体中的躁动,却也愈发强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不满这般吮咬,欲要探入那张甜涩的唇间索求之时,却突然察觉到怀中的少女没了那微微的挣扎,和变得均匀的呼吸。

    他动作一顿,最终轻舔了一下嘴边的柔软,停下了这个吻,撑在车壁上的大手抽离,扣着她后颈的手顺势下滑,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从软铺上抱起来,置于膝上。

    低头看了一眼贴在胸前的睡颜,扣在她肩头的大手紧了紧,李泰的眼中掠过一抹清晰可辨的柔和,随即又恢复了那仿若湖水般深不见底的颜色。

    他对自己想要什么,从来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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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五章 你是故意的

    “进来。”

    遗玉本是打算去叫男仆来,听见这声音,想到两人眼下的那层关系,她再扭捏只是矫情,于是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将门推开。

    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浴室内,她本是想瞅准了屏风走过去,可一眼便见着了水池中一道人影,这汤池深过三尺,在池内沿边修有玉石台座,李泰这会儿便是坐在池中,背对着她,披散着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在池边蜿蜒,恰如其分地遮挡住了裸出的肩背。

    这山间流出的温泉很是高温,虽有冷水注入,可还是在竹屋内腾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竹屋里的吊灯虽熄着,可是头顶一片镂空的屋顶,却让月光从中泻入,在他回头望来时,薄薄地笼罩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还有那黑发滑落后露出的一片肩臂,肤色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肌理紧绷而健硕,整个人就像是这月色下沐浴凡间的神明。

    “过来,擦背。”

    “......殿下,我——”可不可以不擦,她抱着干净衣裳,向门边小退了半步。

    李泰眼尖地看见她的小动作,还有快要垂到胸前的脑袋,手臂一抬托在脑侧,望着她淡淡地问道:

    “为何生怯?我以为你已清楚,你早晚会为我之妇,不过坦诚相见耳,快过来,我已饿了。”

    他话说的坦然,却句句在理,遗玉心里清楚,便也顾不上些许抗拒,将干净衣裳和中衣搭在屏风上,便挽了袖子,拿起布巾和乘着澡豆的银盘走到他池边,在他背后蹲下来。

    李泰见她听话,眼中露出掠过一抹满意,便扭头坐正,道:“无需太用力,澡豆就不必用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得,这还要求上了。

    遗玉绷着泛红的小脸把布巾在手上缠结实,又沾了点水,伸手去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拨开,刚才在远处看还不怎么觉得,可离近了才诧异地发现,这人身上竟是结实的很,半点不像外头看着的瘦长,尤其是手臂上的肌肉,生的并不夸张,可是该有的却一块不少,该称健硕恰当。

    好在他个头高,坐在水中的台座上,挺直了身子便能露出大半腰背,她小心翼翼地从他肩头开始擦拭起来。

    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给男人擦澡,还是在出了这么大的丧事之后,虽知不该,遗玉心里是既羞又恼,还有些委屈,因此手隔着布巾按在他背上,便故意用了最大的力气去擦。

    “嗯?”李泰轻哼一声,低声道:“你这擦背的法子是哪里学的,倒是不错。”

    “......”

    好不容易把这大高个儿的大半块背擦完,遗玉冒了一层薄汗的脸已经红的可以去煮蛋,最后在他背上狠狠地蹭了一下,她方才小喘着气儿缩回手,有气无力道:

    “好了。”

    还没等她话音落定,便听“哗啦”一声,眼前刚刚还静坐的人便从水中站了起来。

    “啊!”惊叫一声,遗玉想也没想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着眼睛,两腿一蹬便站直了身子,想要后退,可蹲了半天发酸的腿踩在湿滑的石板上,脚下一滑,她便失重地挥起手臂,直直栽向汤池。

    李泰蹙眉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模样,见她倒过来,本想伸手去接,可心念一转,却是侧身闪了过去。

    “噗通!”这是落水声。

    “咕咚、咕咚...咳咳咳...噗、噗!”这是连咽了两口水后被李泰从水里拎着衣领捞起来,咳嗽了一阵便开始吐水的遗玉。

    遗玉吐完了嘴里的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待能睁开眼睛,仰头便使劲儿瞪了一眼头顶面无表情的李泰,忍不住低喝道:

    “你是故意的!”

    故意突然起来吓了她一跳,又故意不扶她,害她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李泰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毛,看了一眼她重新有了生气的眼睛,又低头看着她湿透的衣裳,道:

    “我洗好了,你要洗吗?”

    遗玉注意到他的视线,总算是发现两人眼下一个裸体一个湿透,耳根发烫地飞快伸手环抱在胸前,努力抬着脑袋看着他脖子以上的位置,暗暗咬牙道:

    “不用了,你不是饿了吗,若是洗完了就去吃饭吧。”

    李泰没再挑战她神经的极限,点点头,见她站稳,便松开了她的后衣领,转身踩着阶梯出了浴池。

    遗玉就在他身后,愕然地从背后看着他下身,赫然是一条白色丝绸长裤,虽然因为湿透紧贴着肌肤,可也是该遮的都遮住了。

    狗屁的坦诚相见!哪个人洗澡还穿着裤子的!真是见鬼了!

    ***

    黎明时分,天还未亮,李泰听见屋外细碎的人语声,揉了揉额头,便从床上坐起,头发里还带着药汁的味道,那是梦魇的解药,他随身带着,依稀记得,昨晚睡前还有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脑子上轻轻地按压着,助他入眠,果然,时别多日,他又一次无梦而眠。

    不习惯外人近身的王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没有侍从在旁时,什么事自己都做得来,包括穿衣裳。

    他昨晚睡在主院的偏房,虽枕头太软他不习惯,可那顿口味特别的晚餐,却让他的好心情可以容忍这点毛病。

    “小姐,您真是的,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早些把咱们叫醒,还亲自下厨做饭,是要折煞奴婢们么,好了您快放下盘子,奴婢来拿!”

    “无妨,许久没有下厨,怕是手生了,本来吃了早饭我就打算走,没想动静大了会把你吵醒。”

    “瞧您说的...咦,这粥好香,里头红红的小粒,不是咱们宅前林子里的赤爪么,这还能熬粥啊?”

    “对,这东西用处多了,回头我再教给你们,厨房里还有些粥,好了,东西摆着就行,你们自己去盛着吃吧。”

    “这哪行,奴婢们还是在旁侍候着主子们早点。”

    “我说行便行,去吧。”

    “小姐——”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推开,李泰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愣愣地望过来的平彤平卉两姐妹,便自顾在摆了小菜和粥品的餐桌前坐下。

    “参、参见王爷。”

    “退下。”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王爷,在哪里都像是在自家府上。

    “是。”

    遗玉看着刚才还坚持要留下来侍候的两名侍女,一躬身后,便缩着脖子快步走出了屋子,有些可笑地暗自摇头,便站在他身边,乘了一碗热粥在他手边放下,又像是以前和卢智吃饭时候一样,给他碟子里每样小菜都夹了一些,再给自己也乘了一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舀一勺,吹了吹,喝下去,抬头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习惯了一家人一起吃早饭,一跑神便自觉地坐下了,她有些尴尬地站起身,道:

    “失礼了。”

    “坐。”李泰见她虽坐下,可却没了刚才那股子自然,便拿汤匙撇着碗里的粥,道:“不必拘泥,就像方才便好。”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抓到了一丝丝他想要的东西,从她身上。

    “哦。”遗玉继续坐下喝粥,因为心里惦记着卢智的事,很快便又开始跑神,漫不经心地夹着菜,见到对面的碟子空了,便拿一旁干净的银头小箸添上一些,见他只会自己夹那一盘肉丝,嘴里不自觉地啰嗦道:

    “早晨还是食素好,肉食油大,伤脾胃,还有那粥,多喝些无妨,这粥有个俗名,叫红白黑,红的是赤爪,白的银耳,黑的黑枣,多喝些,一上午不用进点心也不会饿。”

    说着她便探身去将那盘肉丝从他眼前拿开,对换了自己眼前的冬笋过去,李泰一箸夹空,也不气恼,便顺势落在冬笋上头,倒真是多吃了些素食,不再去夹那盘子肉,一顿饭下来,粥也喝了两碗,可惜阿生不在这里,不然见他吃的比以往多,定是会把这些菜谱抄录回去,给王府天天吊着脑袋过日子的大厨们。

    两人吃了早点,遗玉又拿李泰随身携带的药汁给他梳洗了头发,因他还要上朝去,便在东方鱼肚渐露时,离开了龙泉小镇。

    ***

    这一路往回赶,起初都是沉默寡言,一个人本身没几句废话,一个是心情问题。可在行了一半之后,李泰却率先出声,道:

    “我进宫早朝,你直接回卢家去送卢智的衣物,待找僧人超度之后,就去天霭阁等我。”

    说着他便从袖中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浅色木牌给她,“拿这块牌子给掌柜的便可。”

    遗玉接过,看了这半圆的木牌上头精致的雕纹,一面刻着“天霭阁”三字,一面则刻着“天山云水人间路”七个小字,不知何解,但她还是仔细地收好。

    “卢智的尸身,暂时不便来回运送,我会先代你保管,等墓址都选好再说。”李泰这么说,却是隐瞒,其实他昨晚便从刑部弄到了那具尸体,可是却不愿她看到那惨不忍睹的样子伤心,才这般打算。

    “嗯,有劳了。”遗玉点点头,摸了摸身边装着卢智生前衣物的囊带,眼睛涩然,便扭头撩开帘子,看着渐远的青山,车外冰凉的风刚吹在眼睛里,还未吹去泪意,便从旁伸出一只大手将帘子拨了下去挡住冷风。

    “若是想哭,无妨。”

    “......是。”遗玉低下头,抓紧了囊带,被他一手轻抚在头顶,眼泪便潸然落下。

第十一章 要得起吗

    木屋里收拾的很干净,若说有什么不妥的,那便是简陋的小桌子上,一团团染血的布条和几只药盒,小小的两扇窗子开在墙头,黄昏的霞光透过树林照进来,斑驳的光影浮现在那张竹床上,让静静躺在那里的人身影有些虚幻。

    李泰反手阖上了门扉,在门前站立了一会儿,方才脚步轻浅地走到了床边站定,他低着头,视线掠过她身上的被子,停留在她安静的睡颜上,看着她有些枯黄,带着细小伤口的脸庞,很长时间,他没有眨眼。

    他迟疑地抬起手,将要碰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在身前紧握成拳,转过身,抬头看着墙上的小窗子,一点点捏出了骨节躁动的响声,直到关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快要爆断,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隐藏去了那双瞳中从未出现过的懊恼之色,浓的能灼伤人的眼睛。

    头一次,他竟会觉得后悔了。

    后悔,这是在他人生中不曾出现过的字眼,原是这种感觉,叫他冷硬若磐石的心也会抽痛。

    不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么,诱了那人过来,借由另一张嘴告诉她那些事实,会比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要好,她会在这种条件下,更迅速地成长起来,死心塌地留在他的身边,这不是他的目的吗?

    可为什么会后悔。是哪里出错了。

    想来,是在雾林中发现她被带走的痕迹时,他便分了心,所以才会有白日的一场惊险。二十年来,他有许多次都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哪怕再惊险的一次,都不能让他生出惧意,然而这一次,他却惧了。

    闭上眼睛,便能看见那一幕,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她帮他拖延死亡的脚步,一次次拖着受伤的身体,发了疯地扑上去,就好像她不会疼痛,也不会害怕,那种搏尽一切的感觉,让他生惧,惧她如扑火的飞蛾,会被燃尽。

    记忆深处,那个女人扑向死亡的身影,此刻回忆起,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纤细的多的身影,清晰地让他心颤。

    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超出他的预测,甚至破坏他的计划,一次又一次。

    碰了碰左胸,李泰转过身,走到竹床边坐下,伸出手,落在她的睡颜上,从脸颊划过,溜到颈侧,拨开她粘枯的头发,看着她几乎涂满了药膏的侧颈,手指下滑,拨开锁骨上粘着的布料,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此刻却是密布着一点点红肿的毒斑,刺痛着他的眼。

    他轻抬起她叠合在胸前的手臂,看一眼她缠满布条的手,挽起衣袖,便见她半条藕臂上一道道细细的划痕,指腹按压在她手腕的脉搏上,探着她紊乱的脉息,越是清楚她身体的状况,那种后悔的心情,就愈发啃噬着他的心。

    埋他内心深处的渴望,那个女人义无反顾的身影,可当他得到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满足,是烙在心上的疼痛,只有另一种占有的欲望,却变得更强烈。

    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脸庞,将她的手放在被子里掖好,他转过头闷咳了一阵,舔去唇角的血丝,皱了下眉头,便起身盘坐在竹床边的地面上,手抱丹田,平复躁动的内息。

    ***

    “怎么样,水凉了吗?”萧蜓揉搓着手上的发丝,温声问道。

    “不凉,”遗玉坐在宽大的木桶中,被温水包裹着,身上的酸痛得到缓解,她将脑袋后仰了一些,看着身后萧蜓倒着的脸,小声且沙哑道:

    “蜓蜓姐,我等下沐浴完,可以出去走走吗?”

    那天在山谷中晕倒后,她再醒过来,已是第三天中午,人躺在床上,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地疼痛,就连抬个手都是困难。

    她张嘴喊人,却只能发出类似磨砂般的叫声,可门外守着的沈剑堂还是冲了进来,见她睁了眼睛,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叫人。

    她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好在有那山谷里的药材,又有萧蜓这个厉害的大夫,她醒后,又在床上将养了几日,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能勉强下地,且可以浸水沐浴了。

    “闭上眼,”萧蜓舀起一捧温水,冲洗着她的头发,哄道:“再休息一日,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因为闭着眼睛,遗玉没叫她看见眼中的失望,她自己身体的状况也大概清楚,叫她庆幸的是,她浑身是伤,但用药膏和布条细密缠裹的手指,却完好无损。

    只有一件事叫她不安,她醒过来三天了,沈剑堂每天都来找她说笑话,萧蜓几乎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边,就连差点去了半条命的何少知都在房外冒过头,就是没见李泰的人影。

    询问他们,每每得到的答复都是他入谷采药去了,可沈剑堂闪烁的言辞,却让她隐隐察觉到——李泰在躲她。

    “怎么了,水烫了吗?”看着她绷起的小脸,萧蜓连忙停下手上动作,问道。

    “不、不是,”遗玉睁开眼睛,再一次轻声问道:“蜓蜓姐,我们少爷他,这会儿还没回来吗?”

    萧蜓愣了下,便笑道:“是啊,那山谷里的药草实在太多,又生的娇贵,有的长在山壁上不好采摘,四爷同公子早上带了干粮出门,想必晚上才能回来吧。”

    “哦。”遗玉神色黯下,胸口发闷,冲她强扯了下嘴角,又闭上眼睛。

    萧蜓继续冲洗她的头发,脸上浮起怜惜之色,动作愈发轻柔起来。

    ***

    夜半,身在木屋中,四周宁静的只闻窗外的虫鸣声,遗玉吃力地从床上坐直身子,捞过床侧洗的干净的药袋子,摸出那把帮她数次的小刀,拔开刀鞘,露出银亮的刀片。

    她侧身借着朦胧的月色,从刀身上,看见自己的脸,比白日在木桶中看见的还要清晰,就连她脸颊上分布不均的一块块乌青都跃然刀身上,她知道自己眼下的样子不算好,可也没想是这副猪头模样。

    苦笑一声,她收起刀子,摸着侧颈粗糙的皮肤,上头的抓痕已结痂,开始发痒,不用看她都知道那有多狰狞,柳关当时抠在她脖子上的热辣疼痛,她这会儿还记得,皮肉都翻卷起来,怎能不严重。

    又缓缓在身上摸索了一阵,触及不是干瘪的皮肉,便是硬邦邦的骨头,咬了下嘴唇,她仰头看着屋顶,轻叹了口气,想起李泰曾说过,他喜欢丰润些的姑娘,便觉得心里发酸,酸涩顺着鼻子冲上眼睛,叫她委屈的眼眸里凝出一层雾气。

    那天惊险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这时才叫她迟钝地怕了,全身的骨头一寸寸地唤醒了疼痛,她脑子有些浑浊地闪过许多温馨的画面,就像是她每次想哭的时候一般。

    娘在灯下缝制着她的新衣,二哥大笑着将她高高地举起来,大哥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顶,告诉她,小玉别哭,有大哥在,总有一天,不会让人再随意欺负你。

    说过不会轻易地再流泪,可泪腺肿胀起来,又怎是止得住的。

    她只一眨眼,泪珠便像是断线一样滚落,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在滴落胸前,凝聚成一小滩水渍。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孤单和寂寞浓浓地将她包围起来,小木屋中,响起她细微的哽咽声,怕惊动了四周,她甚至不敢张嘴喘气。

    从入夜便站在门外的人影,耳闻到屋中细微的动静,待察觉到那是哭声,身形一震之后,便转身推开了竹门,撩起竹帘,一眼望见床头蜷缩在一起的人影,大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唔...”遗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床边模糊的人影,辨不清是谁,已有些神智不清的她,恍然间将他看成了兄长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张张嘴,伸出手,发出一声低哑的哭诉:

    “大哥...我痛的很,又害怕,你们...回来好不好...”

    听见这一声,他浑身僵硬了一瞬,眼中映入她哭泣的脸庞,心像被一只手掌攒住,狠狠地捏下,白日那女人的冷语又在耳边响起:

    “四爷,有些东西,你若是发现要不起,那就干脆些。”

    要不起?

    李泰看着那只朝他伸来的手,眼中的犹豫和复杂瞬间褪尽,重新归于它清澈的颜色,他抬起手,牢牢地握住她。

    “是我,”他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另一只贴在她脸颊上,拇指拂去她眼下的泪水,低声重复道:

    “是我。”

    片刻后,听着这熟悉的嗓音,遗玉脑子清醒了许多,借着月色看清楚眼前的来人,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侧头避开脸上的手掌,被他握住的手也用力往回缩。

    因她这反映,他蹙了下眉,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探向她下巴,想要让她扭过头来,可她却半点都不配合地朝后缩着身子,刚碰到她脸颊,便被她避开,几次下来,似是惹恼了她,待他再伸手过去,便被她一张嘴,使劲儿咬在手指上。

    “嗯?”李泰发出一声鼻音,并未抽手,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无异于蚊叮,他便任由她咬个过瘾,待她松口后,重新瞥过头去,他方收回手,看着湿漉漉的指尖,抿了下唇线。

    “你出去,我要睡了。”遗玉小声道,听见自己粗哑的嗓音,湿润的眼睛里闪过苦涩,模样像个骷髅女鬼也就罢了,就连声音,也成了破锣。

    她话音方落,便觉他松了手退开,还来不及心酸,就听床边一阵衣料窸窣声,抬眼就见他正解着外衫,哪有半点离意。

    “你做什么?”

    李泰抬眼瞥了她一下,将外衫解下丢在床尾,又摘下头顶的玉笄,拨了下发髻,让一头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背上,弯腰坐上床畔,抬手就要去掀她身上盖着的,这床上唯一的一条被子,可她动作快一步按住了被角。

    他不敢太用力,扯了两下没扯开,看着她满是防备的小脸,淡声道:“不是要睡觉么?”

    “是我睡,你回你房里去。”遗玉实在不想多开口说话,可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觉得恼。

    李泰掀不开被子,干脆就松了手,侧身在床边躺下,一手撑着脑侧,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道:

    “我想同你睡。”

    这天底下比李泰生的还要俊美的,也许大有人在,可惜遗玉暂时没机会见得,这会儿见他顶着一张祸水脸,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来,手一痒,就想去拧他的脸。

    克制住这冲动,她冷哼一声,便撑着酸软的身子,重新躺回被窝,一转身,背对着他,面朝墙壁,不再做声。

    睡就睡吧,床这么小,半夜掉下去活该。

    这么想着,她阖上眼,明明哭得累了,却半点都没有困意,正打算数数羊,便被人隔着被子抱住,后颈凑过来的鼻息,叫她僵起了身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在脖子上,他淡淡的香味还在,她颈子上先是一痒,紧接着便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去,叫她低惊一声:

    “你别碰。”她想要动,但两手都在被中被他抱住,只能扭着脖子躲闪,这样却根本避不开。

    “还疼吗?”李泰拨开她的颈侧的发丝,轻吻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疤,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她的肌肤上,是他喜欢的味道,可一想起这些突起的疤痕是别人留下的,他瞳中便流窜起凌人的火苗,可舔舐的动作,依旧很轻柔。

    “你别碰...”

    “为何不能碰,已结痂,还会疼吗?”

    察觉他小心翼翼地亲吻,遗玉敏感地缩起拳头,闷声道:“不疼,你不必这样,你明明就觉得恶心的。”

    “嗯?”李泰因她话里不大美妙的字眼,暂离了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颈子,皱眉道: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你是没说过,”想起这几日他不曾来瞧她一眼,她心里发酸,便涩声道,

    “可你就是觉得恶心,我知道,你喜欢丰润又白皙的姑娘,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又粗糙又难看,还瘦的像一根竹竿。你、你不必觉得内疚,我弄成这样,是自己不小心,同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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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温存

    (粉红800加更)

    “可你就是觉得恶心,我知道,你喜欢丰润又白皙的姑娘,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又粗糙又难看,还瘦的像一根竹竿。你、你不必觉得内疚,我弄成这样,是自己不小心,同你无关。”

    “你若不想见我这鬼样子,不...不必勉强。”

    听见她这明明带着哭音,却作坚强的话语,李泰目中闪着微光,胸口有些发闷。

    他总是会猜错她会怎么做,且时而会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当他因为后悔同内疚,不敢直面她时,她伤心难过的,却不是他在雾林外将她丢失,不是她已经知道他隐瞒她的事,不是他让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是他让害她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她介怀的,只是他的避而不见,甚至给她自己找了个理由,不去怨他,也不让他自责。

    这小东西似乎总有办法,让他这冷血的心肠,在不能再心疼的时候,更心疼一些。

    遗玉正吸溜着鼻水,便觉得身后被子让人掀了起来,下一刻,便被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上,一条手臂环过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探到她面前,在她方才哭的黏糊糊的脸上擦拭着,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不容质疑的声音:

    “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喜同你亲近。”

    遗玉眨眨眼睛里的水汽,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又重新浮上来,哽咽道:

    “可你这几天都躲着我。”

    “对不起,是我多想了。”道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开口,他将她瘦小的身子搂在怀中,感觉她略冰凉的体温,心中熨帖,很是顺口便给了出来。

    听见她压抑的哽咽,又想起方进门时候,她满脸泪水地伸手唤他“大哥”,叫他“回来”,说她“害怕”,说她“痛”,那沙哑的嗓音,叫的他心揪,可在辨清楚是他不是“他”后,她却连这唯一的发泄哭泣,都忍了下来。

    “还怕吗?”他很容易就将她的身体扭过来,拿过她的小手贴在他的胸前放好。

    “还痛吗?”他一手撑在脑侧,借着月光,俯看她的脸庞,他用手指拨开她紧咬住的下唇,摩挲着她唇瓣上的齿印。

    “怕就说出来,痛也说出来,我就在这里,都告诉我。”他有些着迷地盯着她水润的眼睛,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我,”遗玉嘴唇颤动了两下,呼吸都是他温暖的味道,心中的酸涩上升到顶点,十指猛地揪紧了他的白色的衣襟,再一眨眼,中断的泪水,重新落下来。

    “我很害怕...马儿惊了,跑得很快...林里有雾,喘不上气...我给姚一笛的手上涂了疮粉,骗他是毒药,要他带我去找你们,我怕他发现我骗他,又给他下了软筋散,路上遇到许多野兽,我的药都用光了...有一群蛇追赶我们,我知道是他引来吓唬我的,可我还是害怕,那些蛇黏黏的,滑滑的,爬在我身上,钻进我袖子里,缠着我的脖子...我把它们都杀了,血溅在脖子上,出了好多红疹,很痒、很疼...”

    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诉着他不知晓的遭遇,李泰眼底渐染上一层冰霜,手指缓缓下移到她锁骨下面,撩开衣襟,可见那一小片痕迹可辨的红点,他轻声道:

    “是这里吗?”

    “嗯...”她点点头,便见他俯身贴上来,看不见他的脸,乌黑的发丝拂在她下巴上,感觉到锁骨上细密的亲吻,痒痒地,叫她抽噎了一声,就听他类似诱哄道:

    “继续讲,然后呢。”

    他已知道了大概的事情经过,还是想听她亲口对他诉说。

    “我...们在朴桑族村落附近的一棵树顶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何少知,我把他弄醒后...知道你有危险,等赶到村落,你们已经走了,我便去追你们...在山洞里,我解了姚一笛的软筋散,他、他想擒我,他力气不足,我就拿小刀刺他...赶到山谷出口,就看见姚一笛去摘你的面具,柳关却偷偷地举剑,我便出声......”

    李泰上半身悬在她身上,一手握着她柔软的腰肢,一手摸索到她的左手,伸展了五指同她交握,从她锁骨间抬起头,看着她水光闪闪的眼睛,道:

    “萧蜓说,你救了她和沈剑堂,你刺穿了柳关的右臂,是吗?”

    “嗯...”

    “你记住,那样的时候,你应该护住自己,不必理会他们死活。”

    “不...不是,”遗玉摇头,苦笑着道,“我还没有那么的...伟大,我是想,若是柳关杀了他们,我怕他转头就回来杀我们。”

    “是怕他杀了我吧...”他凑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闻着她的气息,碧眼映着她的黑瞳,在她唇边,嗓音有些沙哑地轻声问道:

    “我全都看见了,你为了护我,那般疯狂,告诉我,你这瘦小的身体,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哪里来的力气,你不疼吗,不怕被杀了吗,你不是还要为你大哥正名吗,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告诉我,你到底哪里来的勇气,你那时是在想什么?”

    又一串晶莹地泪珠滚落,遗玉因他的诱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颤声道:

    “我不要...不要最重要的人,再离开我...”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他的唇边,起先只是蜻蜓点水地碰触,眨眼便成了有些急切地索取,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探舌进到她的湿润的口中,汲取属于她的芬芳,夹杂着她咸涩的泪水,这美妙的味道足以让他失去冷静。

    亲吻让他心中的惧怕一点点消弭,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更多的占有,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握着她纤腰的大手隔着衣料抚摸起来,嘴上愈发用力舔吮着她柔软的唇瓣,灵活的长舌勾逗着她湿甜的舌儿,毫不留情地掠夺着她檀口中的每一寸柔软。

    “唔...”这充满掠夺气息的吻让她头晕脑胀,太过紧致,叫她喘不过气来,她一手被他扣住,便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无力地去推他的肩膀。

    察觉到她的推搡和闭闷的呼吸,他有些留恋地离开了她的唇,一道银丝在两张唇间拉断,在她张嘴大口呼吸的时候,他转而顺着她的下巴,一路落下密集的吻,抚在她腰间的手,再不耐布料的相隔,摸索到她的衣摆处,轻轻一撩,便贴着她的腰线探入衣下,覆在她的小腹上,手指所触的温软,让他忍不住一寸一寸地向上摩挲,这娇小的身子,似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引诱他探索。

    舌尖在她可爱的锁骨上舔过,顺势下滑,当下颔贴近一处特别柔软的所在后,身体某处的胀痛叫他闷哼出声,月光窥得,一双碧眼,总算是完全变了颜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额头贴在她锁骨上,想要克制那叫嚣的欲望,可探入她衣下的大手却未停,一路游走,当指尖划过一处细腻圆润的起伏时,微微停顿,旁人的告诫敲击着他的脑子,告诉现在他还不行,可心底却有道声音怂恿着他,让他继续品尝下去,只要不过头,就没有事。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额头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还是决定再等等,可当他打算抽身时,头顶响起的一声细弱的低吟,撩拨在心头,让他先前的克制霎时崩塌,大掌乘势而上,抚上了那片娇小的隆起,光滑柔软地一如上等的冰丝。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耐不住轻轻揉捏着它,当食指摩挲到一处珠儿般的突起时,整个人瞬间被一团无名之火点燃,再无法怜香惜玉,薄唇重新落在她锁骨用力地吮吸着,两指夹住那珠儿拨弄起来。

    “唔...别...”遗玉微睁大了一些布满水雾的眼睛,身体的异样让她不禁慌乱,推在他肩头的手改为轻捶,口中低哑道:

    “你别,这样我好难受,唔...不...我...”

    李泰动作丝毫不停,舔着她的脖子,沉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夹杂着因沙哑而格外迷人的嗓音:

    “别怕...没事的,相信我,听话...”

    他用力地扣紧了同她交握的手,用手肘撑起了身子,长长的发丝四散在两人身周,她看见他的脸庞,一如既往完美的线条勾勒出他的五官,一眼望进他不同以往的眼瞳,那片深浓的墨绿,叫她一时失了神,下一刻,胸前便响起了布料的撕裂声。

    他抬手,很是轻松地从里面将她白色的中衣撑破,因为白日沐浴后,兜儿和小衣都被拿去清洗,她中衣下的身子,便是空无一物,扯裂的布料可怜地覆在她两处小巧的柔软上,但怎能挡住他炙热的视线。

    少女稚嫩而年轻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要诱人,在月色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玲珑处轻轻颤抖着,引得他小腹热气升腾,他眯起了此刻瞳色妖冶的双眼,悬在她胸前的手掌待要将那两片碍人的布片拨开,指尖将要触及她肌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四爷,你在里头吗,都这时候了,你不回房去休息?小玉睡了没,我一个人睡不着,打算同她一起睡,我可以进来吗?”

    萧蜓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口,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过了半晌,方听见木屋里响起一声冷哼,紧接着,便是她听不大清楚的低语交谈,勉强可闻,那是少女的恼嗔和男人的安抚。

    (这章是加更,纠结了一晚上,这才迟了,泪奔。)

第五十章 莫撩我

    (粉红400加更)

    玉兰,雅名作玉堂春,开在南方,北方罕见,有白玉兰、紫玉兰两种,芙蓉园的玉兰是贞观四年才使了名匠精心移载的,因其品相高洁,春开香郁,有别其他,方在北苑各种名贵赏木中独占一角。

    在苑外,陈曲和侍女们被留下,阿生引着遗玉朝里走,穿过半道小廊停下,一指路,道:“小姐,再朝里走,往左转,主子在水榭里等您,快晌午了,小的去膳房瞅瞅。”

    “好,你去忙吧。”这便是空出来让两人独处,遗玉也不知是他自作主张,还是李泰先前有吩咐,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扭捏,寻着路,独自朝里走。

    走在石板路上,园子里的花木或高或矮,错落有致,遮住了她的视线,在转角时候,扭过头,目光一搜,便寻见建在不远处曲池岸边的一座碧瓦红柱的水榭,周有杨柳遮阴,榭中一道雾蓝的身影当座,看不清楚,只这么一个影子,就叫她心跳快了几分,抬手扶了下耳后的簪花,嘴角噙了浅笑,一步步近了。

    正是浮光日度,漾影逐波,那春风扶柳是景,那鹂燕摇树是景,他坐着,倚栏,手持玉杯,翻着书卷,就在那里,静静的,便是这景色中的景色。

    听见脚步声,他偏过头,望向西岸,待见她从一株株紫玉白兰边擦过,黛绿的裙衫勾勒出姣影,暖阳的柔光琢磨出容颜,他将玉杯凑在唇边浅酌,一品唇齿间的馥郁,不知,是花、是酒、还是她。

    “殿下在这里看书,可是浪费了景色,”遗玉在水榭边站定,笑看他,用话语掩饰已涌到胸口的思念,还有因这时隔一年再次独处,生出的怯意。

    人还是这个人,可是毕竟隔了三百多个日夜,在这浮华的长安城,可以同在远在西南的山谷和蛮城中一样吗,前晚才叙罢,言语字字不见疏,白日里,却恍然有些像是梦了。

    李泰看着她,哪怕她脸上极其细微的表情都没错过,察觉到一丝叫他不喜的生疏,便将书搁在一旁,放下酒杯,抬起手。

    “过来。”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字眼,遗玉心弦一拨,便踏上台阶,走到他身边,伸出左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指尖刚碰到他掌心,便被他反手裹住,轻轻一带,她就顺着力道,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仰头望进他眼眸里的一潭青碧,捕捉到当中那一缕隐晦的情丝还在,胸口一舒,怯意顿消,轻声道:

    “找我来是有何事?”

    李泰捏着她柔软的小手,寻到她指尖上的薄茧,轻轻摩挲着,道:“及笄礼,准备的如何。”

    “该请的人都请了,今天上午陪我娘过来,他们正在家里商量细节,”遗玉努力不让手指上不断传来分神,答着话。

    “周夫人是怎么回事?”

    “我邀了她同行,她便应了,怎么,这样可是有不妥。”

    “没有,只是意外。”

    “你呢,事情可是帮周夫人办妥了,我怎么没见你寻她?”

    “不必,她已知。”

    李泰显然同当日离开前一样,没有同她细讲周夫人要求的打算,遗玉知他脾气,不想解释许是懒得解释许是不好解释,她便不强迫他说,又问起他这一年生活上的琐事,诸如三餐可有按时吃,有没有再频繁地做恶梦,视力是不是有异常之类的。

    李泰背靠着栏杆,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她的话,就是遗玉也不知道,哪怕是睡着都保有一丝警惕心的他,此刻却是最放松的状态。

    遗玉问完了该问的,注意力便又回到手指上,只觉得越来越痒,憋得她眼睛里都出了水光,抽了抽手,没抽动,便粉着腮帮子,抱怨道:

    “痒的很,别动了。”

    李泰还算是好说话,牵着她的手,没故意再逗她,又抬起另一只手来在她微醺的脸颊上抚过,道:

    “疤痕去掉了?”

    “嗯,脸上的没了,”遗玉想想,老实地歪着脖子,露出左颈,“就是这里,还留了一些痕迹,不过不大明显,你瞧,我现在用粉扑了,便看不见。”

    也是当中空了一年的相处,叫她忘了李泰最禁不得她哪般姿态,这么大方地露出一截粉白纤细的项颈在他面前,等同是在撩拨对方。

    果然,李泰视线落在她颈子上,眼神便多了些异样,手指下移落在上面,轻触了两下,背脊离了栏杆,倾身上前,埋首在她颈间,长吸了一口气,因为脂粉的味道遮住了她本身的气味,另他眉心轻蹙,薄唇仅是微碰了一下那里的肌肤,便又抽离,两人迎面不过半尺,视线在她脸上搜寻,最终落在另一诱人之处。

    遗玉正因他的突袭失措,见他离了她颈子,还未来得及放松紧绷的身体,便因唇上袭来的温热触感,瞪大了眼睛。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离别前最后一晚咄咄逼人的吻,轻转慢碾的摩擦,带着温柔的绵软,彼此的气息相互交错,带着思念的味道,叫她渐迷了心,闭了眼睛,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绕过,檀口轻启,头一次,给了回应。

    哪知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叫这吻变了味道,腰肢被一力带起,汲取又变成了掠夺,杨柳摇曳着光影,点缀在水榭中相依的男女身上,化作这春日里最迷人的光景。

    好不容易让他吻了个餍足,放她透气,等她回过神来,人已从毯子上,转移到了他膝上,侧倚在他胸前,背后轻抚着一只手掌,耳根双颊已烫成了粉艳,略红肿的唇上还泛着晶莹的水光,得见这般娇态,自制也难,李泰只看一眼,便闭了眼睛,低声沙哑道:

    “莫撩我。”

    遗玉尚在羞涩,听他这么说,怔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便有些笑恼不得了,这人,明明是他逾礼在先,还怪她撩拨他,到底讲不讲礼了!

    她不知该应什么,便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想想觉得不够,又抬手在他胸前轻捶了一下,正要开口,鼻尖儿却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又吸了一口气,确认无误,当即便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两手还未碰到他衣襟,便被他握住手腕。

    “我说,莫撩我。”李泰睁开眼睛,妖冶的瞳色略深,带着情欲的慵懒,艳艳绝伦,可遗玉此刻无心欣赏。

    “你受伤了?”

    “嗯?”

    遗玉见他装傻,更确定自己猜测,挣了下手腕,被他握的紧紧的不能脱开,拉下脸,冷声里,哪有方才半点柔情蜜意,“松手。”

    李泰觉出她隐藏的怒气,迟疑了一下,松了手指,就见她反手扣住他手腕,一诊之后,再凑到耳边细听,这是萧蜓的手法,她学的不精,却够用。

    遗玉听出他脉向的虚弱,脸色越发难看了,皱着眉,两手抓住他的衣襟,朝两边拉开,视线一移,落在他从胸前开始包缠的一大片白纱上,当中浸出一块掌心大小血迹,让她小脸刷白,粉艳尽退,两手握紧了他的衣襟,抬头盯着他,一语不发,却满是质问。

    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被气得发抖,李泰沉默了一下,胸口有些闷热,抬手按在她手背上,道:

    “回京的路上,遇到了麻烦,这才受了些皮外伤。”

    听这轻描淡写的话,遗玉气极反笑,点头道:“皮外伤,你告诉我,是什么皮外伤能拖了这么多天都没愈合。”

    若非是中了特别的毒药,几贴金创下去,再重的皮外伤也能长好了!

    李泰眉心褶起,知她已看出端倪,方有些无奈道:“对方利器上淬了毒。”

    不是普通的毒药,王府的几名大夫诊过,再好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长了七八日,伤口才愈合一半,也亏得李泰血气旺盛,又是个痛觉迟钝的,换了别人,就是没失血休克,也能疼的死去活来几回。

    遗玉不消再问,已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一边恼他受了重伤还瞒着她,一边又气她那几日躲他,没能早早发现,想着自己没看见的时候,他不知是白留了多少血,就心疼的胸闷气短,可当务之急,却是先诊出他毒症,等他好利索了,再和他算账。

    这么想,便又抓起了他的手腕,切在他脉搏上,仔细地问道:“头两日,流血是什么颜色?”

    “暗红。”

    “可有脓血?”

    “前日有,挤出后便没了,血色也如常。”

    “进食时是否会觉得味苦?”

    听这问题,李泰眼中掠过意外之色,点头,“是有些。”

    遗玉皱眉,又接连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六诏气候湿暖,多虫蛇,过去一年她接触的最多的便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毒症,并非是纸上谈兵。

    李泰见她面露难色,低声道:“无妨,再过一阵子就长上了,多服些补品增益血气便是。”话是这么说,可这般下去,很是伤身,余毒不清,始终是隐患。

    遗玉沉思了一会儿,听见他说话,抬头瞥了他一眼,黑着脸道:

    “莫要小看人。”

第六十一章 急

    (粉红600加更)

    李泰低浑的嗓音,夹杂着热烫的鼻息在她耳边响起:

    “我想要你,实难忍得,怎么办?”

    背后的一双铁臂箍的牢牢的,隔着几层衣料也能觉出他身体不同于她的热度,再听这话,哪里不明白他是指的什么,遗玉皮薄肉嫩的小脸儿顿时红作虾子,搂在他背后的小手也不知往哪摆了,张张嘴,结结巴巴地装傻道:

    “你、你说什么,什么怎么办,我、我听不懂。”

    “不懂?”

    李泰低哑一声,贴在她耳边的薄唇先是轻吻了一下她扇贝般的耳壳,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移到她的唇角,一个轻舔之后,便猛地张嘴含住了她的小嘴,灵活的舌头来回轻刷着她柔软的唇瓣,几下便将她唇上红脂舔尽,他不喜甜,可她唇齿间遗留的醴酒味道,此刻却糯甜地让他有些着迷。

    遗玉万没想一句话后,他就下嘴,唇上吮吸的力道叫她脑中警铃大作,生怕他如他所讲地忍不住,便顾不得今儿是被他哄的多开心,趁还没被他亲晕乎之前,两手抓住他背后的衣料扯动,不敢张嘴,只能发出呜呜地抗议声,小脑袋也不停地扭头,可还没晃两下,便被她一手扣在脑后固定住,另一只贴在她后背的大手,也动了起来。

    她外头套的开襟长衫是锦织的,料子有些硬,许是触感不好,他轻抚了两下,便抱着她一翻身,两人颠倒过来,她被他半放在软榻上,唇齿不离,却有一手顺着她身前的开襟探进去,两下便将她从长衫里剥了出来,留一条束胸的高腰丝裙在身上,他拇指擦过她玉润的肩头,呼吸略沉地离开了她的唇。

    遗玉两眼迷蒙地看着他的脸,寻到那双漂亮的青碧眼,被那变浓的瞳色惊了一下,立刻清醒,两手飞快地环抱住自己裸出的肩臂,殊不知这般瑟瑟的模样,更叫她月白束裙勾勒的胸前露出一条惹人的沟儿,这是她当初青涩时还不曾有的诱惑。

    “我帮、帮你换药好不好?”

    略沙的嗓音轻轻软软的,带些哀求的味道,听在李泰耳中,却模糊了字眼,只成一个个音符,他掀了下眼皮,冷淡的声音里蕴藏着热度。

    “早说过,要你莫撩我。”

    说着,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地拉开她两条粉藕臂,叠在她身后,一只大手便能稳锁住她两细腕,结实的手臂垫在她后腰上,让她不至于压到她自己,带着宝石蔻的修长食指点在她小巧的锁骨上,一点点滑下去,痒的她眼角酝出几点水光,嘴里不死心地小声道:

    “今儿是、是我生辰,你还欺负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又提醒了他一遍,他缓着音调,一边毫不迟疑地拉开她胸前的系带,一边道:

    “是,你已十五了。”

    一句话后,她松掉的束裙便滑落到胸下,她背后铺着一片海棠红,胸前仅剩一条米色的小衣遮蔽,露出小半儿酥绵,细白的肌肤被衬的晶莹剔透,就好像是软玉打磨成的娇人儿一般。

    遗玉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只觉那一层小衣也不见了踪影,不安地扭了下身子,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注意,嘴上不经大脑地脱出:

    “门还没关、对,门——”

    见她扭动,李泰胸腹中的燥热再涨一层,狭长的碧眼眯起,食指压在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上,摩擦了一下她湿润的唇瓣,“没人敢进来。”

    一低头,薄唇便贴上了她胸前的肌肤,舌尖轻卷了一下,入口的冰软绵滑,令他喜爱地舔舐,食指摩挲着她同样柔软的唇瓣,尝完了她裸出的酥面儿,又不迟疑地移到她薄薄的小衣上。

    觅了觅,唇上摩擦到一点不同常处的突起,探舌扫过,几下便湿了那绸布,舌上的触感愈发明显,他呼吸一沉,尚隔着衣料便张嘴含住了那颗蕊珠,一吸一吮,汲了它的气味,下腹的火苗“腾”地一下高涨起来。

    “唔...”遗玉吸了口凉气,浑身一颤,脑子顿成空白,不觉扣在她后腰上的大手已松开,沿着她精雕细琢的脊骨摩擦着,蹭到她亵裤边缘,两指一挑,便探了进去,尾椎上的一揉,叫她抑不住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摇着头,张嘴喃着“别、别”,可半边娇臀还是被他掌住,一捏一揉,似曾相识的感觉,身体陌生的反应,叫她当场便羞地挤出泪来,豆沙粒子般的声调带上哭腔,听在他耳朵里,更刺激他加了力道。

    他知她这一年是养的好了娇了,可真捧在手上亲了搂了,才觉出真滋味儿,初尝了甜头,怎会轻易罢手,先松了口,喘着粗气,按在她唇上的手指离开,转移到她后背,用力拉了两下,便将她小衣扯开,眼前弹出的两朵雪莲凝红脂,带着馥郁的馨香,叫他墨了碧眼,一把擒住一朵,细细吻了上去,酥甜的味道,迷了他心神,扣在她滑腻的粉臀上的手掌,不由加重了力道,爱不释手地将这娇人儿揉捏,一如梦里,怎顾她可是经受的住,喜爱她到了极处,连她哭音都化成了迷障。

    遗玉腿根抵着异物,清晰地感觉到他膨胀的欲念,呼吸都是他渐浓的香气,后悔死了心软来给他送药,结果弄到这羊入虎口的地步,虽她连心都给了他,可身体压根儿就还没做好准备,被他这般毫不怜惜地亵玩,先顾着他伤势,又想起一年前临别那一夜,后半夜冰凉的床铺,羞变作恼,恼变作屈,委屈到了顶点,一吸气,便将呜咽停了,再张嘴,便扯着嗓子啼哭了起来。

    李泰被她这一嗓子勉强扯回了神智,松了到嘴的软肉,从她胸前抬头,就见她粉腮上早湿成一片,扁着小嘴出着气儿,哼哼哧哧地哭着,水蒙蒙地眼睛一眨,便是一串泪珠洒下来,瞬间浇熄了他一半儿的欲火,又听她含糊不清地指责,怎有不心软的道理。

    “呜呜...你又这样,我难受的紧...我生辰,你还欺负我,你还对我这样,你的伤还没好...”

    听见最后一句,他彻底是挫了火气,墨绿的眼珠子上滚过一层颓丧,手离了她乳儿,探到她后背,一下翻身,将人安置在胸前,他背靠着斜榻,有些僵硬地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哪知她哭声更大,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懊色,又放轻了力道,张张嘴,低声里带些无奈,笨拙地哄人。

    “莫哭,我不招你便是。”

    “呜呜...手...”察觉到他没动,涨红着脸,遗玉噎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呜,手...”

    李泰顿了顿,眼神略有尴尬,将贴在她软臀上的左手,从她半开的小裤里抽出来,掌心上余留的滑腻叫他差点又忍不住贴回去,只抿了唇,克制地拉起她滑在大腿上的束裙,兜盖住,又伸长手捡起地毯上他外罩的纱衣,盖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听她还是哭,又瑟瑟地发着抖,便蹙了眉,两只手臂环紧她后背,耐着性子,低声道:

    “门可没关,你再哭就把人都招来了。”

    果然,她当即闭紧了嘴巴,停止了啼哭,憋住哭声,可不解气,垂在他腰侧的手,摸着一处软的,便使劲儿拧了下去,嘴里小声哼哧着:

    “叫你欺负我...”

    李泰是不觉得疼,可见火气又冒头,只两眼一眯,不疾不徐地威胁道:

    “还敢来撩我?”

    遗玉立刻被吓地松了手,泪珠子都咽了回去,扁扁嘴,老老实实地趴回他怀里,可下一瞬,鼻子一抽,便猛地直起了身子,两手慌忙按在他胸前,紧张道:

    “我、我闻着,是不是又流血了?”

    说完,便觉得他视线有异,顺着光,一低头,看见胸前的光景,小脸涨熟成八月的艳李,一声惊叫,便七手八脚地从他身上趴了起来,一手拎着裙子,一手裹着他的纱衣,脚踩着实地,溜的比兔子都快,三两下便窜到了不远处的大床上,躲在纱帐后头,不见了人影。

    李泰迟迟收回了目光,背靠在软榻上,抬手在面前看了看,似能见着上头缠绕的她的气韵,无声一叹,掌心盖在眼上,低低喃道:

    “这个月太仓促,不知下个月可有吉日,明日还是去太史局看看吧...”

    ***

    李泰卧房门口,阿生无声地挥手撵着两个侍女离了,去到前厅,才敢放声说话。

    “再去煎一副药吧。”这会儿怕是主子喝不下去。

    “可小姐她——”平卉皱着脸,担心地朝东间张头探脑,有平彤拉着,才没再跑过去,刚才遗玉的哭声可真是吓坏了她,联想到王爷的冷模样,只当是受了气,哭的才那么惨。

    阿生摆摆手,“无事,无事,”又一转念,笑道,“也该你们两个有福气,跟对了人。”

    平彤要冷静许多,疑声道,“李管事这话?”

    阿生摸摸下巴,小声说了几句,两侍女一愣,之后便惊喜地捂了嘴巴,才没叫出声来。

第一七八章 热情(四更求票)

    (粉红892加更)

    定好了六月初八夜里出行,临行前一天,李泰一早便去了文学馆,遗玉在府中指挥下人收拾东西,他们这趟出行,是会扮作寻常士族,白龙鱼服,并不打算彰了魏王府的名头招摇过市,所以行李车马,都需讲究,又不可太过。

    遗玉被平卉扶着在书房坐下,一边翻看要带去给卢老夫人的礼物,一边听卢东和陈曲交替禀报车马装备。

    “衣物鞋袜都挑拣过,极品的真丝缥绸的物件都没带,只装了上等布料的成衣,春秋两季各备十二套,钗冠首饰只挑了相称的,装有三只匣子。吃食上,炒好的花茶多装了几盒,未免过季,银耳雪蛤都没多拿,装了三支老参备用,宫赐的燕窝银耳能放,就多带了些,还有各式药材,这是平彤姐姐收拾的,奴婢稍后请她来报。”陈曲恭声道。

    卢东拿着一只小册,“备车七辆,除却王爷和王妃乘坐,李太医和孙总管陪同,平卉姑娘和平霞几位姑娘一辆,另外三驾是放行囊和易碎礼品,其他物件连同几箱钱币千贯都装箱,由车马卫队跟同护送。因外地消耗低过京中,需钱折减,小的查过沿途经由落脚之处,是有五县乃有通天柜坊,扬州亦然,因而不建议主子多带现钱,只装了几袋银两备用,其他折成贵票随身放置。”

    “便依你们说的去办就好,”遗玉看过礼单,觉得没有落下,才递给平卉收好,京里尚且需要人照应,她这次便留下平彤在京中,好在这丫鬟明事理,尽管也想随行,但并不要求跟同。

    卢东拿着小册子走了,陈曲却站在那里踟蹰,遗玉知道她这些日子将食宿打点的不错,心中赞赏她几分,便道:

    “有什么事便直说,莫要磨蹭,别等我走了你再去后悔,可没人给你做主。”

    陈曲不好意思地上前,躬身行了礼,“奴婢是想求主子个恩典,奴婢爹爹前阵子患病卧床,请去大夫给开方子,说的几味药材,外头都买不到,但问过平彤姐姐,知晓咱们王府里有,奴婢没敢私自拿取,请求主子赐予。”

    “当是什么大事,”遗玉笑了笑,也没问她是要什么东西,“你去找平彤吧,写了方子让她给你抓药。”

    陈曲面露喜色,又对着遗玉跪下拜了拜,匆匆走了,平卉站在遗玉后头打扇子,抓了抓脖子,小声问道:“主子,陈曲去问姐姐那天,奴婢就在屋里打盹儿,那些药并不值什么钱,姐姐当她急用,就先做主拿给了她,可是她当时没要,隔这么几日又来问您,奴婢觉得、觉得这样,是不是显得姐姐不懂规矩了?”

    遗玉在纸上计算这么一支出又剩下几个钱,听了她的话,笔锋一顿,在纸上戳画个黑点,轻轻摇头,温言教导:

    “规矩是人给的,你心里守着它,它便一直在,你嘴上守着它,它总有一天要跑。”

    平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陷入沉思。

    ***

    查完帐,午饭李泰让人捎了口信,没有回来,高阳却挑在她饭后来了,遗玉正在湖边纳凉,略一迟疑,就让人带她过来。

    场面其实尴尬,越是察觉到高阳的求和之意,遗玉越是不知道怎么对待她,高阳亦是老老实实地在她边上坐着,出奇地乖巧,两人傻看着湖边,坐了半个时辰,说没两句话。

    “听说你要出去求医?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吧。”

    “哦,”高阳喝了两口茶,长久的沉默之后,方才粗声道,“等你回来,咱们一道去骑马。”

    说罢,放下杯子,拎着裙子大步离去了,遗玉扭头看着她背影,一句拒绝卡在嘴边,没有出口的机会。

    高阳走了,遗玉又在湖边坐了一阵,把剩下半壶茶喝完,正打算叫人扶她回屋去,前院又送了信过来。

    书香四溢的花格纸笺上,一句话:今晚戌时文学馆对面德文茶社,夕字。

    这无疑是长孙夕的手信了,遗玉又将上头清雅的小字扫了两遍,眼中精光一闪,嗤笑一声,“唰唰”两下将信纸撕成碎片,在手中窝了窝,抖手丢进湖里,看着它们湿透,沉下去。

    “等着吧,等我这趟回来。”

    再收拾你。

    ***

    从阿生那里旁敲侧击,知道李泰伤势已固,又不间断让厨房熬药膳给他喝,这六七日补血补气,直接导致晚上两个人一起难受,常常是夜里做好了打算好好睡觉,但躺在一张床上,抱在一处,往往一个不经意的摩擦,便能勾起火来,一阵痴缠颠倒,濡沫缱绻,又要顾着彼此伤处,每每到最后关头刹车,不能尽情。

    又是大热的天,若非他们一个闷骚,一个性子好,底下侍从非得吃上几斤呛药不可。

    出行这天,两人都没什么琐事要处理,早起时,卧房里一个浅吻引发一场亲热,门外头等候服侍的侍女都被耳尖的平彤撵了出去。

    他喘息连连,衣衫半敞,她粉腰玉足,脉脉含情,只差一步便成好事,李泰却生生忍住,在香汗津津的肩头咬下一口,翻身躺在她侧旁,五指扣紧她的,肩并肩,望着顶头纱帐,镇压着噌噌往上冒的火气。

    遗玉已是被他撩出几分情动,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离,心中清醒,又有些恼意,她是知他怜惜,但昨晚她就暗示过他,自己左腿已能动弹,偏他不解风情,又要忍着,这还要她说多明白才好。

    “...”她脸皮薄,不愿再开口,隔着他身上未褪的轻衫贴着他结实的臂膀,便是浑身发烫,越想越恼,她胡乱拉上薄被盖在胸前,挣脱他手指,一翻身背对他,生起闷气,下一刻他便又从背后贴了上来,仍带着汗湿的手掌摩擦着她敏感的腰线,哑声在她耳边问道:

    “怎么?”

    这一嗓子在早上听来,简直说不出的性感,遗玉腰上发麻,一手捉住他抚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凑到嘴边,使劲咬了下去,发泄那无名的烦躁。

    尖利的小牙咬起人刺刺麻麻的,手指被她柔软的嘴唇包覆着,令李泰闷哼一声,顺势用指节顶开她两排牙齿,伸进她湿热的口腔,食指压在她滑软的舌头上,一阵拨弄,呼吸又变调,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她光滑的后背上,灼伤她每一寸肌肤,烧的她语不成调,只能用牙齿磨着他手指泄愤,喉咙里挤出甜腻的哼咛,这般粘人之举,若李泰还能忍住,便是能封个圣人去做了。

    水到渠成地缠在一起,进入的时候,贴在遗玉耳廓上的舔吻,几近让她丧失了听觉,委屈地叫了声“疼”,李泰暗哑地在她耳边低声诱哄,开始的不适过去,便是让人心慌的冲撞,到了最后,变作让人头晕脑涨的甜腻,如同沾了蜂蜜的酥糖。

    热情爆发的结果,便是错过了早点,又险些误了午膳,当遗玉从昏沉和无力中醒过来,正坐在李泰腿上,泡在温水池中,下身的异样流窜,伴着胀痛,提醒她适才两人有多荒唐,既恼他得寸进尺,又埋怨自己太过纵容,两人腻了一个上午,院子里下人恐怕少有猜不出他俩人在干什么,脸上红得能滴出水来,一时恨恨,刚好他赤着的肩膀就在她嘴边,想也没想,就又张嘴咬上。

    李泰正享受着欢后的余韵,知她醒来,被她咬了一口,一面放软了肌肉,搂在她腰上的大手下移,警告一般捏了她软嘟嘟的小屁股,懒洋洋地低声道:

    “你何时肖狗的,爱咬人。”

    “你才是。”遗玉没力气同他争执,松了口,软趴趴挨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响起他伤来,慌忙侧头去摸,果然见到他另一边肩膀上,胡桃大小,应是剑刺的青紫疮痂。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伤口,一如他回来那晚对她做的,谁都没有开口多话,又过了一阵,李泰觉得水温降下,未免她再着凉,才搂着她从水里出来,拿布巾在两人身上随便擦了擦,抱着她转回内室。

    平彤平卉已在他俩入浴时,手脚麻利地将床上的狼藉收拾过,窗子开着通气,薰了香料,换上干净的新竹席,床尾摆上换洗衣物,床脚添了冰桶,床头的小几上摆着两只红底福寿纹的陶碗,一只盛着挂银飘絮的燕窝,一只乘着飘了油水的补汤。

    李泰将燕窝端给她,自己拿了那补汤,眼皮一掀,若有所指道,“我还喝么?”

    遗玉听出话来,耳朵一红,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别喝了,换外敷。”

    李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点可惜,放下汤碗,换了一壶凉茶,赤膊搂着她在床头靠了一会儿,等她把燕窝喝完,才扯过衣物,帮她换上,收拾妥当,由她叫了门外等候的侍女传膳。

    下午杜楚客同谢偃又来了一趟,李泰在前院的书房待见,遗玉又睡了一觉补眠,日渐西落时候,才被侍女唤醒:

    “主子,主子,该起了。”

    遗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珠子移啊移,落在衣架边正系银带的男人身上,李泰若有所觉地侧头看她,眼中冷清华出几点温热,低声道:

    “起吧,亥时之前我们出城。”

    (四更到,感谢亲们陪伴新唐和果子走过一年时光,热情求票!)

第二零二章 李泰训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遗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人已被从榻上抱到床上。

    “醒了?”李泰比她早醒,正靠在床头饮茶,床帐撩着,窗外夜色正浓。

    “嗯。”她下意识回了一句,才想起来正在同他闹情绪,便绷了脸,拉着被子翻了个身,往床里头挪挪,不要挨着他。

    “有件好事,要听么?”李泰道,遗玉不吭声。

    “是你立了功,想要什么奖励。”李泰也翻了个身,一手撑着脑侧,一手去拨拉她后颈上的头发,不急着要她答话,很有闲情逸致逗弄她。

    遗玉被头发丝儿搔着,痒的厉害,缩起脖子,他却改去拨弄她耳垂,这下可是要命,从头皮到脚趾头尖儿都是发麻的。

    她忍不住,一把按住他指头,转过身,极力板着脸道,“我不要奖励,我要我二哥平平安安的,求殿下应允。”

    闻言,李泰脸色不变,卢俊参军的事的确是他的安排,他并没想过要瞒她,但不想因这件事伤了两人感情。

    “他是个男人。”男儿志在四方,窝在宅中岂能成事。

    “他是我二哥。”他们家统共也只这一个男丁了。

    “他意已定,事在必行。”

    “可我不同意!”遗玉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毫不相让地瞪着李泰。

    李泰也坐直了身子,平静地指出症结所在,“你只考虑自己接受与否,你以为这样是对他好,就去干涉他的决定,你可曾想过他的意愿。”

    “我——”遗玉被他一语戳破私心,脸色陡然一变,张了嘴,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样干涉卢俊真的就是对他好。

    李泰看她急地憋红了脸,心中不舍,但为将此事揭过,便狠了心,又沉声训斥道:

    “卢俊是你兄长,非是府里的下人,非是你养的一只猫狗,男儿志,重千斤,你有何权利去替他定夺,日子还长,你管他一次、两次,可以管他一辈子吗?你就不怕多年之后,他依旧一身孑然,反来怨恨你?他正当年少,志气飞扬,一旦错过,志气消磨,谁能保他重来一回,让他昂首挺胸地做人,你能吗?”

    话说到这里,遗玉已是满脸挣扎,李泰看出她心中犹疑和摇摆,又添了最后一把火。

    “你这样下去,他只会变成一个依附裙带,遭人背后耻笑的窝囊废。”

    “别说了!”遗玉低喝斥一声,被吼了一嗓子,李泰却不生气,看着她肩膀发抖的无助模样,只是很想抱她在怀里,可理智上却先于情感一步,掀开被子,下了床,套上靴子,朝屋外走去。

    “你想一想,想通了就来书房找我。”

    ***

    整整一夜,夫妻两个隔着半座院子,皆是不眠,直到天快亮,李泰才等到人。

    遗玉头发梳理的整齐,身上衣裳也是一丝不粥,若非眼中血丝,很难看出是一宿没睡,她端着茶盘,站在书房门外踟蹰不前,里面的人却不愿意多等,不及她敲门,声音便直线传出:

    “进来。”

    遗玉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一步一停地走到纱橱外,低着头迈进去,却站在屏风边没有再上前。

    李泰就在窗下的椅子上坐着,打她一进屋就抬头看着她,不给她多尴尬的机会,先声道:

    “想通了?”

    “...想通了,”第一句话出口,后面就变得容易许多,她抬头飞快看他一眼,便又别过头去,涩声道:

    “你说的对,是我错了,他要去便让他去吧,我不会阻拦,这是他的志向,我不能替他做主,我以为是对他好的,许正是他最不需要的。”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两人昨晚算是吵了一架,先是被他训了一顿,又被丢在房里一整夜,遗玉明知自己不对,还是委屈,现见他态度好转,脑子管不住腿脚,等回过神,人已立在他跟前,手上茶盘也被他挪走。

    李泰环住她腰,拉向自己,被她伸手抵在胸口,见她还是耷拉个脑袋,没了耐性,便使蛮力把她拉到怀里坐着。

    “想通了还怄气?”

    “...没有,”遗玉脸蛋微红,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小小声解释道,“我气我自己呢,昨晚、昨晚不该冲你发脾气。”

    李泰怎会同她置气,看着她脸上绯红,只觉心情大好,面上却不显半点,低头埋进她白皙的脖颈,嘴唇贴着她略微冰凉的肌肤,语调不明地低声道:

    “你这不识好歹的。”

    明明不是什么情话,却让遗玉心口狠狠烫了一下,抬手环住他脖子,紧紧地抱了一下,鼻子发酸,轻声道:

    “我也只对你这样。”

    话音落,她脖子上便被咬了一下,有些疼,更多是痒,她痴痴笑了两声,也张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哪想这一下便坏了事,脖子上变重的呼吸,抵在臀上的异物让她立马松了口,一边拿手推他快要埋进她胸口的脑袋,一边磕绊道:

    “咱、咱们先吃早点吧,我饿了。”

    “我也饿了。”

    约莫了一下时间还早,李泰便抱起人,回房去,至于先填饱谁的肚子,那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

    九月中,宫中诏令,李世民命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命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命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兵、骑兵五万人出击吐蕃。

    卢俊走了,带着遗玉的谅解,还有万般叮嘱,以一小小校尉之职,一身轻松,满怀壮志地随军踏上征程,前途未卜。

    送走卢俊,遗玉恹了两日,便因接踵而来的两件事,打起精神。

    其一,昭华三公主即将四十寿辰,皇帝特此拨了太极宫中晨阳殿给她庆寿,广发宴贴,遗玉是第一批收到宴贴的客人之一。

    其二,有关婚嫁,程小凤松口了。

    头一件事,牵扯颇多,遗玉派人打听了,这次生辰宴为了喜庆,京中五品以上官爵家的夫人小姐都在受邀之列,客近六百,乃是近年来少有的一场大宴。

    想到长乐、长孙夕,乃至晋璐安、史莲都会与宴,遗玉心思活跃起来。

    这后一件事,是程夫人亲自登门同遗玉说的,齐铮大概是半个多月前被她一席话刺激到,程小凤不能出门,他便天天都往程府递信,送礼物,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叫程小凤松口应了程咬金,答应了这桩婚事。

    齐铮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本来程夫人极不看好这个女婿,但因程咬金固执己见,以女儿名节为故,死不松口,程小凤又是个不省心的,她才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遗玉对齐铮人品才学都有考量,又能看出程小凤并非是全然不动心,便在程夫人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叫程夫人放了一半心,心满意足地走了。

    但齐铮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订亲、过聘都没人操持,遗玉不想让程小凤受委屈,就同李泰商量,出借了璞真园那边的管事给他采办,李泰支了一千贯钱给齐铮,遗玉又私下交付管事偷偷补贴,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亲事订下来,在城东相中一套宅院,等着年底完婚。

    事情传出去,没少让人跌破眼球,即便程小凤再是个十八的老姑娘,那也是国公府上的小姐,就这么许给个名不见的小子,不是开玩笑吗?

    好在程咬金脾气硬,齐铮又是李泰手底下的人,十月初被提了个二等的六品学士,比许些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是好太多,于是堵了一些人的嘴,背后捣闲话的人少了许多。

    还有一桩好事,便是那日遗玉和李泰吵嘴说的,遗玉简化了镇魂丸的药方,李泰拿去试药,果见奇效,已然用在正道上,确实减少伤亡,这才有奖励一说。

    此后二人又提起,遗玉只笑让李泰陪她钓鱼去,权当奖励,后来到底钓是没有,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了。

    ***

    入了十月,天气转冷,王府前几日才换了一圈摆设,地上的薄毯,门帘窗楹上的轻纱帷幔都被收了,挂上厚重又保暖的料子。

    遗玉穿着湖绿的长衫,头挽一套绿松石华胜,温婉怡人,屈着腿坐在花厅里,看着备好的礼单,三公主的生辰宴就摆在这个月十八。

    除了正礼要在当天送,随礼是要前几日送去昭华公主府上。

    “秦姑姑也看看。”遗玉一转手,将单子递给一旁跪坐沏茶的妇人。

    这妇人年近五旬,梳着宝髻,簪一色样式简单的银饰,穿着松花大袖,非是仆妇打扮,也并非夫人装扮,乃是李泰上个月给她寻的一位被放宫去五年光景的老宫女,姓秦名琳,身家清白,孤身一人,只有一门远亲在青州当差,她现今并非奴身,又知悉皇室规矩,遗玉便唤她一声秦姑姑,以示客气。

    “这礼单备的合适,只是添了寿桃寿糕等吃食,最好提前一日送去,这天气潮湿,礼多摆置在阴凉库阁,若生霉色就不好看了。”秦琳温声提议道。

    “也好。”遗玉点头,就让立在厅里听命的赵川拿着礼单下去准备。

    平云急匆匆地打外面走进来,冲遗玉一拜,道:“王妃,高阳公主请见。”

    八月回来,忙碌两个月,遗玉差点就把这人忘了,一经提起,又想到她去扬州之前,高阳的种种示好。

    她可不想沾惹这麻烦,便道:“去说我身子不舒服,请她改日再来。”

    “可公主说,她有要事找您谈,这是公主托交的。”平云双手呈上一张对直折起的薄笺。

    遗玉暗皱眉头,打开看了,上面仅有一句话:十八生辰宴,有险。

    (感谢Sih-Han的仙葩缘大礼,还是稍晚加更,亲们依旧等不及去睡吧,明后天周末,果子双休,可以好好码字,抓抓虫子了,哦也。)

第二一六章 喜欢不喜欢

    自从这三年前芙蓉园被赐给李泰后,外人便鲜少得机会到园中游览,说完了正事,遗玉见墨莹文社的人蠢蠢欲动,便主动带了她们去北苑赏花。

    园子里芙蓉开的正好,红粉紫白,大片大片的花瓣累成朵朵的娇艳,能叫人看痴了去,遗玉见她们喜欢地挪不开眼,便很是识趣地让侍女取了花剪,叫她们挑选来摘,带回去赏玩用。

    这可高兴坏了众女,纷纷含羞向遗玉道了谢,拿到花剪在手里,全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枝黄蕊的素雅,正衬云兰,嘻嘻,我帮你剪。”

    “好,就从这里剪吧,啊呀,慢点慢点,别伤到了旁边那株紫蕊。”

    遗玉陪同在一旁跟她们逛了半边园子,见她们谨慎地挑选,一人至多选上两支便退到一旁,流连不舍地瞧着花丛,不再上前,免不了出声笑道:

    “又不是金打的银造的,喜欢便多选几枝带回去。”

    “那可使不得,”晋璐安连忙摆手道。

    见遗玉不解,封雅婷眼羡地看着这满园的花朵兴叹,冲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遗玉解释道:

    “王妃不知,入冬时节,漂亮的簪花难寻,新鲜的花卉,有个头的,市面上最便宜也要十两银子一枝,像开成这样好的芙蓉,更是连见都没见,何谈卖了,也就是芙蓉园和宫廷里养有一些而已。”

    宫里的都是都仅着妃嫔摘取,原本前些年这芙蓉园里的花还会定量赏赐下去,可是赐给李泰之后,便只能叫人隔着一座雁影桥眼馋了。

    想也是,李泰那两年离京在外,哪有工夫管这等俗物,即便有人惦记着这些鲜花,总不好打魏王园子的主意,李泰治下极严,整座园子里的下人花匠,没一个敢偷出去乱卖的。

    因此少了这么一处花供,一到入冬,京里能带上大朵花卉的夫人小姐,十里也没个一二,东西不在贵宜,关键是稀罕,带出去不光是个好看,脸上更有光彩。

    “即是如此,那便更要多摘几枝了,花开堪折,放在那里,等到它们寂寞凋零,又怎比得人赏识,至少枯萎时,还有一人怜。”遗玉手指轻轻抚摸着丛中一朵雪香,语藏玄机。

    “花开堪折...得一人怜。”

    几女默默低语,凭遗玉一句话,似是看开了什么,再瞧那些花朵,眼神不禁柔和起来,冲遗玉道了谢,各自又去选了几枝剪下。

    遗玉吩咐了平云带着几名小侍女又去别处挑拣了十多枝,用匣子装好,临走时,给了晋璐安带上,叫她转送给墨莹文社其他没来的几位夫人小姐。

    “王爷生辰将至,我最近挪不开身,这社里事务我还需盘算一番,等到月中,再约见你们,介时将社里的姐妹都聚在一处,我刚好认一认人。”

    “这个是自然,等我回去转告姐妹们,想必知道王妃您应了,大家定是欢喜。”史莲点头道。

    “王妃不必远送,我们这便回去了。”

    一路说笑,遗玉将她们送到园中西畔,目送她们走远,才折身回芳林苑,平卉跟随在身后,主动请罪道:

    “主子,这件事是奴婢没想周到,这园子里的花,用不用往几位公主和夫人那里送一送?”

    遗玉手里端着那朵雪香,嗅了嗅花气,摇头道:“不用。”

    送花固然能得一份人缘,但得花之人,又有几个能惜这份缘,倒不如让它清高一些,才能长久一些。

    ***

    第二天一早,遗玉便接到平阳邀帖,到昭华府去了一趟,一回芙蓉园,便写了长长一份药单,派人回魏王府去取药。

    午膳用过,她便钻进了临时装成的药房,直到傍晚,都没再出来。

    遗玉将两小勺贝齿粉仔细倒进钵里,递给平卉去舂,自己则去查看几只盛有汤水的碗里银针颜色,一边在药方上记录,对身后屋门响动充耳未闻,被对面平卉匆忙起身行礼的动作打断主意,不悦地蹙了下眉,扭头看了眼已走到他身后的李泰,眉头稍展,嘴上似是不经意道:

    “王爷今天晚上怎么舍得回来了?”

    整整四夜外宿,昨天早上到现在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若不是还有小厮来送信,她都要当他这个人走丢了。

    李泰不知是否听出她话里带刺儿,一摆手,平卉极识相地退出去,他在遗玉身畔坐下,伸出的手还没落在她肩上,便被她屈起一肘搁开,不等他因她这隐藏抗拒的动作变脸,便听她道:

    “我身上都是药气,沾上了不好洗,用过晚膳了么,你等我一会儿,咱们同食。”

    说罢,她挑着银针回头冲他一笑,烛光下,温柔细腻的脸庞,半边罩着影纱,眼波里,姁姁致态。

    遗玉固然习惯了李泰的瞳色,然而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喉咙发干,她清了下嗓子,正要开口,他却突然伸手过来,快的让她不能反应,腰背一紧,身子一歪,便被他压在了地毯上,手里的银针掉在地上,听得“嘭”的一声轻响,幸而脑后有他手掌垫着,才没磕到。

    “啊!”

    他身形高出她一头还多,撑在她身上,背着烛光,整张脸都笼在阴影当中,高大又沉重,这紧密不透风的感觉如同被牢狱困住,让她紧张地扭了扭脖子,脑后的手掌抽离,眉心的皱起被他两指慢慢抚平。

    “喜欢长安城吗?”

    这突兀的提问,叫遗玉愣了一下,但嘴比心快,“呃,还好。”

    这繁华的京都,少有人不喜欢吧,可真要正经问她是否喜欢,她又说不上来有哪好喜欢的,倒不如扬州的清丽,朴桑村的淳朴,甚至那遥远的靠山小村,都有它没有的宁静。

    眉心的手指一顿,遗玉不知自己脸上迟疑同不以为然的表情,此刻在李泰眼中一览无馀,就听见头顶的声音冷硬起来:

    “不论喜欢与否,你都要陪我在这里待下去,没有我的准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觉得他这会儿情绪不大对劲,遗玉不安地将手贴在他胸前,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李泰不语,异常冰凉的手指沿着她额头滑下,擦着耳边贴在颈侧,轻轻摩挲,惹她一阵战栗,他屈指挑起了她颈上的链子,勾出她掖在衣襟里的那块红玉,两指一捏,便将那银丝掐断,一下抽走,握在手里。

    “这块玉不要再戴。”

    “诶?”遗玉只觉得云里雾里,眼睁睁看他把玉收走,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不让我戴了?”

    “我不喜欢。”

    李泰答的天经地义,面对这蛮横的理由,遗玉竟说不上一句话去反驳,但直觉这会儿最好不要同他唱反调,想着他左右也不会拿了自己的东西去丢了,便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道:

    “不戴便不戴吧,又不是鼻子眼睛,少了也不会盲掉。”

    想必是总算说对一句话,他一吻贴在她额头上,叫她松了口气,又被那温热的嘴唇亲的有些脸红。

    鼻尖,脸颊,下颔,嘴角,伴着细密的浅吻,松垮的衣襟被撩开,几日没有亲近的举动,明知这时辰不妥,她却使不出力来推拒,更何况他是极其耐心地在爱抚,如同安慰她之前的不安,渐渐情动,一双细臂勾环住他脖颈,眯缝着眼睛仔细听他呼吸里的躁动,判断这性情冷清的男人难得的热情。

    直到脚踝被他捏住,蜷起的双腿被分开贴在他紧实的腰侧,她才咬了咬舌尖唤得一分清醒,捏着他肩膀,轻喘道:

    “好、好了,停下,还...要用膳呢...”

    李泰不理,兀自松了腰带,丢在一旁,三两下扯掉她裙子,露出一双光滑的腿来,去褪她亵裤,遗玉大惊,才知这厮是真要在药房里做这档子事,哪里会肯,一下清醒了大半,偏头躲过他亲吻,一手抓住小裤,面红耳赤地去推他。

    “别、别,你快起来,真是昏了头了。”

    李泰拉扯两下,见她提着裤子不肯松手,眯了眯眼睛,一臂托着她腰臀,膝盖一弯,便将她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呀!”

    身体突然腾空,失重之下,她吓地慌忙去抓他肩膀,两条腿勾紧了他腰侧,一时失守,便听“撕拉”一声,小屁股一凉,便是没了遮掩,被他压着臀背贴向他腰腹,最是直观地感觉到他箭在弦上,她欲哭无泪,又真是恼羞成怒了,半长的指甲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在他背脊上狠抓了一把。

    “快放我下来!”

    她可是要生气了!

    “不。”

    被挠了一下,李泰低喘着一口拒绝,头一低便在她香肩上用力吮咬了一口,疼地她“嗷”了一声,便成哭腔。

    “疼...别在这儿...”

    李泰也是咬过便心疼了,舌头在牙印上轻轻舔了舔,拍了拍她小屁股,一边示意她放松,好让他进去,一边沉着嗓子安抚道:

    “就在这里,听话,等下我还要出门。”

    “......”

    李泰不知道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没见她脸上五颜六色的精彩,就觉得腰上唯一的一块软肉被狠狠地拧了一圈,耳膜同时一震——

    “你放我下来!”

    (祝考拉生日快乐,身体健康,美丽长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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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介绍:
穿越到农家,附赠严厉老娘一位——亲自教学,捣蛋就要被扫帚打PP;书虫大哥一个——腹黑天性,以逗弄自己为乐;调皮二哥一枚——挨揍不断,专门负责“活跃”气氛。但是,请问,一家之主的爹,您闪去哪里了?
算了,没有爹,还有娘,两个哥哥傍身旁,日子照样过,长安任我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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