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神or魔
巴斯科夫看着雅列宾，极是坚决的道：“当然不会有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我保证！”
雅列宾叹了口气，道：“巴斯科夫，想知道我为什么选公羊当接班人吗？”
巴斯科夫坚决的道：“不需要理由，队长，您选择谁都不需要理由！我没有疑问，也无意探寻，我说这话是真的，队长。”
雅列宾笑道：“工具不能有思想，但是作为工具的主人却一定要有思想，公羊这个人，他有能力，有实力，有势力，但他却是个心慈手软而意志却极为坚定的人，认准了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底，即使他明白这么做对自己没有好处，而且他还很爱惜自己的工具，为了工具宁可搭上自己的一切。”
巴斯科夫点了点头，笑了笑。
雅列宾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巴斯科夫道：“说到这里，你有没有想到一个人？和公羊很像的一个人？”
巴斯科夫犹豫了，最后他迟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雅列宾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和你很像。”
巴斯科夫的呼吸急促起来了，雅列宾却仍是不快不慢的道：“巴斯科夫，你是黑魔鬼有史以来第一个违抗我命令的人，不是因为你背叛那次，而是因为一个孩子那次，公羊是第二个，同样是为了一个孩子。”
巴斯科夫瞪大眼睛看向了高扬，雅列宾神色俱历的道：“你不肯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我本来应该当场毙了你，如果你不是黑魔鬼最好的一个，如果我当时不是认为你还太年轻，还有拯救的余地，那我一定会毙了你，果然啊，你后来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我还以为你改了，直到你最后选择了背叛。”
巴斯科夫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雅列宾却是脸色为之一缓，然后他一脸感慨的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工具绝不能有思想，但是作为工具的主人，却一定要有思想，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巴斯科夫，你已经从工具变成了使用工具的人，所以我不能再说你的选择是错的，你有权选择任何你认为正确的做法，谁让你是工具的使用者呢。”
巴斯科夫点了点头。
雅列宾笑道：“前不久，铁锤自行任务出了岔子，我下令放弃他，工具嘛，损毁了就一定要放弃。”
巴斯科夫紧张的道：“铁锤他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雅列宾指了指高扬，道：“他很执拗，发动了一次毫无意义的行动，结果，竟然真的把铁锤给救了回来。”
巴斯科夫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看向了高扬，点了点头。
雅列宾微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他了？”
巴斯科夫轻声道：“因为他会对工具好一点，或者，他不会把黑魔鬼当成工具看待。”
雅列宾低声道：“答对。”
巴斯科夫长呼了口气，看着高扬道：“你很好，真的，你很好。”
雅列宾幽幽的道：“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到底我为什么会把黑魔鬼交给他呢？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直到今天，再次见到了你，我才明白或许就是因为他和你很像吧，一样的心慈手软，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愚蠢。”
巴斯科夫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他看着雅列宾，眼圈儿是真的红了。
雅列宾拍了拍巴斯科夫的肩膀，道：“你曾是黑魔鬼的副队长，是我把你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是我把你提拔起来的，我恨过你，但是你……”
长叹了一口气，雅列宾摇了摇头，一脸沉痛的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时代不同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是原来我绝不会把黑魔鬼交给你这种人，绝对不会！但是现在，黑魔鬼都老了，当了一辈子的工具，交给你这样的人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谁知道呢，试试吧……”
巴斯科夫沉声道：“队长……我……”
巴斯科夫有些哽咽，他不再说话，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再次道：“队长……，我……，对不起！”
清过了嗓子，巴斯科夫依然哽咽，雅列宾摆了摆手，道：“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巴斯科夫，你背叛了苏联，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把黑魔鬼交给你，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他们恨死你了，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实权大员，不说这些没意义的，就看公羊的了，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后，雅列宾却是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高扬遗憾的道：“黑魔鬼的队长，竟然对情报工作一点都不懂，这算不算是讽刺呢？”
巴斯科夫激动的道：“队长，我相信公羊，他一定能带领好黑魔鬼，绝对能！”
雅列宾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对着巴斯科夫道：“今天的话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我现在开始理解你但不代表我不恨你不再讨厌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到此为止，永别了，巴斯科夫。”
巴斯科夫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他后退一步，举起了右手，朝着雅列宾敬了一个礼，嗫喏着正要说话，雅列宾却是厉声道：“不许道歉！做就做了，黑魔鬼什么时候需要向人道歉了？不管是谁，不许道歉！”
巴斯科夫颤抖着道：“永别了，队长！”
雅列宾缓缓的敬了个军礼，一脸肃穆的道：“永别了，黑魔鬼！”
巴斯科夫猛然放下了右臂，然后他猛然转身，但是他没有走，他先是看着高扬用极是坚决的神情点了点头，随后却是看着一边的格列瓦托夫沉声道：“跟我来！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一下！”
格列瓦托夫不满的哼了一声，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个跟着巴斯科夫走了，不用说，具体该怎么做，格列瓦托夫会和巴斯科夫好好讨论一下的。
等两个人都走了之后，高扬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而这时，雅列宾却是突然低声道：“好了，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呃，什么？”
高扬极是诧异的看向了雅列宾，而雅列宾却是面无表情的道：“叛徒！永远都是叛徒！如果叛徒都能被原谅，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高扬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可是你刚才说，说，不是，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雅列宾轻声道：“为了弥补你刚才犯下的错误。”
“我犯下的错误？”
雅列宾注视着高扬，伸手在高扬胸口点了点，低声道：“和注重利益的人，你要和他谈利益，和注重感情的人，你要和他谈感情，你和巴斯科夫有了一个错误的开始，这会让他对你产生极大的恶感，为了弥补你的错误，我只好和他谈谈感情了，否则的话，你觉得我会有兴趣和他说这么多？”
高扬彻底震惊了，惊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雅列宾一脸严肃的道：“如果要分析巴斯克夫这个人，就不得不从他的性格入手，既然选择了背叛那就绝不能再手下留情，但巴斯科夫这个人确实是个重感情的，他背叛了苏联和黑魔鬼，却没有赶尽杀绝，这是他最大的错误，也是他的感情压倒了理智的证明。”
高扬瞠目以对，雅列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巴斯科夫有句话说的没错，黑魔鬼不是其他的部队，即使他说对黑魔鬼就像士兵对待老部队的感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巴斯科夫一直为自己的背叛而愧疚，他还是想得到黑魔鬼的原谅，甚至想得到我对他做法的认可，从利益上，他没有任何理由帮助你，但在意大利还有也门，他都帮你了，这说明什么？他是服从自己的情感而做这些的，不是利益。”
高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我上来就和他谈利益，是错误的。”
雅列宾低声道：“极端错误，这极有可能导致他对你从此厌恶到了极点，对自己以前的做法产生怀疑，或许这次他会帮你，但以后他不可能再帮你，绝无可能！巴斯科夫的悲哀就在于他是这世界上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队伍其中一员，却又有着不该有的情感，极端的理智和极度的感情色彩碰撞，造就了他有着很扭曲的情感世界，或许他在处理别的事情时会是理性的，但一触碰到黑魔鬼，他就必然极为感性的，他这种狂热的感性，就导致了可以使用一些很简单的手段来对付他。”
高扬点了点头，雅列宾继续道：“如果一个感性的人厌恶你，那你再谈什么利益他也不会在乎，还是极为讨厌你，你和他谈利益让他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很不值，那么我刚才说的，就是让他再愿意倾尽一切来帮助你，高，对付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就是如此容易，你要以他为戒啊。”
高扬傻傻的道：“我明白了。”
雅列宾有些遗憾的道：“我本来该提前告诉你的，可惜没有，这导致我的计划出了不小的偏差，不得不说一大堆废话来扭转局面，不过也好，有刚才这番话，你以后会得到他的绝对支持，现在的巴斯科夫愿意赔上性命也要帮助你，绝对的。”
高扬继续一脸茫然的道：“为什么？”
雅列宾拍了拍高扬的肩膀，微笑道：“笨蛋，因为他把你当成了他的替身啊！不明白吗？看到你就像看到了自己，巴斯科夫已经把你当成了他在黑魔鬼留下的影子，就算只是为了证明黑魔鬼交给他是正确的，他也一定会倾尽所能的帮助你，因为黑魔鬼不可能给他了，却已经交给了你，现在明白了？”
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你终将了解
手下太厉害的好处就是有什么事都直接扔出去，根本不用操心的。
手下太厉害的坏处就是有什么事根本轮不到高扬处理，让他连手都插不上。
这就叫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巴斯科夫把格列瓦托夫叫过去没有多长时间，格列瓦托夫就一个人回来了。
悄无声息的走到高扬和雅列宾身前，格列瓦托夫低声道：“巴斯科夫走了，他很高兴。”
雅列宾轻声道：“走了吗，那就走了吧。”
格列瓦托夫长吁了口气，道：“看到那个叛徒开心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里很不痛快啊，队长，您是不是……”
“没错，我骗他的，有察觉吗？”
“没有察觉，其实我认为他就算察觉，也还是会假装你是认真的，他还是会让自己装作很高兴，当一个人愿意自己骗自己的时候，谎话就不存在了，他确实认为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因为他的高兴是发自内心。”
雅列宾轻叹了口气，对着高扬道：“看，这就是骗人也能得到双赢，巴斯科夫得到了解脱，你得到了巴斯科夫的帮助。”
高扬现在彻底服了，他现在明白什么才算是彻底的玩弄人心。
高扬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引以为戒的。”
格列瓦托夫叹声道：“让他得到了解脱，这就是欺骗的副作用了。”
雅列宾摆手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格列瓦托夫，我们都老了，巴斯科夫走出了一个牢笼的同时也走进了一个新的牢笼，高扬能够带领黑魔鬼走向何方，将是巴斯科夫的新牢笼，他将不得不用自己余生的全部来帮助高扬，比他的生命和仕途更加重要，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投射在了高扬的身上，从这个角度来说，让他得到解脱是有利的。”
格列瓦托夫点了点头，道：“明白了，队长，我们是否应该改变对他的态度，以加强他的心理暗示。”
雅列宾思索了片刻，然后举起了右手，伸出了食指，沉声道：“态度要有所改变，但不能是全部人都改变态度，格列瓦托夫你经历了这今天一切，以后可以对他态度好一点，但要掌握好度，是那种理解但还不能完全原谅，而塔尔塔要继续以往的态度，甚至可以更加激烈，不能所有人全都改变。”
“是，队长。”
高扬轻声道：“老师，让我分析这么做的目的，不能所有人全都改变态度的原因，是不是要时刻提醒巴斯科夫他终究还是个叛徒，让他时刻保持着一个赎罪和证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所有人全都是原谅他的态度，可能会让巴斯科夫在心底原谅自己，从而有所懈怠。”
雅列宾一脸欣慰的看向了高扬，点了点头，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高扬长呼了一口气，道：“好吧，又学到了一招。”
雅列宾微笑道：“这不是一招，心理学是非常复杂的，不可能有什么固定的招数，这是一个体系，一个庞大而复杂的体系，要有针对性，必须有针对性的制定战术，否则你会遭到致命的失败，使用心理战有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建立在对目标的了解程度上，如果你对一个人不是足够了解，最好不要轻易试图去触碰一个人隐藏最深的心理阴影。”
高扬沉声道：“我明白了。”
雅列宾看向了格列瓦托夫，道：“怎么做？”
格列瓦托夫耸肩道：“今天晚上巴斯科夫会联系我，他给我提供一个秘密住所，对外情报局的人会把我们急需的情报送过来，中东局那边的人手也会提供便利，所以我要在下午建立一个和塔尔塔他们的通讯机制。”
雅列宾点头道：“人手多了好办事，巴斯科夫能给多少人？”
“没说，没有具体的人手数目，但是巴斯科夫说了，这件事一定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做，会成立一个专门的小组来负责此事，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塔尔塔和对外情报局的人接触，所以这就需要我在这里做协调工作，可以随时和对外情报局联系并作出应对。”
雅列宾轻笑道：“很好，你做这件事很合适，那么就是你作为居中协调的角色了。”
格列瓦托夫面带担忧的道：“队长，如果我留下的话就不能跟着你了。”
雅列宾指了指高扬，笑道：“有他呢，而且我还能有什么事？而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转身拍了拍高扬的肩膀，雅列宾一脸欣慰的道：“巴斯科夫以后会全心全力帮你的，以他现在的地位和权势，还有他的能力，再加上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替身，以后你就多了一个超级强力的帮手，相信我，他真的很厉害。”
高扬勉强的笑了笑，道：“老师，很遗憾，巴斯科夫这样的帮手我可驾驭不了，所以您以后还是得给我保驾护航才行。”
雅列宾笑道：“不，你不了解，但我了解，而你以后终将会了解的。”
格列瓦托夫低声道：“队长，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雅列宾再次看向了那几个低矮的黑色墓碑，他无奈的笑了笑，走向了其中的一个墓碑，附身下来，伸手抚摸着墓碑，把嘴凑到了墓碑上低声道：“我没原谅他，我是骗他的，你肯定明白，你们都明白的对不对？再见了，兄弟们，再见了。”
低声说完，雅列宾站了起来用手指了个方向，笑道：“走吧，该看的看过了，该说的也说过了，离开这里。”
说罢，雅列宾拄着拐杖开始往外慢慢的走了出去，高扬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并记下了墓碑四周的显著特征后，快步跟上了雅列宾。
慢慢走出了黑魔鬼长眠的那个角落，雅列宾低声道：“高，我给你的名单，要记下来，要记好他们的名字。”
高扬低声道：“您放心吧，我此生绝不敢忘。”
雅列宾轻叹了口气，道：“格列瓦托夫会留在莫斯科，我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天都不想，我们去哪儿？”
高扬轻声道：“当然是您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去哪里都可以的，老师，只要您想。”
雅列宾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自言自语的道：“那，去索契看看？那里可是个美丽的城市，而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过了，真的很久了……”
二千六百七十三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
索契，在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和格鲁吉亚的接壤之处。
雅列宾出生在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却成长在索契，所以，索契必然对雅列宾的整个人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高扬所知道的是黑魔鬼都是从小培养的，当然这个从小不是从四五岁开始，他们基本上是从十二三岁开始展现出黑魔鬼需要的超级天赋，引起关注后被选送进克格勃的，这个年龄最大也不会超过十五岁。
因为一个人超过十五岁之后，性格基本上就定型了，换言之，就是没办法再洗脑了，至少不能洗的那么彻底。
黑魔鬼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因为人的生命和精力是有限的，而知识和技能是无限的，为了最大程度接近无所不能，他们必须学习，必须训练。
活到老学到老，一句话，足以体现黑魔鬼能成为一个超级大国皇冠上的明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黑魔鬼的人本来可能会成为一个天才音乐家，一个天才的工程师，一个天才的数学家，一个伟大的运动员，一个正治家，但是在他们的天分得到释放或者泯灭之前，他们被送到了克格勃，失败者离开，成功者成为了一个无所不能的黑魔鬼。
成为黑魔鬼是幸或不幸，无人可以评价。
而雅列宾成为黑魔鬼第一任队长，也是唯一一任队长，他是保留了完整记忆的。
保留了完整记忆的雅列宾是辛运的，也是不幸的。
雅列宾的辛运从飞机即将降落时，他那深情凝视着窗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
雅列宾的不幸，从他踏出飞机那一刻，眼角突然留下的一滴泪水可以看出来。
高扬看到了雅列宾的泪水，虽然雅列宾迅速以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擦去了泪水，但高扬还是看到了。
魔鬼之王竟然会流泪，这高扬对雅列宾有了新的认识，他以前真的以为雅列宾是铁石心肠呢。
“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来过了……”
走下了飞机的雅列宾终于开口了，但是高扬注意到，雅列宾说的不是没回来，而是没来过这个词。
这两个词的区别很大的。
雅列宾的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看上去就像他来了一个度假胜地，而不是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故乡。
走出机场，约瑟夫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本来都是约瑟夫坐副驾驶的，但这次雅列宾直接走到了副驾驶座旁边。
索契刚刚举办了一冬奥会，机场是经过该修的，很多欢迎游客和运动员的标语还没有除去，雅列宾看着机场外面那些巨大的广告牌子和标语来回的扫视，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真不像是回到了故乡。
“welcome。”
看到了高扬的外国人面孔，出租车司机很欢快的说了句英语，但他随即就暴露出了自己只会这一句，转而用俄语道：“你们好，请问要去哪里。”
高扬看向了雅列宾，雅列宾犹豫了一下后，低声道：“柯察金街。”
出租车司机笑道：“好的，柯察金街哪里？”
雅列宾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先走着，先去柯察金街。”
出租车司机不再说话，但是车开了有几分钟后，雅列宾突然道：“不去柯察金街了，去码头吧。”
“好的，没问题，现在还是一条路。”
雅列宾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是又过了几分钟后，他却还是低声道：“不，不，还是先去柯察金街吧。”
近乡情怯啊。
高扬什么都没说，这时候不必劝，不必替雅列宾拿主意，一切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出租车司机有些讶异的看了看雅列宾，但是没有说话，这次之后雅列宾再也没有开口。
出租车从机场开到了市区里，经过一个个现代化的大厦时，高扬看不到雅列宾的眼神，但他能看到雅列宾的双手一直在摸索他的拐杖。
最终驶进了一条老街。
出租车司机笑道：“我们到了柯察金街，这里是一条老街，你们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吗？没错，柯察金街就是以小说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房子就在这条街上，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博物馆，哪里有很多华夏人去参观，主要是华夏人，先生，你也是华夏人吗？”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高扬一眼，高扬低声道：“是的。”
“我猜也是，那么老先生您呢？您是哪里人，来过索契吗？”
雅列宾低声道：“来过的。”
看着车上的乘客都是没有什么谈兴的样子，得不到回应的出租车司机略显无奈的道：“那么我们究竟去哪里呢？”
雅列宾低声道：“你只管开车，我们可能需要坐很久。”
“好的，先生。”
柯察金街上的建筑还是都保留了一条老街该有的样子，虽然很多现代化的设施和建筑，可老建筑还是大部分都保留了下来。
高扬发现雅列宾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他忍不住低声道：“老师，您还好吧。”
雅列宾低声道：“我很好。”
高扬不再说话。
高扬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对这首自己在小学就背诵过的诗，高扬突然有了全新的认识，感同身受，如锥心之痛。
不忍再看雅列宾，于是高扬把头转向了一边，让泪水在面颊上无声的流了下来。
很快，高扬悄悄地擦去了泪水，把视线转向了前方，他不忍看着雅列宾，但是他怕雅列宾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得看着点。
然后高扬就发现雅列宾的身体突然僵硬了。
雅列宾突然盯住了一栋红色屋顶的两层小楼，那是一栋石头砌成的老房子，有红色的屋顶，以及摆放着鲜花的漂亮小窗户。
雅列宾盯着那栋房子，扭过了头，直到出租车开过，然后他就把又把头扭了回去。
雅列宾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但高扬发现他在剧烈的颤抖，他忍不住了，于是低声道：“老师，停下吧。”
“不！”
雅列宾有些粗暴的叫了一声，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
雅列宾暴躁的拧着自己的拐杖，在刚刚拒绝了高扬的提议后，他突然沉声道：“回去！不，停车！我要下车！”
二千六百七十四章 家庭旅馆
出租车停了下来，雅列宾一把推开了车门，站在了路边。
高扬掏出了一张一百美元的超钞票，从后面递给了出租车司机，急声道：“不用找了，在这里等着我们！”
高扬推门下车，然后他看到雅列宾站在了路边，盯着刚刚让他很激动的房子一动不动。
站在了雅列宾的身边，高扬低声道：“老师，您还好吧，要去看看吗？”
雅列宾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哪里曾是我家。”
“看得出来，老师。”
雅列宾伸手抹了抹脸，他显得有些犹豫，高扬低声道：“去看看吧，既然都来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稍等我一下。”
雅列宾在原地站了几十秒钟，然后他突然迈开腿朝着自己曾经的家走了过去，只是走的很慢。
车速并不快，所以开出去也没有多远，只是一百多米的样子，很快，高扬陪着雅列宾就走到了房子的门口。
到了门口的时候，约瑟夫突然碰了碰高扬，然后指向了门框上面的一个牌子，并低声道：“家庭旅馆。”
“我看到了。”
高扬点了点头，在雅列宾前面按响了门铃。
索契是个旅游城市，这个城市的常住人口只有三十余万，但每年接待的游客超过三百万，而且这里刚刚举办过冬奥会，所以游客的数量比往年还要稍微多一点，在这里，把自己居住的房屋对外出租的旅馆，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雅列宾曾经的家变成了旅馆，这对高扬来说是个好事，因为至少要进去的话不必解释很多。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打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三个人看了一眼后，她微笑着道：“你们好，是要住旅馆吗？”
高扬还没有开口，雅列宾就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
“可是我们只剩下了一间房子，而你们有三个人。”
高扬立刻道：“没关系，我们不是全都住在这里。”
那个妇女让开了门口，笑道：“请进来吧。”
雅列宾慢慢的走了进去，站在客厅里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是有一些颤抖的。
“一楼是我们自己住的，二楼有四个房间对外出租，一天的价格是一千二百卢布，我们可以提供三餐，如果在我们家里吃饭的话，一天需要加三百卢布，也就是一共一千五百卢布。”
女主人开始迫不及待的开价了，高扬只是点了点头，而雅列宾却是怔怔的看着客厅，嘴唇嗫喏着，但是高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高扬朝着女主人道：“可以参观一下，看看房间吗？”
女主人点头道：“可以，请跟我来，这位老先生上楼的时候请小心一点，楼梯有些陡。”
女主人开始上楼梯，高扬搀扶着雅列宾跟了上去，这一次，雅列宾没有拒绝。
不等雅列宾开口，高扬就低声道：“您好，女士，请问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是的，有二十多年了，在苏联时期，这条街上的很多房子都是分配给军官和官员的家庭住房，我们从前主人手里买下了这栋房子，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高扬想问问前主人去了哪里，可是他又有些不敢问，毕竟雅列宾都八十多岁了，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什么的是否活到了现在可真不好说。
但是不等高扬询问，女主人就微笑着道：“住在这栋房子里的前主人是个军官，苏联解体之后他就回了莫斯科，因为不再有免费的度假宿舍给他住了，所以我们才能从正府手里买下这栋房子，我们这里保存的很好，一直保存着那些老家具，所以虽然家具有些老旧，但是您能感受到苏联时期军官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很多人都说我们这里非常有历史感，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高扬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但他又觉得这可能不是好消息，房子里的陈设保存的太好，会不会对雅列宾刺激太大呢，这个可是真说不好。
女主人站住了脚，指着几扇门道：“临街的两间房子租出去了，其中一间会在明天到期，那是储物间，这个是公用浴室和厕所，都很干净，我每天都会打扫，这一件还空着，请进来看看吧。”
女主人伸手打开了一扇门，但雅列宾却是盯着临街一间屋子的门动也不动。
高扬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立刻对着女主人道：“房间里有人吗？”
“是的，一队大学生情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休息了，来看这间……”
高扬伸手阻止了女主人的话，他立刻从衣服兜里抽出了几张一百美元的钞票，往女主人手里一塞，沉声道：“他们会离开的，弥补你的损失，整家旅馆我们包下了，请不要说话，旁观就好。”
约瑟夫伸手就敲响了禁闭的房门，在敲了几下之后，里面有个男人大声道：“谁啊！干什么！”
高扬大声道：“请开门，主人需要进去拿点东西，谢谢！”
女主人吃惊的长大了嘴，这时门后的声音有些忙乱，然后很快，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打开了屋门，裹着一条白色浴巾，一脸不爽的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高扬板着脸道：“离开这里，马上，这是给你们的补偿，如果你们耽误一分钟，我就抽走一张。”
“我已经交过房钱了，直到后天……”
高扬从兜里拿出了一叠美元，他举起钞票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沉声道：“你没耽搁一分钟，我就抽走一张，从现在开始。”
高扬拿出了大约有一千多一点儿，看着高扬手上的钞票，那个年轻人显得有些迟疑，高扬沉声道：“我只是需要这间房子，请快些决定。”
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女人大声道：“你还在等什么，收拾东西，不要关门，免得他把钱多抽几张！”
年轻人立刻回身，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裤子，而那个床上的女人则是扯过了一条连衣裙开始往身上套，很快，在那个年轻人拿着一个旅行箱疯狂往里塞东西的时候，那个匆匆套上连衣裙的女人跑到了高扬身前，大声道：“我们好了！”
二千六百七十五章 牺牲
要打发走一对儿小情侣太简单了。
等两个年轻人拖着箱子拿着钱快快乐乐的离开后，高扬对着女主人摆了下头，低声道：“进去收拾一下，要快。”
女主人呆呆的看了高扬一下，然后她走了进去，开始收拾凌乱的床，高扬看了看雅列宾，发现雅列宾脸上的神色很复杂。
高扬走进了屋子，对着正在铺床的女主人道：“不用整理了，拿走，将这些统统拿走，没叫你请不要进来，谢谢。”
把床单被子什么的一卷，让女主人拿走，高扬过去搀住了雅列宾，扶着他进屋坐在了一张小沙发上。
请雅列宾坐下后，高扬走到门口，在约瑟夫耳边低声细语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随手关上了房门。
雅列宾指了指那张没有了床单的老木床，低声道：“那是我睡过的。”
床是木头做的，木架都很粗大，看起来有些蠢笨的样子，但质量是真的好，好几十年过去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雅列宾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他低声道：“这张沙发不是我的，但是这张桌子是我用过的，我上学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张桌子，就摆在这里，我的椅子哪儿去了……”
雅列宾扶住了桌子，弯下腰来，拉出抽屉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扶着桌子，看着窗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后，雅列宾转过了身来，去拉开了衣柜的门，朝空空的柜子里看了一眼后，微笑道：“这张柜子，也是我曾经用过的，但我那时候房间里可没有电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电视呢。”
说完后，雅列宾慢慢的走回了沙发旁边，扶着沙发慢慢坐了下去，随即他低声道：“不太一样了，但是又有一样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啊。”
高扬低声道：“老师，您要不要，是不是需要打听一下亲人的消息呢……”
雅列宾摇了摇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家人的消息一直有给我送的，我有一个妹妹，她在结婚后第二年的冬天里得了感冒，发展成了肺炎，然后就去世了，我的父亲死于1974年，脑中风，我的母亲死于1976年，她是心脏病，我父亲和母亲都是格鲁吉亚人，和斯大林是一个地方的，我不知道在格鲁吉亚有什么亲人，有也没什么意义，我父亲都没回去过，而在这里，当年那些邻居们应该都去世了吧，当然，我也没怎么记住他们。”
雅列宾叹了口气，无力的摆了下手，低声道：“他们的葬礼我都没参加，我想，他们在去世之前应该会很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吧。”
高扬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却还是没能把问题问出来。
雅列宾看着欲言又止的高扬，微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能得到消息，又可以回家，却为什么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对吗？为什么没有回来参加他们的葬礼，是吗。”
高扬轻轻的点了点头。
雅列宾叹道：“黑魔鬼，是最高保密等级的单位，加入黑魔鬼意味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我是黑魔鬼的队长，我不能例外，我不能拥有特权，我不能在把属下全都变成孤独者之后，却要自己去享受家庭的温暖。”
高扬轻声道：“说什么好呢，我觉得你们很伟大，也很残酷。”
雅列宾微笑道：“什么都不说比较好，这很正常，不值得你大惊小怪，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和正常人的生活告别，全世界都是这样，总得有人自愿或者非自愿的为国家付出一切，那些伟大的国家自愿者多一点，或者反过来说，愿意为国家付出一切的人多了，这个国家自然就会强大，等什么时候一个国家不再有人愿意为国付出一切，那这个国家也就快完了。”
高扬点头道：“我明白，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雅列宾笑道：“你太年轻了，你不懂这些，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国家处于危难时会是什么样子，我父亲经历过，我也经历过，虽然只是有点印象，但那种对于战争的恐惧，使我知道一个强大的苏联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即使付出一切即使去死也绝不会背叛苏联，巴斯科夫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他不懂苏联的消失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也就能选择背弃苏联。”
雅列宾看着窗外，看着街道上的车流，低声道：“这很正常，真的，这真的很正常，那些从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以为祖国的强大是理所应当的，却不知道有人为了祖国的强大付出了什么，他们看不到，就以为这一切牺牲都不存在，不重要！他们毫无顾忌的诋毁自己的祖国，肆意破坏着自己的祖国。
牺牲，是难免的，牺牲，是有意义的，那些无知的年轻人真的不知道祖国的强大意味着什么吗？他们或许从书本上能看到，但他们无法理解，直到国家再次沉沦，直到这些人被现实刺痛了，他们也只会说看啊，看这个见鬼的国家变成了什么样子，可他们却还是无法理解有谁曾为了这个国家的强大付出过什么，而他们，又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高，看看街上那些人，他们至今还在享受着苏联的余晖，但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即使意识到了，他们也不会承认。”
缓缓的转过身来，雅列宾一脸微笑的道：“这个世界上，还是蠢人多啊。”
高扬低声道：“您后悔吗？”
“后悔？我从不后悔，也没有觉得不值，更没有觉得不公平，高，看看外面，你看到了什么？”
高扬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有很多人……”
“他们是待宰的羔羊，是创造财富的工具，他们为你提供食物和财富。”
雅列宾说完后，对着高扬很严肃的道：“我们曾经试图创造和维持一个公平的理想国，让所有人称之为人，当然，我们失败了，人们选择成为丛林法则里的猛兽，但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在丛林法则里扮演的角色应该是食物，高，既然这世界就是一个大丛林，就努力成为最大的那个猛兽吧，这很公平。” 二千六百七十六章 这都不是事儿
雅列宾看着窗外，高扬站在雅列宾的身后，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雅列宾肯定在想很多事，美好的回忆，痛苦的回忆，但不管是什么，高扬觉得此时最好不要打扰雅列宾，有些事，只能一个人承受。
高扬悄无声息的后退，最后他轻轻的打开了门，从外面轻轻的把门再碰上，长呼了口气，然后转身向下走去。
在要下楼梯的时候，高扬看见了正在上楼梯的约瑟夫，于是他就停脚等了一下。
约瑟夫上了楼梯，在高扬身边低声道：“另外两个房间的住户已经赶走了，另外我去打听了一下，这栋房子的价格应该在十万美元左右，距离这里非常近就在街道斜对面一栋很相似的房子刚刚转手，成交价格在八万美元左右。”
高扬点了点头，低声道：“这里的房价不是很贵嘛。”
“已经不便宜了，这里是旅游胜地，而且举办过冬奥会之后房价也有所上涨，但总的来说，十万美元绝对是高出行价的。”
高扬点头道：“好的，我们下去吧。”
高扬快步走下了楼梯，来到了一口的大客厅。
女主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因为高扬他们的做派，女主人显得微微有些不安，看到高扬下来后，立刻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捏着双手注视着高扬。
高扬站到了女主人的对面，对女主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后便随意的坐了下来。
等女主人坐下之后，高扬很淡然的道：“您好，您可以叫我彼得，请问怎么称呼您？”
“维拉.萨夫罗诺娃。”
“我要买您的房子，现在就买，您开个价吧。”
“好的，好的，啊，什么？”
“我要买下这栋房子，请开个价。”
女主人吃惊的又站了起来，然后她看着高扬有些惊慌的道：“不，不，我们的房子不卖！”
高扬微微一笑，道：“萨夫罗诺娃女士，我需要这栋房子，我一定要买下这栋房子，或许您可以叫自己的丈夫回来一下，越快越好。”
萨夫罗诺娃有些紧张的道：“我给他打电话了，他很快就回来！”
高扬看了看手表，一脸随意的道：“您能不能再给他打个电话，请他在十分钟内回来？我时间有些紧张，没办法等太久。”
萨夫罗诺娃咽了口唾沫，然后她小声道：“我们不卖，不卖的……”
高扬朝着女主人伸手示意请她坐下来，随后一脸随意的道：“您的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能说说吗？”
“他在码头工作，我们有一艘帆船，夏天的时候他可以带游客去海上游玩。”
“从事旅游业的，很好，那艘帆船有多大？”
萨夫罗诺娃正要回答，这时们突然打开了，然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警惕的走了进来。
高扬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约瑟夫在他的身后肃立，两个人的架势看起来确实不太像好人，至少也是不像普通人，所以男主人回来打量了两人的时候很是警惕。
主心骨回来了，女主人迅速迎了上去，然后在男主人的耳边快速低声说了一通。
男主人看了看约瑟夫，随后也没坐下，对着高扬沉声道：“你们赶走了我们的住户，请问你们要干什么。”
高扬和男主人对视着，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彼得，我现在要买你的房子，你开个价吧。”
男主人一脸警惕的道：“我们不卖自己的房子，请你们离开吧，我不做你的生意了，请你们马上离开，如果你们不走我就报警了！”
高扬呼了口气，无奈的摆手道：“坐下说，其实我觉得你至少应该试着给我报个价的，或许你报的价格就算再高，我也能答应下来呢。”
男主人有些怒气了，他大声道：“我们不卖！你们马上离开！”
男主人朝着高扬大步逼近，约瑟夫一脸冷漠的伸出了左手，示意男主人不要再靠近。
高扬摊了摊手，道：“这房子对我很重要，而我很想用钱来解决问题，既然您不想开价，那么只好我自己开价了，二十万，美元，十万美元是这栋房子的价值，另外十万美元是请你们马上搬家的费用，您同意吗？”
男主人有些惊讶，他看了看高扬，然后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突然道：“二十万美元是多少卢布？”
高扬沉声道：“按照目前的汇率，大约是一美元兑换五十卢布。”
男主人沉声道：“我知道汇率，我问的是二十万美元值多少。”
高扬笑了起来，沉声道：“一千万卢布，我提醒您一下，卢布对美元的汇率正在暴跌，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卢布对美元的汇率还会进一步跌下去，而我付的是美元，这对您非常有利，我再提醒您一下，你的邻居刚刚卖出了自己的房子，卖了三百万卢布，那时卢布还没有跌的这么厉害。”
男主人愣了一下，然后他摆手道：“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家对这里非常有感情，所以我不卖房子，不卖！”
高扬呼了口气，道：“好吧，我换个说法，我以正常行情的两倍买你的房子，如果算上汇率的影响，我是以三倍的价格买你的房子，现在我们干脆点，不算什么汇率或者行情，我出三十万美元买你的房子。”
男主人看向了女主人，女主人有些意动，但还是显得有些茫然。
高扬沉声道：“如果你们够聪明，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天价，你们可以那这笔钱在同一条街上买几套房子了，请问，你们同意吗？”
男主人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他看向了高扬，眼珠子转了几下，随后他突然道：“你怎么给我钱？”
“怎样都行，你说了算，现金，转账，或者付给你今天汇率的卢布，你自己选。”
“我要卢布，按照今天的汇率算，但我要五十万美元！你同意我们立刻就可以签合同了。”
高扬笑了笑，对着男主人道：“三十万美元是个很高的价格，我不介意多花钱来节省些时间，但我赚钱并不容易，所以你觉得要是吃定了我，那我可能会选择用其他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先生，贪婪不是个好习惯。”
高扬有钱，但不代表他傻，而且他也不会惯着谁，他乐意多花钱不代表他乐意当冤大头。
男主人吸了口气，然后他点了点头，道：“好!卖给你了！你给我钱，然后我们去办理手续，就现在！” 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老家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当然不算问题，因为高扬现在有钱啊，他梦寐以求的就是当个暴发户，而现在他就是个暴发户。
唯一的问题是高扬身上不会装着太多的现金，转账的话，他开户的银行和俄罗斯的银行办理业务又麻烦了些，高扬要的是必须尽快完成一切手续，如果有小唐尼帮他，这些事情都不算事情，但是现在小唐尼跑路了，高扬在俄罗斯一没身份而没账户的，还真有些不太好办。
不过高扬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些人难住，他拿出了电话，想了想，随手拨给了乌里杨科。
等着乌里杨科接通之后，高扬淡淡的道：“伙计，帮我个忙，把三十万美元换成卢布转入俄国境内的一个银行账户上，方便吗？”
“当然，什么交易？”
“购买房产。”
“好的，那就走正常账户，我们在俄罗斯有个公司账户可以处理，给我账户。”
高扬拿开了电话，对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男主人道：“给我账户，哦，就是银行卡，你肯定有银行卡的吧，请把账号给我。”
男主人一脸懵逼的道：“现在？现在就开始了？”
“是的，我时间很紧。”
男主人从身上拿出了钱包，一脸懵懂的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高扬，约瑟夫上前接过银行卡转递给了高扬。
把银行卡号念了一遍，高扬对着男主人道：“账号的开户名，全名。”
“尼可拉.舍维德。”
高扬挂断了电话，把银行卡还给了男主人，随后微笑道：“舍维德先生，您的账户上有多少钱呢？过上十分钟后您可以查账，看看余额是否有变化。”
尼可拉接过了银行卡，一脸诧异的道：“就这样转账了？您不怕我不承认吗？不怕我不给你房子？”
高扬笑而不语，约瑟夫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白痴的问题他们是真不屑回答了，随手扔出几十万美元买个房子连眼睛眨一下都嫌费力的人，会怕赖账吗。
尼可拉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收起了自己的银行卡，然后对着高扬道：“只要钱到账上了我们就去办手续，今天就办。”
高扬呼了口气，道：“你们可以带私人物品离开，电子产品也可以带走，我可以划定一个界限，在你们搬进来之前就有的东西绝不许动，你们住进以后添置的人任何东西都可以带走，请收拾行李吧。”
萨夫罗诺娃失声道：“这么急，我们今天住哪儿？”
尼可拉瞪了妻子一眼，大声道：“去哪儿不行，我们去亲戚家，不，我们去这里的大酒店住一晚，你都没去过。”
萨夫罗诺娃嗫喏道：“可厨房里还炖着肉呢……”
高扬突然意识到就这么把主人赶出去也不是一件好事，雅列宾需要有人做饭，也需要有人照顾起居打扫，而女主人看起来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雅列宾可能更希望自己曾住过的家里不要有外人。
站了起来，高扬对着约瑟夫道：“待会儿你跟着去办一下手续，新房主的名字就填雅列宾好了。”
“姓什么？总得有个姓氏，随便填吗？”
高扬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写拉姆.雅列宾，这都不重要的。”
“好的。”
“你看着处理剩下的事情，我先上去了。”
拍了拍约瑟夫，高扬回到了二楼，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高扬推门走进了房间，却发现雅列宾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老师。”
雅列宾回头看了高扬一眼，高扬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他轻声道：“老师，这房子已经买回来了。”
雅列宾微微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沉声道：“其实没什么必要的。”
“不，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雅列宾继续注视着窗外，高扬站在了雅列宾的身边。
蓝天，蓝色的海。
索契是沿海而居的城市，非常狭长，所以即使是在最中心的街道上，距离海岸线也是非常近，站在窗口就可以看到海。
“想去海上看看吗？”
雅列宾淡淡的问了一声，高扬微笑道：“想去，但是不用着急，先休息一下吧，休息之后再去海上玩玩。”
说到休息，高扬这才发现床还是光板床呢，于是他扶住了雅列宾，低声道：“老师，您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我去置办些东西，您先睡一觉。”
雅列宾摇了摇头，道：“岁数大了，觉就少了。”
高扬想了想，道：“那我去找些人把家里再布置一下，按照您印象中来的样子来布置。”
雅列宾微笑道：“不用，没什么意义，随便布置一下就好了，我就住在这个房间里了，把床铺一下就好，其他的没必要动了。”
“好的，您稍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高扬匆匆的又下了楼，然后他对着还在客厅的几个人道：“把上面的房间都布置一下，撤去原来旅馆的布置，把这里恢复成一个家的样子，舍维德先生，我需要用您的帆船，哦，我会付钱的。”
约瑟夫对着高扬道：“钱已经到账了，他刚刚查过。”
高扬摆了摆手，急匆匆的道：“这种小事你处理，舍维德先生，请帮忙找些人按照我刚才说的把这里布置一下，尽量在天黑前把一切布置好。”
尼可拉皱眉道：“我倒是不介意做这些，但是具体布置成什么样子呢？”
高扬思索了片刻，随后道：“你记得搬进来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吗？”
“知道，当然知道，我们搬进来后其实一直维持着原状，想把家具都换一遍需要一大笔钱的，所以这里只是最近七八年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恢复以前的样子，找人来做，速度要快但是动作一定要轻，不要吵到楼上的老人家。”
高扬正在说话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到看去发现雅列宾正在下楼。
雅列宾朝着高扬招了招手，笑道：“陪我出去走走。”
高扬回头，在男主人的耳边低声道：“马上按我说的去做，要是在天黑前完成的话，我给你一万美元，没做好或者没完成，我只给一千，记住了。” 二千六百七十八章 记忆
高扬一个人陪着雅列宾缓步走出了他的家。
从买下这栋房子那一刻起，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里都是雅列宾的家了。
雅列宾精神很好，兴致也很高，在度过了近乡情怯的那个阶段后，雅列宾已经到了为回到故乡而兴奋的时刻了。
“看哪里，那个蓝屋顶的房子，哪儿曾经是我父亲朋友的家，我和住在里面的一个女孩儿关系非常好，在我十岁的时候她搬走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她姐姐总是很讨厌我，可能是因为我把她的布娃娃给埋在了地里，呃，我们在玩葬礼的游戏。”
高扬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葬礼的游戏，老师，您儿时的游戏项目很独特啊。”
“小孩子嘛，看到了葬礼就想模仿一下很正常，哦，看哪儿，那颗大树，跟我来！”
雅列宾突然加快了脚步，他走到了大树旁边，然后开始迫不及待的转着树转圈儿，嘴里嘟囔着话。
“在这里，哈哈，在这里！看，我那时候这么高。”
雅列宾的眼睛里散发着名为童真的光芒，高扬顺着雅列宾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一行极为模糊的字迹。
“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刻下的，好像是吧，旁边是我伙伴的名字，亚历山德罗.科帕夫，他的名字太长了，没刻完我们就被大人发现了，然后我们就跑了。”
抚摸着两个极为模糊的字迹，雅列宾的笑的咧开了嘴，然后他用手拍了拍那个没刻完的名字，道：“亚历山德罗十七岁的时候当了兵，在。”
说完后，雅列宾对着高扬笑道：“那时候索契是个度假胜地，很多军队的高级官员在这里能分到度假别墅，亚历山德罗的父亲是北高加索军区的，所以他常住在这里。”
深吸了口气，雅列宾拍了拍那个刻着他名字的大树，然后伸了伸手，道：“我们走吧，继续走。”
雅列宾继续饶有兴趣的往前走，有时候他还会朝着迎面而来的行人礼貌的微笑一下，或者对侧身给他让路的人说声谢谢。
“这里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是这里的名人，因为我每门功课都拿五分，这没让我的小伙伴们挨揍，所以同学和小伙伴都挺恨我的。”
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学校的地方，雅列宾停下了脚，颇是感慨的说了一声后，他指了指现在已经不是学校的建筑，笑道：“那时候我是这里的名人，父母以我为荣，老师喜欢我，同学们虽然痛恨我让他们挨揍，但他们崇拜我尊敬我，因为我是个天才。”
如果别人说自己是天才，高扬一定啐他一脸，但雅列宾说自己是天才，高扬只能献出自己的膝盖。
“其实我小时候真的是梦想成为一个科学家的，如果没有战争的话，二战摧毁了一切但造就了一个强大的苏联，而对我的改变则是我想成为一个军人，像我父亲一样的军人。”
雅列宾指了指，继续向前走去，然后他兴致盎然的道：“虽然经过了二战的打扰，但我的功课并没有怎么丢下，所有人我以为我会上大学，但是我在刚刚升入高中时就迫不及待跑去参军了，但是我没有进入军队，却是进了克格勃，你要知道那时候我对克格勃可是心怀恐惧的。”
伸手拦了高扬一下，让高扬跟着他拐弯而不是继续直走，雅列宾继续道：“我进了克格勃，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让我继续上学去了。”
似是遗憾又似乎是自得的吧咂了几下嘴，雅列宾笑道：“他们让我去上学，上最好的大学，我去念莫斯科大学了，在1954年，赫鲁晓夫提出了一个设想，一个超级间谍的培养计划，用来和美国争霸服务，我是第一批第六个被选中的人，但最后，我们那一批只有我自己坚持了下来。”
雅列宾突然停了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严肃的道：“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仍然经常从噩梦中醒来，我梦到自己考试没及格。”
高扬愣了一下，然后他笑道：“只是梦到考试没及格，没梦到迟到吗？”
雅列宾笑道：“没机会迟到，所以我从不担心这个，那时候我们就是考试，学习，考试，学习，考试，他们觉得对一个间谍有用的东西，恨不得打开我的脑子全都给我灌进去，真是噩梦一般的经历。”
继续往前走，雅列宾笑着道：“赫鲁晓夫提出的构想，勃列日涅夫完成了构想，我为什么成了黑魔鬼的队长？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带领天才的天才，当然，他们也没有别的人选。”
“为什么？不是训练了好几批人吗？”
“呃，他们死了，间谍不能只是学习，还得实践，要在实践中学习，有些人死了，有些人疯了，只有我留了下来，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疯了？”
“你以为谁都能承受那种压力吗？哈哈。”
高扬很是唏嘘的点了点头，道：“是啊，考试真的能把人逼疯。”
雅列宾突然惊喜的伸手一指，大声道：“嗨！看哪儿！”
高扬顺着雅列宾的手指看了过去，道：“一家餐厅？”
“是的！1934年餐厅，在我出生不久就有了，哪里的格鲁吉亚水饺非常著名的，我父亲非常喜欢母亲也很喜欢，他们都说很地道，我小时候去吃过很多次，但那时候我父亲可舍不得经常带我来吃，走！”
其实高扬更想听雅列宾讲述一下他的历史，不过找到了一家雅列宾记忆中的餐厅，那当然是必须去吃一顿的。
雅列宾站到了餐厅门口，然后他饶有兴趣的道：“除了名字，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我们进去吃吃看吧。”
这种事，高扬自然是要奉陪到底的，他和雅列宾走进了餐厅，在侍者的指引下坐到了一张两人的餐桌上。
已经过了午饭最高峰的点儿，餐厅里人不是很多，而雅列宾在坐下之后，立刻迫不及待的道：“格鲁吉亚水饺两份，恰恰酒，谢谢。”
当侍者拿着菜单离开后，雅列宾看着高扬很郑重的道：“一直都是你付账，这一次我请你，请你尝尝我家乡的美食和恰恰酒。” 二千六百七十九章 落日很美
两份格鲁吉亚水饺送上来了，然后是两个高脚杯子，随后，侍者往杯子里倒上了酒。
水饺是格鲁吉亚饺子，酒是恰恰酒，都是格鲁吉亚最著名的特产，虽然索契不属于格鲁吉亚，但离格鲁吉亚太近了，所以受到了格鲁吉亚非常大的影响。
想起在基辅吃饺子的经历，高扬对面前盘子里看起来更像小笼包的物体充满了警惕，奶酪馅儿的饺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老师，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什么馅儿的？”
雅列宾笑了起来，道：“这种圆形的是肉馅，如果是素馅儿的，那就很多种了，樱桃，奶酪，土豆，什么都有。”
高扬长出了口气，只要不是奶酪馅儿的那就好。
但是等侍者把一个小碟子放在他面前后，高扬又不能淡定了，他看着碟子里的白色的液体一脸艰难的道：“这是，乳酪？”
“是的，乳酪。”
回答高扬的是侍者，然后高扬看着侍者又摆上了一个杯子，往里面倒了很少的一点酒，随后拿出火柴点燃了一根，并随即扔到了那个杯子里。
火苗蹭一下就窜了起来，高扬吓了一跳，因为正在燃烧的酒和他要喝的酒可是同一瓶里倒出来的。
侍者微微躬身，微笑道：“两位，请慢用。”
侍者将燃烧着的杯子收走了，高扬诧异的道：“这酒可够烈的啊。”
雅列宾拿起了酒杯，沉声道：“这是上好的恰恰酒。”
雅列宾喝了一小口，然后他立刻开始咳嗽了起来，高扬吓了一跳，而雅列宾却是伸手摆了摆，咳嗽着道：“我没事，这酒确实太烈了。”
“您没喝过？”
雅列宾顿了顿，终于点头道：“没喝过，那时候我太小，父亲不让我喝，嗯，我们吃水饺。”
高扬跟着吃了个饺子，然后他发现这饺子其实还不错，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前提是别沾那什么乳酪吃的话。
暗松了口气，高扬慢慢吃着味道还算不错的饺子，时而稍微抿一口恰恰酒，这顿饭吃的还算不错。
一盘子装着二十个饺子，高扬毫无压力的吃完了，而雅列宾吃了八个，以他的一贯饭量来说不算少了。
放下了叉子，雅列宾呼了口气，道：“跟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不过好像又一样，搞不清楚了，你够了吗？”
“差不多吧，这饺子不错，比奶酪馅儿的好吃多了。”
“不要浪费，浪费粮食不是好习惯。”
雅列宾举起了盘子，就要把他吃剩下的拨给高扬，而高扬很自然的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让雅列宾把剩下的饺子拨他盘里，随后他对着雅列宾道：“你少喝点儿酒，这酒太烈，尝尝味道就算了。”
雅列宾没有喝完杯子里的酒，高扬不让他喝太多，而高扬自己的酒也没喝完，他的酒量不行。
“我吃好了。”
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高扬打了个饱嗝，笑道：“说真的，这饺子不错。”
雅列宾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并用杯子压好，笑道：“说好我请客，吃好了，那就陪我散散步吧。”
餐厅就在海边了，两人随便走几步就到了海滩上。
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用同样缓慢的步伐散步，只是这会儿雅列宾好像已经没了什么谈兴，两个人走了很远，直到高扬觉得不能再走下去了。
“老师，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有一个供游客休息的长椅在树荫下，高扬扶着雅列宾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两人一同眺望着海面。
“这里很美。”
“是啊，这里真的很美，老师，您想去海面上玩玩儿吗？”
雅列宾一脸厌恶的挥了下手，然后他低声道：“不去，我讨厌大海。”
“什么？”
“我讨厌大海，有一次训练我们遇上了大风浪，我在海面上游了很远，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讨厌大海，而且我恐惧大海，有一次我们进行潜水训练，我的同伴他的呼吸器出了问题，然后他就死了，那时候我就开始恐惧大海了。”
雅列宾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可别告诉别人黑魔鬼的队长竟然害怕大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隐藏的很好，哈哈。”
雅列宾又不说话了，其实高扬很想陪他再聊聊的。
但是安静的坐着，其实感觉也不错。
两人从下午一直坐到了傍晚，看着太阳慢慢西斜，再慢慢落下直到彻底没入大海，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片红色的余晖。
“日落了啊，日落很美……”
雅列宾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声，然后他低声道：“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我们回去，我去叫辆出租车。”
“不，慢慢走回去好了。”
两人开始慢慢的往回走，这次雅列宾偶尔会给高扬讲讲他们路上遇到的建筑，讲那些建筑以前曾是做什么用的，或者在偶遇的冰激凌摊儿前面驻足看上两眼，然后给高扬讲讲他小时候的冰激凌不是现在这种，但是更好吃。
在路灯亮起的时候，高扬和雅列宾回到了家，敲敲门，当房门打开后，还是馒头汗水的尼可拉很是兴奋的道：“您看现在的样子还满意吗？”
只是一个下午，里面的陈设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我们搬进来时的家具大部分都留着的，有些在杂物间里放着，我们又找了出来，一切都尽量按照我记忆中的样子还原了，我印象很深刻的，看那台留声机，还能用的，算是古董了吧，只是现在都开始用电子的了，我就好好收了起来，现在又拿了出来，哎呀，今天下午可是累死我了，我们十几个人忙碌了一下午总算布置好了……”
尼可拉邀功式的在介绍，高扬微笑道：“辛苦了。”
高扬看向了雅列宾，雅列宾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呆呆的道：“真的，和以前差不多了啊……”
高扬点了点头，朝着约瑟夫示意，约瑟夫随即拿出了一叠钞票放在了尼可拉的手上，道：“感谢您的帮忙，这是给您的酬劳，谢谢，再见。”
雅列宾缓慢的走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沙发，他坐了下去，然后低声道：“竟然还在……”
极是感慨的摸了摸沙发的扶手，雅列宾突然道：“留声机还能用是吗？那就放些音乐吧。” 二千六百八十章 神圣的战争
留声机，或者叫唱片机，这玩意而对高扬来说太高级了，他可真不会用。
拿着一张黑胶唱片，站在了唱片机旁边呆呆的注视了一会儿，高扬终于还是低声道：“我不会用这个……”
雅列宾笑着站了起来，他走到留声机旁边，从高扬手上拿过了唱片，凝视了片刻，然后低声道：“这留声机是我父亲买的，三十三转的，东德生产，贵着呢，这唱片是立体声的，当年可是稀罕玩意儿。”
高扬诧异的道：“这竟然是您父亲留下的！”
从雅列宾的脸上来看，可看不出他拿着的是父亲留下的东西，因为雅列宾太平淡了，根本一点儿激动的样子都没有，导致高扬一直以为这是在雅列宾的父母去世后搬进来住的家庭留下的物件儿呢。
雅列宾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我父亲留下的，这可是他的命根子，根本不让我动的。”
雅列宾将唱片从保护套里拿了出来，看着唱片，一脸的深思状，最后他摇了摇头，将唱片放在了唱盘上，解锁唱臂，看着唱片开始转动起来后，再将唱针缓缓的放了下去。
“啊哈，还能用。”
约瑟夫吁了口气，道：“前主人想把这个带走的，他觉得这是古董应该值点儿钱，我花二百美元买了下来，还好，还好。”
浑厚的男声合唱响了起来，雅列宾的身子一僵，一脸的不可思议。
神圣的战争，是神圣的战争，高扬很熟悉这首歌。
雅列宾一脸惊讶的道：“嗨，这是神圣的战争，我知道了，这张唱片是红旗歌舞团第一次录制立体声的头版唱片，这是我父亲的心尖子啊！”
高扬看向了约瑟夫，伸出了大拇指。
雅列宾看向了约瑟夫，笑道：“你赚了，这种头版唱片很贵的，二百美元，留声机加唱片，你赚大了！”
约瑟夫耸肩道：“这本来就是你家的。”
雅列宾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再是了，所以你真的是赚大了。”
雅列宾坐回了沙发上，然后他微笑道：“我们来欣赏音乐吧，不可否认，音乐在发展，但还是我们那时候的好听。”
雅列宾闭着眼睛，拍打着节拍，入神的听着音乐。
因为是专门出的头版单曲，唱片里就一首神圣的战争，而现在高扬也知道怎么操作唱片机，在翻来覆去听了三遍后，雅列宾终于睁开了眼睛。
雅列宾站了起来，微笑道：“你们坐着，我走走看看。”
高扬道：“我陪您……”
“不，不，我自己走走，我自己。”
微笑着拒绝了高扬的要求，雅列宾开始在每间屋子里走走转转，而这时，约瑟夫在高扬耳边低声道：“一切都尽量复原了，当然不可能百分百复原，不过七八成是有的，家具大部分保留了下来，不过那张沙发是我们去别人家买来的，苏联时期配发的家具，很多人有同样的款式，不是那么富裕的人家里能保留下来。”
看了看雅列宾刚刚坐过的沙发，高扬低声道：“干的漂亮。”
“楼上恢复原状了，会不会对老爷子有什么刺激？”
“不会，他的精神强大无比。”
“床单被子什么的尽量按照老款买的，不太一样，但找不到更合适的了，时间太紧，电子产品我都让人搬走了，我觉得没有保留的意义。”
“很好，处理的非常好。”
等了约莫有十分钟，雅列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他对着高扬张开了双臂，微笑道：“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很多，我回家了，我回到了记忆中的家。”
高扬笑了起来，轻声道：“您满意就好。”
雅列宾呼了口气，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房间，道：“帮我把里面的躺椅搬出来好吗？”
高扬和约瑟夫立刻进去把一张又大又沉的老实躺椅搬了出来，放在了客厅里，不得不说苏联的东西确实是粗大笨重，但也是真结实，几十年过去了一点事儿没有。
雅列宾慢慢的坐在了躺椅上，然后慢慢的靠了上去，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微笑着道：“我父亲回来就喜欢躺在这里，问问我的功课，他喜欢在这张椅子上听音乐，不过那会儿我就家的唱片比现在多很多，高，把音乐放起来。”
音乐又响了起来，雅列宾慢慢晃着躺椅，等一首神圣的战争播放完，雅列宾睁开了眼睛，轻叹了口气，道：“我有点困了，我要上去睡觉，本来想在我爸爸和妈妈的房间里睡觉的，但是想想，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
高扬笑道：“没吃晚饭呢，老师。”
约瑟夫在一旁道：“我让女主人做了晚饭，红菜汤，炖牛肉，列巴，都在厨房备着呢，我马上拿过来。”
雅列宾摸了摸肚子，微笑道：“确实有点饿了，那就少吃点吧，岁数大了吃多了不好。”
约瑟夫很快把晚饭端了出来。
雅列宾在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他吃的也很慢，在吃完后，他看了看四周，叹声道：“味道不错，真的不错，高，如果可以的话，把女主人请回来给我做饭吧。”
高扬笑道：“好，没问题！”
雅列宾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微笑道：“我该睡了，高，扶我上去吧。”
高扬扶起了雅列宾，两人慢慢上了楼梯，回到了雅列宾自己的房间，看着布置一新的房子，雅列宾笑了笑，坐在了床边上，然后拍了拍床，低声道：“坐下来。”
高扬坐在了雅列宾的身边。
“高，巴斯科夫会成为你的得力工具，有了他，我没什么可帮你做的了。”
高扬心里有些发慌，他立刻急声道：“不，老师，您知道我的，我还远没有到可以独立带领黑魔鬼的时候。”
雅列宾笑道：“黑魔鬼的时代过去了，培养黑魔鬼的体系已经没了，傻孩子，你永远无法成为一个黑魔鬼，你需要的只是指挥他们，带领他们。”
高扬觉的口干舌燥，他低声道：“您得帮我，老师，您的教我更多。”
雅列宾摇了摇头，笑道：“不，我该休息了，高，我回家了，我要留下来，不走了。” 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告别
雅列宾回家了，他不走了。
高扬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让雅列宾有点事做可能更好，因为如果雅列宾没事可做只是养老，身体反而可能会更快的垮下来。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老人，高扬突然觉得，对于漂泊了一生的雅列宾来说，或许这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有些不舍，也有些欣慰，高扬终于点头道：“您是该歇歇了，那就留下来吧，这里确实挺好的。”
雅列宾轻笑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总不能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早些离开吧。”
高扬低声道：“老师，我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的。”
雅列宾摆了下手，笑道：“现在我对你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你很好，以后如果遇到了问题，你可以多听听巴斯科夫的意见，如果你要制定什么战斗行动计划可以问塔尔塔，但侦查更好的是格列瓦托夫，他心思更加细腻，窃取什么东西可以问罗茨托斯基，其他的没什么了，真的没什么了，他们都差不多，只是各自有更加擅长的东西而已。”
高扬笑道：“记住了，我会听取他们的意见，我可不傻。”
雅列宾摇头道：“作为领袖，你不能骄傲以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你又不能让别人摆布，记住你才是领袖，有些时候你必须坚持自己的主意，就算犯错也必须是你领导别人而非别人带着你走，这说起来有些矛盾，你得自己把握这里面的度，我没法教你，这个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摸索了。”
高扬沉声道：“我记住了，老师。”
雅列宾笑了起来，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路，你是公羊，你有自己的风格，或许你还有些稚嫩，但你已经是合格的领袖，好了……”
拍了拍高扬的肩膀，雅列宾笑道：“我总不能让你现在就陪我享受退休生活，去把这里的女主人请回来给我做饭，再找个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知道你会担心，那就再找个私人医生护士什么的，反正你有钱，不过你留下来就不必了，你也知道不可能的。”
高扬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的，老师，我会经常来看您的，这次我就再多住上几天，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何况索契的风景也真的很不错。”
雅列宾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摆手道：“走吧，我要睡了。”
高扬道：“我来帮您……”
雅列宾沉下了脸，不满的道：“我还没到脱衣服也需要帮忙的时候呢，打开台灯，出门的时候帮我关了大灯就好。”
高扬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在您对面的房间睡，您有什么事就喊我，晚安，老师，祝您好梦。”
雅列宾笑着点了点头。
高扬出门的时候关了大灯，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回到一楼客厅，约瑟夫已经收拾好了餐桌，他一脸疲惫的道：“睡下了？”
“睡下了。”
“没事吧？”
“没事。
约瑟夫呼了口气，道：“好吧，你去二楼，我在这里睡，今天真的累坏了。”
高扬沉声道：“谢了。”
约瑟夫笑着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早点睡吧，今天都累了。”
高扬不累，但他有些困了，回到二楼在雅列宾的门口听了听，听到了雅列宾悉悉索索的上床躺下的声音，他才放心的进了对面的房间。
已经没心思看房间的陈设，也没有关灯，高扬脱去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高扬睡得很香。
睡意正浓，但高扬突然觉得他床前有人。
长久以来的佣兵生涯让高扬的感觉很敏锐，他睁开了眼，并下意识的迅速坐了起来，在伸手去枕头下面摸枪之前，他发现自己床前站着的是雅列宾。
雅列宾笑着，笑的很欣慰，很开心，很慈祥。
高扬坐在床上看着雅列宾，他非常诧异，然后他注意到雅列宾没有拄拐杖，而且雅列宾穿着一身他从没见过的衣服。
“老师，您怎么起来了。”
雅列宾冲着高扬举起右臂挥了下手，然后他一脸慈祥的道：“so long，my son.”
雅列宾转身离开了，给高扬留下了一个背影。
高扬伸手急道：“老师！”
雅列宾穿过了门，没有理会高扬的叫喊，径直离开消失不见。
情急之下，高扬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口的喘着粗气，高扬心里极为惶急，但他很快便愕然发现自己为什么是刚刚才坐起来的，于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
是的，是个梦。
长长的吐了口气，高扬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凌晨三点钟，还早得很。
看表的时候高扬觉得视线很模糊，于是他伸手揉了揉眼，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水。
为什么会流泪？
为什么？
为什么……
高扬的泪水开始止不住的流下来。
不敢承认，不敢去想的事情让高扬哆嗦着，挣扎着，艰难的爬下了床。
光着脚，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冲到了门口，高扬拧开了门把手，站到了雅列宾的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稍等了片刻，他又敲了下房门，轻声道：“老师……”
没有回应。
黑魔鬼不会在有人敲门的时候都醒不了，即使再老也一样。
高扬的泪水立刻刷刷的流了下来，他觉得呼吸困难，站立不稳，于是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雅列宾的房门，房间里很黑，于是他伸手开了灯。
雅列宾平静的躺在床上，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枕头旁边，拐杖也放在了床边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一样。
但是雅列宾没有醒。
雅列宾不可能不醒过来的，如果他没醒，那就只能说明他永远不会醒来了。
高扬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床边，他先掀开了被子，摸了摸雅列宾脖子上的脉搏，再摸了摸心跳，随后他立刻就把手放在了雅列宾的胸口上，想要进行心脏按压，但是看着雅列宾微笑着的脸，他的手却按不下去了。
雅列宾，是笑着走的。
高扬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他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了，这让他做任何动作都有些困难，于是他突然开始大叫道：“约瑟夫！约瑟夫！救命啊，叫救护车！”
狠狠的咬着牙，高扬的手终于按了下去，但这时，他的卫星电话却响了。
高扬不知道这时谁会打来电话，他也不想理会，于是他继续给雅列宾做心脏按压。
约瑟夫跑了上来，他看了一眼，便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高扬，大吼道：“去接你的电话，这里交给我！”
“滚开！”
高扬推开了约瑟夫，但约瑟夫随即用更大的力气推开了高扬，然后极是严肃的道：“你慌了！我没慌！交给我！”
高扬呆住了，约瑟夫一把将高扬从床上拉下来，然后他开始检测雅列宾的呼吸，脉搏，心跳。
按照高扬刚才的流程做了一遍，约瑟夫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头儿，别打扰他老人家了，冷静下来，头儿，冷静下来！”
高扬怔怔的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呢？该死！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吗？让开，你给我让开……”
电话又响起来了，约瑟夫沉声道：“头儿，去接电话，快点去！”
电话让高扬觉得很烦，特别烦，于是踉踉跄跄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了卫星电话，他想要挂断电话，但是他发现打来电话的却是铁锤，于是他接通之后怒吼道：“干什么！”
“我是铁锤！队长呢？他怎么样了？我刚才梦到他了，他和我说再见，我说跟他走但他自己走了说让我保重，队长呢？让我和他说句话，快一点。”
高扬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然后他再也压抑不住，啜泣道：“老师他走了，永远离开了，铁锤，他已经走了……” 二千六百八十二章 影响力
高扬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用左臂捂着眼睛，高扬靠着床帮坐在了地上，他低声啜泣着，拿着电话道：“铁锤，老师他……”
铁锤在电话里悲叹了一声，然后他叹声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公羊，不要哭了，黑魔鬼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别哭了。”
高扬啜泣着道：“我现在不是公羊，我是高扬！”
铁锤又是一声长叹，然后他失神落魄的道：“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高，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高扬不知道铁锤说这话有什么意思，而他现在也不想和铁锤讨论是唯物主义，想起他刚刚坐过的梦，高扬只觉更加的悲伤，于是他忍不住又哭出了声来。
铁锤低声道：“我是个坚定唯物主义者，可是，队长刚才来看我了。”
高扬止住了啜泣，他低声道：“你说什么？”
“我在睡觉，然后我就看到了队长，他说他要走了，我说我跟你走，但是队长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不见了，我醒了，觉得很不对劲儿……”
高扬长长的吸了口气，哽咽着道：“他去和你告别了，铁锤，他去和你告别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而你是唯一还能让他道歉的人，他和我说起过的，他和我说起过的……”
铁锤轻叹了口气，道：“放弃该放弃的人，这有什么可说对不起的必要呢，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一直都是啊。”
“可是别人他没机会说对不起，铁锤，做出放弃谁的决定时，不代表他的心里就会好受的。”
铁锤又是一声轻叹，然后他低声道：“公羊，去看看你的老师吧，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铁锤挂断了电话，高扬仍由卫星电话从手里滑落，双手捂住了脸再次啜泣起来。
高扬在回味着刚才雅列宾跟他说过的那句话，唯一的一句话。
So long，这是一句英语，真正的意思是就这么长了，可以理解为再见，如果直译成汉语的话应该是就到这里吧。
在两个关系亲密的人要分开很长不能见面的时候，就能用so long来代替good bye的了。
My son，直译过来就是我的儿子，用来代指我的孩子也行，但我的儿子才是唯一的正式用语。
再见，我的儿子。
这就是雅列宾在高扬的梦里说的唯一一句话。
但是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就到这儿吧，我的孩子。
不过高扬更愿意按照第一种词义来理解雅列宾和他告别的话。
为什么雅列宾不说俄语而是英语？因为高扬的俄语现在说的可以了，但是一些俚语掌握的不是很清楚，如果雅列宾用一语双关的俄语来跟他告别，那么高扬很可能无法理解的。
是梦吗？紧紧是个梦吗？
回味着刚刚所听到的那句话，高扬有些痴了。
就在这时，约瑟夫低声道：“头儿，头儿，你怎么了？”
高扬抹了把脸，他吸了吸鼻涕，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他囔声道：“我没事。”
约瑟夫站在了高扬身前，低声道：“头儿，我很遗憾，请节哀，您的老师在离开的时候是开心而欣慰的，他是带着笑离开的。”
高扬轻轻的点了点头，连续的喘了几口气，然后他低声道：“我知道，我没事的，约瑟夫，我现在有些乱，如果我有什么没想到的，你提醒着我一点。”
约瑟夫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双臂，和高扬拥抱了一下，在拥抱的时候他轻声道：“很抱歉，请您要振作起来，你还需要处理雅列宾先生的葬礼，请务必要振作起来。”
在高扬背上轻轻拍打了几下，然后约瑟夫和高扬分开，随即他从地上捡起了高扬的电话，低声道：“是不是该通知其他人了。”
高扬接过了电话，失魂落魄的道：“是的，我来通知黑魔鬼的人，其他人，你帮我通知一下，还有，约瑟夫，你帮我想想现在该做什么，我要去看看老师，我再去看看他。”
高扬踉踉跄跄的又回到了雅列宾的房间里，看着他躺在床上宛如睡去的雅列宾，他跪在了床边，抓住雅列宾的一只手，将头埋了上去。
这次高扬没有哭，在雅列宾的床边静静的跪了一会儿后，他抬起了头，用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道：“请看着我，请您继续指引我未来的路，我的老师。”
轻轻的说了一句后，高扬站了起来，然后他再次看了一眼雅列宾那微笑着的脸，随即大步走出了房间。
深吸了一口气，高扬拿起了电话，他第一个拨给了格列瓦托夫，很快，等着格列瓦托夫接通了电话。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足够坚强，但是听着格列瓦托夫熟悉的声音后，高扬却是不争气的再次哽咽起来，然后他低声道：“格列瓦托夫，老师他走了，就在刚才，对不起。”
格列瓦托夫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沉声道：“不许哭！看到你哭他会不高兴的！”
高扬憋住了一口气，擦了擦泪，随后他低声道：“我不哭，格列瓦托夫，你过来吧，我担心自己做不好。”
格列瓦托夫沉声道：“我走不开，我已经开始工作，为了葬礼而离开岗位队长一定会杀了我，他说过，葬礼这种无谓的事情绝不是擅离职守的借口，无论是谁的葬礼。”
缓慢的说完后，格列瓦托夫用有些变调的声音道：“他是你的老师，他的葬礼你看着处理吧，如果有时间，也许我会去参加的，也许吧……”
格列瓦托夫挂断了电话，高扬失神的愣了片刻后，他把电话打给了塔尔塔。
等着塔尔塔接通后，高扬有些嘶哑的道：“塔尔塔，你的队长，我的老师，他刚刚离开我们了……”
塔尔塔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终于低声道：“这一天，终于来了吗，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很安详，他是笑着离开的，看上去就像在熟睡，我们在索契，塔尔塔，我想让你们来送老师最后一程。”
塔尔塔颤声道：“我会转告大家，但是我们很忙，因为葬礼这种无谓的事情而放下正事不管，队长一定会杀了我们，很遗憾，我们应该无法参加葬礼了，请代我，请代我们……，算了，就这样吧……” 二千六百八十三章 要留下名字
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高扬很是有些愤怒的。
雅列宾去世了，黑魔鬼的人竟然不来料理他的后事，甚至不来参加他的婚礼，这让高扬如何能够不愤怒。
但是愤怒之情就像沸水的蒸汽一样迅速消散。
雅列宾死了，但他的影响力却未稍减半分，他定下的规矩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作废，黑魔鬼拒绝来料理后事，拒绝参加他的葬礼，或许就是纪念他的最好方式了吧。
雅列宾不是一个好人。
雅列宾也不是一个坏人。
雅列宾的一生，对苏联他是伟大而忠诚的战士，对敌人来说他是冷血而可怕的魔鬼。
除了苏联，没人能给雅列宾不平凡的一生盖棺定论。
但苏联已经不存在了，消失了，所以这世上没人能给雅列宾的一生做出结论，不管是谁，没人有这个资格，包括黑魔鬼，也包括高扬。
高扬又走回了雅列宾的床边，他出神的看着雅列宾的脸，凝视了很久很久。
高扬伸手，将被子轻轻拉上去了一些，然后他看着雅列宾的脸轻声道：“老师，还记得吗？我说过要把你埋葬在新圣女公墓的。”
轻轻的坐了下来，高扬坐在了床边，背对着雅列宾，缓缓的道：“我在想把你葬在索契，还是葬在新圣女墓园，索契是你的家，新圣女公墓是黑魔鬼长眠的地方，想了想，我觉得你可能更想长眠在新圣女公墓吧，哪里有你的战友，索契曾是你的家，但黑魔鬼是你的一切。”
长叹了口气，高扬揉了揉眼，低声道：“你肯定是想长眠在新圣女公墓的，我说过等你死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你埋进去，老师，你离开的太突然了，我没做好准备啊，我想着你会在索契住上几年，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你觉得以后不用再照看我了，就干脆的撒手这么走了，搞得我很被动啊老师，你真的有些太急了，我还想等我有了孩子带着孩子来找你玩呢，也不知道你这个黑魔鬼之王能不能带孩子，而且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孩子。”
摇了摇头，高扬很是苦恼的道：“把你偷偷埋进新圣女公墓没什么问题，但是不行啊，这么做我可接受不了，或许你觉得一块没字的石碑足够概括你的一生了，但是老师，这样真的不行！”
沉默了片刻，高扬一脸苦恼的道：“你想想，以后我老了没办法去看你了，还能让我的孩子们去看你，给你烧个香啥的，哦忘了，你们喜欢鲜花不喜欢烧香上供，无所谓，你喜欢什么给你送什么，但是你说都是一溜儿光秃秃的石碑连个名字都没有，我能记住你在哪儿，孩子们找不到怎么办？”
连续的摇着头，高扬低声道：“可不能这样，可不能连个名字都不留下，原来你们都是无字碑那是因为那会儿苏联还在呢，要保密什么什么的，可现在苏联都没了，谁还在意什么黑魔鬼啊，有什么可保密的，你们活着连个名字都没有，难道死了也不留下个名字？不行不行，我得给你树碑立传，还有啊，我会把黑魔鬼每个人都葬到新圣女公墓的，在乌克兰还埋着十个呢，回头我慢慢的把他们都迁进新圣女公墓，你们可以做个伴儿，在地下也好在天堂也罢，总不会寂寞的是不是。”
长叹了一口气，高扬反手拍了拍雅列宾的手，也没有回头，仍旧是自言自语的道：“黑魔鬼无所不能，到了我这儿，就算做不到无所不能，也不至于让这种小事儿难住我，你放心吧。”
对着雅列宾胯下了海口，高扬的脸色却是很快又难看起来，然后他苦恼的道：“就是不好搞啊，把你偷偷埋哪儿好说，可要是立个碑，我又怕有人打扰你，俄罗斯对黑魔鬼一直心怀恐惧，谁让你们的代表意味太浓了呢，我又不能找巴斯科夫，要是因为你的事儿害了他，我倒不是怕影响他，我是怕你骂我，因为葬礼这种无谓的事情丢掉一个极为有用的工具，这种事儿你还不得骂死我。”
极是苦恼的摸了摸头，高扬发愁的道：“可是不找巴斯科夫不好办啊，我该找谁来做这件事呢，关键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啊，你这规矩定的太严了，格列瓦托夫他们都不敢放下手上的事儿来送送你，不是我说你，老师啊，你这影响力也太大了，算了，我还是别为难他们了，逼着黑魔鬼违反你留下的禁令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嘛。”
高扬是真的很苦恼，但他很快就站了起来，回过头，对着雅列宾沉声道：“不过这事儿我能解决的，放心吧，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就枉费你教我那么多了，等我的好消息，老师。”
缓缓的走出了雅列宾的房间，高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拿起了电话，想了半天，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了贾斯汀。
“伙计，我是公羊。”
“嗨，你又深夜给我打电话了，说吧，你又遇到了什么事儿，希望这次不是你要帮兄弟泡妞儿。”
“我的老师走了。”
“嗯？”
“我的老师，雅列宾，黑魔鬼之王，他刚刚走了。”
“呃，抱歉，请节哀顺变。”
高扬沉声道：“我要把老师安葬在新圣女公墓，但这不是那种偷偷埋进去就算了的，我要他光明正大的埋进去，我还要给他树碑立传，我在他的墓碑上写上他的名字，要刻上苏联国旗，我还要让他盖着苏联国旗下葬，伙计，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贾斯汀极为惊讶的道：“伙计，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把他埋进新圣女公墓很简单，但你要做的这些……你真的疯了吗？”
高扬淡淡的道：“我没疯，我很冷静，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走了，我要让人们知道他的坟墓里长眠着的是谁，苏联应该给他盖国旗的，既然苏联没了，那就让我来完成。”
二千六百八十四章 制服
高扬说的很是理所当然，但是在贾斯汀听来，高扬说的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哦，伙计，你这可真是……，真是……，我不能说你疯了，但你真的想要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想一想，俄罗斯建立在苏联的废墟上，而现在你试图给一个苏联的代表人物招魂，如果你要安安静静的完成下葬，我还可以帮你，但是盖苏联国旗，这就过了。”
“想办法吧，你觉得谁能来完成这件事，帮我牵个线。”
贾斯汀也开始苦恼了，他吞吞吐吐的道：“好吧，我试试，伙计，苏联确实消失很久了，但这不代表俄国那些高官们就会忘了苏联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我会尽力帮你去做，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只能说尽力去试试，抱歉，伙计，节哀顺变。”
“请尽量快一些，无论行不行都要及时给我回信，哦，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可能需要大笔的资金流动，现在小唐尼有些麻烦不能帮我处理琐事，所以我希望能从你这里暂时周转一下，如果我要付大笔的资金，能不能从你这里流转一下。”
贾斯汀叹声道：“没问题，这当然没问题，但是我的兄弟，我要奉劝你一句，你试图用钱铺路对吗？这个办法很多时候都有效，但是在俄国不见得行，俄国人是交易信用最差的人群，这个准则不管是在情报界还是哪里都通用，他们最擅长撕毁合约，收钱不办事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
“现在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最主要是我没有时间，所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贾斯汀沉声道：“那也不要轻易和一个陌生的俄国人做交易，花钱是小事，坏了你的事才是大事，慎重。”
“谢谢，我知道，有事联系，再见。”
找贾斯汀是高扬下意识的想法，但是在挂断贾斯汀的电话后，高扬很快意识到可能找大伊万才是更好的选择。
大伊万不能会俄罗斯，他在俄罗斯的敌人和朋友一样多，甚至更多，但是这不意味着大伊万在俄罗斯没有朋友。
很简单的道理，大伊万在俄罗斯没有几个足够强力的朋友生意做不到这么大，反过来说，大伊万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就意味着他在俄国一定有极为强力的朋友。
别忘了高扬也曾得到过大伊万的力量，安德烈给他的那个小本，那个名为力量的名单。
跟俄国人做交易确实挺不靠谱的，因为俄国人签署协议然后紧接着再撕毁的事情不要太多才好，在某一段时间内，背信弃义简直就是俄国人的代名词。
但也有很多俄国人简直就是信守承诺重情重义的典范，这并不矛盾，一个族群人多了，总是什么人都有的。
但高扬知道大伊万绝对是可信任的，这就够了。
高扬吸了口气，然后他立刻打通了大伊万的电话。
“有事吗？”
“我需要帮助。”
“你说。”
“雅列宾，我的老师刚刚走了，我想把他安葬在新圣女公墓。”
“这个很容易解决的，但你既然来找我，那么你想做什么？”
“让他盖苏联国旗，让他光明正大的埋进新圣女公墓，让他有一块墓碑，写上他的名字，标明他的身份，我不求他能得到仪仗队的送行，但至少不能偷偷摸摸的把他埋起来。”
大伊万思索了片刻，然后他沉声道：“首先我要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高，节哀顺变。”
“我还好，谢谢，我没事。”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想我大概是清楚的，但是我必须把他埋进新圣女公墓，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答应他的。”
大伊万叹声道：“我明白了，你有向其他人求助吗？”
“有的，贾斯汀。”
“马上让贾斯汀停止一切活动，这件事只能由俄国人来完成，绝不能让外人来做，如果你让西塞罗家族的力量和俄国接触，试图把一个苏联的标志性人物埋进新圣女公墓，那么这件事只会搞砸。”
高扬思索了片刻，然后他惊声道：“真该死，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挂电话了，我很快再打给你。”
高扬马上挂断了电话，重新打给了贾斯汀，告诉他一切都不必管。
道理其实也简单，让一个意大利的家族来和俄国方面接触，试图把雅列宾埋进新圣女公墓，关键是要满足高扬的条件，恐怕没几个人敢应承下来，而消息一旦传开，那些原本能做到的人也不敢再出手操作此事了。
挂断了电话，高扬连喘了几口气后，才重新打给了大伊万，而大伊万这次接通电话后，毫不讳言的道：“你要做的事情很难，可能看起来简单，但事实上这件事真的很难。”
高扬低声道：“我知道这很难，我知道的，但是我得做到。”
大伊万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尝试一下的，我不保证一定能行，但我会尽力，如果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拜托了，再见。”
挂断了电话，高扬思索了片刻，决定不再找别人帮忙了，正如大伊万说的那样，这件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消息传的太广反而可能会坏事。
这时高扬注意到约瑟夫在门口站着，于是他低声道：“怎么了？”
约瑟夫沉声道：“我打电话通知了大家，雅列宾不止是你的老师，他和我们都很熟而且关系密切，大家都会来送他最后一程，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可以起飞，我联系了殡仪馆，他们会派化妆师并送来冰棺，现在天气有些炎热，另外我找了索契最好的裁缝，但是为雅列宾先生缝制新衣的事情也可以到莫斯科之后再做，我觉得那里的手艺可能更好一点。”
高扬叹声道：“谢谢，但是我觉得或许不用给他缝制衣服了，我觉得可能制服更加合适。”
“制服？”
高扬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制服，克格勃的制服，克格勃属于苏联内卫部队的行列，他们的军官当然有制服。”
二千六百八十五章 我想让你知道
高扬坚持要给雅列宾穿制服，因为他记得雅列宾在自己的梦里穿的就是制服。
只是让高扬极为恼火的是明明是刚刚才做的梦，可为什么他就是记不起来雅列宾穿的制服是什么样的呢，但他还是能肯定那是制服，绝对是。
“你确定雅列宾先生喜欢制服吗？没有那个秘密部队的人喜欢穿制服的吧，或许你该问问黑魔鬼征求一下意见。”
约瑟夫有所疑问，而高扬则是挥手道：“不，就是制服，我没看清那是什么样的制服，但我确认那真的是制服。”
“你没看清什么？”
高扬摆了摆手，道：“我可以询问一下铁锤，他当然知道黑魔鬼的制服是什么样子，但我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军衔。”
约瑟夫轻咳了一声，道：“抱歉，我觉得你把制服换成军服更合适。”
高扬转身看着约瑟夫，皱眉道：“就算是军服，但我们先不讨论这个，如果我的老师要穿着军服下葬，那么他至少得有军衔和勋章，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军衔，我不知道。”
约瑟夫诧异的道：“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军衔？”
高扬有些羞愧的的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避免和他提起这些话题，不过着很简单，我问问就行。”
高扬又把电话打给了铁锤，这一次，铁锤的声音听起来极为低落。
“队长，有事吗？”
高扬愣了一下，因为铁锤的称谓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于是他低声道：“先别叫我队长，至少现在别，铁锤，我想知道老师的军衔是什么，他有军衔的吧？”
“有，他是中将。”
高扬愣了一下，道：“竟然是中将。”
“贝利亚被授予元帅军衔，后来的克格勃主席团主席授衔上将，总局局长授衔中将，而我们队长的军衔也是中将。”
高扬呼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中将，那么军服呢？军服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内务部队的中将制服，但帽子和简章是宝蓝色，另外还有勋章，队长获得的勋章太多了。”
“那么老师会经常穿军服吗？”
“当然不会，极少有机会穿，而且只有在会见苏联最高领导人时会穿制服，一般这时候就是他获颁勋章的时候，当然要穿制服，但这都是秘密进行的，知道克格勃还有他这个中将存在的人不超过十个。”
高扬呼了口气，道：“明白了，我要让老师穿着将军制服下葬，还要带上他应得的勋章，或许我找不到他的勋章了，但是替代品，或者仿制品也算，重要的不是勋章本身，而是勋章代表的功勋不是吗？”
“那你还是准备勋表吧，因为队长得到的勋章太多了，你知道，勃列日涅夫有个爱好就是喜欢颁发勋章……”
“不，我觉得还是勋章好，可以只检最重要的勋章给老师带上。”
说完后，高扬思索了片刻，随即道：“铁锤，你的身体现在允许你去莫斯科吗？”
“我没问题，真的，我没问题，我想去，我真的想去，你能同意我去吗？我不敢对你提出请求，但我真的想去啊……”
高扬思索了片刻，随即低声道：“我会询问医生，如果你真的能动，那么再麻烦我也会让你来的，放心吧，等我电话。”
挂断了电话，高扬想了想，觉得还是该特意通知巴斯科夫一声，看了看手表，时间即将到凌晨四点，但他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等巴斯科夫开口，高扬低声道：“老师走了，你知道了吗。”
“谁走了？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高扬叹了口气，低声道：“雅列宾，他走了，离开我们了。”
巴斯科夫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他失魂落魄的道：“竟然这么快，这么快……”
高扬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巴斯科夫开口，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让巴斯科夫帮忙，但他还是想听听巴斯科夫怎么说。
“我有些难过。”
良久之后，巴斯科夫终于开口了，他低声道：“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我真的一直把队长当父亲看待，我最崇拜的人，我最尊敬的人，我最爱戴的人，他离开了，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高扬低声道：“节哀吧，他走的时候很安详，他是带着笑离开的。”
巴斯科夫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还想以后有机会了，或许他会像以前那样坐下来和我聊聊，聊上很久，但是没机会了，公羊，我没机会了，没人知道我的情感，但你是他的继承人，公羊，我想让你知道。”
说着说着，巴斯科夫竟然哭了起来，他就在电话里一直低声的啜泣，就像高扬开始时那样啜泣一样。
哭了足有几分钟，巴斯科夫才抽噎着道：“如果队长知道我哭，他肯定会亲手宰了我，但我真的很难受，我不该如此软弱的，但我真的很难受，公羊，不要告诉别人，别要告诉任何人，行吗？”
“我保证，我发誓！”
巴斯科夫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人能理解我的感受，没人能理解我，公羊，谢谢你肯倾听我，谢谢，你前几天说的那件事，我会做，不惜一切代价我会做的，队长会责骂我的，因为葬礼这种无谓的事情浪费我之前的所有努力，但我还是会做的。”
高扬低声道：“如果你是指把他老人家埋葬在新圣女公墓的话，那么你不必管了，我能做到的，巴斯科夫，你不要出手了，我不是想让你保留现在的地位好方便以后利用你，我只是觉得不该让雅列宾因为看到你的行为而生气，真的。”
巴斯科夫低声道：“你能做到吗？”
“我能，相信我！”
“好的，其实我也真的不想再违背队长的意志，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忙请告诉我，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我真的很想做些什么。”
“我需要制服和勋章，我觉得老师他……”
“我有队长曾经的制服和大部分勋章，我收藏起来了，很久了，但我一直在小心的收藏着，公羊，来莫斯科我给你。”
高扬诧异的道：“你说什么？你有？”
巴斯科夫沉声道：“是的我有，制服是在他住过的养老院拿回来的，勋章是我在二十多年前就藏起来的，我有，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