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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鼎     诛仙txt下载     诛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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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青云山上微凉的风轻轻吹着,将一山的薄雾都徐徐翻转,如轻纱飘荡在茂密林间。祖师祠堂之外的三叉路口,鬼厉、鬼先生与扫地老者三角而立,在微妙的气氛中对峙着。

    那老者脸上的皱纹动了动,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二位并非这青云山上的人,为何私自到此青云重地,不知有什么事情么?’

    鬼厉默然无声,眼神在那老者身上打量了片刻。鬼先生就站在他身侧六尺之外,以他们二人的道行,放眼天下也未必怕了谁了,只是在他二人之间,却很明显的谁也不信任对方。

    不过此时此刻,鬼先生隐藏在黑纱之后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那位扫地老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老者感觉到了什么,颤巍巍转过身来,看向鬼先生,道:‘这位高人,你一直盯着老朽,莫非有什么话要说么?’

    鬼先生忽然笑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看守青云山祖师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闲事,眼下这位年轻人……’他一指鬼厉,道:‘他久闻青云山幻月洞府的名声,想要进去见识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

    鬼厉站在远处,忽地冷冷哼了一声,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进入幻月洞府吸引青云门的注意,你趁机潜入青云山祖师祠堂,将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全部毁去,给青云门一个好看,怎的到了此处,你还不进去么?’

    鬼先生一窒,向鬼厉望去,只见鬼厉面色肃然,面上表情严肃而认真,要说没这回事都很难让人相信。鬼先生看了他半晌,似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那老者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鬼先生,面色渐渐冷淡下来,眼中锐光也逐渐明亮,淡淡道:‘看来不管怎样,二位都是对青云不怀好意了。只是青云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虐,便先跨过老朽的身体好了。’

    他这般淡然说着,面对着前方这两个神秘而陌生的人物,慢慢站直了身体。

    清晨后山密林之间,悠远传来的清脆鸟鸣声音,突然似停顿而消失了,只有满山的薄雾依旧飘荡着,缠绵在他们周围。

    人生数十载的光阴,似也在这静默中悄悄流淌过去,变作了眼角的细纹。

    鬼先生忽然道:‘你的左手可还好么?’

    鬼厉与那老者同时一怔,鬼厉自是不明白鬼先生怎的突然冒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那个老者却很明显的身体震动,一双眼直盯着鬼先生,再也无法离开。

    清晨里,薄雾中,那老者凝视许久,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的惊愕表情渐渐消去,徐徐道:‘是你?’

    鬼先生笑了笑,道:‘是我。’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老人的脸上打量着,就连声音中忽然也带了几分感慨,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老得这么厉害?看你这个样子,谁还认得你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青云门万剑一!’

    那老人耳中听闻著「万剑一’三字,身体忽地颤抖起来,就像是这三字如三把利刃,一刀一刀都刺在他的心间,就连被岁月深深刻痕的脸上,此刻竟也浮现出久不曾见的激动神色。

    ‘万剑一,嘿嘿,万剑一……’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面上的神情复杂而带着痛苦之意。

    鬼厉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万剑一这个名字,他在多年前还是青云门下弟子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只是绝然没有想到这个传说已经去世多年的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更没有料想到,那个令当今青云门诸长老首座之间纷争不已,苍松道人更因此背叛青云的绝世人物,竟然变做了如此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

    冷风吹过,掠动着三人衣襟,在这一山薄雾如梦如幻的地方,往事仿佛也在这里回荡。

    直到,那个曾经的万剑一,曾经睥睨世间,如今却皱纹满面的老人,慢慢抬起头来。

    ‘噗’,一声轻响,却是从他手间发出。鬼厉和鬼先生同时望去,只见细细灰粉簌簌落下,万剑一手中的那把残破扫把,竟是在他心情激荡之际,被大力压成粉碎,散落一地。

    山风吹来,将一地的粉末一点一点吹走,万剑一凝望着片刻之前还在手间的东西,此刻却消失无踪。随后,他抬头凝望着鬼先生,一字一字道:‘当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残废之人,你对我有恩,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的。’

    鬼先生淡淡道:‘你我当初一见如故,在西北蛮荒还有那普智和尚……’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鬼厉忽地身子一震,眼中精光大盛。

    鬼先生和那万剑一此刻却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鬼厉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我们三人虽然门阀不同,却总归是相交一场。如今普智过世多年,你也早就断了消息,不料今日居然还能相见,也不枉我来这青云山一趟了。’言下感慨之意,却是不胜唏嘘。

    万剑一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此刻也渐渐松弛下来,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没有想过,居然还能再见故人……站住!’

    他话说了一半,声音忽然急促,断喝一声,却是鬼厉在一旁默然转身,不愿再听这两个人牵扯往事,正欲向幻月洞府走去。

    万剑一冷哼一声,也不见身子如何晃动,只一抬手,原本干枯的手掌忽地像是变大变长了千百倍,从背后如巨爪一般抓了下去。

    鬼厉脚步一窒,也不回头,手腕震处,却是在头顶闪动,凌空画出一圆形图案,片刻间光芒大盛,正是太极图,青光耀耀。万剑一巨爪被青光擎住,瞬间被反震回去,但只这片刻工夫,万剑一原本干枯的身子已经挡在了鬼厉的身前,只是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愕表情,道:‘太极玄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幽幽传来,道:‘他可是当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物哦!’

    鬼厉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说话。

    万剑一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十年前那个被青云门逐出山门,投靠魔教的张小凡么?’

    鬼厉面冷如霜,寒声道:‘让开。’

    万剑一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但上下打量了鬼厉片刻之后,却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田师弟竟然能够教出你这样一位弟子,当真是了不起。’

    鬼厉面上神色一动,但随即哼了一声,面上更浮现出几分倨傲神情,如视这当年鼎鼎大名的万剑一无物一般,迳直抬脚走去。万剑一站直身子,负手而立,却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眼看二人越来越近,万剑一忽地眉头一皱,身子拔地而起,几乎是在同时,他原本脚下土地一声闷响,瞬间龟裂开去,闪烁着幽冷青黑玄光的噬魂赫然从他脚下土地激射而出,直追而去。

    万剑一人在半空,身子摇摆,忽地大喝一声,震动左右,竟然是凌空赤手空拳向飞来的噬魂抓了过去。噬魂顶端的噬血珠片刻间红芒大盛,一丝丝一缕缕暗红血丝全部亮了起来,夹杂在黑光之中,更无迟疑,直冲而去。

    黑气翻滚,红芒暗闪,瞬间周围似乎都暗了下来,但万剑一赫然冲下,所有的幽厉气息似乎对他都不起作用。鬼厉面色一变,这等人物道行,可以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眼看万剑一就要将这世间凶物抓在手中,但就在这片刻工夫,忽地在黑气红光之中,噬魂顶端噬血珠表面之上,突然从珠子深处浮现出一个怪异图案,从小变大,从暗变亮,瞬间从黑气玄光中脱颖而出,金光灿烂,正是一佛家真言‘卍’字,一股浑厚纯和之力,其中却又夹杂着一分诡异,生生将万剑一的手掌反震回去。

    万剑一与鬼厉同时后退,半空中的法宝噬魂也飞回了鬼厉手中。

    万剑一人停顿在半空之中,脸色微微苍白,盯着鬼厉,一字一字道:‘大梵般若!’

    鬼厉面无表情,但心中震动,眼前此人道行之高,当真是深不可测,这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空手抵御噬魂妖力的人物。

    他这里心中震撼,却不知前方万剑一也是吃惊不小。万剑一本身当年就是个惊才绝艳的绝世人物,道行远胜于同门中人,除了一个道玄真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之外,更不把其他人物放在眼中。后来虽然累遭不幸,命运坎坷,但今日面对这个小辈,他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依然如故。

    只是与鬼厉此番交手,却是让他吃惊不小,噬血珠妖力诡异凶狠,虽然外表无恙,但已然牵动他一身精血激荡。而之后鬼厉所施展之佛门真法大梵般若,更是与道家魔教真法融为一体,浑然无隙,连他这等修为也无计可施,被逼了回去,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

    冷风飕飕,从场中吹过,薄雾轻轻飘荡,已经开始有散去的模样。

    万剑一看了鬼厉半晌,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老夫残生之年,还能遇到你这等人物,也算是天不负我。’

    鬼厉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万剑一话里意思。只是鬼先生站在后头,却是低声地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感叹曾经的老友多年之后,那股心间的桀骜志气依然未变。但也就是在他叹息时候,他一双眼眸中异光闪烁,紧紧盯在了万剑一的身上。

    鬼厉冷冷道:‘让开。’

    万剑一看着他,那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冷漠倨傲,那神情神色,忽然间竟如此熟悉。他忽地笑了出来,神情间有那么一分酸楚,但随即被一股豪情占据,长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轻男儿。世间人物本就该不放眼中!只是你要过去,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吧!’

    鬼厉一声长啸,更不多话,纵身而上。万剑一瞳孔收缩,忽地后退,身子飞到密林边缘,右手抓住一根一人合抱大小的松树,一声大喝,刹那间周遭震动,隆隆声中,巨大的松树竟被他硬生生连根拔起,如巨臂横在半空。

    万剑一此刻手擎巨树,傲立半空,哪里还有丝毫曾经的猥琐佝偻模样?看他意气风发,面上神色激动,眉目皆张,正是当年不可一世的模样。

    ‘来,’万剑一大喝一声,如惊雷响过,‘你有噬血珠,便看看我这青云巨树如何?’

    他身子晃动,刹那间巨树舞动,‘呜呜’声响,转眼间迅疾无比,漫天皆是树影,铺天盖地冲来,风声劲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息。

    鬼厉脸色大变,在树影中翻腾,那巨树风暴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又似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青天之下,一山薄雾也似为之震颤。

    风过林梢,便化作狂风,在半空中转为漩涡,吞噬着世间万物,鬼厉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周围幢幢皆是树影,劲风刮面如刀,仿佛一不小心处,便要被这锐利之物切割的粉身碎骨。

    万剑一狂笑不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纵横天下的岁月,脸上表情更是兴奋,全神贯注在鬼厉身上。鬼厉在风暴之中,忽地一咬牙,眼看前方树影如山压来,这一次却不躲闪,右手一抬,噬魂闪烁着幽红暗光飞出,在千万树影中‘噗’的一声,准确无误地钉在树身之上,片刻间妖力狂舞,道道红光从噬血珠上腾起,从树干上缠绕过去,所过之处,树干迸裂,碎屑横飞。

    片刻间,巨树树干已被这妖力噬去三分之一,但万剑一脸上神色却不惊反笑,长笑一声,左手横空切下,树干被那无形劲风掠过,登时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切断开去。被红芒笼罩的前头树干,转眼间似发出一声呻吟,化作粉末,散落风中。

    但前头的万剑一将残余树干擎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漫天树影转眼消失,风暴止歇,劲风停顿,世间万物瞬间停顿呼吸,都在凝望着那个飞扬在半空的身影!

    他从天而降,大喝声中,举木轰下。

    劲风尖啸,刺耳而来,三丈方圆地上,‘轰然’一声,瞬间沙石尽数向外飞去,只有鬼厉一人衣襟激荡,面容苍白,死死盯着天空落下的巨树。

    那怪啸之声如雷震耳,转眼即至,鬼厉牙关紧咬,忽地双手舞动,太极图疾转不止,在头顶霍然升上,挡在如惊雷一般的树干之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就连他们周围的土地山峰也似为之震动,鬼厉站立的脚下土地,脚已陷入了土中。

    树干前头被太极玄清道大力逼迫,尽数迸裂,木屑乱飞,转眼又化作粉末,四散无踪。但之后的树干赫然硬生生逼了下去,从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上一分一分刺下。鬼厉脸色又白了一分,噬魂妖芒更盛,佛家真言再度出现,就在太极图案下方,金光闪动,赫然又布下了一层。

    劲风呼啸,场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狂风肆虐,那两个男人在青山密林中忘我相搏,谁也不见其容,唯独那黑影隐隐闪动。

    万剑一脸上神色激昂,看去连深深的皱纹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多年之前的年轻岁月时光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曾经激动不已、笑傲天下的光阴啊!

    他仰天长啸,如龙吟啸日,那劲风扑面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他大笑着冲下,全身的道行都在那树干上迸发出去,一生的全部修行就如火焰一般,轰然而出。

    佛家真言瞬间散去!

    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下,鬼厉嘴角流出血丝,面色苍白中突然又涌现出潮红,忽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噬魂之上。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他双眼赫然变做血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地,漫天呼啸的劲风停止了,神惊鬼愁的杀意消失了,那个半空中如天神一般威武的身影,突然间开始摇晃起来,渐渐无力。

    一道黑影,从万剑一的身后迅疾无比的掠开了去,而鬼厉蓄势已久的真法瞬间失去压制,立刻迸发开来,青光金芒,暗红妖力,三大真法融为一体的大力瞬间逆天而上,结结实实打在了万剑一的胸口,刹那间,碎骨之声如落珠一般劈劈啪啪响个不停。万剑一停顿在半空,并没有飞出去,只是他的身子忽地就这么软了下去,从胸口开始,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失去了支持,开始了不可挽回的萎缩。

    鬼厉怔住了,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万剑一的身子,入手间,那个苍老的身体重新告诉了他,这是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而在翻转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万剑一的背后清楚地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鬼厉抱着万剑一落到地上,他和喘息着的万剑一同时转头看去,那个在将散未散的薄雾间站立的黑影,赫然正是鬼先生。

    鬼厉眼中异芒如妖火,熊熊燃烧,冷然道:‘你做什么?’

    鬼先生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万剑一,那个此刻垂死的老人,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却复杂的多。

    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轻轻飘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着心神激荡,只是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平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么?’

    万剑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口一张开,却是喷出了满口的鲜血。他的脸色在迅速的苍白下去,仿佛生命也在悄悄离他而去。

    然后,他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在鲜血与苦涩中,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鬼厉。

    那目光,此刻不知怎么,却有几分柔和。

    鬼厉深深呼吸,忽然间眼眶竟是一热,这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老人,此刻却令他不敢正眼相看。他默默放下了老人,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手中若有斩龙剑,我绝不是你的对手的。’

    万剑一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双手紧紧握着,身子似也在微微颤抖。然后,鬼厉转过了身,盯着鬼先生。鬼先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甚至连鬼厉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鬼厉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再不言语,掉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那条山路走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鬼先生慢慢走到了万剑一的身旁。无力的老人躺在地上,慢慢抬眼,看着他,从嘴角边仍然不断涌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音,却是有人从山下走来,穿行于薄雾之中,眼看就要走到这里。

    鬼先生脸色一变,黑影晃动,瞬间消失在薄雾之中。

    片刻之后,林惊羽的身影从薄雾中闪现出来,来到场中,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表情占据了他的眼神,那个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人浑身是血,衰弱地躺在地上。

    ‘啊!……’

    林惊羽冲了过去,带着一丝绝望,而全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有一条黑影闪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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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彷彿无穷无尽的兽妖洪流,一波又一波地疯狂冲上,以那几只巨大妖兽为箭头,狠狠撞击着正道中人的那道光幕。眼看着光幕摇摇欲坠,身旁年轻弟子脸上似乎也开始隐隐有些惧意,萧逸才眉头紧皱,知道若不击退这些为首的妖兽,只怕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萧逸才当下大喝一声,招呼周围弟子,当先向附近一只巨大妖兽冲去,只是他身形方动,还未飞出几步,猛然间身后一阵疾风掠过,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如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向那只妖兽扑去。

    萧逸才向那个身影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只见那身影虽然染着鲜红,但身形窈窕,清冷绝艳,正是陆雪琪。但见在无数黑色兽妖和正道弟子光幕之上,陆雪琪似逆风直上,向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上数十倍的妖兽冲去。

    旁边冲出另一个身影,却是曾书书,原本清秀的他现在身上也沾染了一片片的血污,向萧逸才急道:“萧师兄,我们快去帮她。”

    萧逸才连忙点头,冲了上去。在他们正对面的那只巨大兽妖,正是曾在南疆苗人七里峒中出现的巨大白骨妖蛇,在黑云之下,它一身的骨骼呈现出异样的苍白颜色,而身后不断震动的那三对色彩斑斓的翅膀直接连接在白骨之上,更是诡异之极。

    此刻,白骨妖蛇将接近三丈长的巨大身躯盘了起来,震动着身后骨骼之上的三对翅膀,蛇头上的蛇信不停地吞吐着,喷出一股股黑气,怒目向着正道光幕。每次当它巨头扫过,便立时有道行稍低的正道弟子死于非命,不是被这巨口咬死,便是受不了那黑色毒气,剧毒攻心而亡。

    白骨妖蛇连杀多人,望着在自己身前四散逃开的正道弟子,巨口开合,虽然没什么肌肉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显然骄狂已极。便在它得意关头,忽地身前白影一闪,似有一声轻喝,声音清冷,一个绝美女子凌空出现,手中蓝色仙剑闪烁着灿烂毫光,临空劈下。

    白骨妖蛇蛇骨之中发出一阵嘶吼,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将那柄天琊神剑视若无物,巨口张开,露出两根白森森巨大獠牙,向陆雪琪咬了下去。

    眼看着那似乎比人还要大上几分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白光,从天而降,陆雪琪面对这可怖情景,脸上还是冰冷一片,没有丝毫表情,更似不将那白骨妖蛇放在眼中,天琊神剑光芒更盛,冲天而起,在一片黑气中如凤鸣九天,刹那间斩断黑气,劈开乌云,在白骨妖蛇做出反应之前,砍在了白骨妖蛇的头下三尺骨骼地方。

    “嘶……卡!”

    低沉的闷响彷彿似从身影深处突然迸发出来,开始是低低的声音,转眼间却似猛兽吼叫。白骨妖蛇愕然怔了一下,暂时停止了攻击,低头看去,只见胸口白骨处,在被天琊击中的附近骨骼上突然出现了淡淡裂纹,紧接着迅速扩大,片刻间发出劈啪爆裂之声,飞溅粉碎开去。

    天琊神剑乃是九天神兵,纵然是这种绝世妖物,也伤在了天琊剑下。

    白骨妖蛇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深深陷下的脸上眼眶中猛然冒出两团鬼火一般的火焰,显然愤怒之极,当下更不顾及其他人,巨头摇摆,直向陆雪琪扑来。

    便在这转眼之间,萧逸才、曾书书等人已然赶到,齐声喝喊,法宝仙剑同时飞起,与陆雪琪天琊神剑一起挡下了白骨妖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但只听得轰然巨响,光芒乱窜,萧逸才等人身躯大震,从半空中几乎被打了下去,幸好众人皆是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道行不浅,各自稳住身形,但相顾间已然失色,这等恐怖妖物,妖力之强委实让人出乎意料之外,众人联手竟然也吃力无比,更不用说在它背后,还有一个神秘已极的兽神了。

    反观那个白骨妖蛇,虽然将这一众人等全部震开,但众人都非等闲之辈,所持法宝更无一凡品,数道蓝、白、黄异芒反窜而上,重重打在白骨妖蛇头颅之上,其中更有一处生生将一块小骨打裂开去。白骨妖蛇再度大声狂吼,眼中鬼火更盛,几乎没有休息便再度疯狂攻来,显然对这些人憎恨之极。

    萧逸才、陆雪琪、曾书书等人纷纷飞起,白骨妖蛇来势太猛,无论如何不能挡其锋芒,而且此次随着巨口攻来,更有浓浓黑色毒气从它口中吐出,老远着闻之欲吐,众人无法,当下仗着身形灵活,围绕着这妖物巨大的身躯围攻起来。

    场中,此刻兽妖一方共有六只巨大妖兽,但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以萧逸才等为首的精英弟子,少则数人,多则十几人将这些妖兽敌住,虽然碍于妖力高强,非但不能取胜,反而大多吃力之极,但终究将局势稳住。少了这些巨大妖兽的战力,面对普通的兽妖,正道弟子中登时胆气一壮,原本纷乱的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那道光幕又重新开始稳固。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只见战局激烈,血雨腥风中不知有多少生灵瞬间失去了性命。道玄真人注视着山下战局,只见人群之中,那彷彿杀之不尽的黑压压兽妖倒还罢了,惟独那六只巨大妖兽,此刻却似乎越战越勇,以萧逸才等杰出弟子以多敌少,此刻也慢慢现出颓势,竟有抵挡不住的模样。

    道玄真人面色肃然,又看了片刻,然后又再度抬头眺望天空,苍穹之中的那无尽黑云,翻滚涌动,越来越低。

    云易岚在身旁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道玄师兄,眼下这情势,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来,但道玄真人何等人物,自然明瞭于心,而且目前战局也的确吃紧,他转过头对云易岚点了点头,道:“谷主放心。”

    说罢,他回头向着身后看去,只见在他们三人身后,正道中数十位长老首座站在身后,这些人或白发苍苍,或仙风道骨,可以说,这些青云门的长老和其他各脉的前辈们,已经是正道最后的战力了。

    道玄真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诸位,下去吧!”

    没有人出声说话,只是随着道玄真人的这句话,这最后的数十人,或微微点头,或拱手回礼,然后瞬间光芒窜动,正道中最后的几十位长老同时腾空而起,向山下飞去。

    而在玉清殿外,此刻除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外,还站着六人,却是青云门除了通天峰以外的六脉首座,他们不知怎么,竟意外的没有加入战团。

    道玄真人面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道:“诸位,看来局势已然到了危急关头,原先计议的那件事,就拜托诸位了。”

    六脉首座之中,齐昊等新近上任的年轻一辈在他面前向来恭敬,只有田不易、曾叔常和水月大师三人神情平和,听到道玄真人的吩咐之后,其他人似也早就知道会有此事,面上并无惊愕表情,只有田不易脸上隐约有些阴霾掠过。

    当下,六人俱是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然后纷纷飞起,却是向不同方向飞去,看着是飞回自己所在本山山脉了。只有田不易不知为何,却停了一下,转头向道玄真人望了一眼。

    道玄真人有些意外,道:“田师弟,怎么了?”

    田不易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掌门师兄,天机印开启之后,诛仙古剑戾气大盛,反噬之力沛不可当,你自己千万小心,莫要、莫要晚节不保……”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面色肃然,点了点头,道:“田师弟,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心意我明白。放心吧,就算出什么事,为了天下苍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是抽搐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看道玄真人的脸庞,点了点头,手边袖袍一振,赤黄异芒闪现,将他托起,飞上天空,却是向大竹峰方向去了。

    前山隐隐传来的激烈搏斗之声,到了通天峰的后山已经变得渐渐难以耳闻,薄雾散去,鸟鸣幽幽,此处彷彿竟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只不过相同的是,就算是在这个静谧的地方,依然还有着刀光剑影,血腥暗斗。

    碧绿色的斩龙剑闪烁的幽幽光芒,剑身上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彷彿在哀悼着什么。那个苍老的老者失去了生气,静静地躺在地上,头颅歪向一旁。跪在他身旁的林惊羽面色赤红的可怕,一双眼睛中变幻着种种狂怒之色,牙齿深深紧紧咬着,看去虽然沉默,却似乎在这沉默之中,隐隐有几分疯狂之意。

    树林的阴影之中,黑色的鬼先生依然没有离去,如鬼魅一般在背后望着林惊羽的身影,他的目光从万剑一失去生命的躯体上转看到林惊羽,最后又落到那把斩龙剑上。然后,他忽然似想起什么,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看了看。

    那条路,清冷而寂寞,孤独地向前延伸而去,看不到任何的动静。

    黑纱之下,没有人能看到鬼先生的表情。

    林惊羽此刻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万剑一的突然被害,让他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有些疯狂的心境。自从十年前那场青云大乱、恩师苍松道人叛出青云之后,万剑一的突然出现,他的胸中所学与风度胸襟,在在都成为林惊羽所崇敬的人。十年以来,他在万剑一的栽培下刻苦修道,内心中实已将这个神秘之极的老人看作半师半父一般的存在,敬重之极。

    而此时此刻,这个他最敬重的人却已经变做了尸首,就躺在他的身前眼下,而他却连凶手是谁,竟然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为他报仇。伤心、痛苦还有绝望,刺激着林惊羽原本就有些偏激的性子,让他看去似乎越来越接近疯狂。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背后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异响。

    林惊羽身躯大震,霍然转身望去,只见树林丛中一阵晃动,竟然有一道人影突然从那林中闪现出来,随即快若闪电般向外掠去。那速度快的惊人,以林惊羽这等修行眼力,竟然也只能看到模糊影子。

    而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又意味着什么呢?

    林惊羽的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一把抓住斩龙剑,化身做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人如果真的是凶手,以他能够杀害万剑一的道行会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在林惊羽此刻的心间,除了复仇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存在。而且万剑一教导他十年时间,斩龙剑向来勇往直前,更无后退,便如他们的人生一般!

    那黑影身形快极,闪动之间已然离开了祖师祠堂,在三岔路口微微停顿片刻,“嗖”的一声,赫然往幻月洞府的那条小道上去了。林惊羽转眼追了出来,一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望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更不多想,身形如电,瞬间冲入了本该是青云弟子禁地的小道之上,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冲去。

    山风吹来,树枝梢头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音,这里很快就陷入了静默,只有那一个苍凉老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云朵,悄悄流过。

    这一路追来,虽然林惊羽用尽全力,但仍然无法追上那道人影。两旁树木急速向身后退去,但前方那黑影却依旧若隐若现,此刻林惊羽心中原先的怒火稍退,忍不住暗暗心惊。

    那神秘人物道行之高,可想而知,只是尽管如此,林惊羽依然没有丝毫放慢脚步,仍然全力追去,只是就在前头拐角处,那道淡淡黑影突然急速冲前,没入那山势死角,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惊羽惊怒焦急,全力以赴,整个身子几如离弦之箭,蹦得笔直,“嗖”的一声向前破空飞去,一路之上因为来势太急,竟有尖啸之音发出。只是待他追到那山势拐角地方,虽然只是片刻工夫,那道黑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洞口刻着四个大字:幻月洞府!

    林惊羽悚然一惊,顿住脚步。他进入青云门多年,自然不会不知道这里乃是青云禁地,向来禁止青云弟子进入,如今他私入禁地,已然是大罪。但他举目四望,却只见周围古木森森,除了这个山洞外更无丝毫异样,那个人影就这般消失了。

    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停,犹豫之色闪过,只是一双星眸中异光闪闪,愤怒之色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抬起脚步,彷彿有些迟疑,但片刻之后,他向前迈出了这第一步,向着那个山洞,走了过去。

    与刚才追来时相反,此刻的林惊羽走的很慢很慢,彷彿那座平凡的山洞之中有着什么事物令他迟疑犹豫,但纵然如此,他还是很快走到了山洞的洞口,深深吸气之后,林惊羽一咬牙,走了进去。

    山洞很小,一眼几乎就看到了所有的地方,没有任何的人影踪迹。

    林惊羽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表情,但随之目光落到了这个山洞之中唯一显眼的所在:那个镶嵌在石壁之上的太极图案。

    倒映在他眼中的太极图,彷彿也正向他述说着岁月流逝的沧桑,残破的边缘散发了久远的气味。林惊羽紧紧盯着这个太极图,半晌之后,他缓缓伸出手去,放在这个太极图上。

    非石非玉的材质,带着一丝粗糙的感觉磨砺着他的手掌边缘,没有任何的反应。林惊羽目光炯炯,用力试着向旁边一转。

    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石壁本身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忽然间从那个太极图案上传出一股炽烈之气,瞬间攻入林惊羽的手臂。林惊羽还不及反应过来,整条手臂似乎都已经置身在炽热火焰之中炙烤一般,全身的热血一阵沸腾,片刻间面红如血,额头尽是汗珠。

    没想到此处如此普通的一个太极图案竟隐藏有如此惊人的道法禁制,林惊羽大惊之下,下意识要缩回手臂,不料手臂竟然被那股无形之力牢牢吸住,欲撤手而不可得。而与此同时,他周围的山洞石壁上突然开始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惊动一般,眼看就要从沉眠中醒来。

    周围的古怪杂音越来越响,渐渐都向林惊羽身子处聚集过来,而手心前方那处不过过了片刻工夫,却已经热的让人无法忍受。林惊羽惊惶之下,牙关紧咬,体内被那股热气烤的几欲爆裂开来,只得用出全身道行拚命抵抗,将一生性命交修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法拚命向手心传去,希望能抵住那股神秘热气。

    就在林惊羽头昏脑涨,全身被热芒烘烤的紧要关头,忽地,那个太极图案上的神秘热气退了下去,而且去势极快,如潮水一般瞬间从林惊羽身上消失不见,甚至让林惊羽都一时无法回神过来。

    紧接着,周围那阵古怪的杂音似乎得到了安抚,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山洞中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气氛。随着林惊羽的愕然收手,那个太极图案同时转动,轻微但与刚才已有所不同的低沉声音,再次从石壁上发了出来。

    在林惊羽惊讶的目光中,原本连成一片没有丝毫缝隙的石壁,向两侧旋开,露出了一个怪异之极的洞口,而在洞口之上,呈水雾模样的诡异气体正急速旋转着,里面朦胧一片,神秘莫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禅室

    、、、、、、、

    惊雷,闪电,狂风,暴雨,似乎一直都在耳边呼啸不停,脑海中那般的混乱,浑浑噩噩,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在剧烈的痛楚中,感觉着一阵阵风雨从身旁掠过,向着某个未知的地方而去。

    身旁似乎有人在说话,那话语声音颇为陌生,听来有几分焦灼,隐隐听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快看看?’

    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身上游动查看,片刻之后愕然道:‘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旁边那人怒道:‘废话,他在那诛仙剑下,你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清了,因为这时一阵眩晕袭上他的脑袋,差点就昏了过去,在迷糊之间,他只隐约感觉天际依然在轰鸣,惊雷阵阵。

    身旁的人似吃了一惊,连忙查看,那手上冰凉的气息,令他稍微清醒了片刻,听见那人急道:‘糟了,他额头火烫,怕是发了高烧……’

    原来自己还发烧了么?

    这是鬼厉最后一个想法,之后,他再一次昏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一阵轰鸣,把他从无意识的情况下唤醒,第一个反应,他以为那还是天际炸响的惊雷。只是不知怎么,虽然人有些清醒过来,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他拚命想睁眼看看四周,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眼皮竟还是闭合著,睁不开眼。

    随后,一阵剧痛传来,却不是从他重伤的胸口,而是从喉咙间,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嘶哑而轻微地叫了一声:‘水……’

    周围仿佛没有人,只剩他独自一人无助地躺在地上,喉咙中的干渴感觉越来越厉害,就如火烧一般。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身体中竟不知哪来的力气,微微移动了身子,而脑海中的意识,似也更清醒了一些。

    ‘啊!’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与往常不同,却仿佛似曾经听过的,有几分熟悉,说话声调中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了,师兄,快过来,他醒了……’

    周围猛然安静了一下,片刻之后立刻有个脚步声迅速接近过来,走到鬼厉面前。鬼厉挣扎着再次想要睁开眼睛,但不知怎么,这一次,他全身的气力都完全消失了,只模模糊糊望见了两个人影蹲在自己身旁,而在人影的背后,似乎黑乎乎的还有几个黑影。至于这些人的面容,他却是一个也看不清楚。

    ‘水……’他再一次地低声说着。

    这一次,周围的人听懂了。

    ‘快,拿水来,快点。’

    脚步匆匆,来往奔走,须臾之后即有人跑来,随即一只冰凉的手将他的头小心扶起,一个碗沿般的东西靠在了他的唇边。

    清凉的水,接触到他干裂的嘴唇,鬼厉脸上肌肉动了动,费力地张开口,将水一口一口喝了进去。那清水进入喉咙,如甘泉洒入旱地,立刻缓解了那火燎一般的痛楚。

    鬼厉心头一松,立时一阵倦意上来,再度又昏睡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吃了一惊,立刻有人过来给鬼厉按脉,片刻之后方松了口气,道:‘不碍事的,他是伤势太重,又兼发烧,体力消耗殆尽所致,眼下并无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周围人影似乎都松了口气,随后,似乎有人看着鬼厉,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睡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其间鬼厉醒过数次,但无不是片刻清醒之后又立刻昏睡过去,印象中,他只记得身旁始终有人守候。

    恍恍忽忽中,他看到了许多人,年幼时的父母,天真美丽的师姐,刻骨铭心的碧瑶,若即若离的陆雪琪,还有许多许多人,都一一在身前闪烁而过,有一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十年前天音寺的法相、法善师兄弟,正坐在他身边为他颂经念佛。

    他那时苦笑了一下,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个苦笑,脸上能否表现出来,或许,终究也只是一场梦幻罢了。

    就像是,这一场颠倒的人生,如梦如幻!

    何必为我颂经呢?

    颂经,又有什么用呢?

    在鬼厉片刻清醒的时候,他在脑海中这般悄悄想过,然后,他又昏了过去。

    ‘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将他从深深梦魇中唤醒,那沉沉钟声,由远及近,缓缓的,似乎敲入了他的心底。

    第一次的,他竟没有睁开眼睛的冲动,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不去想不去管,自己身处何方,身外是何世界?

    大千世界,此刻却只剩下了阵阵低沉钟声。

    ‘咚……咚……咚……咚……’

    钟声悠扬,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就这般一直敲打下去。他侧耳倾听着,呼吸平缓,全部精神都融入到这平缓的音色里,再也不愿离开。

    多久了,他竟是第一次这般心无挂碍地躺着。

    有谁知道,背负多少重担的日子,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只是,这个小小天地,终究也是不能持久了,一阵脚步从远及近,向他处身之地走来,打乱了他的思路。

    那本是敲打在心间的钟声,陡然间似乎离他远去,一下子远在天边。

    默然,叹息……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

    佛!

    这竟是他第一眼所望见的。

    一个斗大‘佛’字,高悬屋顶,围绕这个佛字,周围一圈金色花纹团团围住,然后顺着外围,一圈圈精雕细刻着五百罗汉神像,又形成一个大圈。诸罗汉尽皆一般大小,但神态身形尽数不同,排列成行,端正无比。然后,在大圈外围乃是蓝底黑边的吊顶,比中间佛字圈高出二尺,其上画风又有不同,乃是正方形方格,每方格一尺见方,金色滚边,内画有麒麟、凤凰、金龙、山羊等佛教吉祥瑞兽,这些图案,却是每个方格中一样的。

    虽然对雕刻建筑并不在行,但只看了一眼,鬼厉便知道此乃是鬼斧神工一般的手笔。房顶上,这一片围绕佛字的内圈之中,垂下两个金色链条,倒悬着一盏长明灯,从下向上看去,大致是三尺大的一个铜盆,里面想来是装满着灯油的。

    鬼厉皱了皱眉,又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此处倒像极了是一间寺庙内的禅房,房间颇为宽敞,四角乃是红漆大柱子,青砖铺地,门户乃桐木所做,两旁各开一个窗口,同样使用红漆漆上,看去十分庄重。一侧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观音大士手托净水玉露瓶图,下方摆着一副香案,上有四盘供果,分别为梨子、苹果、橘子、香橙;供果之前立着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枝细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而另一侧的墙边,便是鬼厉所在。此处摆着一张木床,古朴结实,并未有更多装饰,想来是出家人并不在意这等东西,房间也是一般简朴,除了上述东西,便只有摆在中间的一张圆桌,周遭四张圆凳。桌子一字都是黑色,桌上摆放着茶壶茶杯,乃朴素瓷器。

    也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这间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鬼厉向他看去,不禁怔了一下,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年轻小和尚,手里托着木盘,上面放着一个新的水壶,走进来却也没有向鬼厉这边看来,而是直接走向房间中的桌子,将桌子上的茶壶与手中木盘上的那个调换了一下。

    ‘你……是谁?’鬼厉开口问道,但是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便觉得喉咙疼痛,虽然没有上次自己昏迷时那般剧烈的火烧火燎,但也极不好受,声音也顿时哑了下来。

    虽然如此,也把那个小和尚吓了一跳,立刻转身看来,动作着急之下,还险些把手上的木盘给打翻了。

    ‘啊!你醒了?’那小和尚似是颇为惊讶,但眼中却有喜色,笑道:‘那你等等,我立刻叫师兄他们过来看你。’

    说着,他就欲向门外跑去,鬼厉冲着他的背影,嘶哑着声音问道:‘小师父,请问一下,这里乃是何处?’

    那个小和尚回头一笑,面上神情颇为天真清秀,微笑道:‘这里?这里当然就是天音寺了啊!’

    天音寺!

    鬼厉一下子呆住了,如被惊雷打中。那小和尚一路小跑跑开了,想来是去叫人的,只剩下鬼厉一个木然躺回床上,心中混乱无比。

    天音寺……

    他心头惊疑不定,但不知怎么,却另有一番苦涩之意,从深心之中泛起。

    天音寺……天音寺……普智……

    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有人似低声向那个小和尚问些什么,那个小和尚显然年纪不大,天真活泼,笑声不断地回答着。

    不知怎么,听着那些问答,鬼厉竟一时出了神,不去想现在自身处境,也不想往日仇怨,此时此刻,他突然竟无端端羡慕起了这个平凡的小和尚了。似他这般天真活泼的样子,或许还不知人世也有苦楚仇恨吧?

    年少无知,却反而是我们这许多年来,最感幸福的日子么?

    脚步声戛然而止,就在门外,有人对小和尚道:‘你就不用进去了,不如你现在就去后院通报给方丈大师,就是张小凡施主已经醒来了。’

    小和尚笑道:‘也好。不过法相师兄,你可是说好了要教我修习大梵般若了,这可不能反悔。’

    门外那人笑道:‘小家伙,恁地贪心,快去罢,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小和尚显然是十分高兴,呵呵一笑,蹦蹦跳跳去了。木门开处,吱呀声中,仿佛有人在门外停顿了一下,深深呼吸,然后,走了进来。

    果然便是法相,跟在他身后的,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和尚法善。

    一身月白僧衣,白净脸庞,手中持着念珠,法相看去的模样,仿佛这十年间丝毫都没有变化。只见他缓缓向鬼厉躺着的木床走来,待走到床铺跟前,眼光与鬼厉视线相望,两个人,竟都没有了话语。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片刻之后,法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合十向鬼厉行礼道:‘张施主,你醒来了?’

    鬼厉眼角抽搐了一下,忽地冷冷道:‘我不姓张,那个名字我早忘了。’

    法相面容不变,只望着鬼厉,过了一会轻声道:‘用什么名号自然是随你自己的意思,只是,你若连姓也不要了,可想过对得起当年生你养你的父母么?’

    鬼厉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法相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与法善二人,看着这个被天下正道唾弃的魔道妖人的时候,眼神中竟完全都是和善之意。法善从背后圆桌旁边搬过两张椅子,放在床边,低声道:‘师兄请坐吧!’

    法相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鬼厉,道:‘你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鬼厉不用他问,其实早就暗中查看过自己身体,原先胸口被重创至骨折的肋骨已经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绷带绑住,显然是帮助固定着,至于肩上身上那许多皮外伤,也一一都被包扎完好,伤口中虽然不时传来痛楚,但隐隐有清凉之意传来,显然伤口上敷了极好的伤药,才有这等疗效。

    法相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微笑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把断骨接好,其他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你内腑受了重创,非得细细调理方能完好,也亏得你身体强壮,否则纵是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样重伤之下,只怕也是不免。’

    他顿了一下,又道:‘刚才我那个小师弟也和你说了吧!此处便是天音寺,你在这里除了我们寺中少数几个人,天下无人知晓,所以很是安全。你只管在这里好生养伤就是……’

    鬼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直视他的双眼,道:‘是你们救了我?’

    法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回头与法善对望了一眼,法善低头,轻轻念了声佛号。

    法相转回脸,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是。’

    鬼厉哼了一声,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你们这般举动万一被青云门知道,那会是什么局面?’

    法相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鬼厉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着师长来救我这个魔教妖人?’

    法相向他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目光中却有些异样。

    鬼厉皱眉道:‘你看什么?’

    法相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背着师长来救你的?’

    鬼厉一怔,道:‘什么?’

    法相悠然道:‘青云门当年七脉诸首座皆非寻常人,个个有不凡之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亦是其中之一,当日与他一战,要缠住他且短时间内不可暴露我门道法,这等功力,我自问还做不到的。’

    鬼厉盯着法相,注视良久,法相坦然而对,微笑不改。许久,鬼厉忽然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法相。

    法相点了点头,道:‘你重伤未愈,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鬼厉闭着眼睛,忽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法相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鬼厉深深吸气,道:‘为什么?’

    法相低声颂了一句佛号,道:‘你也不必着急,等过几日你伤势大好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鬼厉睁开眼睛,皱眉道:‘谁?’

    法相嘴角动了动,似又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道:‘告诉你也无妨,便是我的恩师,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

    鬼厉一时怔住了,片刻之后,他看法相那张脸庞,料知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长出了一口气,埋头躺下。

    远处钟声悠扬,又一次幽幽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

第二百章 迷局

    、、、、、、、

    青云山祖师祠堂,还是一样笼罩在苍松翠柏之间,庞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是这一片静默,很快就被纷乱的脚步打破了,青云门下一大群人,纷纷快步赶到了这个祭祀历代青云祖师前辈的圣地。

    外观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宁静,但是走到祖师祠堂大殿之前,无论是疑惑的通天峰众弟子还是心急如焚的苏茹,都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苍松翠柏围绕下的祠堂,庄严肃穆的祖师圣地,此刻到处散落着碎木残屑,混乱不堪。偌大的祠堂大门处,原先的红漆大门竟然被整个打烂,连门的样子也很难看的出来了,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更加巨大而刺眼的狰狞窟窿。

    祖师祠堂的外壁之上,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震得掉落下来,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现在墙壁上,庄严的祠堂竟已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只有那祠堂深处的昏暗,似乎依然无视于从掉落的窗户和无数孔洞里透进的微光,轻轻弥漫在祠堂里。

    “不易!”

    苏茹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去管为什么祖师祠堂遭此巨变,一闪身冲了进去,希望能够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水月大师与阳长老、范长老等人也随后追了进去。

    祖师祠堂里,似乎也和外面一样,遭到了巨大的冲击,曾经气象森严的一切都被毁坏,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硕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甚至当众人走到那最神圣的地方时候,被劈成两半的巨大供桌之后,那被供奉着的无数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竟然都散落了满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灵牌被某种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两半甚至更多。

    只是,除了这满地狼藉一片,众人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苏茹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水月大师眉头紧皱,踏上一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转头对跟在众人身后的萧逸才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还有,道玄师兄呢?”

    萧逸才苦着脸,直到现在惊讶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回禀师叔,弟子刚才一来到这里,见到的就是这情景了。至于恩师,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都是在祖师祠堂这里静修的,弟子实在想不到,除了这里他老人家还会去了哪里?”

    水月大师眼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欲言又止,便在此刻,忽地旁边从传来一声轻响,在场众人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几乎立刻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有人。”阳长老迅速判断出了这个声音竟是来自那个被打断的巨大供桌背后。而全身无力的苏茹猛然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站直了身体,叫道:

    “不易,是你吗?”

    早有弟子跑了过去,合力将供桌翻开,那供桌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师传下来的,巨大厚实,沉重无比,那几个弟子虽然也有些道行,但居然也要几个合力方才吃力地将桌子翻开。

    翻开之后,果然在瓦砾碎屑之下,现出一个身影,同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众人大喜,围了上去,但片刻之后却又是一怔,只见此人却并非田不易,也不是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而是那个一直在祖师祠堂中守灵的龙首峰弟子林惊羽。

    只见他半边身子衣衫都被血染红了,显然也受了伤,且伤势不轻,看他脸色也是苍白无比,似乎仍在昏迷当中,对此刻跪在他身边呼唤他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茹面上喜悦之色慢慢消失,随即被更大的担心与焦虑所代替,水月大师站在她的身边,柔声安慰着。阳长老脸色铁青,环顾四下,青云门祖师祠堂乃是青云门中首屈一指的重地之一,几可与幻月洞府相提并论。此番竟沦为这等景象,实在是千年来从未有之事,而更重要的,还是青云门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随之而失踪了。

    “萧师侄,”阳长老转头望向萧逸才,道:“你确定掌门师兄是在这里吗?”

    萧逸才望着那昏迷不醒的林惊羽,脸上神情慢慢镇定了下来,沉吟了片刻,道:“是,这一段日子以来,恩师的确是只在这祖师祠堂里,平日弟子有什么事情请教回禀于他老人家,也都是在这里的。”

    阳长老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萧逸才咳嗽了两声,慢慢走近阳长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阳师叔,此事不宜拖下去,这么多师弟聚集此处看到圣地祠堂受损,有害无益。而且听苏茹苏师叔所言,恩师与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叔似乎还有隐情,只怕也与这里发生的事有些干系,不如先让他们退出去,我们再一一决断,如何?”

    阳长老醒悟,连连点头,随即道:“这些事我也不大做的来,掌门师兄一向相信你,平日里也是你打理一切,如今你就临机决断吧。”说罢,摇头叹息,走到了一边,与站在一旁的白胡子范长老低声商量起来。

    萧逸才对着阳长老点了点头,算是领命,随后转过身子,朗声道:“诸位师叔,诸位师弟,近日祖师祠堂这里突遭大难,只怕是有外敌入侵,方才至此,所谓亡羊补牢,我等不可坐以待毙,”说到这里,他眉宇一扬,向旁边众通天峰弟子中一人道:“秦师弟,你带着十人,立刻去祖师祠堂外围收着,任何人也不许进来,万一这其中竟然还有敌人隐藏,发现之后也要速速通报前山于我。”

    通天峰弟子中走出一个高个子,拱手肃容道:“是。”说罢,回头向左右招呼了一声,连指数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祖师祠堂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萧逸才居中站着,旁边虽然还有几位长老辈分高过于他,但此时此刻,看去似乎他才是青云门的主心骨一般。

    萧逸才又道:“常师弟。”

    “在。”随声走出一人,面容坚毅,却是当年曾带着张小凡等人上山会武,与大竹峰大弟子宋大仁曾有一战的常箭。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常师弟,眼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找到恩师,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便什么也不怕了。虽然这里似有大事发生,但恩师他道法通神、天下无敌,寻常妖孽绝不能侵害于他了。你带上八十人……不,人越多越好,你带上一百五十人,从通天峰上从上往下找,前山后山都要找过去,万万不可错过了丝毫线索。”

    常箭面上深有忧色,显然也知道萧逸才虽然前面说得好听,但最要紧的却都是后面一句,当下更不迟疑,沉声答过,便迅速招呼众人,走了出去。看那人数显然还不够萧逸才所说之数,多半还是要到前山去调兵遣将的。

    这一大群人一走,祖师祠堂登时显然空阔起来,大致上只有几位长老辈的人物和萧逸才,还有跟在水月大师身后的文敏,最后就是仍然昏迷的林惊羽了。

    萧逸才叹息一声,转身向诸长老行了一礼,低声道:“诸位师叔,今日青云门又有大变,弟子临机擅断,有不当之处,请各位师叔责罚。”

    苏茹和水月大师都没有说话,阳长老点了点头,道:“萧师侄,你不必自谦了,刚才你做的很好,现在我们几个老头子还需要做什么吗,你只管吩咐,不用客气。”

    萧逸才沉吟了一下,道:“如今事态不明,我们还需小心谨慎,几位师叔还请就回各自山头,若有万一也好对各自门脉有个照应。只可惜这位龙首峰的林师弟尚昏迷不醒,否则我们问问他,只怕便能知道一切了,毕竟当时只有他一人在场的。”

    众人一起皱眉,俱是心事重重,苏茹此刻在水月大师安慰之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毕竟田不易人影不在,虽然担心,但终究还是有希望的,也便不那么紧张了。听着萧逸才一路调遣,她心乱如麻,只盼望着田不易不要出事。

    便在此时,她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林惊羽,忽地眉头一皱,低声轻呼了一声:

    “咦!”

    水月大师站在她的身边,微愕道:“怎么了?”

    苏茹一指林惊羽,道:“他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一惊,萧逸才快步走到林惊羽身边,将他身子轻轻翻转过来,果然只见他压在身下的右手里,赫然紧紧抓着一块长方形的黑色木板。萧逸才伸手去拿,不料一拔之下,木板竟然动也不动,林惊羽虽然昏迷,但不知怎么,竟然将这块木板抓的严严实实,丝毫也不曾放松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疑惑不解,范长老走到一旁,转了一圈,忽然道:“这木板好像是供奉的祖师灵牌啊。”

    水月大师定睛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便是灵牌。”

    萧逸才费了老半天劲,这才慢慢掰开林惊羽抓得紧紧的手指,将这块对他来说似乎重要之极的灵牌拿了出来,众人都围了上来,身为这场变故的目击之人,林惊羽如此在意这块灵牌,显然大有干系,不料一看之下,众人尽皆愕然,随即面面相觑。

    这一块灵牌虽然与其他灵牌一样大小,也同样是漆成黑色,但尚算完整的灵牌牌面之上,赫然竟是空无一字。

    这竟是一块无字的灵牌!

    那它摆在这庄严肃穆的祖师祠堂里,所供奉的灵位又是谁的?

    又是谁将它放在了和历代祖师一起享受香火的,既然放了上去,却又为何不写上名字?

    林惊羽死死抓着这块木牌,重伤昏迷也不肯放手,又意味着什么呢?

    种种疑惑,千头万绪,似乎都萦绕在了诸人心头。

    南疆,十万大山,镇魔古洞。

    传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首先,传说本身似乎就并非是可靠的意思,只是因为某些事物似乎有流传下去的理由,人们便口口相传,又或者有文人以笔记之,流传下来。其次,传说流传的时间越长越久远,往往这个传说的本身,便会渐渐发生了变化,当年的人和事,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在无数人的添油加醋和时光岁月的磨砺下,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的真相呢?

    又有谁还在乎?

    于是传说终于便成了传说,就像那倾城般美丽温柔的女子,慢慢在光阴中换了容颜。

    千万年后,你可还能相认么?

    黑暗中,阴风似乎静止了,猖狂放肆,似乎只是属于这个古洞外面的世界,而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安静的。

    这里是镇魔古洞的最深处,当初黑木取来南疆五族圣器,复活兽神身躯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只是今时今日,这里曾经沸腾澎湃的妖气却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安静,还有那偶尔低低的喘息。

    那是喘息,从最深的黑暗处传来,一点妖异的暗红之光,随之在这黑暗而显得有些虚无的空间里发亮。

    低低的咆哮声,忽然在黑暗深处,就在那喘息发出的地方响了起来,如猛兽凶狠中带着浓浓的不安,甚至还有些许可以听出的畏惧,龇牙咧嘴,愤怒地对着那点红光。

    低低的喘息声停顿下来了,似乎有什么安抚了那只黑暗中的异兽,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山洞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那点诡异的暗红火光,还在一闪一闪,不停地闪烁着。

    忽地,一个女性的声音,悦耳却似乎不带着什么感情,淡淡地在这洞穴之中回响起来:“你那只饕餮,似乎一直都对我没什么好感啊。”

    这片黑暗所在的空间,似乎真的很大,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仿佛传得很远,飘来荡去,空空荡荡,只是听那声音出处,正是在那点暗红火光背后。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阵平静的笑声,“你不用在意,它从来都不相信人类。”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怎么,原来它已经将我当作人类了么?”

    “吼”,一声低啸,在半空中瞬间掠过,那点暗红火光的前方,猛然亮起了一团火焰,原来是一个形式古拙的火盆,三脚支架,铁锈斑斑,也不知道是多么久远年月之前的东西了,只是那火燃烧在这火盆里,火光依然那么鲜艳,一如火焰之后的衣裳。

    鲜艳的,丝绸衣裳。

    兽神!

    他在火焰与黑暗的阴影之间坐在地面,斜靠在一处平台的石壁上,火焰闪动,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看去依旧带着一丝说不出怪异的妖艳感觉,只是与原先刚刚复生时不一样的是,他的脸色极其惨白,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火光之下,与他紧紧靠在一起、偎依在兽神身旁的,便是那只形容古怪狰狞的恶兽饕餮。此刻饕餮巨目圆睁,微微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口中似不断喘气,恶狠狠地透过面前那个火盆的火光,盯着远处那一点已经变得不再起眼的暗红之光所在。

    兽神面色虽然不好看,但神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你千年修道,不就是想当人么,我这么说你,你应当高兴才是。”

    那女子声音沉默了下去,暂时没有说话,倒是那点暗红色火光,忽然亮了一亮。

    饕餮似乎立刻警觉起来,口中发出低吼,盯着那点暗红之光。

    那点火光慢慢动了起来,所去的方向正是向兽神所在的地方,饕餮面目更加狰狞,慢慢站了起来,忽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饕餮的脑袋,饕餮这才慢慢安静了下去。

    兽神收回手掌,回头看去,那点火光已经慢悠悠飞到了他的面前,像是一只眼睛一般,在他身前不远处定住了,盯着他。

    兽神看着那暗红火光半晌,忽然笑道:“你我交情不下千年了,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也算老友了罢。再说我此刻重伤在身,你怎的对我还如此戒备?”

    那暗红火光闪烁了几下,忽地发出一声锐啸,快速无比地向后退了回去,掠过那个火盆上空的时候,甚至将火盆中的火焰顿时压了下去,周围顿时为之一暗,过了片刻才又恢复了正常,而这个时候,那点暗红之火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那个女子冷淡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道:“我不相信你,就像你的饕餮不相信我。”

    兽神看着前方那片黑暗,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好,好,好,说得好。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你我既然如此没有互信,你此番却又为何要助我?”

    那女子声音淡淡道:“因为我要的东西,如今只有你可以给我了。”

    兽神微笑道:“只是因为这个,这些刻在石壁和地上的难看图像?”

    他挥了挥手,虽然笑容还在,只是脸上的疲倦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高涨,发出噼啪的声音,竟是凭空比原来的大上了数倍之多,一时间光芒大盛,而周围温度,也是迅速变得难以忍受的炽热。不过无论是兽神还是饕餮,还有那个依然隐身于黑暗阴影中的神秘人物,对这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火焰燃烧着,在黑暗中缓缓伸展,如渐渐有了生命,就连那火光中的形状,也开始慢慢伸缩变化,从团状渐渐变长,慢慢凝成了一只隐约的龙的形状。

    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渐渐成形的火龙的模样,那个女子声音缓缓道:“我记得就是这些难看的图像,才把你困了无数岁月的罢?”

    兽神微微一笑,火光中,却已分不出他是苦笑、讥笑,又或是冷笑了……

    因为就在他笑的那个瞬间,火盆上空的那只火龙已然成形,在火焰里张牙舞爪,猛然抬头对着黑暗,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炽烈的热浪几乎是在同时如洪涛一般涌起,瞬间向四周扑去,滚滚而来,将一切拦在它面前的东西摧毁。火海过后,炽炎之中,那个火盆周围地下,逐一亮起了四副图案,线条粗旷,血红颜色,画中乃是四尊各不相同的凶厉狰狞的神像。片刻之后,在火盆上方和左右石壁,也依次亮起了四副图案石刻,同样也是大致相同的内容。

    这八副石刻图案,赫然与当日鬼厉在焚香谷玄火坛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八凶玄火法阵!

第二百零六章 重逢

    、、、、、、、

    青云山,大竹峰。

    静守堂外,大竹峰弟子从宋大仁开始到杜必书,一字排开站在了门外,脸上都有着急担忧神色,不时向着守静堂中观望着。

    过了一会,守静堂里响起了脚步声音,走出了一个女子,却是小竹峰的文敏。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一下子围了上去,宋大人与文敏相熟,看了看文敏身后空无一人,低声问道:“我师娘她怎样了?”

    文敏点了点头,轻声到:“苏师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刚才回山时的那阵突然昏晕,听我师父说乃是担忧太甚的缘故,已经醒来了现在我师父在里面陪着她。”

    宋大仁等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但面上神情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起来,杜必书苦着脸道:“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啊,师父没了消息,这下子连师娘也差点出事了……”

    “闭嘴!”宋大仁皱着眉头喝了一句,杜必书苦笑一下,摇头不语。宋大仁转向文敏,道:“我师娘她有没有让你向我们嘱咐什么?”

    文敏摇了摇头,道:“没有,苏师叔只是和我师父低声说着话,说了几句师父就让我出来了,似乎有什么事也不想让我知道的。”

    宋大仁愁眉苦脸,道:“这个……这个……”

    文敏见他着急,心中微有不忍,劝道:“宋师兄,你也别抬着急了,反正多大的事,不是还有苏师叔和我师父他们在吗!现在发生变故,苏师叔看着心力交瘁,这里的担子你可要多多担待才是。”

    宋大仁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得是。”沉吟了片刻,转过对其他师弟道:“好了,好了,既然知道了师娘平安,我说大家也不用一直站在这里了,不然若是被师娘知道,反倒给她添乱。大家先回自己房间去,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我就先在这里守着好了。”

    吴大义、何大智与杜必书等人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老二吴大义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听大师兄的话好了。”说完,他又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迟一些我过来替你吧。”

    宋大仁刚想摇头推辞,何大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师兄,你嘱咐我们好好休息,自己可不要胡乱不当回事,师娘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点点头。当下众人都渐渐散了去,只有宋大仁和文敏站在守静堂外,一时无语。

    两人之间对望了一眼,文敏忽然脸上一红,慢慢低下了头去,宋大仁咳嗽一声,却也感觉自己有些心跳加快,连忙定了顶心神,干笑两声,道:“文……师妹,你不是前不久刚刚和你们小竹峰的陆雪琪去了南疆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文敏摇头道:“我是去了南疆了,本也没打算这么早就赶回来,但临时那里出了写怪事,我与陆师妹商议之后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便有我先赶回来禀告师父和诸位长老,陆师妹仍留在南疆见机行事。”

    宋大仁一怔,道:“什么事,竟然如此重要?”

    文敏迟疑了一下,向四周看了一眼,随即靠近宋大仁,凑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不等她说完,宋大仁听了脸色已然有些变了,待文敏一一道来,然后离开了他的身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下你知道我为何要赶回来了吧。”

    宋大仁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怔怔说了一句,道:“这……真是多事之秋啊。”

    文敏默然许久,低声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加上我回来之后,本门里居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唉。”

    她一声叹息,没有再说下去了,宋大仁陪她站在一起,忽然觉得身旁这个女子身形消瘦,看上去竟多了几分柔弱之感,忍不住慢慢站得近了些。

    文敏正低头沉思道,似乎没有感觉,但嘴角却轻轻动了一下,不过也没有说话,知识那么安静地站着了。

    两个身影,就这般安静地站立在大竹峰守静堂外。

    远处,大竹峰竹涛阵阵,和煦的阳光正照耀下来,蔚蓝青天里,却正是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的美丽景象,温和地注释着这人世间。

    守静堂后院,僻静卧室之中,两个女人相对坐着。水月大师沉默了许久,道:“师妹,你要不还是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苏茹慢慢摇了摇头,虽然看去她是一脸的倦意,但仍然口气坚决而低沉地道:“我不去,就算去躺了也是睡不着的。”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师妹,你不要太过担忧了,就像我刚才对你说的,不管怎么说,田不易是和掌门师兄同时不见的,你没有见到他们真的遭遇……什么意外,便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再说了虽然说道玄师兄近日有些不妥,但他修行神通之高,远在我等之上,定力也是如此,田不易乃是他多年的师弟,他断然不会乱来的。”

    苏茹默然,眼眶却又微微发红了。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显然也有些心烦意乱。目前青云门这个乱局,连普通弟子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们这些多少知道一些内幕的长老人物了。

    苏茹强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道:“师姐,你怎么今日会突然也到了通天峰上去了?”

    水月大师没好气地道:“还不都是为了焚香谷云易岚那里的破事,本来是要去找掌门师兄商议的,没想到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到最后连堂堂一们之主居然都失踪不见了。”

    苏茹皱了皱眉,道:“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他又有什么事关系到我们青云了?”

    水月大师冷笑一声,道:“我门下弟子陆雪琪和文敏到南疆追查兽妖下落,你是知道的吗?”

    苏茹点头道:“知道啊,我刚才正奇怪呢,怎么看着文敏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跟在你身旁,那个陆雪琪夜回来了吗?”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道:“雪琪尚未回来,这次是她们两个商议之后,由文敏先回山向我禀告的。”

    苏茹道:“出了什么事?”

    水月大师道:“他们在南疆去拜会那个云易岚的时候,云易岚突然向他们询问,我们青云门的诛仙古剑是否已经损毁了!”

    苏茹脸色大变,愕然道:“什么?”

    水月大师冷笑道:“你也吃惊了吗,我当时听闻,当真也是为之震动,云易岚在千里之外,怎会知晓这绝大的秘密,当日道玄师兄将我们几个有弟子在场的门脉叮嘱得如同防贼似的,就是生怕此事泄露,你可还记得?”

    苏茹默然许久,眼中担忧之色又重了一层,叹道:“这真是坏事传千里了。”

    水月大师来回踱步,道:(清逸文学网  .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云易岚为何要对那几个小辈说这种话?”

    苏茹缓缓点头,道:“我也正在想此事,若说是看在同为正道分上,他便不该当众提及,反而要替我们隐瞒才是;若并非如此,他乃是心怀叵测,却也应该深藏不露,看准时机才是他这等人物该做 的事。”

    “不错!”水月大师哼了一声,道:“问题便在这里了,云易岚这老儿看着像是做了一个傻瓜才会做的糊涂事,但他到底想做什么,确实在让人想不通。”

    苏茹沉思许久,却忽然伸手揉了揉额角,面露痛苦之色。水月大师吃了一惊,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了她,自责道:“你看我,本来你就够心烦的了,我还跟你说这些,好了,好了,不说了……”

    苏茹淡淡苦笑,道:“唉,……若是从前时候,有掌门师兄主持大局,我们本来也根本不怕这些事情的,可是如今青云门自己先乱做一团,外面时局又纷乱无比,不知道有多少外敌虎视耽耽,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水月大师皱眉,随即柔声道:“师妹,别说了,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掌门师兄虽然这些日子脾气古怪了点,与往日不同,但他道行修行通神,心志坚定,我们本不用害怕什么的。”

    苏茹摇了摇头,随口道:“师姐,你不懂,掌门师兄他道行虽然高强,但诛仙古剑凶戾之期反挫却是遇强越强,他导航虽高,只怕入魔还更是深了……”

    水月大师一怔,道:“你说什么?”

    苏茹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正欲掩饰过去,水月大使眉头深锁,走到她的面前,肃容道:“师妹,到底那诛仙古剑还有什么秘密,快说于我听。”

    苏茹默然良久,叹了口气,道:“罢了,反正到了现在,迟早也是瞒不住的了,师姐,我这便告诉你吧。其实,这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南疆十万大山,镇魔古洞深处。

    久别重逢,在最初的话说完之后,小白和鬼厉都有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只有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似乎十分高兴看到小白,咧嘴笑个不停。

    鬼厉忽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来路看了看,却只是一片黑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小白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你把她怎么样了?”

    小白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能把她怎么样?你操心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鬼厉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当下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日你走了之后,我一直都没你的消息,这次我来了南疆,也暗中打探过,可是也都找不到你。”

    小白笑了笑,身影似乎在青色幽光中轻轻晃荡,摇动之间,满是动人风韵,道:“我走的时候不是对你说了吗,我要找那个八凶玄火阵法给你的。”

    鬼厉道:“我记得,所以我也有去过焚香谷的玄火坛,可是什么都没发现,对了,你还没说你到这镇魔古洞做什么来了?”

    小白耸了松肩膀,道:“我来这里,自然边式为了哪个法阵了,还有顺便看一个老朋友。”

    鬼厉看着她,沉吟了一下,道:“难道你是说这里……”

    小白点头道:“不错,焚香谷玄火坛那里的法阵损毁之后,世间便只有这个镇魔古洞里留着完好的八凶玄火法阵了,另外,我的那个老朋友也正好在这里呢。”

    鬼厉脸色变了变,慢慢地道:“你说的那个老朋友,莫非是……”

    小白微微一笑,道:“便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兽妖之王,兽神了。”

    鬼厉多少有些想到了,但听得小白亲口说出,仍是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之后,鬼厉缓缓道:“你怎会与他有交情了?”

    小白看着他,脸上依旧带这一丝柔媚笑容,但目光却清澈如水,却又似带着几分讥嘲,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就是一个老妖精了,年纪大了,自然知道的事情多,认识的怪物也多了啊。”

    鬼厉默然,小白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刚才你说是鬼王命那个女子带你来到这里的,他又想搞什么鬼?”

    鬼厉摇了摇头,道:“鬼王宗主另我前来这里,倒并非要追杀那个兽神的。”

    小白一怔,道:“不是杀他,那要你千里万里地来这里做什么?”

    鬼厉道:“他要我收服兽神身边的一只异兽饕餮,带回去给他。”

    “饕餮?”

    小白又是怔了一下,皱眉思量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怪了,他什么时候居然对饕餮感兴趣了?”

    鬼厉淡淡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这么传令的,我照办就是了。”

第二百零七章 断剑

    、、、、、、、

    中土,河阳城外废弃义庄。

    这个神秘人物一举击破周一仙施展的法术,以深不可测的道行震慑全场,甚至连周一仙看家的逃命之术也被他看穿,而在言谈举止之间,此人竟丝毫没有否认和青云们那神秘的联系,加上他高到不可思议的太极玄清道修行,这个神秘人物的来历,简直是无法想象。

    然而,随着这个人黑暗的身影逐渐靠近,身上那股诡异凶戾之气笼罩而来,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念头去考虑这些事了。破除周一仙的法术之后,那人隐藏在阴影之后的身子似乎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缓缓喘息起来,呼吸声慢慢变的沉重。

    周一仙眉头紧紧皱着,盯着那个人,眼中意外的没有多少惊惧,反而疑惑之色更多些。以这个神秘人刚才表现出来的道行之高,自然是决不可能才动手几下便气喘吁吁,显然,此人体内似有隐疾,又活是什么怪异症状,竟连他这等高深道行的人物也难以控制。

    只是虽然如此,但外表看去,那神秘人飞弹没有任何衰弱下去的迹象,相反,随着凶戾之气不断的高涨,太极玄青道那股纯正温和的气息消沉下去,笼罩而来的杀气和威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候,任谁棉队着那一双黑气之后渐渐亮起闪着凶狠红眼神的眼睛,都会明白接下来这个神秘人物要做什么了!

    周一仙一咬牙,似下了决心,猛然一拉,要将野狗道人和小环拉在自己身后,伸手处,野狗刀刃被拉了过来,但小环那里,却是拉了个空。

    周一仙吃了一惊,还未等他回头看去,却只见人影闪过,小环竟是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面对着那个神秘人。周一先愕然,却只听小环疾道:“爷爷,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周一陷怒道:“你懂得什么,此人道行非同小可,快…”

    他回来二字尚未出口,只见小环已然动手,棉队那个神秘人,这看去秀丽清蠢的少女双手猛然扬起,一本黑色无字封皮的书从她手间隐隐闪过,片刻之后,当初鬼先生赠送给她的那七枚“血玉骨片”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一股黑暗气息,无形却似有质,徒然间凭空散发出来,降临在这个废墟庭院之中,周一仙愕然止步,就连眼前逼近的那个神秘人,也轻轻的“夷”了一声,停了下来。

    与那神秘人身上凶戾气息截然不同,但同样蕴涵着诡异黑暗气息的森森鬼气,从四面八放涌了过来,此处原本是一处义庄,阴气本来就极重,次番小环施展了诡异的鬼道异术,登时鬼啸连连,阴风惨惨,直如万鬼呼啸,让人心头直参的慌。

    七枚血玉骨片,缓缓从小环手心飘了起来,如无形只手草空,在小环身前半空排列出一个三角形状,每一片之上那些似血污一般的地方,都缓缓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如七只慢慢睁开的眼睛,盯着那个神秘人。

    满院子的阴风之中,那个神秘人的一山也呼呼直响,但他似乎根本不受着阴灵鬼魅之惑,那双隐藏在黑气阴影之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突然寒声说了一句:“鬼道之术!”

    小环眉头微微皱着,原本秀美的脸庞此刻显得微微发白,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施展这等异术不熟练呢,还是女孩儿家天生就对鬼魅阴灵这些事物有些反感惧怕,但不管怎样,这第一次被她施展儿出的鬼道法术,经由鬼道异宝“血玉骨片”的催化,已冉成形,在小环身体附近逐渐凝聚了一层深邃黑气,并且在小环手臂翻转之间,浑然成形,却是一个玉小环星星格格不入的巨大黑色骷髅头,看去诡异至极。

    周一陷怒道:“你懂得什么,此人道行非同小可,快…”

    而七片血玉骨片此刻也随之缓慢升空,镶入了那个黑色所化的骷髅两之眼眶之中,瞬间,那骷髅如获新生,一道黑色如利箭一般急速无比从它口中激射出来,向那神秘人射去。

    破空之升,如吟镝尖啸,转眼即道了那神秘人身前,神秘人身形一转,看似缓慢,却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将这道凶戾的鬼气之箭躲了过去,那鬼箭破空而去,激荡之声犹似尚在耳边。

    但不容他喘息,前方那个黑色骷髅口中经是接二连三又喷出黑色凶厉鬼箭出来,破空尖啸阵阵,直向那个神秘人物射来,且方向也微有不同,上下左右皆有,竟是丝毫不留余地了。

    站在小环身后的周一仙与野狗都变了脸色,所不痛的是野狗道人是又惊又喜,不曾想到小环道数竟然如此厉害;而周一仙脸色表情却复杂的多,脸上没有几分信息,更多的却是担心和疑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一仙忽地脸上神情一动,退后了一步,却是向这个院子的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里并非小环与神秘人物斗法的地方,相反,是所有人都没有主要到的,他们刚刚探察过了的一个地方——义庄的那个废屋。

    那里阴影深深,不过与此刻的庭院之中的鬼气森森相比,那里似乎反而更显得好些,刚才周一仙与野狗道人在门口向里面张望,里头自然是早已荒废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留的破瓦碎烁,还有就是看得让人不舒服的几具破旧棺木。

    但就是这些,却突然让周一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甚至连激斗中的小环他竟也一时没有注意了。

    那间废物中,却又是什么事物出现了呢?

    周一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里。

    庭院之中,小环的鬼道异术声势逼人,竟然一时场面上完全压倒了那个神秘人物,眼看着她召唤出来的那个黑色骷髅不停的发出凶厉至极的鬼箭,一支支的破空射区,虽然没有一支能够射中那个神秘人,但也逼得那个神秘人不停闪躲,这阴森诡异的鬼道之力,似乎连那个道行高深莫测的神秘人也不愿意直接其峰。

    之是这般过了半响,虽然小环身外笼罩的那个黑色骷髅凝而不散,并且目光之中的红光一样亮堂,但是那个神秘人却有了变化,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冷笑一声,忽地在漫天鬼箭如雨中,欺身飞起,直向小环冲来。

    所有得鬼箭似乎一时都失去了准头,从他身边滑了开去,咄咄之声尖啸不决于耳,却是都向旁边飞去了。周围野狗道人等脸上都是失色,小环野是脸色一白,眼看那黑色身影就要飞近身子,她双兽猛然一合,并于胸口,顿时在她法术催持下,黑色骷髅呼啸一声,竟是突然变小了一半左右,但同时也挡在了小环身前,那七片闪烁红光的血玉骨片急速旋转着,黑色骷髅双眼中,瞬间洒出一片红色光幕,截住了那神秘人的来路。

    神秘人冷哼一声,似乎以他的道行,竟然也对着片红色光幕有着几分忌伟,硬生生的顿住了身子,停了下来,反观小环,虽然暂时脱离危险,但紧接着不知威吓,整个人身子一颤,似乎突然间元气大伤,脸上竟也闪过一道黑色,片刻之后,她手间术法与身前那个黑色骷髅,全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就联她草空射出的鬼剪,也立刻受到了影响,从刚才尖啸激射,势不可挡的气势,变成了软弱无力的样子,而先前小环作法洒下的那片红色光幕,终于也是菑小还吃力的神情中,渐渐抖动,终于消散了,

    意外的,那个神秘人菑小环出现颓势以后,没有再度攻击,反而站住了身子,看着对面那个渐渐衰弱的少女,眼中闪烁过一阵寒光。

    野狗道人大急,不知道小环前一刻看去还好好的大占优势,怎的突然就似乎元气大伤地败了下来,连忙赏钱扶住了遥遥欲坠的小环,入手处,他顿时大吃一惊,小环的身子冰冷至极不说,那寒意中更有一股诡异莫测的鬼力妖气,咝咝的散发出来,直欲择人而噬。

    幸好这个感觉很快就随着小环无力坐倒而潇洒。野狗道人野不敢怠慢,扶着小环慢慢坐下,周一仙默默走到小环身旁,仔细看看她面容,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环此刻看去衰弱至极,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半空中那个黑色骷髅渐渐变淡,终于也消散了去,只留下了变回平淡无奇的七个血玉骨片,从半空中微微凝了一下,随即凋落了下来,落菑了小环身前石板之上,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那神秘人看了看小环,忽然道:“这~血魂‘之术她修行了多久?”

    周一仙慢慢走道小环身前,挡住了他看向小环的视线,神秘人向他看去,周一仙淡淡道:“不过一个越而已吧”

    那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那两点红光何时,缓缓又黯淡了许多,随着那两点光的弱变,他整个人似乎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人味,身上那股凶厉之气也淡得多了。

    周一仙眉头一皱,他走南闯北见识阅历,方言天下都没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自然也看出了这神秘人身上得怪异之处,眼中渐渐露出思索之色,随即似乎又想道了甚么。忽然又向那间废气屋子方向,看了一眼。

    冷冷夜风之中,那栋荒废多年的屋子孤零零耸立着,破败凄凉,当真是一点异处都没有,只是周一仙看着它的表情,却大是古怪,隐隐中还有几分期待。

    那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还是那般平淡,但看向周一仙身后的视线里,已经多了几分意外的赞赏,道:“好天资啊,只可惜却用到了鬼道小术之上。”

    周一仙眼看着他,道:“这位尊驾,我们并无冒犯于你,今晚误入此地,也并无他意,更不想与你起什么冲突。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尊驾还是让我们走吧。”

    神秘人目光慢慢收了回来,看着周一仙,冷笑了一声,道:“误入此地,你们说得到轻松,谁知道你们不是……”

    话说了一半,突然,那人身子却是微微一抖,竟是把话中断了,周一仙一震,随即清清楚楚看到,那面黑色笼罩之后的面庞上,眼眶中,亮点红色的光亮,竟又是缓缓亮了起来。

    凶戾之气重新泛起,无形的笼罩过来,威压一切,比之刚才竟有过之无不及。

    周一仙脸色大变,猛然退后一步,一把将无力的小环拉了起来,对惊愕的野狗道人疾道:“快,快分开跑,逃得一个是一个……”

    野狗道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前方黑暗猛然一凝,阴风大盛,一个巨大的阴影霍然从天空径直而下,竟是将他们三人完全笼罩其中,更无去路可走了。

    野狗道人大吼一声,整个人扑了上去,将小环压在身下,用自己身体挡住那片黑影,周一仙怔了下,老脸上复杂神情一变再变,但须臾之间,那片威势无比的黑暗如天幕落入人间,沉重威势不可阻挡,轰然罩了下来,如万丈泰山压顶一般,眼看就要将三人压作齑粉。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生死关头,那个废屋忽的闪起一道赤色亮光,似有人再黑暗之中猛的怒吼一声,这光亮瞬间暴涨,仿佛被压抑许久的愤怒,转眼间刺破黑暗,变做光芒无比耀眼的巨大光柱,硬生生从废屋黑暗深处迸发出来。

    随即而来的是如雷鸣一般的轰鸣之声,整座废屋瞬间被一股大力震得四分五裂,无数碎土瓦砾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被激射上天际,赤光耀耀,如火焰熊熊,一个人影化身巨龙,划过黑暗虚空,以雷霆万钧之气势轰然而至,向那个神秘人射去。

    眼看就要将周一仙、小环、野狗道人三人压得分身碎骨的诡异阴影突然如长鲸吸水一般收了回去,巨大的压力猛然间消失,周一仙等三人都不由自主感觉到天旋地转,脑海之中晕个不停。

    而远处,迎着那个激射而来的光亮人影,这个神秘任务似也十分愤怒,双目之中血色之色更重,猛然间双手齐出,挡在身前,瞬间形成一道土墙,生生挡住那道熊熊赤光。

    只是双方全力激斗之下,赤光于黑影交界之处,如光影竟也白热化,不断发出咝咝怪异啸声,远远看去,那周围景物都开始汽化,滚滚热浪开始翻滚,一点一点向上空飘荡上去。

    而此刻,他们两个神秘任务的身影竟然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样一个平静夜晚,这样一个荒废义庄,竟然有如此高深道行的任务,在这里座决生死的斗法!

    忽地,那光亮的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巨响,如天际惊雷猛然炸响,瞬间一股巨大的劲风扑面而来,四面沙尘滚滚,所有的物体都被激射而出,甚至周一仙等三人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向外翻腾飘了出去。

    那惊雷之中,竟似乎还有一个声音怒吼,如雷霆一般:“你还不回头!”

    回答那个声音的,是一声冷笑,包含着无穷无尽的不屑与狂傲。

    光影摇曳,然后最终缓缓黯淡消散而去,一个大坑,霍然在沙尘之间现出。两人对峙站立坑中,一人是周一仙他们从未见过的,身形矮胖,满面怒容,手持一柄赤色仙剑,凛然生威,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此人的嘴角上已经有血丝痕迹,而另一人看衣衫服饰,正是刚才他们对敌的那个神秘人物,但此刻笼罩在身上的那层黑气却已经消散了开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找个矮胖人物斗法太过激烈,无法保持的缘故。

    远远看去,这神秘人物身着青云门道袍,面目却是清庸,五络长须,给人第一眼的印象,确实得道高人,卓尔不凡的样子,只是此刻他双目之中寒光闪闪,红芒闪烁,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那矮胖之人向周一仙等人处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他们三人暂时并无生命危险,这才露出放心一点的神色,随即神情转为严峻,盯着那个道人,半晌之后,冷笑寒声道:“你以为就凭这个‘诛心锁’道术,就可以将我困住吗?”

    那道人双目之中红芒闪烁,身上凶戾之气强盛之极,几如有形之物,不断闪烁吞吐,阴森森地道:“我倒忘了,这个道术原是你那一脉祖师所创的,不过用在你身上,滋味不好受吧!”

    “呸,”那胖子喝道,“你堕入魔道,还敢妄言。诛心锁早已被历代祖师明令禁修,如今你无视祖训,眼里还有青云门历代祖师吗?”

    那道人冷笑一声,道:“当日你与我大战一场,祖师祠堂的毁坏,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你眼中可还有青云门历代祖师吗?”

    那胖子一窒,但随即更是恼怒,只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狠狠瞪着道人。那道人打量了胖子几眼,忽地冷笑道:“我看你还是不要逞强了吧,虽然你道行比我想的还要深厚,竟可以强破诛心锁禁止,但你为了救那三人,耗费修行强行打通,此刻气血回涌,全身气脉一起震荡,最多不过只剩了平日六成道行。嘿嘿……”

    他阴恻恻寒声冷笑,道:“当日你全盛时候,尚且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擒下禁锢在这废棺之中,如今还敢与我为敌吗?”

    胖子却没有丝毫畏惧退缩之意,凛然道:“当年你与万师兄绝代风华,荡魔除妖,我追随你们之后,便是为你们死了,也没有丝毫悔意,但今日你已非当年之人,而我所为,却正是你与万师兄当年九死不悔所做之事。”

    他一声长啸,面容上带着几分刚毅,却还有几分深深哀伤,喝道:“接剑!”

    一言未落,人影如电,瞬间融入赤光熊熊,如巨龙腾空,猛扑而来。那道人双眼中红芒大盛,瞳孔却微微收缩,眼看那赤色光柱省事之盛,竟似划破长空,割裂天地,几不可阻挡,只剩下同归于尽这一条路了。

    他却忽然冷笑,右手挥舞处,突然一道冷光泛起,并没有多少耀眼光芒,但就是在身前挡住了那道赤色光柱的去向。

    而那道冷光与赤色光柱甫一接触,陡然间闪耀光辉,看似无锋迟钝,竟然是硬生生切了进去,一阵光芒耀眼闪烁摇动。

    那胖子忽然间一声怒吼,随即一声痛呼,顿时赤色光芒倒折而回,轰然而散,胖子踉踉跄跄竟是被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更是站不住脚,连连向后退去,而一路倒退之中,他口中已然是鲜血喷了出来,显然伤得很重,甚至连衣衫胸口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而那个道人处,冷光一闪即收,定睛看去,他手上确实握着一把平淡无奇的古剑,那古剑形式古朴,材质更是奇怪,似石非石,最奇怪的地方是,这柄古剑竟是一柄断剑,前头两尺地方,竟是折断了。

    那胖子口中鲜血流出,狠狠盯着那道人,嘶声道:“你……你竟敢将诛仙剑也带下青云山?”

    那道人仰天狂笑,姿态狂妄之极。而远处,周一仙三人越听越惊,到了最后,更是惊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诛仙古剑!

    那道人手中的断剑,竟然是名动天下的仙家第一名剑——诛仙古剑吗?

    那么这两个道行高到恐怖的人,又会是什么人物?

第二百一十一章 恐怖

    、、、、、、、

    坚硬的地面,在炽热的火焰燃烧之下,甚至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熊熊烈焰,从赤焰魔兽的巨口不不断喷射而出,简直有毁灭一切的气势,将这个巨大的石室空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火海。

    鬼厉的身影,从一开始就消失在了火光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喷吐出一波如山火焰之后,赤焰魔兽那燃烧的双眼向着那火海深处狠狠注视着。似乎在找寻什么,暂时停顿了下来,炽热的火焰依旧在地面上燃烧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沸腾。

    然而,鬼厉与他户头的那只猴子小灰,却同时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已化为灰烬?

    片刻之后,答案出现了。火海上空,竟凌空出现了鬼厉身影,刚才那瞬息之间,鬼厉几如妖魅一般,竟闪身到了赤焰魔兽的上空,完全闪开了那可怕的烈焰。

    此刻,在他的手中,重新现出那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噬魂魔棒,在一片火光中,他的脸色凛然而从容。

    猴子小灰在他的肩头,对着下方那只巨大的魔兽,忽地龇牙,咆哮了一声,显然对着这个老对手,它也有些激动起来,纵然是猴子, 但在鬼厉身边如此之久,那血液之中,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些噬血珠刚烈凶戾的气息吗。

    赤焰魔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仿佛雷鸣一般,随即,那巨大的身躯霍然腾空而起,瞬间周围的气息几乎都被灼热的烈焰蒸发殆尽,只剩下了酷热。那闪烁着凶戾火光的巨体,轰然而至。

    这一次,鬼厉却没有闪避,看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了无数倍的上古魔兽,他的眼眶中似掠过奇异光芒。而在赤焰魔兽扑来的身躯背后,那的八凶神像游光圈,依然追随在它身后,缓缓转动,明亮不定,如一只神秘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场搏斗。

    噬魂魔棒顶端,噬血珠表面上暗红色的血丝在片刻之间,一丝丝全数亮起,迎着那飞扑而来的火躯,鬼厉非但没有后退,这一次竟当面迎上。

    赤焰魔兽似乎也未曾想到这婆婆的人类竟然与自己当面对抗,反是身躯微微一窒,但随即火焰更甚,咆哮巨吼声中,一口咬下。

    巨大的火花如天妹落雨,纷纷而下,但落到鬼厉周身三尺时候,(清逸文学网  . )竟遇到无形屏障,尽数被弹了开去。与此同时,鬼厉依然掠至赤焰魔兽的向前,那一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巨目,几乎就在他的身前。

    鬼厉在重重烈焰包围之中,身旁的小灰发出了一声尖啸,噬魂魔棒向前,对着赤焰魔兽的头颅,刺了过去。

    那青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如火光中迸发的灿烂莲花,随即,那莲花深处,竟似又开出鲜血般艳丽无匹的红……

    鲜红!

    噬血珠在热烈的空气中,仿佛也在微微颤抖,灌注其中的力量,有多少年未曾如此强大,那青色的气息,在珠体深处急速旋转,仿佛咆哮着渴望杀戮。

    那分明是一片火海,但周围的温度却在瞬间冷却,冰冷的气息从天而降,笼罩了赤焰魔兽。第一次,这只古老的守护神兽在惊愕之中本能地感到畏惧,但更强大的本能,却促使它发出更凶恶的咆哮,再次向鬼厉咬下。

    那巨头扑下之际,熊熊烈焰轰隆而落,便在这个时候,鬼厉将噬魂魔棒深深刺进了赤焰魔兽那嘶吼的口中。

    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依旧??炽热,但一股冰寒,却仿佛是从人心深处,就那般散发出来。不知何时开始,小灰还是趴在鬼厉的肩头,身躯也没有变化,但那三只眼睛之中,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已经变成了红色,看去刺眼至极。

    而此刻看着赤焰魔兽在鬼厉噬魂一击之下,长势瞬间闪现,小灰更是面露狰狞之相,向着那赤焰魔兽,跨出獠牙,狞笑了一声。

    转眼之间,轩辕的温度继续下降,赤焰魔兽身上的高温也随之退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畏惧眼神,赤焰魔兽那燃烧着火焰的双眼中竟闪烁着恐惧。

    凌空虚立的鬼厉,缓缓抬头,从他手中的噬魂魔棒之上,红色的火光充斥了整根法宝,似乎正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将赤焰魔兽的精华,尽数吸来。

    鬼厉面上似微微有痛楚之色,脸上也呈现出一层赤黄之光,但在闪现三次之后,随即被一层金色的光辉所掩盖。

    赤焰魔兽再也无法支撑巨躯,从半空中颓然摔下,刚刚在片刻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此刻竟然已变成了这般软弱景象,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难以置信。石室里的火焰在迅速地消散着,温度也下降得极快,取而代之那高温的,是从鬼厉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冰寒,且带着一丝邪恶气息的味道。

    赤焰魔兽倒在了地上,身上原本熊熊的火焰此刻已然所剩不多。远远看去,这只守护魔兽似乎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在充满恨意地注视着缓缓落下的鬼厉之后,赤焰魔兽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巨大的身躯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只是它的身躯虽然消散,但半空之中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却没有消失,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刚才那一场斗法的影响,已经明亮不定,缓缓自转着,慢慢后退,最后,停留在了重新现出身影,依然坐在地上的兽神身前,那一座古老火盆之上。

    火盆中,火焰静静燃烧着。

    在一片被鬼厉那噬血珠妖力笼罩而来的冰寒气息中,这是惟一的火焰与光明所在,它似乎完全不受鬼厉妖力的影响。

    鬼厉重新落到了地上,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望着那片依旧燃烧的火焰,他的瞳孔似乎还在微微收缩。

    那神秘的光圈,缓缓转动着,八个凶恶狰狞的神像,依次亮起,暗淡又明亮,仿佛在神秘地诉说什么!

    光圈之下,是兽神那带着深深疲倦却依然微笑的脸庞。

    “啪,啪,啪……”

    兽神轻轻拍掌,温和地笑了,道:“厉害,厉害,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道行,和这等厉害的法宝,我虽然早料到你道行不低,但却也没想到竟高到了这等地步。”他低低叹息了一声,仿佛有些自嘲,道,“我好像总是错了,不是吗?”

    鬼厉望着他,缓缓道:“这次出现的赤焰魔兽,虽然声势惊人,但威力却实比不上当日在焚香谷玄火坛里的那一次。”

    兽神看着鬼厉,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却慢慢有了赞许之意,点了点头。

    鬼厉淡淡道:“这赤焰魔兽,分明正是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护阵灵兽,所以只要这法阵所在,尚能启动,便能召唤出这一等一的魔兽。只是赤焰魔兽乃是被拘禁在阵法之内的魂兽,阵法所含玄火之力越大,它的威力便也越大。”

    他看了一眼兽神身前的那只火盆,道:“这只火盆,可是传说中能聚天地离火精华的‘聚火盆’?”

    兽神笑了一下,道:“不错,正是聚火盆。”

    鬼厉点了点头,淡然道:“有这聚火盆在,你便能以其中离火之力驱动玄火,启动法阵,召唤赤焰魔兽,但这法宝虽然神奇,却未必比得上在焚香谷玄火坛中地下,那炽热熔岩上千年的充实火力,持续不断地供给法阵,所以你此番召出的赤焰魔兽,虽然看去威势很大,但只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

    “哈合,好,好,”兽神大笑,抚掌道,“好一句空有躯壳,说得好,可惜这世间能说这一句的,除了你,却不知还有何人?”

    鬼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至少,将你打成重伤的那个人,有资格这么说话。”

    兽神面容忽地一敛,面色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阴冷,向鬼厉看去,鬼厉直视他的眼眸视线,坦然相对,却也感觉到一阵摄人气势,从那个看去病弱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兽神看着鬼厉,慢慢地开口,道:“我听说,那个打伤我的人,似乎跟你也有几分过节吗?”

    鬼厉脸色登时也为之一变。

    两个男人对望着,都没有再说话,但这个石室之间的气息,却仿佛已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们二人似乎同时若有所觉,兽神微微抬眼,鬼厉却是转过身子,向这个石室的入口处,望着。

    那一眼,在黑暗中如惊鸿掠过,在心间划下了痕迹……

    赤焰魔兽已然消失,整座巨大的石室中,重新又是陷入了黑暗,只有兽神向前那个火盆里,还有一团火焰静静燃烧,照亮着附近小小地方,发散着些许光亮和温暖。就连在火盆上方缓缓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也并没有多么耀眼。

    可是,就在那个瞬间,在那黑暗的深处,一个身影,被淡蓝色温柔的光辉轻轻笼罩着,静静伫立在那里。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一个怔然的片刻,就像已过了千年万年。

    怔怔地,看着她。

    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陆雪琪的手,在黑暗微光里,显得很是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抓着天琊的缘故。但是她的容颜之上,却仿佛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一如当初初见面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她慢慢地,走近。

    走到他的身旁,站下。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她的眼眸之中,此刻只剩下那团火焰倒映的光影。那一刻,又是过了多久的光阴?”

    兽神默默地看着这一男一女有些奇怪的举动,却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在他那永远也看不清的眼睛中,闪烁的复杂神情,却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和他,并肩站着。

    陆雪琪的眼,从走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鬼厉,半晌之后,在静默已久微微有些怪异的气氛中,只听见她低低地,平静地,却仿佛那平静之中更有着一份说不出的情怀,道:“原来……当真是你……”

    鬼厉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面对面前这个女子那婉约而美丽秀气的绝美容颜,良久之后,他所做的,却只有一件事而已。

    他向着她,慢慢——微笑。

    然后,他站到她的身旁,并肩站着,深深呼吸,那一般从胸膛深处回荡的火焰,仿佛温暖了整个深心。

    陆雪琪似感觉到了什么,徐徐地,她的脸竟有些苍白中隐隐的红,可是,她却没有任何遮掩,她只是——在冰霜一样的容颜上,向着前方,向着那团热烈的火焰,倒映在她眼中的火焰,微微笑了。

    那样,温暖的笑容!

    两个身影,并肩站着,看着兽神,面对着这方今世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兽神的眼中,却有痛楚一般的神色掠过,慢慢低下了头。(清逸文学网  . )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石室里的景象,似乎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了,三个人的身影,伫立了许久。

    考虑到,兽神重新抬起了头,目光在陆雪琪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落在了鬼厉身上,忽然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鬼厉一怔,不曾想他竟然会说出这样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什么?”

    兽神的脸上有着很深很深的倦意,淡淡地道:“你们两个无论是什么目的,反正都要与我一战,若是死于我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我败了,也不怪你们,只希望你出了这个古洞之后,替我做一件事。”

    鬼厉道:“你说。”

    兽神默然了片刻,道:“你记得洞口有一尊石像吗?”

    鬼厉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缓缓点头,道:“是。”

    兽神声音变得低沉,幽幽道:“若是你有机会出去,便替我采一束她当年最喜欢的百合,放在她面前。”

    “百合……我知道了。”鬼厉慢慢点头,只是他的口气之中,似乎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陆雪琪感觉到了,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

    兽神摇了摇头,似乎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鬼厉,微笑道:“不过你们呢,若是你们留在了这里,再也没有机会出去的话,你又会有什么心愿呢?”他目光从鬼厉身上又缓缓落在陆雪琪脸上,微微笑着,眼中仿佛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你呢,你也有什么心愿要讲吗?”

    鬼厉沉默,陆雪琪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陆雪琪悄悄向鬼厉看去,只见他的脸上,却是隐约复杂的神情,带着几分痛苦。

    她深深呼吸,忽然道:“我没有更大的心愿了!”

    这一句话,她虽然口气平淡,便说得却是斩钉截铁,更不给自己半分回旋余地了。

    或许,她也真的不想,再也不想,给自己什么余地了吧!

    鬼厉的身子,震了一震。

    然后,他看向身旁的那个女子。

    深深凝望。

    不曾言语。

    兽神看着陆雪琪,眼中的却是越来越亮,忽然间,他双手一拍,虽然身子还有几分摇晃,但他依旧还是站了起来。鲜艳的丝绸衣襟在他身边席卷过去,饕餮也站了起来,在主人身边低声嘶吼。

    “好,好,说得好!”

    兽神对着陆雪琪,眼中慢慢散发出的,竟是一种莫名的狂热,“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世间女子,果然还有如她一般的。

    他仰天长笑,状若癫狂,在笑声末了,却犹如哀嚎,带着一点呜咽,随着他的身躯晃动,一股莫名的气氛缓缓升腾,原本深表而缓缓自转闪烁的八凶神像光圈,突然转速开始迅速加快,同时八个神像同时亮了起来。

    那仿佛来自远古神魔的古老凶戾气息,与前番赤焰魔兽截然不同的恶魔咆哮,瞬间弥漫开去,那个古老火盆中的火急在妖力催持之下,再一次地,缓缓变大。

    而这一次,那团燃烧的火焰,竟然缓缓离开了火盆,犹如镶嵌在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之中的身体,与八凶神像一起升到了半空,熊熊燃烧。

    你说得对,我召唤出来的赤焰魔兽的确因为玄火之力不足而不如玄火坛的那座法阵,“在光圈之后,兽神苍白的脸上涌现出红色的光润,似乎因为这绝世妖力的降临,他也为之复苏,”但是这里的法阵,却是当年玲珑亲自布下,远胜过玄火坛的那处遗迹的法阵,这奥秘之处,就让你们看看吧。“

    他凄厉的长笑声中,整个身躯飘浮到半空,缓缓融入了那团越来越盛的火焰之中,终于消失不见,地面之上,饕餮大声咆哮着。

    下一刻,那八面凶神的神像之上,陡然间,所有神像的眼睛如充血一般,都起了红色的光芒,如恶魔重新醒来,刹那之间,漫天神魔一起狂呼,尖锐啸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那团火焰越烧越烈,火焰深处,开始不停发出隆隆如雷鸣一般声响,焰心渐渐转为纯白之色,即使隔了老远,以鬼厉与陆雪琪之道行修行,竟也感到难以忍受的酷热。

    而在漫天魔啸之中,回荡着神秘的咒语之声,那咒语晦涩而悠长,古老而艰深,仿佛远古的先民,膜拜着神明,用尽全身心的信仰灵力,召唤着那梦寐中的神明。

    巨焰,焚烧!

    那咒语突如疾风骤雨,撕裂人心,在声声如敲打心灵的咒语声中,突然,一股巨大而锐不可当的威势,从那巨大的火焰深处猛然散发出来,那威力竟是如此巨大,鬼厉与陆雪琪竟不能抗拒抵挡,被迫向后倒飞了出去。

    是什么可怕的咒文,又是召唤来了何等恐怖的灵物,竟有如此的威力?

    一时之间,鬼厉与陆雪琪齐齐为之变色,这哪是是人力可以抵挡的力量?

    那火焰疯狂地焚烧,烈焰在半空中如妖魔狂舞,迎接着这火焰深处的恐怖到来。最炽热的地方,几乎是纯白的焰心,忽然,在剧烈的闪动之中,似某种生物,缓缓喘息,睁开了眼睛。

    瞬间,周围古老坚硬的岩壁纷纷碎裂,地面上现出无数条巨大的裂缝,并从裂缝深处,更透出了赤红色的光芒,仿佛脚下,就是恐怖的火山熔岩,那将喷发。

    而那喘息之声,犹如一声龙吟,在这个空间中——回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八荒火龙

    、、、、、、、

    镇魔古洞,洞口。

    玲珑巫女神像之前,黑木默然伫立,而凶灵黑虎似乎也沉默着,站在他的身后。陆雪琪等人已经进去很久了,更不用说之前鬼厉等人,而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那个古老洞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们两个兄弟,似乎都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有那一尊玲珑巫女的神像。

    突然,在这一片静默之中,脚下的大地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隐隐的轰鸣雷声,竟是从那镇魔古洞之中传了出来。黑木身子一震,转身与黑虎对视一眼,但还不等他们想个明白,更大的异变,已经发生。

    原本黑沉沉的天空苍穹,笼罩在焦黑山峰上空的黑云层中,突然射出了一道金色光芒,如利剑一般,从天而降,刺穿了沉沉黑暗。紧接着,厚厚黑色云层的边缘,都开始透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替这黑云镶嵌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隆隆雷声,千万年来,重新在这座被诅咒的山峰上空响起,云层开始疯狂地涌动,似乎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不断地苏醒,让天地也为之动容。

    黑木与黑虎怔怔望着这天地异变,忽然间,黑木一转身,迟疑了片刻,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低声道:“阴风……,也消失了。”

    黑虎巨大的身躯,凝视着那洞穴深处,深深黑暗里,再也没有了阴寒刺骨的阴风,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翻滚的热浪。

    “怎么回事,里面出了什么事?”黑木的声音隐隐有几分激动,但是被黑布笼罩的面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见他死死盯着那个镇魔古洞。

    与他相反,黑虎面对这些异变,表情却十分的复杂奇怪,似乎有说不出的欢喜,可是那白色烟雾构成的脸上,竟然还流露着一丝哀伤。

    “是火龙,八荒火龙!”他淡淡地,低声道。

    “什么?”

    黑木不能置信地急转过身,盯着黑虎,道:“你说什么,八荒火龙,这世上出了娘娘之外,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够召唤八荒火龙?”

    黑虎目光苍茫,慢慢转到那尊石像之上,半晌之后,道:“本来是没有人的,因为那召唤的咒文与万火之精玄火鉴,都早已失落了,可是,”他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黑木,道,“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曾经领悟了巫女娘娘她全部的巫法咒文,而娘娘生前唯一布下尚存并能召唤八荒火龙的八凶玄火法阵,又恰好就在这里。”

    黑幕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颓然摇头道:“原来他……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是八荒火龙乃毁灭万物之凶物,他召唤这只神兽,难道忘了当年娘娘是用这火龙将他生生焚灭的吗?”

    黑虎淡淡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我只记得娘娘当初走的时候,弥留之际亲口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黑木一震,道:“什么?”

    黑虎脸上现出浓浓的恨意,霍然转身,看着那异变越来越是明显,震动越来越大的镇魔古洞,冷笑道:“娘娘交待过,日后无论在过多少年,一旦火龙复生,在此降临,便是这一场冤孽结束之时!”

    黑木喃喃念了一遍:“冤孽结束之时……”忽地,他脸色一变,道,“难道娘娘他早已预料到了?”

    黑虎没有理会他,对他来说,在这炽热之风越来越烈,天际风云翻滚,金芒乱闪,天地乱象纷呈的时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尊石像。

    他慢慢移到石像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低声道:“娘娘,娘娘……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您别着急,在等一会儿,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黑虎就来找你,从此永远侍奉在你的身旁。”

    黑木木然地望着这位前世的兄长,然后,他仰天眺望。

    那天,还给他的,却是一个当头雷鸣!

    “轰隆!”

    (清逸文学网  . )

    风云更急了,大地震颤得越发强烈。

    镇魔古洞甬道之中,曾书书后退半步,避开了一道闪烁冲来的白色光体,躲在一旁,但同时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自从李洵等人不知怎么就突然在这镇魔古洞之中惹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偏偏这个看去比金瓶儿还妖媚几分入骨几分的女子,道行却是高得不可思议,李洵等焚香谷弟子一拥而上,却被她用一个古怪之极的道术尽数给当了回来,而此刻全部的人都被这个女子施展的一个法术给困住了。

    那是与小白困住金瓶儿所施展的一模一样的法术,神秘的白色光球向着人群冲去,焚香谷弟子们用各自的法宝将只击飞,却不料这法宝竟然越打越多,刚开始还没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之后,这洞窟之中已然到处都是白色光辉的笼罩范围之内。焚香谷弟子众多,见机应变之能由不如金瓶儿远甚,那白色的光体几乎是一转眼间就衍生出了无数个出来,纷纷在半空之中横冲直撞,将这些最开始还想将小白捉住好好责罚的焚香谷弟子,打得是叫苦不迭。

    眼看着焚香谷弟子陷入困境,曾书书总无法袖手旁观,只得加入战局,无奈白衣女子道行奇高,曾书书也无法追到她,相反很快也被许多白色的光球包围住了。不过曾书书毕竟机灵过人,才几个回合,登时便知道其中有异,连忙大声提醒旁边焚香谷弟子不可乱斩这些白色光球,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只是虽然如此,这白色光体已经漫天都是,将这些正道弟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东一个射来西一个撞,人人手忙脚乱。

    小白慢慢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看着前方白光闪烁,焚香谷众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出了一口长气。她虽然得道千年,但决然不是什么慈悲为怀,虚怀若谷的仙家人物了,被焚香谷在玄火坛中禁锢了数百年,这一口恶气当日虽然轻轻放过,但不找焚香谷的人麻烦,已经是焚香谷弟子烧高香了,(清逸文学网  book.  )如今居然送上门来,偏巧她正与鬼厉一席谈话之后,心情正坏,可谓撞到枪口之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春风得意的小白心中竟是一凛,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从内心深处猛然冒起,心口更是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几下。

    一股古老而狂暴的力量,在前方,在这个镇魔古洞的深处,缓缓升起,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终于第一次苏醒。而只不过着苏醒的开始,竟然以让天地为之变色。

    隆隆雷声,从大地深处缓缓传来,剧烈的震颤,随即从远方如波涛一般涌来,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这一次,无数巨大的石块都开始纷纷落下,似乎根本无法承受着巨大的力量重生一般。

    所有的人,大惊失色,仓皇之中,曾书书用尽全力,大声招呼李洵,喊道:“李师兄,这里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为妙!”

    李洵脸色苍白,一剑击飞一枚冲来的白色光球,只是心乱之下用力稍大,那光球被他击飞数尺远后,却又分成一模一样的光球,重新在半空之中积蓄力量,眼看又要重新冲来。不过自从这异变陡生之后,小白似乎心有旁顾,催发道术也慢了许多,这些光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直被逼迫得紧的李洵脸上青白相间,忽然一咬牙,大声喝道:“都出去,我断后。”

    说罢,飞身而起,登时剑芒大盛,一时将大部分白色光体都挡了下来,焚香谷众人向来对他敬重,闻言之后,再看看周围情况,的确也并非久留之地,当下众人纷纷向洞口方向奔逐。只是李洵却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曾书书飞掠过来,替他连着挡下了数枚白色光球的撞击,大声道:“李师兄,你怎么不走?”

    李洵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道:“可是……陆师妹还在里面。”

    曾书书眉头一皱,怒道:“陆师妹她道行深厚,未必有事,你这般坚持,只怕误人误己。”

    李洵脸色变了几变,却只见周围震动更加强烈,落石趋势经过这么许久,非但没有减弱的样子,反而更有加剧之势,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向后飞掠而去。

    曾书书向那洞穴深处看了一眼,也随之而出去了。

    那些人的对话,每一句都落在了小白耳中,只是对她来说,却仿佛除了淡淡冷笑,什么也没有打动心弦,空洞中的白色光球运动速度越来越慢,在李洵和曾书书身影也迅速消失之后,失去了目标的白色光球逐渐在半空之中停顿下来,然后渐渐聚合,缓缓融合,逐渐重新结成了一个白色光球,向着小白飞来。

    小白缓缓转身,向着洞穴深处凝望着。

    那股古老巨大的力量,仍然在不断加强着,小白甚者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股蕴含着无比强大的毁灭之力。周边的岩壁仍然在不断颤抖中剥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块,在轰鸣声中纷纷摔落在地上,只是在她身影三尺之内,并无一块石头能够击中她的身体。

    白色光球飞回到了她的身旁,如一个小小的精灵,在她身边飞舞旋转着,似乎在揣摩主人的心意。

    而主人茫然若失的脸上,有的却只是担忧与失落。

    那深深黑暗之中,就在此刻,轰然崩发出一声怒吼,如巨龙长啸,龙吟对天。

    那一股神秘的古老力量,终于完全苏醒了!

    巨大的石室,完全被强烈的火光所笼罩了,先前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这光亮,远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芒,甚至令人感觉,连天际烈日降临,只怕也不过如此。

    曾经不可一世的赤焰魔兽,如果与之相提并论,简直如一点萤火而已。(清逸文学网  book.  )

    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中,最炽热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仍然存在并且急速转动,闪烁着诡异光环的八凶神像光圈了。那里,兽神曾经融入的火焰越来越白热化,漫天神秘的咒文,也越来越急。

    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的焰心,仿佛一个孵化的赤焰之卵,孕育着某种可怕之物,而随着周围温度的持续急速升高,那古老而神秘的所在,正一点一滴地凝聚着失去千万年的力量,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

    陆雪琪和鬼厉两个人,已经被完全挤压到了石室边缘的墙壁之上,太过强大的烈焰之力,仿佛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榨取着他们身体里每一滴水分。

    没有汗水,因为每一滴汗水还未流出便已汽化,熊熊烈焰之中,倒映着他们通红的脸庞。

    陆雪琪忽然若有所觉,向身旁的鬼厉望去,那个男子,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掌。她没有任何的惊愕讶然,即使是在这绝望的火海面对那未知的神秘力量。

    手心里,指尖上,传来了温暖。

    曾经熟悉过吧,十年前曾经这样吧!

    那一场黑暗中紧握的手的过往!

    鬼厉身子移动,离开了两个人靠着的墙壁,挡在了陆雪琪的身前,淡青色的光芒,中间闪烁的是隐隐的金色光辉,从他手边闪起,形成了一道光壁,挡在了身前。

    顿时,酷热之意减轻了许多,只是鬼厉的背部确实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吸气。

    忽然,那只在他掌心的手,用力握住了他,从他的身后,淡蓝色的光辉泛起,起初,与那青色的光芒似还有些冲突,格格不入,但很快地,两道光芒融为一体,结成了更强大的光壁,抵挡着那恐怖赤焰的火焰。

    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背,默默地站在身前,陆雪琪紧紧握着手,嘴角边,在那漫天火光之下,有淡淡的笑容。

    突然,那冗长的咒文停止了,有那么一刻,仿佛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所有的火焰,漫天的火焰,鬼厉与陆雪琪奋力抵抗的身影,还有那半空中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

    最炽热的火焰深处,缓缓裂了开去,从一道细缝,慢慢变大,从一个人大小左右的缝隙,变成了数倍之巨的空洞,在这漫天耀眼火光之中,那条裂缝里,竟依然是不可思议的最深沉的黑暗。

    然后,似什么东西,在那裂缝深处,冷冷的,向这外面的世界注视了一眼。

    一股凶戾充斥着让人发疯一般的绝望,瞬间掠过了这石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如受到最疯狂的刺激,全部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龙吟越来越亮,如一场狂欢不止不休,那火焰深处,龙吟声轰然而起,带着恐怖,带着绝望,那古老的神明灵物,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其中。

    巨大的头颅,慢慢伸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而无法直视,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

    巨大的龙头,仿佛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空间,鬼厉与陆雪琪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不可一世,几乎超越这世间存在的生物,甚至忘了抵抗,只是凭借本能,两人的法宝结壁勉力抵抗着那汹涌而来的火焰,只是,那令人窒息的威势,却仿佛已宣告了他们的命运。

    八荒火龙!

    南疆古老巫族传说之中,毁灭世间万物的可怕凶兽,八凶玄火法阵最终极的召唤灵物,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现于人世间。

    巨大的龙首,在烈焰之中缓缓转动着,并没有立刻毁灭什么的举动,被烈焰包围的它,从巨大的犄角到口中的獠牙,都呈现出一种在极高温度中才能闪现的神秘的红润透明之色。

    巨龙第一次深深的呼吸,便晃动了整座石室的剧烈颤动,仿佛这个空间,对它这样强大的生物来说,不过是一个狭小的地方,甚至它连身子,到现在也仍未出来过。(清逸文学网  . )

    在龙首的背后,那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似乎隐没在八荒火龙耀眼的光芒之中了,若隐若现中,那巨大的光圈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

    是因为这火龙那令人绝望的力量?

    还是那附身其上悠久之前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会再去想那个了,因为此刻,似乎慢慢适应了刚刚苏醒之后,那异样感觉的巨大火龙,龙首之上,红润透明的巨大眼眶里,燃烧的烈焰缓缓升高,龙头也随之慢慢转动过来。

    片刻之后,这恐怖的龙头,正对了这石室之中,那紧靠在角落里奋力抵挡的两个人影。

    “吼!......”

    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第二百二十章 故乡

    、、、、、、、

    青云山下。

    天高云淡,站在山脚之下仰首看去,只见得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陆雪琪看了好一会,周围无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这僻静山脚下,有这么一个美丽女子静静看天。清风吹来,她披肩的秀发轻轻飘动,掠过她略显得清瘦的脸庞。

    水月大师的临行叮嘱,不绝回响在她的耳旁:

    “当年从道玄师兄和万师兄的对话里,我们知道原来历代青云门掌教真人,都会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将要传位的弟子,而历代祖师传下的遗命,便是为了青云门的声誉和天下苍生,为了免造更多的杀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传位弟子可以弑师……”

    “今次道玄师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以我推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道玄师兄在下定决心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之前,已然被诛仙古剑之魔灵反噬;其二,便是道玄师兄自恃道行深厚,特别是十年前一场激战,他动用了诛仙剑阵但并未见心魔反噬,故而以为这次也可以抵挡过去,待到真正魔灵反噬其身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虽然变故如此,但我们身为青云子弟,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田不易失踪,苏师妹方寸大乱,只有我来做此危难决断。只盼一片都在山上结束,你也不必参予其中,但若是果真竟在山下发现了他们,你也当尽心担此大任,青云历代祖师有灵,必然会庇护你我师徒二人的!”

    陆雪琪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吸。

    转过头眺望,背后那片巍峨山川,俊秀挺拔,远山起伏含黛,近看危岩突兀,处处都是风姿,在在皆为风景。

    高耸入云,凌绝天下。

    是为青云!

    她嘴角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而温暖的笑意,这片山脉,终究是养育了她长大成人的地方,有她尊敬的师长,亲密的师姐师妹,还有曾经拥有的……回忆。

    她转身,迈步而去,白衣正如雪,飘飘而动,天地如许之大,苍穹无限,纵然是绝世容颜,盖世英雄,也许只不过还是沧海一粟罢。

    ※※※

    说来,也还是第一次,受了师长之命下山而来,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身负重责大任,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完成这个任务,想想倒有几分可笑。

    天琊安静地握在手间,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罢,淡淡的蓝色光辉,也已收敛在剑鞘之内。一人一剑,信步走来。

    该向何处去呢?

    天地如许之大!

    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口,陆雪琪停下了脚步,倒并非她不识路,青云门弟子之中,她算是下山较为频繁的人了,眼前一条平坦大路,她也走过了无数次,正是青云山向外最便捷的路途,直接通往青云山下最大的城镇河阳城。

    而另外一条岔路,看去荒废了许久了,野草横生,也只有岔路口附近的一段依稀可见,远望进去,更远的地方早已被荒草淹没了。

    其实这种小径山路,从青云山上下来不知有多少,有许多小径都是生活在青云山脚下附近村庄的村民们,为了生计上山砍柴或是采摘野果走出来的,也有很多的路,由于种种原因,年深月久,便也成了这番荒废模样。

    这条路,谁又知道通向何处,又有谁会记得,有什么人曾经走过呢?

    陆雪琪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南疆回来之后,与那个人分离至今,她的心境,真的已经改变了许多。

    她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念头抛开,便要重新走上大路而去。这时,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老有少,看衣衫服饰,多是带了斧子麻绳和扁担,看来都是附近村庄里要上山砍柴的樵夫。

    走到近处,这些樵夫看到陆雪琪,一个个都侧身让开,面上露出尊敬的神情,青云门弟子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原本就被人尊崇,何况陆雪琪绝世容颜,飘然若仙,更是令人不敢逼视。

    陆雪琪站住脚步,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便打算离开,就在此刻,忽然其中一位看去已经头发发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的老樵夫,似乎很是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姑娘,你是不认识路么?”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了那老樵夫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还未等她说话,那个热心的老樵夫已然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青云门的修仙人厉害,许多时候都是飞来飞去的,不过要说这脚下的路嘛,有的时候反而没我们这些乡下人熟悉哦。”

    旁边的几个樵夫闻言,都笑了起来,陆雪琪看着他们和善的脸庞,不知怎么心中忽地一阵暖和,本来要迈出的脚步,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老樵夫呵呵笑道:“你前面那条大路,是通往南边的河阳城的,那里是附近百里内最热闹的地方,你到了那边,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容易的多。”说着,他又一指那条废弃的小径,道:“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陆雪琪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老丈。”

    老樵夫挥了挥手,呵呵笑了两声,和其他人继续向着青云山上走去,同时旁边有一个岁数稍微比他年轻些的樵夫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十多年前我和老伴去了那里拜菩萨求子,结果果然有了,可惜现在也没了啊。”

    老樵夫点头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庙没了真是可惜了……”

    话语声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远处吹来的轻风里,似乎还有他们开朗豪爽的笑声,陆雪琪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在,不知怎么,她的心情似乎也好的多了。

    笑了笑,她抬头迈步,向着那条大路走去。

    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可是不知怎么,她的步伐突然变慢了下来,秀气的双眉,微微一皱,心底深处,像是突然掠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没有抓住。

    回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悄悄苏醒了……

    她站住了身子,静静地不动,刚才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飞快地重演,樵夫们的话儿,再次回响:

    “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

    陆雪琪忽然全身一震,片刻之后,她缓缓的转过身子,再一次的,看向那条荒草丛生、仿佛已经湮没在岁月残影中的小路……

    ※※※

    十年光阴,可以改变多少事呢?

    容颜,心情,或是仇恨?

    谁都不能了解别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真正了解。但只有这一条路,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路。

    茂密生长的野草,年复一年的生长,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直到一个白色孤单的身影,悄悄走近了尘封的地方。

    野草丛中,还依稀可以看到残垣断壁,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早已没有那曾经的血腥气息,有的只是野草略带青涩的芬芳味道。

    走过了一扇又一扇残破的门扉,看着东倒西歪静静被青苔掩盖的石阶墙壁,那些生前曾有的笑语欢颜,曾经拥有的快乐,都随风散去了罢?

    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修长而秀气的手,也将天琊握的更紧了。这废弃的村落里,仿佛有什么人的目光,悄悄注视着她。

    她甚至有那么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过了每一间房子,曾几何时,谁还记得这里的人们?

    直到,她看到那间破庙。

    与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那间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庙周围,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说是一间屋子,其实不如说是几根柱子更为恰当,只不过倒在地上残留的三三两两碎裂石块上,还依稀有神像的模样,才看出这里曾经的所在。

    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

    没有野草,没有青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那么顽强生长的野草,也不愿进入这里。

    还是说,曾经的怨念怨恨,都集聚在这个地方?

    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哭泣低语,倾诉往事?

    陆雪琪猛然转身,不知何时,她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草庙村!

    这个早已湮没的地方啊……

    她在墙角,悄悄的坐下,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什么,又或是感受着什么。

    远处有风儿吹来,吹动她黑色的秀发,在鬓边轻轻飘动。

    ※※※

    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朝暮暮,星辰变幻。

    苍穹上白云如苍狗,消逝如流星,时光如水,终究这般决然而去,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远处的野草丛中,不知哪里传来了虫鸣的声音,除了风声,这是这里最有生机的声音了。也许,再过十年,这里会重新变做人丁兴旺的地方罢?

    又或者,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谁又在乎呢?

    三天了,陆雪琪在这荒僻的所在,静静的坐了三天,世间约束,重责大任,却原来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才有了喘息逃避的所在。

    悄悄的,就当是放纵一下,让自己躲藏起来。

    只是,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白衣晃动,悄然而来,陆雪琪的身影,重新出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小庙,重新走过一间间残垣断壁下的小屋门扉,不知怎么,她看着这里的目光中,仿佛已经蕴含了依依不舍的深情。

    远方天际,天云飘飘,云层隐约中,像是被风吹过,有一条白线悄悄划过天空。陆雪琪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房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静静的走远。

    苍穹之上,白云依然无声。

    只是从云层之中,忽地又掠出一条迅疾的微光,无声而快速而来,带着云层上几丝缠绵的白色云彩,在空中散了开去。很快的,这道光落在了这个废弃的小村之中。

    “吱吱,吱吱……”

    熟悉的猴子叫声,三只眼的灰毛猴子跳到地上,四处张望一下,显然来到这野外地方,远远比在狐岐山那山腹里让它感到愉快。不消片刻,猴子便自顾自跳了开去,钻入了茂密的野草丛中,也不知去哪儿玩去了。

    鬼厉,默默站立在这个村子的中心,面无表情。

    除了眼神里,那掩饰不了的疲倦与痛楚。[学习园地:http://。]

    他怔怔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缓缓转身,曾经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甚至连远处吹来的风,都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故乡土地的芬芳……

    而在他身后远处,茂密的野草丛后,那个白色而略显孤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远方。

    他慢慢走去,曾经印入陆雪琪眼帘的事物同样的出现在他面前,残垣断壁,青苔石阶,最后,是那个残败不堪的小庙。

    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远远地望着那间小庙,怔怔出神,就是在那里,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过去,许久之后,他转过身子,踩过地上的野草,在勉强还能分辨出屋子间距的小路上走去。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到在第二排第三间的小屋前,他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和其他残破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同样的门窗脱落,同样的荒凉废弃,就连石阶上的青苔,似乎也比其他房子更多一些。

    鬼厉的嘴唇,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眼中难以抑制有泪,慢慢的,他在这小屋前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这小屋前的土地上,野草里。

    那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的挣扎着的低语声:

    “爹,娘……”

    ※※※

    河阳城。

    兽妖浩劫过后,河阳城里是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但灾劫过后,日子总是要过的。从四面八方进城的人们,还有逃难回家的人,都让这座古城渐渐热闹了起来。

    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全河阳城最好的酒楼,依然还是那座当年张小凡初次下山时曾经住过的山海苑,虽然因为灾劫的原因,看去声音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毕竟人们死里逃生,也难得会再有多少心思来这里大吃大喝了。

    不过这一日,山海苑里却是来了一位奇异的客人。此人乃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去美貌动人,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美丽容颜之下,一颦一笑,竟然有种扣人心魄的奇异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一扫,周围的男子骨头便都疏软了三分。

    正是南疆大变之后,与鬼厉、陆雪琪失散不知所踪的九尾天狐——小白。

    她这般大大方方、烟视媚行的走进了山海苑酒家,一时之间,上至掌柜下到小二,包括仅有的两桌客人,都看的呆了,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不过好在小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没人招待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毕竟上了年纪,还勉强残留着几分定力,连忙定了定神,随即打了兀自发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后脑勺一下,怒道:“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店小二一个踉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来,不敢正是小白,陪笑道:“姑娘,您、您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小白想了想,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这里有雅座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您楼上请。”

    小白点头,向楼上走去,口中道:“你给我找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罢。”

    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楼上雅座只有您一个人,您要什么位置就给您什么位置,而且担保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人呢,听说以前这里生意挺好的?”

    店小二这时已经走到了楼上,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全河阳城里人都兴上我们这儿吃酒来着。可是天杀的,前阵子闹了那个兽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伤无数,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想来这里了。”

    小白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白带到楼上靠窗子旁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正拿着随身带的抹布擦着桌子。小白坐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但多数人的面上却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脸的人更多一些。

    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店小二点头道:“姑娘你请问吧。”

    小白迟疑了一下,道:“这河阳城里所有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了,心里都恨那个兽妖么?”

    店小二哼了一声,脸上登时现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当然了,这河阳城里在那场兽妖灾劫之中,十室九空,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担保他绝对有亲人死在那兽妖魔爪之下。可怜我们老百姓手无寸铁,反抗不得,不过幸好有青云山上的仙人,大发慈悲,大展神威,将那天杀的兽妖赶走了,这才让我们又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小白看着店小二激动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又掠过那个在南疆镇魔古洞深处,残火之下苟延残喘的男子身影。

    这世间对错,谁又说的清楚?

    店小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这个、这个我也是随便说说,姑娘你别当真,您、您要点菜么?”

    小白笑了笑,道:“好罢,不过也不用点哪个菜了,你下去告诉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小菜做三、四盘上来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壶好酒上来。”

    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壶?”

    小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十壶。”

    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姑娘,请问你还有朋友要来么,如果还有,我也好提早加些碗筷。”

    小白笑道:“你别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壶,你快快端上来,其他就别问了。”

    店小二诺诺而退,但眼神中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厉害的,酒量也不过一到两壶,能喝上四壶、五壶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这个娇媚无限的女子,显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常人”。

    因为没有多少客人,很快的,店小二就已经将小白要的菜肴端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之上,而十壶外面刻着山海苑的酒壶,不多时候,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酒桌的另一头。

    这也还好是一个酒家生意清淡时候,否则若是热闹的话,怕不引来全酒楼的客人围观?不过纵然如此,小白只怕也不会在乎罢。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雅座上只剩下小白一人。她自斟自饮,很快的,一壶美酒便已见了底,而她的脸颊之上,不过微微现出了淡淡的粉红颜色,不见有半分酒意,倒是反添了几分妖媚。

    “唉……”

    她忽然,这么轻轻的,叹了口气。

    美酒清纯如琥珀,细细如线,从壶口中倾倒入酒杯之中,溅起细微的水花,小白凝视着面前的酒杯,看着那水面上,轻轻晃动的自己隐约的倒影。

    然后她微笑,笑容中有那么一丝苦涩,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窗外的街头,人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而过,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遥远,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将第六个空的酒壶,放在了一边。

    脸颊上温柔的红,映衬着她不老永恒的美丽容颜,那双眼眸之中,依旧清澈。

    从来酒醉人,不醉心!

    她的皓齿,轻轻咬了下唇,一个人,低低地笑了,然后一甩头,抬手倒酒。

    窗外街道之上,不知怎么,似乎喧哗之声突然大了一点,小白皱了皱眉,移到窗前,向街道上看了过去。这一眼扫去,她忽然一怔,只见楼下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出尘,飘然若仙,却不是陆雪琪又是何人?

    周围百姓似乎被陆雪琪绝世容颜所吸引,却又为她冰寒气质所慑,不敢直接上前,远远相聚围观,议论纷纷,却是这个原因。小白看着陆雪琪身影,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她口中这般似笑非笑的自语了一句,便站起了身子,看着是想要主动向陆雪琪打招呼了,只是她身子才站了起来,忽然间神情却是一怔,目光转眼离开了街道之下的陆雪琪,飘向了河阳城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极快的闪过,随即又没入另一个阴暗角落,而就在片刻之后,另一个对她而言也并不陌生的灰色人影,却是紧追而去。

    小白怔怔看着那个角落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不去凑热闹的话,当真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上官老鬼了罢,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她的身影突然间如鬼魅一般,赫然从山海苑楼上的雅座消失不见了,许久之后,店小二上来收拾,只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锭银子,还有六个空空的酒壶,还有的四壶,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大街之上,陆雪琪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也从街道之上消失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诛心

    、、、、、、、

    “啧啧……”一阵沙哑怪笑,却是从那个神秘人处发出的,一时惊醒众人,“师徒再见,真是让人感动啊!”

    鬼厉长呼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心中虽然激动、欣喜、愕然,还有许多疑惑都在此刻纷至沓来,但他毕竟已非当年无知少年,很快就将心神镇定了下来,只是他仍是忍不住向田不易看去,心中百感交集。

    田不易何尝不是在愕然之后心中五味杂陈,但他的阅历比起鬼厉却是只多不少,定了定神,面色转为肃然,转身对那个黑气罩身的神秘人物冷笑道:“他们二人也都是我青云门下的弟子,你既然敢做这些事,莫非还不敢见他们吗?”

    鬼厉一怔,目光先是落在那神秘人物身上,显然他并未想到此人竟然与青云门有关系,但片刻之后,他却不禁动容,看向了田不易,面上现出复杂神色。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陆雪琪嘴角却露出微微笑意,望着鬼厉。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鬼厉也向她望来一眼,陆雪琪嫣然微笑,眼中柔情闪过,似安慰,又似欢喜。

    果然,那神秘人嘿嘿冷笑了两声,一指鬼厉,道:“怎么,他也算是青云门下弟子吗?”

    田不易断然道:“他是我大竹峰座下第七弟子,是我田不易说的,怎样?道玄师兄!”

    鬼厉身子一震,一时面上神情难以形容,错愕至极。半晌之后,他的目光从田不易身上移到了那个神秘人物,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道玄真人?”

    那神秘人物哈哈一笑,笼罩在他周身的黑气忽而翻滚起来,徐徐向下散去,慢慢露出了胸口以上的身体,但见得此人长须抚胸,容貌清古,却不是那德高望重、名动天下的青云门掌教真人,又是何人?

    这短短须臾片刻之间,鬼厉可以说是连吃数惊,此刻看到道玄真人的面容,忍不住是向后退了一步,心头一时如乱麻一般,脑海却是一片空白。而陆雪琪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当真看到这位自己多年来视若神明尊崇无比的真人面容时,仍是忍不住心神大震,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此刻的道玄真人面容未变,但一眼看去,仍可清楚地看出他神情已是与往日迥然不同,双目中冷芒闪动,更无一丝一毫曾有的仁心慈悲。

    鬼厉上上下下看着道玄真人,双眉渐渐皱了起来,同时眼中锐芒一闪而过。面前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改变了他一生的重要人物,十年之前,青云山通天峰那惊天动地的诛仙一剑,劈得碧瑶魂飞魄散,也将曾经的张小凡劈成了今日的鬼厉。

    只是鬼厉深深明白道玄真人道行之深,他拜入鬼王宗下修习天书奇术,便是早已明白自己若是只苦修青云门道家真法和天音寺佛门神通,只怕穷一生之力,也未必是那诛仙剑阵的对手,只是他越是勤修苦练,对道行神通见识修行越来越深,心里头的希望却反而是日渐渺茫,特别是十年之后,兽妖浩劫,道玄真人在青云山上再度出手,开启天机锁,以天地灵气为凭,一举挫败曾经是所向披靡的兽神之后,那如天神一般的神威,已非人力所能及。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见这样一个道玄真人,一个全身散发着可怖妖力的人,虽然同样是修行深不可测,但是对鬼厉来说,他已经仿佛是触手可及了。

    他的面容上,隐约掠过了一丝激动。

    道玄真人忽然回头,盯着鬼厉,双眼中冷芒闪动。

    他主持青云门不下百年,名重天下,当年鬼厉还是张小凡时,面对道玄真人当真是当做神明一般地看待。此刻被他这么突然一看,鬼厉心中莫名地竟有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你想杀我?”道玄真人盯着鬼厉,冷冷地道。

    鬼厉没有说话,他只是手上一翻,青光闪过,噬魂魔棒已然出现在他手中,淡淡清辉,夹杂了几分凄厉的血红之色,缓缓流动着。

    道玄真人不知怎么,目光看了看鬼厉手中的噬魂,嘴角似乎有几分讥嘲之意,然后掉转过头,对着田不易,也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你要杀我?”

    田不易倒是极干脆,道:“是。”

    “你杀得了我吗?”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杀不了也要杀!”

    道玄真人怪笑了几声,声音尖厉,远远传了开去,道:“不错,我当年便看了出来,除了我和那个死鬼万剑一,青云门下这一辈中,无论人才胆识,你果然算是第一人。”

    田不易面上掠过一丝黯然,道:“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道玄真人双眉一竖,突然睁目大喝道:“好,我便问你,你为何杀我?”

    田不易身子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道玄真人面上不知怎么,竟有一股凄切之意,与他此刻穷凶极恶之态殊不相容,但偏偏便出现在他面容之上,只听他冷冷道:“田师弟,你

    要杀我,可是为了你向来尊崇的理义道德,公道人心?”

    田不易这多日以来,还是第一次听他称呼自己“田师弟”三字,一时之间,心中竟有几分惑乱,但他随即一咬牙,道:“你入魔之后,为非作歹,我不杀你,只怕你犯下的罪孽更多更大!”

    道玄真人一声长啸,声音中似有不尽嘲讽,随即盯着他道:“好一句义正词严的话,那我问你,不知你可记得,我为何今日变得如此?”

    田不易愕然,无言语塞。

    道玄真人哼了一声,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全神戒备的陆雪琪,道:“你这位师叔不肯说,你可否能告知我一声?”

    陆雪琪面色又白了几分,却下意识躲开了道玄真人的目光,默然无语。

    是啊,有什么话可以说呢?难道是说道玄真人十年前为了天下正道,十年后为了浩浩苍生,不惜以身犯险,两次驱动诛仙剑阵,乃至于此?

    这因果是非,对错正邪,竟如此这般纠缠难辨,苍天作弄,乃至于斯!

    废弃义庄之内,一时气势尽为道玄真人所夺,田不易原本正义凛然,一心要舍身取义,却不料道玄真人虽然入魔,神通修行奇怪的没有减退不说,似乎连理智神识,竟也十分清楚,几句话下来,田不易被说得是身子微微颤抖,竟是一时无法动手了。

    其实这些事,非但田不易心里清楚,便是陆雪琪也是心如明镜,看得清清楚楚,此事若当真计较起来,道玄真人于天下于正道,几有再造之功德,换做平日,便是为他塑像立碑只怕也不为过。只是苍天作弄,却是这般下场,若是道玄真人入魔之后神志不清,放手狂杀,田不易等人就算不敌,却也不必考虑太多,但此番道玄真人清清楚楚问了他们几句话,登时就将他们挤兑住了。

    这天下道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便在此时,鬼厉冷冷开口道:“天下苍生,与我无关,你做过何等功德,我也不管,我只向你要十年之前,那害了碧瑶的一剑!”

    声音未落,噬魂青光大盛,瞬间冰寒气息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这座义庄内外尽数填满。半空中一声锐啸,鬼厉已是驭动法宝,直取中门而来。

    道玄真人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并未预料到鬼厉在这十年中道法精进如此,只看他这一出手,噬魂似缓实急,暗挟风雷之势,青光闪烁,正是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法,而其境界,赫然是已突破了玉清境界,修成了上清神通。而且以道玄真人的眼光看来,此子便是在上清境界里,似也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隐隐有直逼那传说中的太清境界之势了。

    道玄真人看在眼中,站在一旁的田不易与陆雪琪都是青云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一眼看下,两人也都是微微变色,忍不住对望了一眼,随后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只是田不易眼中更多一些的惊奇,陆雪琪眼神里,惊奇过后,还有若有若无淡淡的失意,但随即便被一阵欣喜压过了。

    他们三人自然不会知道,鬼厉这些年来屡遭坎坷波折,但也有机缘巧合,此刻的他,更是人世间唯一一人通修了天地第一奇书——《天书》的人,《天书》来源神秘,亘古流传,其中妙法神通,变幻无方,细数之下,当真天下最兴盛的几脉修真门阀,倒多数和这本奇书有关,天音寺诸般神通源自《天书》第四卷,魔教种种异法奇术,向来也流传源出《天书》。而鬼厉一人独修四卷,其此刻的神通修行可想而知。

    只是鬼厉虽然今非昔比,但他面对的道玄真人,却更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要驾驭威力无比的青云山诛仙剑阵,必定要将太极玄清道修习到太清境界,而此时此刻,众人便真正见识到了他的威力神通。

    挟带着风雷看似势不可当的噬魂魔棒,未到身前,道玄真人周身的那层黑气已然开始急速翻滚起来,似乎是被巨力所迫,几欲散去。而道玄真人在最初的那丝惊讶过后,却又恢复如常,稳立不动,右手却是忽然从黑气之中伸了出来,修长五指在身前并出剑诀,凌空虚划,指点如风,指掌过处,同样的青光闪耀,片刻间画出了一张阴阳太极图出来。

    这阴阳太极图一旦成形,便旋转不休,在周围半空里,顿时风声急促,周围漆黑,唯有这图案大放光明,不消一会,已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气流旋涡。

    噬魂轰然而至,那太极图正挡着去路,二者撞在一起,眼看都是势不可当的万钧之力,但就在那对撞的瞬间,除了半空中一声“嘶”的小小锐啸破空传来之外,竟没有了一点声音。

    只见太极图生生被噬魂向后逼退了三尺之远,然而就是这三尺距离,便耗尽了噬魂所有攻势,无力再向前一步,且青光逐渐暗淡,竟有随着那旋涡旋转之势。

    鬼厉一声长啸,身子跃起半空,噬魂登时光环闪动,倒飞了回去,道玄真人斜眼瞄去,冷笑一声,剑诀一指,这阴阳太极图登时光华大盛,向半空中那个人影打去。

    天空中锐啸连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鬼厉身影忽隐忽现,如鬼魅一般急速闪动。但道玄真人竟似有火眼金睛一般的神通,丝毫未受鬼厉奇异术法所惑,半空中那太极图案一直紧追鬼厉身影不放,且越追越近。

    终于,鬼厉身形一慢,被太极图追了上去,道玄真人双眼中寒光一闪,半空里阴阳太极图登时青光大放,迎风而长,比刚才足足大了四倍之多,当头劈了下去。

    陆雪琪身子微震,田不易却不知为何,缓缓点了点头。

    太极图当头劈下,道玄真人脸色却是为之一变,随即一声怪啸,竟不顾那半空真法所聚的太极图,整个身形冲天而起,那太极图案一击成空,鬼厉的身影竟是消失了,而太极图同时又似由外力所控,竟是迎风散了。

    而就在道玄真人身子飞起的那一刻,义庄庭院之中的地下,竟是发出一声巨大轰鸣,两丈方圆之地内,赫然剧烈颤抖起来,片刻之后,如地龙狂啸出世,所有石块沙土在巨响声中轰然离地而起,就算是那一间破败屋子,也同时倒塌了下去,无数碎屑木块,都与其他沙石泥土混在一起。这所有一切,随即被一股无名大力卷作一股庞大无比的厚重沙石流,声势惊人地直追半空中道玄真人的身影而去。

    攻守之势,一时间诡异地扭转了过来。

    只是道玄真人人在半空,却并无惊惧之色,望着那被鬼厉以诡异术法聚拢袭来的巨大土流,他周身黑气猛然一震,随即似有灵性般纷纷翻滚而前,如无形之手牵引,在身前布下了一面两尺见方的黑色气墙。

    说时迟那时快,威力无比的土流转眼即至,重重地砸在了黑色气墙之上,而这一次,便如天空中一声惊雷,隐约可见那激烈处竟有几道细微电光掠过一般,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掠过天地,无形却威力巨大的风力如巨涛一般从天而降,以半空中那个黑色气墙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吹去。

    瞬间,这座废弃的义庄彻底被摧毁了,所有的事物都被这股巨力拆得粉碎,并被更加巨大的风力吹向未知的远方,甚至连稀疏站立在附近的几棵荒野孤树,也因为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斗法范围之内,被生生连根拔起,枝叶尽脱,倒飞向远方去了。

    田不易与陆雪琪均非常人,早已御空而起站在半空中,躲过了底下如洪流一般滚滚而来的沙土,但空中的风力之巨,仍是如刀割一般,以他们二人道行,竟仍有这种痛觉,可见这交手的激烈。

    然而场中情形,却终究还是发生了变化,黑色气墙看似薄弱,但却是在不断闪掠而过的电光惊雷中,缓缓向下压了下去,而那条威力无比的土龙洪流,也一分一分被压了下去。

    鬼厉道行精进,但看来终究不如道玄真人数百年的静修之力。

    田不易看着场中风雷之声不绝于耳,他眼中似乎也有风雷滚滚而动,几番犹豫之后,他一咬牙,手中赤焰光华大起,随着一声大喝,却是人剑合一,向那场中飞去了。

    身后,陆雪琪微微愕然,欲言又止。

    赤焰如烈焰燃烧,将田不易身子尽数裹在火光之中,耀目至极,几如一头仰天长啸的火中凤凰,就是看去稍稍有些肥胖而已。只是虽然姿态有些尴尬,但田不易一身修行岂同等闲,这一个驭剑之势,便是道玄真人也未敢轻视,一声呼啸,身形移了开去,让开了田不易的锋锐势头。

    黑色气墙瞬间消散,重新笼罩在道玄真人身子周围,半空之中巨大的土流微微停顿了片刻,哗啦一声似乎失去了力量支撑,顿时土崩瓦解,纷纷坠落,如天空中下了一场土雨,从中闪过一个身影,面色凝重,但丝毫无气喘吃力之色,正是鬼厉。

    刚才这一个回合众人都看在眼中,道玄真人果然道法通玄,鬼厉通晓了四卷《天书》,但或许是因为修习日短,在道行上仍非已臻太清境界的道玄真人对手,但已然相差不多,足有一战之力。光凭这一个回合,若是传扬出去,便足以震动天下,令鬼厉声名大震了。

    田不易一剑刺空,赤焰之火不弱反盛,半空中一个曲折,如长虹贯日一般划过苍穹,倒折回来,直逼道玄真人而去。

    道玄真人身形晃动,又是让了过去,同时口中冷笑道:“怎么,你又能出手了吗,可是想好了理义道德了?”

    田不易冷哼一声,顿身横剑,凛然道:“你功德盖世,但确有大错。我出手而战,乃是为了历代祖师之命。今日若你死于我手,我必当自尽以谢就是了。”

    鬼厉身子微微一震,向田不易看了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解,但仓促之间,哪里有人会向他解释。但听得田不易又是一声长啸,赤焰火光熊熊,铺天盖地而去,声势无两,鬼厉看在眼中,眉头一皱,略微迟疑之后,也飞身攻了上去。

    两大高手围攻,道玄真人往昔功参造化的修行神通,终于是在此刻显露无疑了。但见他手中剑诀或指或划,同时那一层玄阴鬼气浓如墨黑如漆,竟也是变幻无方,可功可守,在半空中竟是以一敌二,生生将田不易与鬼厉挡了下来,更是丝毫不弱下风。

    激斗之中,田不易一间如开山倒海之势劈了下去,其势之雄,令强如道玄真人也要暂避其锋,向后飘出退了三尺,趁着这片刻空隙,田不易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鬼厉大声喊了一句:

    “老七,要小心,他身上还有诛仙剑!”

    鬼厉心中登时一凛,诛仙古剑威力如何,他当真是刻骨铭心一般,只是片刻之后,这诛仙剑三字在他心里却似如滚烫的热油烧过了一片,全身的血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十年之前,青云山头,那个陨落的绿色身影!

    瞬间,鬼厉双眼血红一片,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招招术法,都是拼命的架势。田不易吃了一惊,随即若有所觉,暗叹了一声,又追了上去。

    鬼厉突然如拼命一般,道玄真人倒是一时没有想到,几个回合间被这两人搞得有些手忙脚乱,然而他的道行当真是超凡入圣,面对鬼厉这等修为的拼命架势,加上田不易一剑狠过一剑的凌厉攻势,道玄真人依然顽强地将局势一点一点扳了回来,虽然一时占不到上风,但也看不出他有丝毫颓势了。

    田不易越斗越是心惊,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这位掌门师兄实是不世出的奇才,十年修行远胜自己,他这次干冒大险前来阻止道玄真人,大半都是因为根据历代祖师传下的遗言,诛仙剑入魔之后,所持之人该当功力大退才是。饶是如此,田不易实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此番连续斗法下来,道玄真人的神通修行只有令田不易敬佩不已,甚至他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的这位掌门师兄,当真是道行已然高到了诛仙剑可以影响其心志而无法影响其道行的地步了吗?

    眼看场中斗法越来越激烈,鬼厉出手越来越疯狂,但道玄真人守得虽然有些吃力,却仍是滴水不漏,反而是偶尔反击,却是招招狠毒,若不是田不易及时补救,鬼厉只怕也是重创在身。

    眼看这危险场面一再出现,田不易正焦灼不安时,一声清啸忽而响起,白色身影飘然而至,不带半分俗世尘气,蓝光闪烁处,天琊从天而降,瑞气蒸腾。

    陆雪琪终于也加入战场。

    这三大高手合力,局面登时为之一变,道玄真人神通再大,也无法独立相抗,渐渐地压力如山,从四面八方绵绵不绝涌来,这对手三人,无一不是道法精湛的高手,手中所持的法宝,更是一个好过一个,而道玄真人此时此刻,仍是空手对敌,只凭一身道法敌住三人,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修行了。

    只是在三人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掠过了一丝疑惑:那柄超凡入圣、不可一世的诛仙古剑,此刻却又去了哪里,为何不见道玄真人拿出来呢?

    便在他三人渐渐压倒道玄真人、道玄真人苦苦支撑却终于还是危若累卵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寒芒,扫过了眼前三人。

    鬼厉等三人被他眼神一看,心头都是一震,还未及反应什么,突然间道玄真人手中力道轰然而至,如怒涛一般,三人都是一惊,手上加力,抵挡了过去。而道玄真人也趁着这瞬间即逝的须臾之刻,面上黑色一闪而过,左手为托,右手竖立胸前,并指如刀,口中急速颂念了诡异咒文,片刻之后,五指尖上一片乌黑,一闪,再闪,三而散去。

    苍穹夜幕,凄惨世间!

    似有什么声音,在冥冥中仰天号泣,那凄切之意,冲天而起,阴气大盛,风云滚滚。

    鬼厉与陆雪琪都是一眼看出道玄真人正要施展某个诡异厉害法术,更不迟疑,就要冲上去相攻,只是他们身形才动,忽地一个怪异至极的声音,就像是突然间有某个东西,破裂开

    去,脆生生地裂开了。而这个声音,赫然就从他们的身边传来!

    一股战栗般的感觉,从心头悄悄如电般掠过。

    两个人都停住了身形,缓缓转身。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矮胖的身影更早地停了下来。

    田不易的面容还保留着前一刻的神情,只是此刻看去,却显得有些僵硬了,他仍然凌空站立着,赤焰的光华也一般闪亮,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了。

    那一声怪异至极、几如撕心裂肺的怪响,赫然是从田不易身上发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绝望

    、、、、、、、

    青云山,小竹峰

    这已是田不易遗体被鬼厉送回大竹峰的的三天了,但苏如却依然奇怪的阻止着大竹峰门下弟子向同门传报噩耗,这一点非但让宋大仁等人在大悲大痛之余感觉到莫名其妙,就连鬼厉也有些诧异了。

    只是,并没有人敢当面向苏茹说起此事了,面对着停灵在守静堂中用仙家宝物护住遗体肉身的丈夫,苏如一脸的悲伤哀切,已经让宗仁开不了口。而大竹峰一脉人丁单薄,在青云门中向来也是行事低调,若无要紧之事,也无人会来这僻静的山峰之上,以至于大竹峰在守静堂中公开祭奠了三日,居然青云门中也无人发觉。

    只是这一日清晨,终于来了一个外人,悄悄落在了大竹峰上,白衣若雪,飘然出尘,正是陆雪琪。

    淡淡蓝色霞光闪过,瑞气轻轻萦绕,天铘在她白皙的手间安静的散发着光辉。陆雪琪默然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青山绿水,静溢如常,全不似有何异样,只有在前方守静堂外两侧,挂着了两道白色丧幔,才看出了这里的悲伤。

    她默默向那白色丧幔看了一会,向守静堂走去,没多久发觉了动静的宋大仁等人身着丧服,纷纷从守静堂里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丝诧异,同时也带有几分尴尬。

    待看清了来人乃是陆雪琪且只有她孤身一人之后,宋大仁等人明显的送了口气。

    陆雪琪拱手行礼,淡淡道:“小竹峰门下陆雪琪,见过宋师兄和各位师兄了。“

    宋大仁及站在他身后的吴大义,何大智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随后宋大仁苦笑一声,道:“陆师妹怎么来了我们这里,这个……唉,让你见笑了。“

    陆雪琪面上没有丝毫笑容,反而几分严肃哀切之意,沉默了片刻,道:“雪琪此来并无他意,只想祭奠田师叔并拜见苏如师叔,望诸位师兄通报一声,雪琪感激不尽。“

    宋大仁等人对望一眼,沉吟了一下,宋大仁道:“陆师妹客气了,说来你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呃……“

    他突然顿了一下,陆雪琪脸上似也莫名其妙红了一下,宋大仁有些尴尬,笑了笑带了过去,道:“是这样的,师娘她眼下并不在此,今日一大早,她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竹林,还……“

    他谈了口气,面上露出悲痛之色,低声道:“师娘她老然加过于悲伤师父过失,刺去还将师父遗体带了去,告知我等她将要独自安葬师父。“

    陆雪琪眉头一皱,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这情况比她到来之前预想的似乎还要奇怪,不顾惊动旁人倒也罢了,如何不叫亲生女儿田灵儿知晓,苏茹便欲独自安葬田不易?

    她心中念头转过,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向宋大仁问道:“那,那个人呢?“

    宋大仁起初一怔,但看了看陆雪琪的脸色,加上身后向来聪明的何大智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是了个颜色,登时也明白了过来,当下迟疑了一下,道:“小师弟他也去了后山了。“

    陆雪琪微感讶异,抬眼向宋大仁看去,宋大仁苦笑一声,道:“师娘不许我等跟随,只叫了小师弟同去。“

    陆雪琪默然不语,片刻之后,她向宋大仁等人施了一礼,道:“多谢诸位师兄,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耽搁诸位,日后当再来祭奠田师叔。“

    宋大仁等人回礼,宋大仁犹豫了一下,道:“陆师妹,此间之事颇多曲折,还望你……“

    不待宋大仁说完,陆雪琪已然道:“我晓得,宋师兄请放心,雪琪绝不对外人吐露只字片语。“

    宋大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陆雪琪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看着那白色身影离去之后,吴大义走上一步,道:“大师兄,我看她只怕多半要去后山的,这没事么?“

    旁边的何大智淡淡道:“哪里施多半,这位陆师妹分明是肯定要去后山看看的。她今日来大竹峰,定然是身负了小竹峰水月师叔的吩咐,若不弄清楚师娘的情况,她回去也难以向水月师叔交代的。“

    宋大仁默然片刻,道:“她去了也好,我总觉得这几天师娘伤心过渡,一直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以外,只是师娘不许我们跟去,我们总也不能违逆她的意思。虽然老七跟了过去,但我们也晓得师娘果然叫老七离开的话,以老七的性子,叫上他向来敬重师娘,只怕是也不敢违抗的。有这位小竹峰的陆姑娘过去看看,总没有坏处的。“

    总人听了,大都点头称是,随即默然无言,宋大仁欢息一声,转身走回了守静堂中去了。

    大主峰后山竹林,放眼望去,这里与小竹峰的景色颇有几分相似,眼光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竹林,随风舞动,竹涛阵阵。晨光从天落下,在竹林缝隙见投射了点点光痕,落在了地面之上。

    细细竹叶之上,还凝结这无数晶莹露珠,光滑圆整,茹最可宝贵的珍珠。

    鬼厉置身期间,一时不觉有些惘然,多少年前,他便是在这里开始了它在大竹峰上的人生,不知有多少个晨昏日暮,他挥舞砍柴刀,挥洒了汗水,在这僻静的竹林中默默砍伐,那曾经感觉枯燥的岁月,如今想来,却仿佛如梦,只是那份曾有有的宁静,却再也找不回来。

    竹涛阵阵,山风徐徐,就在耳边掠过。

    他在身心中欢息一声,抛开了这淡淡无谓的感伤,转过头来,看着苏茹。

    田不易的遗体就躺在不远处的的面上,旁边依然还有大黄趴在旁边,=。自从田不易遗体回山之后,似乎这只狗就一直陪伴在田不易身旁,从来不曾离去。

    在田不易遗体身下,并无丝毫铺垫之物,这似乎对死亡者有些不敬,但从鬼厉到宋大仁乃至杜必书,却无一人敢对苏茹行径,有半分的质疑。

    只是纵然不会去换衣苏茹的悲伤,但她的行为,却仍然是让人十分不解的,鬼厉有心询问,只是此刻苏茹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像是一面墙,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这个时候,苏茹却打破了沉默:“怎么,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鬼厉吃了一惊,随即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的道:“师娘,我却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茹淡淡道:“你说吧,我也知道,这些话,只怕也不只是逆一个人想说的。“

    鬼厉窒了一下,他想来知道自己这位师娘乃是聪慧绝顶的人物,看来丧夫之痛,似乎并未过分影响她的想法,当下鬼厉轻轻咳嗽了一下,道:“师娘,请恕弟子大胆,弟子明白师娘对师父过世……“

    话说到这里,鬼厉目光不期然向田不易遗容望了一眼,忍不住心中也是一酸,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只是,弟子恳请师娘无论如何也要节哀才是。此外,虽然师娘哀伤,但师父后事也宜早日操办,何况灵儿师姐在情在理,也当要知会她回来祭奠师父才是。“

    苏茹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鬼厉心中忐忑不安,微微垂首,低声道:“师娘,的自若有所说大胆妄言之处,请您莫要在意。“

    苏茹摇了摇头,缓缓转过了身子,看着鬼厉,道:“你没说错什么,逆说的都对。“

    鬼厉向苏茹看去,心中却是吃了一惊,苏茹今日打扮的与前几日颇为不同,虽然还是一身丧服,但面上却看得出曾打扮过了,精神了许多,更显出几分美丽之色,令人动心。

    鬼厉的下了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迟疑半晌,才道:“师娘,弟子还有一时,斗胆请教师娘。“

    苏茹淡淡道:“你说吧。“

    鬼厉道:“师父亡故,弟子与师娘同感悲切,只是师父遗体,实不宜妄自轻动,更不宜移至这后山……“

    苏茹忽然截道:“你是在教训我么?“

    鬼厉连忙摇头,道:“弟子不敢!“

    苏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脸色却慢慢转为缓和,似乎也想到什么,忽然脸上露出凄切之意,道:“老七,你知道你师父与我成婚多少年了?“

    鬼厉心头一震,隐隐感觉师娘此话里似蕴涵着深深的悲切,大有哀伤之意,只是虽然明知如此,他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当下心头担忧,口中却只得低声道:“弟子不知。“

    苏茹笑了笑,回过了身,缓缓在田不易身旁坐下了,低声道:“其实何止是你不知,连我自己也都忘了,这山中岁月,我与他二人相守共度,于我心足矣,却又怎会去想过了多少日子了?他每每笑我痴傻,说将来若是我们修道不成,难登仙录而重陷轮回,到了那生离死别之刻,却不知怎样的光景。“

    她声音渐渐低沉,道:“我当日便问过他,他想怎样,他便说并无他求,若是他先我而去,修道之人也不想什么风光大葬了,甚至连棺木也可以不要,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只求在大主峰后山之上一壤黄土,足矣,这样他便可以日夜守望前山之人,不怕寂寞了。“

    话未说完,她却已悄悄泪流满面。

    鬼厉紧咬牙关,口不能言。

    趴在一旁的大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下,对着苏茹看了看,随后有匍匐了下去,尾巴轻轻摇了摇。

    苏茹凝望田不易许久,忽地挥了挥手,道:“你且现下山去,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吧!“

    鬼厉吃了一惊,不觉有些迟疑,叫了一声:“师娘……“

    苏茹道:“怎么?“

    鬼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道:“师娘,师父他老人家生前于您的约定,弟子们自然不敢违逆,只是在师父入土之前,是否仍该知会灵儿师姐一声……“

    苏茹默然片刻,低声道:“也好,你下山便去告诉大仁,让他悄悄去龙首峰叫灵儿回来吧!“

    鬼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到路口石阶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之间苏茹默默坐在田不易遗体身旁,身影孤独,看上去委实令人伤怀。他心中又是为之一酸,连忙回过头来,不敢再看,走了下去。“

    这一路走来,他心神略定,不觉有想起这几天一样情景来。苏茹不叫宋大仁等人知会青云山各脉噩耗,这本身就是奇怪之极,连田灵儿也不让通知,更是不合情理之处。今日如此这般处理田不易后事,虽然是田不易生前曾有约定,但也总归失于草率。

    鬼厉心中软了口气,甩了甩,其实修道之人本也不看重往后之事,骨肉皮囊,埋之于青土黄土之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这般默默想着,也懒得驭风而行,顺着山路一路走了下来,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要想当年,他初上大竹峰时,跟随着大师兄宋大仁和小师姐田灵儿到那后山,这一段路可走的不知多么辛苦,往事历历,犹在心头。

    却不知那位灵儿师姐,这些年来过得还好么?

    他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随后,他忽地停住了脚步,有些讶异的向前方看去。

    山道之上,前方一个白色身影忽然出钱,窈窕清丽,默然宁立,在晨光重不似犹半分尘世之气,默默凝望着他。

    鬼厉也望着她,二人相视良久,却仿佛都无话可说。

    山风习习吹来,吹动了她的秀发衣裳,随风轻轻飘动。

    终于,还是鬼厉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这里?“

    陆雪琪低声道:“我师父唤我前来拜见苏师叔。“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到:“师娘正在这后山治伤,只是此刻她正想一人单独待着,并不愿有人前去打扰,嘱咐我半个时辰之后才能上去。“

    陆雪琪也点了点头,道:“无妨,那我等着就是了。“

    鬼厉应了一声,沉默下来,那边的陆雪琪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之间,在这渐渐变得沉默的时候,虽然站着不动,却似乎距离更远了。“

    过了半晌,陆雪琪轻轻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鬼厉轻声道:“好多了,“说着,他抬了头看了看陆雪琪,道:“当日若非你救我,我只怕也不能站在这里,说来该当谢谢你才是。“

    陆雪琪怔了一下,看着鬼厉,道:“当日我,我那一剑……“

    鬼厉忽然截道:“你别说了。“

    陆雪琪神色一黯,顿住了寇,默然垂首。

    只听鬼厉哪里似乎有些迟疑,又跟着继续道:“那些事……师娘都跟我说了,她说是我错怪了你,对不住了。“

    陆雪琪身子一震,抬起头来,之间鬼厉面上又悲伤之意,目光也肯看着她,但饶是如此,他仍是一字一字缓缓道:“师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毕竟乃是养我教我的恩师,我知道或许是我私心太重,只望你多给我一些时日,我也好……“

    “我明白,我等你!“陆雪琪忽然打断了他。

    鬼厉有些讶异,抬头向她看去,之间那清丽女子贝齿咬着唇,眼中似有泪光,但原先那看似一只给你以紧紧绷住的身子,却似乎在一瞬间都放松了下来,嘴角边,有淡淡的一丝欣慰和微笑。

    望着那个深情的女子,他嘴角动了一下,心底忽地涌起一阵柔情,正想微笑着对她说些什么,谁知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那山顶竹林之上,远远的竟传来一阵狂躁的狗吠之声。

    他的身子忽然僵硬了。

    那是大黄的叫声,从他带着恩师田不易的遗体回到大竹峰之后,大黄救一只沉默着跟着主人的遗体,再也没有大声喧哗过,但此刻听来,大黄的吠叫这声虽然隔了老远而显得有些微弱,但听来几如疯狂,叫声中绝望之极,更是他十数年来从未听闻过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大黄忽然间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的疯狂吠叫?

    那心头一直深埋的隐隐担忧,忽然全部涌上心头,鬼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甚至于连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陆雪琪也是吃惊不小,但看了鬼厉的神情更是迷惑,惊道:“怎么了?”

    鬼厉没有回答,他只是身子微微颤抖,猛然大声嘶吼了一声:“师娘!”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折冲而上,如风驰雷掣一般,向那后山竹林深处冲去了。

    陆雪琪何等冰雪聪明,转眼便料知了一二,一时间她脸色也是惨白,身子轻颤,若是万一因为田不易的亡故,苏茹伤心之极时再生变故……鬼厉会怎样,她不敢想像,而到时候他们两人究竟要怎样面对,她也根本无法想像了!

    望着那个疯狂掠去的身影,她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如庞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旁,她有心要追去,可是这身躯脚步,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随束缚,一点也动弹不得。只有在内心深处,她拼命地对着自己喊着:“不要……不要……“

第二百三十七章 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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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中土各大门阀暗流汹涌不同,千里之外的南疆,在那场兽妖浩劫过后,各族百姓无言地重建家园。尽管这里是受害最为惨重的地方,但天下之大,似乎也无人记得此处。反正南疆荒地,也不入中土富庶之人的眼界。

    在金族聚居的七里峒,兽妖带来的伤痕仍是处处可见,不过在一片片废墟之上,已经有很多崭新的房子被搭建了起来。在七里峒的后山山腰,那个神秘的祭坛入口,仍然有不少祭祀出入着,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刻,祖先的庇佑对于金人来说,显得特别重要。

    金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地过去,眼看着这一日日头西下,夜幕降临,众多的金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放松了疲倦的身子,用过晚饭之后,在繁星洒下的星光中,渐渐沉眠而去。

    夜深人静的之时,这七里峒出现了一条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一道淡淡的幽光,在静谧的山谷中几个起伏,已然悄悄接近了后山祭坛的山脚之下。

    通入山上的入口上,仍有两个金人兵卒守护着,夜风忽地一阵刮了过来,他们只觉得忽地眼前一道快如闪电般的白光掠过,淡淡幽香似夜晚花儿轻放,竟是不由自主都一阵恍惚起来。

    在他们的深厚,一条如鬼魅般的白色窈窕身影,如从黑暗之中缓缓渗出,在那个祭坛的入口的平台上现身出来,一身白衣,娇媚无限,似乎满天的星光都被她所吸引,却不是小白又是何人?

    她向着周围看了几眼,又向着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看了看,虽然那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但小白的目光缓缓流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似有所感,默默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里的防卫比她料想得还要差了很多,全无当日她与鬼厉来此求见大巫师时候的气象。山下那些粗壮的兵丁目不去说,这处祭坛中本该有许多身负巫术的祭祀看护才是,哪像眼前这般几如毫不设防,看来兽妖一劫对金族来说,实在是损失惨重。

    其实又何止是面前的金族,放眼天下,为了那兽神一人,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其中是非,也当真难说得很。

    小白微微摇套,不再多想,身子掠起,化身一道白色微光径直向那山洞之中掠去。这洞穴之中大部分倒还和过去一样,路径不曾变化,隔上一段距离,石壁上便有一个火把,也仍如往日。只是小白感知之下,发现这远近洞穴之中,人却是极少,便是有那么少数几人,也是呼吸缓慢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小白也懒得理会,按照记忆中的道路在洞穴中悄无声息地飞掠着,以她千年道行,莫说是这些本领低微的金族祭祀,便是修行深厚的有道之士,也未必能发觉到她了。不过一会,她便来到了那个曾经是大巫师起居的宽敞洞穴之外。

    到了此处,小白停下了身子,眉头微皱,向洞内看去,虽然隔了老远,但她已经感觉到这里面还有一人,而此人似乎与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其他人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在睡觉。

    洞穴之中,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光亮的阴影处,那座石雕的狗神雕像在光影明灭中若隐若现。小白的目光向那座雕像上的狗头处凝视了片刻,随即收了回来,落在了火堆前面。

    一个年轻的身影端坐在火堆前,背对着洞口,小白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出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只见他面对着炽热的火焰,不时在身前虚画出以个个神秘诡异的图案,同时低声虔诚地用金族诵读着什么。

    小白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后,火光渐渐照在了她的身上,并在她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她侧耳聆听着那个男子低沉的似歌似吟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这个古老的洞穴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永无止境,从侧面看去,那个年轻的金族祭祀满面虔诚,多半已经完全融入了那虚幻的世界。

    小白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惘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异样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个年轻的金族祭祀,他身子一震,便要转过身子看个究竟,只是他身子还未动弹之际,一只秀气白皙的手掌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落在了他的脑门之上,轻轻拍了一下。

    年轻的金族祭祀忽地双眼一翻,身子颤抖了,片刻之间便失去了意识,倾倒在一旁的地上。

    洞穴之中那神秘的吟唱之声,连同那回音那悄悄的平静了下来,小白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忽地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到底有没有那狗神,还有那狗神会不会护佑你们族人,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你这么虔诚的人在,想必大巫师也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她微微摇了摇头,绕开了年轻祭祀的身子和火堆,径直向着那座狗神雕像走了过去。一直以来,金人们信奉狗神,认为狗神赐予了他们的新生,护佑这一族繁衍下去,是以就算是这洞中的祭祀,也是不敢轻易接近这座神像的。

    而此刻,小白便站在了这座黑石雕刻而成的狗神神像面前。

    神像遗体用南疆特产的黑石雕刻而成,色泽黑中发亮,隐隐还有淡淡的银色的光芒,从中散发出来。小白对南疆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并非许多金人深信的狗神神迹,而不过是黑石之中极罕有的异种,其中含着微亮银屑而成此神秘美丽的微光。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自然并非观赏这座金族狗神神像,片刻之后,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狗头之上,这座神像不知是多么久远前传下的,雕刻功力纯熟,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没有丝毫含糊之处,若非眼前这石材明显,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一直微张这嘴巴的黑狗了。

    而在狗神雕像的头上,最显眼之处,便是一双眼牟之中,恍惚中竟似有神,也默默凝视着小白一般。

    小白忽地心头一震,退后了一步,登时周身压力一松,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她微微皱眉,重新向那神像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居然还有这样惑人心志的禁制。”随即她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仍有一丝迷惑,轻轻道,“可是这分明是中土的道法,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默然想了片刻,变轻甩了甩头,抛开了这无聊的念头。此刻对她来说,这自然并非她所欲探究的。她重新端详这座神像,最后目光还是落在神像那栩栩如生的一双眼牟,她似迟疑一下,在那双黑得纯净深邃的眼睛上轻轻一按。

    古老的洞穴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轰鸣,那声音不大,却似乎令这座宽敞的洞穴都在颤抖。古老的狗神神像就在小白的面前,在那阵低鸣声中,缓缓降了下去,沉入了地底,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被遮盖,只有神像的头部还留在地面之上。

    在神像的背后,出现了一片光滑的石壁,与周围的石壁不同,那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黑气,让人看不真切。不过这已难不倒小白了,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去,绣袍一挥,一阵轻风随即从她手底席卷而至,在那石壁之上扫过,登时将那股黑气吹开了去。

    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一点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后,只见又是一点,点点金光如突然降临这俗世的神迹,纷纷在石壁之上如泉涌一般现了出来,组成了一幕幕神奇的图画与文字,甚至连站在不远处的小白,脸庞上也被金光折射得微微发亮。

    小白凝视着面前这依次呈现、光华流装的神秘图文,眼波流转,一行一行看了过去。在她面前的,便是传承了无数古老巫族最后的秘密所在,她的目光跳跃着,时而凝固,时而欢喜,最后,她看到了那狂啸向天、桀骜不驯的巨大火龙图案。

    小白深深吸了口气,嘴角露处了笑意,随后,她再次确认了一遍,然后微合上眼,似在默默记忆,将这些图文记在心间。

    等到她再次张开眼牟的时候,那盈盈如水跟波扫过石壁,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些家伙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莫非他们早知道巫族要毁了吗?”

    说着,她淡淡一笑,似乎也懒得去理会那不知多少年前古人的麻烦。便待转身时,忽地她眉头皱起,目光猛然一凝,却是落在了那片金光闪闪的图文最后,在那只猖狂桀骜的巨大火龙图案之下,似乎还有一小片黑气与周围不同,依旧附在石壁之上。

    小白微感讶异,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愿轻易放过,正待查看,忽然间她心底一动,霍地猛转过身子,目光瞬间冰冷,冷冷望去。

    偌大的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只有燃烧的火堆不时发出木材迸裂的噼啪声,除了倒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那个年轻祭祀,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白目光在那个年轻祭祀身上飘过,又仔细看了看周围洞穴,确定没有异样之后,她微微皱了皱眉,缓缓转过了身子。

    难道是身在这异族诡异的地方太久,自己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小白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定了定神,随后手一抬,轻风吹出,但力道却比刚才大了些,片刻之后,那残余的一片黑气终于散了开去。

    石壁之上,果然还有数行文字。

    小白精神一振,仔细看去,片刻之后,她脸上突然浮现惊喜交集之色,脱口而出道:“原来,原来招魂之术在此……”

    只是随着她目光移动,那喜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沉重合迷惑的神情。

    末了,看完了全部文字,她缓缓退后了一步,如有灵性一般,那片小小黑气突然围了过来,将那神秘的数行字迹再度遮盖住了。

    小白微微垂首,半晌无言,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原来如此,古巫一族竟是如此毁灭的,这……这又却是如何是好,我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她那?”

    她心中似乎突然遇到了极大的困惑,一时踌躇不定。

    被风吹散的黑气缓缓再度凝聚过来,原本散发处灿烂金光的文字图案,也再度缓缓被掩盖,小白缓缓转身,在她身后低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狗神神像升回了原位,遮盖住了那个秘密。

    古老的洞穴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小白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她走得很慢,看出去心事重重,但片刻之后,她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这个洞穴里。

    寂静,又重新降临了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座古老的狗神神像默默凝视着这洞穴中的一切,她的眼牟中折射着光芒,显得那么深邃。

    忽地,一直倒在地上的那个身躯动了一下,年轻的金族祭祀小心翼翼地爬起,向着那洞穴入口张望。那里一片静谧,毫无动静,显然刚才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已经离开。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好险啊,若非有我族自闭神术,六识俱灭,还真瞒不过她……”

    随后,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炽热起来,猛然转身,向着那座狗神雕像望去。

    金族之中,向来畏惧神灵,尤其是对这座自古供奉的神像,更是敬畏之极。

    这年轻人自小到大莫说接触这座神像,便是正眼相看也是极少的,因为在族里规矩,那也是大不敬的行径。

    只是此刻他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身体也开始发烫起来,他凝视着那座神像,神像的一双眼牟似也凝视着他。

    紧接着,似乎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猛然在身后暗暗驱动,年轻的祭祀要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向着那座神像走了过去。古老的神像眼牟中倒映那个越来越接近的身影,仿佛也待上了一丝忧伤。

    终于,他走到了神像面前,颤抖的双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顿又停顿,但终究还是伸了出去,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是痛苦,又是挣扎,然而更像是被一股火焰所炙烤,所煎熬!

    只是那双手,终究还所没有收回来,点在了那神像的双牟上。

    瞬间,低沉的轰鸣之声再度响起,整座洞穴又开始微微颤抖,神像再一次缓缓入沉降入地底,神秘的石室就再眼前。

    年轻的祭祀眼中散发处狂热的火焰,他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双手一阵挥舞。顿时那片黑气被四处挥散。金色的光芒再次缓缓浮现,将他的脸庞映得发亮。

    古老的文字图案,似乎带有蛊惑人心的意味,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他的表情如饮醇酒,露出无法形容的狂喜与满意之色,甚至连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用发抖的双手轻轻触摸着神秘石壁上的图文,低低诵读着什么,带着莫大的欢喜,那一个个文字图案,他似乎都摇将之看穿,他是如此全神贯注,欣喜得忘乎所以,甚至于他自己根本忘记了也没有注意到,在这篇图文的最下方,几乎与周围黑暗连为一体的,还有一片小小的黑气凝聚不散。

    金色的文字,灿烂的图案,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神志,在他的身旁,那仅有脑袋还留在地面之上的狗神神像,一双眼牟中仍旧显得那么深邃。只是此时此刻,在火焰与石壁那片灿烂金光下,那个年轻祭祀的身影映在他眼眶之中,除了最初大一丝深邃忧伤之外,那似乎还多了深深的悲哀!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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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世界流逝,那束光滑似乎像是被唤醒一样,越发明亮起来,像是呼应着什么。

    平台之上,鬼先生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上方的伏龙鼎看去。

    鬼厉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从一片迷茫空洞中缓缓醒来,翻了个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却似乎还觉得有些头晕,以他此时的道行之高,居然还会有这等状况,实在是罕见之极的。只是鬼厉却似乎丝毫也没有在意这个,定了定神,长出了口气,转过身来,忽地一怔,只见石室地上躺着一只玉盘,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正是乾坤轮回盘。而猴子小灰也蹲坐在这玉盘边上,似乎对玉盘颇为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几次三番想伸手去触摸玉盘,却每次都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倒好像是对这玉盘有些畏惧似的。

    鬼厉眉头皱了一下,凝神思索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将这玉盘掉落到地上去了非但如此,甚至他连自己怎么从寒冰石室走回到这里的也感觉有些模糊,想来是刚才失望太甚,精神不济的缘故吧!鬼厉默然,随后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轻轻下了楼,弯下腰将地上的乾坤轮回盘拿了起来,小灰坐在地上,抬头向鬼厉看去,三只眼睛烔烔有神,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鬼厉向猴子轻轻招手,道:“过来,小灰。”

    灰“吱吱”叫了两声,跳了过来,三下两下就蹦到了鬼厉身上,但似乎仍是对鬼厉手中的乾坤轮回盘有些忌讳,最后也没停留在鬼厉怀中,而是跳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不时看着鬼厉手中的玉盘。

    鬼厉倒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身子,这世间也只有这只猴子是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的。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乾坤轮回盘上,白色柔光中,玉盘仍然和之前一样,在玉盘中央,那无数面的小小玉块仍然沿着自己神奇独特的轨道,永无休止地滑行着,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鬼厉默默凝视着手中的玉盘,玉盘散发出的白色光辉也洒在他的脸庞之上,只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深深隐藏着。

    鬼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拿过那方黑布,将乾坤轮回盘包好了放回怀中。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一直看着鬼厉的动作,当看到鬼厉将玉盘放回怀中时,小灰突然“吱吱”叫了一下。

    鬼厉转过头来,有些不解,皱眉道:“怎么了,小灰?”

    小灰伸手抓了抓脑袋,却似乎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或要紧的地方,只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鬼厉伸手拍了拍小灰的脑袋,也没太在意,坐了一会,忽又道:“小灰,我刚才趟了多久了?”

    小灰三只眼珠转了转,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双手比划,鬼厉向它看了一会,慢慢道:“过了这么久了啊,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他顿了一下,站了起来,同时将小灰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神色有些黯然,但长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是还要活下去的,是吧?”小灰三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它明不明白鬼厉话里的意思,不过鬼厉也没那个精神去深思了,轻轻拍了拍小灰后背,小灰顺势爬上了他的肩头,鬼厉则走向石门,在低沉的右门开启声中,他们走了出去,石室之外,四通八达的通道依然向着两侧伸延而去,只是那些越来越密集和粗大的裂缝,却是强烈地提醒着这里的人们,那未知的诡异存在与危险。鬼厉在门口站了一会,眼光落在了通道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裂缝上。

    这些裂缝中,有些已经极为巨大,从通道上方直裂到接近地面,露出了其中灰色的岩石,原本坚硬的石壁在这些裂缝出现之后,似乎就像是薄薄的纸张般弱不禁风。鬼厉缓缓走到旁边石壁上一条裂缝附近,面无表情注视着,看了许久。

    随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通道上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些裂缝都是在他上次离开狐岐山之后才大量出现的,他自然无法片刻间看得明白,但之前他在寒冰石室之中时,却分明记得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其源头乃是在地下深处,可是看着周围石壁的裂痕情况,反而是通道顶部受损最为严重,两侧石壁次之,而脚下掠过一丝不耐之色,看来是心情太坏,虽然这些裂缝看去十分古怪,但他却实在没有心思去深究了。定了定神,鬼厉便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缝,带着小灰向一侧通道走去。

    通道一路延伸,和往常不同的是,这里比往常安静的太多了,鬼王宗的弟子似乎都宁愿躲在自己的房间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走动,偌大的通道中,竟只剩下鬼厉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鬼厉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看他行进的方向,是向着洞窟入口处走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过烦闷,想要出去走走。

    鬼厉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中,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比往常响亮得多。猴子小灰趴在他的肩头,似乎对这种过分的静谧有些不习惯,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

    忽地,小灰的脑袋停了下来,向前方看去,鬼厉也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目视前方,只见前头空荡荡的通道仍旧空无一人,但片刻之后,果然有了东京,却是一条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飘了过来。

    居然是那个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的鬼先生。

    鬼先生同时看到了鬼厉单独一人站在前头,似乎也是一证,停住了脚步。二人对视了一会,却都没有说话,通道中气氛颇有些冷淡尴尬起来,最后还是鬼先生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鬼厉漠然道:“刚回来不久。”

    鬼先生点了点头,似乎再无话可说了,反正多少也说了一句,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当下缓步向前走去,鬼厉默默向一旁侧让开来。

    只是鬼先生走过鬼厉身旁的时候,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看他的举动似乎有些平日少见的迟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你刚回来不久么?”

    鬼厉淡淡道:“是,怎么了?”

    鬼先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言语,缓缓道:“那你……是否有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道:“你是指什么?”

    鬼先生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没什么,我先走了。”说完,径直就向前走去,没有再多说一字。

    鬼厉从背后向他的身影看去,只见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在通道中渐渐走远,飘忽不定,粗一看倒有几分似幽灵般诡异,不过他的身形却比往日行走要慢了许多。

    在鬼厉眼中看来,鬼先生行路迟缓,且走路方向并非一条直线,时不时靠向石壁两侧,尤其是当走到有石室居住的地方,鬼先生都会有意无意地向石室门口处靠近,略停了一停,才继续前行。

    不知怎么,似乎有几分像是找寻东西的模样?

    鬼厉漠然转过身子,就算鬼先生真的要找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根本不会在意的事。顺着原来的方向,鬼厉又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路上再也没有遇见什么人了,很快就走到了洞窟入口。

    当鬼厉走出洞口的时候,一缕阳光,带着几分暖意,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着眼睛,深深呼吸,在阳光中,在光亮里,似乎心头的石头,终于也轻了那么一点点。

    青云山,通天峰。

    随着日子一天天渐渐过去,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却再没有露面出现过一次,以道玄真人天下正道领袖巨擎的身份,这自然绝非是等闲小事,而一直隐瞒此事暗中寻找的长门弟子萧逸才,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日益增大。

    青云门外不时有正道各派前来问讯的暂且不说,那些也好敷衍,但是青云门内本就是派系众多,道玄真人又并非真的将掌教之位传给了萧逸才,是以许多事情处置起来,萧逸才颇为棘手。而青云门诸脉一向以通天峰为重心,眼见本门掌教大有蹊跷的杳无音信多日,而长门中传出来的消息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到了最后闭关也敷衍不过去了,萧逸才等人干脆说道玄真人已经出去云游散心了,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说起来也怨不得萧逸才,道玄真人此时的情况,青云门上下数千人中,真正了然于心的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而原本是极大助力的大竹峰田不易、苏茹夫妇却相继过世了。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不说,其他人如何会知道青云门中这天大的秘密,便只有向萧逸才追问了。

    而这时的萧逸才面露疲乏之色,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以他往日里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很大,可以想像他此刻肩上担当了多大的压力。

    而他却仍旧无法休息,在他所在的通天峰玉清殿上,青云门其余六脉这一日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一起相约来到通天峰追求掌教真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这般长期不露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青云六脉中,大部分首座都到场了,唯独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没有前来,她门下名头最响亮的弟子陆雪琪也未到场,不过陆雪琪的师姐文敏倒是来了。其余诸位首席大都坐在中间,其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竹峰一脉首座,终于还是由大弟子宋大仁接任了。

    人群中,宋大仁身上仍穿着丧服,显然仍是为师父师娘守孝,面容气色也颇为阴沉,偶尔目光掠过人群,不经意中却是看到了小竹峰的文敏站在自己对面,轻轻地向和他点了点头。

    宋大仁默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对着文敏强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头下去,显然心情仍是沉浸与悲痛之中。文敏眼中掠过几分难过,脸色也有些黯然。

    今日的聚会虽是六脉汇聚,但领头的自然不是宋大仁、齐昊这些新近接任首座的二代年轻弟子,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等人自然才是当仁不让,当下纷纷向萧逸才发问。

    萧逸才虽然平时处理门中日常事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终究道玄真人没有将掌教之位明白传给他,所以反而在这些各脉首座面前要站着回话,没有座位,此刻大殿中央属于青云门掌教真人的椅子是空着的,萧逸才就站在这张大椅子旁,面带着苦涩笑容,一一回答着诸人的问话。

    只是问来问去,虽然气氛不佳,却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萧逸才一口咬定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实上也的确是真的不知,只能说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许前日灵心触动,出去云游去了。

    各脉首座与一众青云门长老自然觉得这话难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教之位多年,从来没有这般不留半点消息就出外云游的事,但萧逸才翻来覆去就是这个答复,却也令人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说过去没有现在就一定也不行吧?

    这番询问从早上问到了日上中天,众人口舌都说的干了,萧逸才更是疲惫不堪,但最后仍是与刚开始一样的答复,场中众青云门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冷哼一声,佛袖而去。

    领头的去了,齐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这些师叔、师伯叫来凑数的,自然也是纷纷跟上离开。

    看着场中同门离开的身影,萧逸才缓缓松了口气,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种虚脱的感觉,幸好他根基深厚,随即稳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一声,心中叹道:“师尊啊,你老人家到底怎么了,你要是还不会来,我可当真是撑不住了。”

    萧逸才这里心泛苦水暂且不说,那边宋大仁跟着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脉门下弟子具是在守丧之期,是以并无一人跟随他前来。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联想到师父师娘过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涩,当真是半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只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阶之后,刚想走过虹桥下到云海从那里回山,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大仁。”

    宋大仁回身一看,却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头微微一暖,走了过去。文敏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酸,刚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看看身边不停有人走过,实非说话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会意,跟着她过了虹桥,来到地势宽阔的云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边一个偏僻处,见周围无人了,文敏这才道:“你、你还好么?”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头道:“我的境况你也都知道了,唉……”他长叹一声,低头道:“不过我底下还有好些位师弟,我若不担起这副担子,他们只怕更是难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忽地伸过手将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惊,抬头向她看去。

    文敏柔声道:“大仁,你是他们的大师兄,现在又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担子,要照顾你那些师弟们,虽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撑着住了。”

    宋大仁只觉得手中柔软温润,隐约有淡淡幽香从面前女子身上传来,那一双眼眸中更是温柔,不由得心中伤痛减了几分。他轻轻将文敏的手握紧,点了点头,道:“是。”

    文敏点了点头,冲着他轻轻一笑,二人虽然见面时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却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了;来是想近日就恳求师父师娘,请他们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师叔求亲的,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我实在……”

    话未说完,忽地一根修长白皙地手指按上了他地嘴唇,止住了他地话头,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声道:“我明白的,如今这情势,自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放心回山就是了,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再商量着办,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说到后面,文敏脸颊微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动,莫名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将伊人抱入怀中。文敏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闪了过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见啊!”

    宋大仁这才醒悟过来,转眼向四周看去,果然只见两人站的地方虽然偏僻无人,但远处云海之上仍有不少青云弟子,虽然暂时无人注意到这里,但难说人家不会“偶尔”看了过来。宋大仁讪讪一笑,道:“是我不对,我、我有些糊涂了。”

    文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来,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怪你了,干吗这副模样。如今是情势不好,将来只要我们有心,终究会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连连点头,低声道:“小敏,你对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着他的神情,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来。两人站在一起,一时柔情蜜意,虽然身外种种仍如风雨前夕,但他们心中却终究对将来有美好期望。

    过来半响,文敏低声道:“我该走了。”

    宋大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并非可以久留,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样,将来都会好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样要珍惜自己。”

    文敏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随后松开了手,转身走向云海外边,宋大仁看着她驶剑升空离开,缓缓冲着她的背影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没入了云海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青天白云,山清水秀,从高空望向青云山脉的小竹峰,满山都是青翠竹林,风光秀美,几如仙境。

    文敏从天际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边早有几个年轻女弟子跑过来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师姐,师父吩咐说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的。”

    文敏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同时口中问道:“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旁边一位弟子道:“师父还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师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么,雪琪和师父在一起?”

    旁边那年轻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后,师傅就把雪琪师姐叫过去了。”

    文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旁边众人答应一声,都笑着走开了,文敏看着这些年轻不谙世事的师妹们,心里不由得有点羡慕起他们来了,或许单纯反而更加令人幸福吧!

    他伫立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向着竹林深处水月大师的精舍走去。

    竹里小径弯弯曲曲,两侧翠竹挺拔,空气中更似带着几分芳香,走过几个拐角,竹林精舍渐渐现出了身影。

    文敏来到精舍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用竹子编制的门扉,道:“师傅,弟子文敏来了。”

    精舍中随即传来水月大师的声音,淡淡道:“进来吧!”

    随着水月大师的话音,精舍的门发出一声低沉‘吱呀’的声音,被打开了,陆雪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对着文敏轻轻一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文敏对着陆雪琪笑了笑,走了进去。

    屋内,水月大师坐在简朴的竹床之上,陆雪琪走过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来吧!”

    文敏恭恭敬敬的道:“是,弟子这才从通天峰回山的。”

    水月大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么情景,你跟我说说吧?”

    文敏点了点头,道:“是。”接着一五一十将今日局面大概说了一遍,其间众人追问萧逸才狼狈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没有漏掉。

    水月大师静静听着文敏说着,一言不发,旁边陆雪琪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当听到文敏说萧逸才处境艰难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但水月大师脸色漠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文敏说了好一会才大致说完今日局势,末了迟疑了一下,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水月大师闭起双眼,似乎在听了刚才文敏说的事情之后在思索着什么,闻言淡淡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文敏应了一声,道:“是,那弟子说了。今日六派齐聚通天峰,其余五派首座都去了,只有你没去,风回峰的曾师叔几个人,对弟子抱怨了几句,还让弟子转告师父,说是大家都是青云门一派,同宗共祖,要师父你也站出来说话。”

    说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师,却只见水月大师漠然以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答应,只是闭目沉思着。

    水月大师不说话,文敏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过了片刻,水月大师才缓缓开口,对文敏道:“你刚才说除了我之外,其余五脉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点头道:“是。”

    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谁去了?”

    文敏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师父突然单单跳出大竹峰来问话,迟疑了一下,道:“是过世的田师伯与苏茹师叔坐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陆雪琪脸色悄悄暗淡了下去,眼中隐约有几分苦涩掠过。

    水月大师脸上也有些暗淡,叹了口气,道:“除了他,大竹峰还有谁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众位同门师兄师弟都在受丧,所以只有宋大仁师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师兄也是身穿孝衣的。”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淡淡道:“他们也不容易啊。。你可是去安慰那个宋大仁?”

    文敏吓了一跳,平日里水月大师对待弟子颇为严厉,对这种事情更是严格,文敏与宋大仁暗中相恋多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师父责怪,此番水月大师突然提起,当真是连冷汗都出来了,迟疑了半天,才低声道:“师父,我,我是看宋师兄他真是挺可怜的,所以一时心软,这才,这才上去跟他说了两句。弟子,弟子绝不敢违背师父你的教诲的。”

    水月大师默默看着文敏,文敏一颗心直跳的越来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师父责罚了。谁知片刻之后,水月大师忽地一声长叹,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师父没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师父,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边正在守孝,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了,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叫那个宋大仁过来提亲吧,反正他现在大小也是一脉首座了,并不辱没了你的。”

    文敏脑海中翁的一声响,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欢喜说不出话来,却不明白平日里一直对此事坚决反对的恩师,如何就突然改变态度了。

    水月大师坐在竹床上,看着前头那个弟子面上浮现出幸福中夹着惊讶的笑容,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默然想道:“或许早点想通了,她也会有更多的快乐吧!”

    陆雪琪从旁边走了过去,搂住文敏的肩膀,轻轻抱着师姐,眼中也满是为她高兴的光芒,轻声道:“师姐,恭喜你。”

    文敏激动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红了,眼中盈盈泪珠欲滴,连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师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不过就是答应了你么,怎的就高兴成这样?”

    文敏有些尴尬,脸颊泛红,对着水月大师拜了下去,轻声道:“弟子多谢师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师注视文敏良久,摇了摇头,柔声道:“罢了,起来吧!”

    陆雪琪从旁边将文敏扶了起来,水月大师目光柔和,看着文敏道:“将来的事,师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长久以来她早将水月大师看作亦师亦母的人,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今天来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语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说着,慢慢退了出去。陆雪琪跟在她身后,送他走了好远,这才返回。

    精舍中,师徒二人默然相对,半响过后,水月大师忽然苦笑一声,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错了,害得她受这相思之苦,也害了你。”

    陆雪琪走过去在水月大师面前轻轻跪下,低声道:“师父,我们都是你一手养大,教诲成人,只有我们做错的分,绝不敢有丝毫怨恨师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师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陆雪琪乌黑柔软的秀发,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水月大师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了。

    陆雪琪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师父,我有一事想说。”

    水月大师睁眼看向他,面色重容,淡淡道:“你是想说通天峰哪里的事吧?”

    陆雪琪点头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师伯和苏师伯都相继离世,而道玄师伯他。。。

    只怕真的难以回头了,我们为何还不将真相告知其他同门,就算为了青云门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会其余六脉的首座于通天峰的萧逸才萧师兄才是啊!”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我都想过了。”

    陆雪琪一怔,道:“师父,那你怎么还?。。。”

    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你是说我既然想到了怎么还不告知他们?傻孩子,你又想过没有,我们说出此事之后,却会又多少人相信我们的话呢?”

    陆雪琪愕然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说了,青云门上下数千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田师伯,苏师叔以及为师与你四人,如今他们二人都过世了,便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但就算我们说出去,你觉得青云门上下会有人相信这件事么,会有人相信本门重视诛仙古剑居然内含妖灵戾气么?会相信道行通玄、数度拯救天下苍生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个性子暴戾、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陆雪琪怔怔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底声道:“这件秘密,本就应该是只有历代掌教传人中传承焉的,说出去,全青云门的人没有一个会信,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丝毫的证据,所以怎么说?”

    陆雪琪牙关紧咬,半响涩声道:“可是,如今这局面,道玄师伯之事只怕迟早遮盖不住,就算我们不说,怕也有那么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闭目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陆雪琪黯然无语,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绿的竹林随风轻轻摇动,发了阵阵悦耳的竹涛,景色悦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里,却似乎显得越发的压抑了。

    狐岐山,鬼王宗。

    鬼历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尝试着用乾坤轮回盘去救治碧瑶,但不知为何,除了最初那次轮回盘意外的使合欢铃有所变化之后,接下来的每次尝试,乾坤轮回盘还是那个乾坤轮回盘,但合欢铃再也没有反应了。每次都是像一颗小石头般直直掉落在玉盘之中。

    鬼历虽然不死心,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尝试着,但等待着他的只是无数次的失败。鬼王在最初的日子里也时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许多次失败之后,他似乎比鬼历更早的放弃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日,已经是根本没来过了。

    或许,对鬼王来说,看着鬼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吧!

    “啪。。。”

    轻轻的脆响,带着些轻微的回音,合欢铃再次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落在乾坤轮回盘的中央,轻轻转动了几下,便停住不动了。

    鬼历面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甚至连失望都似乎已经麻木,他没有继续尝试,默然呆坐了一会,随后收起了乾坤轮回盘,将合欢铃小心的放回道碧瑶手中。

    他深深凝视着碧瑶恰静的脸庞,十年了,她仍是如此美丽,一如当年初见面的时候,甚至连她嘴角边隐约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无数深深镂刻的回忆。

    只有,只有触手处她肌肤的冰凉,冷冷地提示着鬼历现实与往日的不同。

    鬼历默默地站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碧瑶,嘴角动了一下,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随即慢慢转过身子,离开了这间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依旧是空荡荡地,鬼历顺着通道缓缓走去,通道两侧地石壁上裂缝似乎又更多更深了,只是这些在鬼历眼中,都没有留下片刻反应,他只是默默走去。

    在鬼历身后,通道地另一个方向深处,某个阴影角落里,鬼王默然宁立着看着那个年轻人越走越远。鬼王没有上前去问鬼历寒冰石室中地情况,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可以从鬼历随便地一个动作神情,就知道碧瑶的情况。

    难道终究没有希望了么?

    鬼王面上掠过一丝黯然,转过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现身于洞窟深处的血池了,缓缓走到血池平台之上一如他所想的,贵先生黑色的身影依然孤单单的站在那里,苦苦思索着,而半空的伏龙鼎也是一样悬浮着,但在漫天红色血芒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那只古鼎之上神秘的白色光柱,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学多,而古鼎鼎身上的那张恶魔面孔,血气又退了几分,更见扭曲与狰狞。

    鬼王心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双手忍不住紧握,最心爱的女儿没有起色,现在连耗费心血的四灵血阵,竟然也因为莫名其妙的什么上古神法禁制而停滞不前。

    前方的鬼先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动,缓缓转了过来,透过面上蒙着的黑纱,淡淡的道:“你来了。”

    鬼王深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将心头那股怒意于杀气慢慢压了下去,脸色恢复了正常,走了过去,道:“怎么样了,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

    鬼先生默然摇了摇头。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是鬼王心中仍是又一阵怒气泛起。最近的他,似乎特别容易发怒与动杀机,若非鬼先生乃是催动这四灵血阵不可或缺的人物,鬼王只怕真的就对其出手了。

    鬼王德神情变化自然都逃不过鬼先生的一双眼睛,不过鬼先生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淡淡的道:“在给我一些时日,你都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下又如何?”

    鬼王身子一震,似乎悚然一震,半晌过后,这才恢复冷静,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是.”

    说完,迟疑了一下,似乎也察觉自己的神色有些过分,强笑了一下,道:“这几日我跟鬼厉救治碧瑶,可是还是老样子,心情太差,你不要在意。”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父女情深,我明白。”他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目光又看向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尤其是其中那束神秘的光柱,同时口中随口又道:“碧瑶小姐还是没有起色么,这些年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啊!”

    鬼王叹了口气,道:“便是这样了,鬼厉虽然与我不是很合的来,但他对碧瑶一份心意,却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最近不知去哪又找了一件稀奇古怪的法宝来想要救治碧瑶,最初一次居然似乎有些效果,能和合欢铃有些呼应了,不料当日关键时候,这地下血阵神力突然发动,结果异变之下,便无效应了......”

    鬼王有口无心的说着,怔怔出神,心中又想起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儿,心中隐隐作痛,以至于根本没有发觉身旁的鬼先生听到后面,突然身子一震,像是整个人僵住了。

    过了片刻,鬼先生的声音似乎仍和刚才一样平淡,静静的道:“哦?那鬼厉带来的那件宝物是什么模样的东西啊?”

    鬼王心头仍是有些黯然,随口道:“是件玉盘的模样,看样子颇为温润,上面刻着几幅古怪图案。最奇怪的玉盘中间有许多小小玉块,其中有怪字不说,居然自行滑动不休,而且彼此从不相撞......”

    鬼王说到这里,忽的皱了皱眉,向贵先生道:“你怎么突然对此事感兴趣了?”

    鬼先生背对着他,仍是一副抬头凝视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听他静静的说:“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新书《天影》

    《诛仙》已经过去十年了,这十年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堆积在脑海里,过去的总要过去的。很多时候我都回忆曾经那些写书的日子,那时候喜怒哀乐每天伴随着我,我会喜欢自己写的故事,写的人物。这时候我是开心的。

    于是

    有了这本新书,名叫《天影》。

    十年前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蛮荒行是为了完成心底一些遗憾,也有许多还未填满的,或许以后有机会,还会填一些罢。

    天影这个故事构思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写故事的方式不太一样,这个故事也不太一样了。这会是一个篇幅比诛仙还长的故事,我写的时候很认真,也很有感触。

    无论是黑狼,还是陆尘,无论是老马、还是叮当。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让我自己随着他们的快乐而快乐,忧愁而忧愁。

    曾经我也思考过,如果要写一个全新的故事,我到底该如何去写呢?正好今年有机会,去了一个叫湖北宣恩县的小城市,那里有迷人的风光,当时我们一群人漫步在县城附近的一个小村里,这个村就叫清水塘村,一路美景,一路溪水,那时候我就萌发出到底要如何写天影这个故事了。

    从清水塘村开始,天影的故事一点点的在我心里浮现,回来后我开始动手整理各种资料,开始构思大的环境、情节、人物,一直到现在,才把故事的开篇写出来。

    时至今日《诛仙》还在很多读者朋友心目中,也许有一天《天影》也会深深烙在诸位的心中,大家也会记得,有那么一群人,在天影的故事里,喜怒哀乐!

    最后祝各位开心快乐。

    记得,多上,多给在发布的《天影》投票哦!(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等待

    这时一件残酷而可怕的事,特别是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十日安宁的鬼王宗众弟子中,这再次降临切十倍于之前的疯狂与恐怖,已然令人们的神经绷到了极点。

    在剧烈的地震过后不久,终于出现了想要逃跑的人。

    逃跑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而且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王宗弟子,拜入鬼王宗门下不过三年时间。而鬼王宗乃是魔教分支,眼下更是以圣教之主自居,魔教种种严刑酷法,又岂会少得了?

    这个逃跑的弟子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且严厉处置掉了,但那股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阴影与周围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却是清除不了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鬼王宗里一片死气沉沉,能够不说话的,就不会有人开口,道路以目,令人窒息的沉迷之下,却不知道涌动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之下,鬼王宗的宗主,一脉的重心鬼王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在做出迅速处死逃跑的鬼王宗弟子震慑众人后,他还是那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模样,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雄才大略的霸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是他也收到了那股恐怖力量的影响而发了疯,又或是他心中另外判断着什么大计?

    总之,没有人知道!

    但是鬼厉却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事实上,只要头脑稍微清楚有些须理智的,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来,鬼王宗里一派大乱之下的异常,只是,鬼厉却无意对这种局面做些什么。

    对他来说,碧瑶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最要紧的,倒似乎是那股屡屡在他旧制必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力量,在他这次回山之前,从未感觉到过狐岐山内有这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此邪恶与可怕,全然不似人间之力。

    只是,他暗中搜索过鬼王宗洞窟上上下下,除了到处遍布的裂缝与龟裂的地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他没有搜寻过了——鬼王的居所。

    不过,还不等鬼厉想到什么法子可以去探寻鬼王居所,就已经有人来找他了。

    因为当日地震剧烈,以至到了可以将许多通道石室上方的岩石都震落下来的地步,鬼厉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几次外出暗中搜索,一般都待在寒冰石室之中,就算出去了,他也是尽量快的赶回来,别的不怕,就怕突然之间再来一次这般剧烈的地震,万一自己不在碧瑶身边,岩石落下伤了碧瑶,那可真就是不可挽回的大恨了。

    此时的鬼王宗洞窟,显然已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鬼厉在地震的隔日便想到了这些危险,找鬼王说了一次。

    在对女儿这一点上,鬼王自然也不敢大意,只是仓促之间,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安置碧瑶的法子。别的不说,碧瑶的身子沉睡十年,此时已经不能轻易离开寒冰石台,而移出鬼王宗洞窟之外,还要找到一个干燥阴寒的地方,也需要时日。

    无奈之下,鬼厉虽然焦急,但也只得暂且忍耐,鬼王加派人手寻找合适地点,鬼厉则日夜守护在碧瑶身旁。

    寒冰石室毕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些日子来,石壁周围的裂缝都已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补好了,就连门口处的石门,也从其他地方运来了一块新的巨石装上,寒冰石室和之前相比并不像外面其他地方那般惨不忍睹。

    鬼厉背靠着寒冰石台,坐在地上,目光游离不定,在这间寒冰石室中漂移着,猴子小灰蹲坐在他的身旁,看去也颇为老实,手中抓着几个不知哪来的野果,自顾自的吃着。

    平常日子里,鬼厉一般是不会带小灰来到寒冰石室,但眼下情况特殊,他整日都要守在碧瑶身旁,回不来自己的居所。此外,鬼厉心底深处对狐岐山深处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是猜疑不定,因此也不愿就让小灰独自乱跑,干脆就带来跟在自己身边。

    白色的寒气,从身后的寒冰石台上轻轻飘起,在半空中如薄雾一般飘着,鬼厉默默望着那些朦胧的寒气白烟,目光也渐渐迷离。

    就在这时,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声音,随后缓缓打开了。因为是新换上的石门,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在石门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鬼先生。

    鬼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石门在鬼先生身后,再次缓缓合上,将这间石室与外界隔绝开来。

    鬼先生慢慢走上前去,却没有立刻对鬼厉说什么,而是看向碧瑶,凝视了一会,才缓缓道:“碧瑶小姐变成这个样子,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年了啊……”

    鬼厉的脸色猛然一紧,目光中射出锐利之色看向鬼先生,鬼先生黑纱之下,不知是什么表情,但看他的身形动作,却似乎毫无感觉。

    缓缓的,鬼厉的目光渐渐收了回来,移到碧瑶身上,看着她恬静中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鬼厉忽地心头一酸,面上掠过一丝黯然。

    鬼先生将鬼厉的表情看在眼里,目光中异芒轻轻闪动,略停了停,随后转身看向鬼厉,道了:“你想不想救碧瑶小姐呢?”

    鬼厉抬眼向鬼先生看去,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多么激动的神情,淡淡道:“你有话就说。”

    鬼先生对鬼厉这种冷淡的态度也没有在意的意思,道:“当日用你带回来的那件星盘施法时虽然另有异变,场面混乱,但事后我细细想过,却也并非没有靠按星盘救治碧瑶小姐的希望。”

    鬼厉面上这才动容,翻身站起,旁边猴子小灰看见主人动作,尾巴一甩,连蹦了两下,爬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将手中的野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向鬼先生。

    在鬼厉和小灰一人一猴五只眼睛注视下,鬼先生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据我看来,这件星盘宝物乃是一件在世间流传远久但从未现身的上古神物,非同小可。”

    鬼厉一怔,道:“上古神物?”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古老相传,上古时候诸天神只曾传下数件奇宝,皆有不可思议之异能神力,非人力所能掌控了解,而这件星盘法宝,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件。”

    他顿了一下,看了鬼厉一眼,只见鬼厉眉头微皱但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鬼先生面上黑纱轻轻动了一下,又道:“传说中,这件星盘奇宝神秘莫测,内涵天地至理,蕴藏无穷奥秘,可断阴阳、定魂魄、窥天象,更有古人说过它甚至可以通达造化,逆转因果气数,实是不可思议之奇宝神器。”

    鬼厉心念急转,当日在天音寺中,普泓、普德两位大师也说过大致的话,虽然其中稍有不同,但显然这件玉盘绝非凡物,难道、难道鬼先生竟然真有异能能以救治碧瑶么?

    一念及此,鬼厉身体竟也微微颤抖,踏上一步,道:“请先生救她。”

    鬼先生略闪了一下,避过了鬼厉施礼,淡淡道:“碧瑶小姐乃是鬼王宗主的亲生爱女,老夫身受宗主大恩,若是能救的话,自是义不容辞。不过……”

    他欲言又止,鬼厉心头焦急,道:“先生有话请说。”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老夫刚才说了,此宝物乃是上古神器,神奇莫测,其中种种异能,老夫必定可以参悟出其中妙法,从而救治碧瑶小姐。”

    这本是个大好消息,鬼厉听了之后,反应却有些奇怪,并未有狂喜之色,他目光从鬼先生面上移开,转身看向寒冰石台方向,过了片刻,他缓缓又转了过来,面上神色淡漠,眼中隐隐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讥嘲与警惕之色,淡淡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沉吟片刻,径直道:“老夫需要时间参悟这件星盘奥秘,如果你信得过老夫,也为了救治碧瑶小姐,就请将那星盘暂时借给老夫研悟,一旦老夫悟出其中奥妙,定然立刻赶来救治碧瑶小姐。”

    鬼厉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丝冷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冰寒起来,徐徐道:“那若是我信不过你呢?”

    鬼先生一怔,一时像是被窒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厉冷冷道:“当日在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之外,那个老者与你分明是有极深交情,你一样连眼都不眨就杀了,我与你之间,也曾数次交手,你我有无杀戮之心,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你所说这星盘神物真如此神奇,一来关系到救治碧瑶的大事,二来这法宝并非是我自有之物,我怎能如此这边轻易交给你?”

    鬼先生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似乎碧瑶小姐在阁下心中,也并非多么重要了,眼下有希望救治,阁下却宁肯放弃?”

    鬼厉冷哼一声,道:“要我将法宝交给你带走,那是绝无可能。”

    鬼先生双手一摊,道:“哦,那就没法子了。”

    鬼厉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法子,就是要你……”他看了鬼先生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略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缓和了声音,改口道:“就是要先生你劳累一会,既可以参悟法宝,也可解我担忧,不知先生可愿听么?”

    鬼先生“哦”了一声,道:“还有这等法子么,请说。”

    鬼厉道:“麻烦先生辛苦,就在这寒冰石室中参悟这件星盘法宝吧!”

    鬼先生一怔,道:“什么?”

    鬼厉淡淡道:“当然这其中我自会在一旁陪伴先生,又或者先生以为此地并不适宜参悟,我也愿请先生随意挑选地方,只是我必定是要跟随在一旁的。”

    鬼先生望着鬼厉,眼中异芒闪动,鬼厉面色如常,但目光坚定,显然是不肯再有让步的意思。鬼先生默然片刻,缓缓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稍候再说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忽又道:“不过碧瑶小姐她这十年受的苦委实不小,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鬼厉冷哼一声,眼里掠过一丝痛楚,但目光仍旧锐利而清醒,道:“不要你多说,我比你更清楚百倍。”

    鬼先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去打开石门,离开了石室。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后,石门隆隆合上,鬼厉默默转身,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来,凝视着碧瑶脸庞,好半晌之后,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道:“碧瑶,你别怪我,我这么做真的是不得已……”

    鬼先生离开石室之后,在寒冰石室之外站了片刻,石室之外的通道仍如往常一样空空荡荡,但不知怎么此刻看去,却仿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鬼先生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好一会儿,转过身向着另一侧道路走去,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在这片异样的寂静中,竟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传出来,直如一个阴灵一般。

    越往里走,通道便越是阴暗,只是鬼先生一身黑衣,却似乎更适合这样的氛围,远远看去,他似乎整个人正在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只是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往前方望去,在他的前面,通道有一个拐角折向另一个方向,拐角处没有灯火照明,显得最是黑暗,而那模模糊糊的地方,却仿佛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鬼先生深深看了那黑影一眼,缓慢走了过来。

    黑暗中,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传出低沉的声音,道:“怎样了?”

    鬼先生默默摇了摇头,道:“他不肯将那宝物给我。”

    那个阴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随后不知怎么,竟有些怒意升起,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难道他竟不管瑶儿的死活了?”鬼先生又摇了摇头:“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碧瑶小姐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人了,只是我看他是信不过我,所以不肯将那星盘交给我参悟。”

    那阴影冷哼一声,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却是鬼王,只见他面色冷峻,道:“既然他不肯将宝物交出,而我们这里血阵未成,一时三刻也不好与他翻脸,这却如何是好?”

    鬼先生淡淡道:“鬼厉他还是极在乎碧瑶小姐的,所以刚才他跟我提了一个条件。”

    鬼王一怔,道:“什么条件?”

    鬼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可以将星盘宝物借给我参悟,但我却须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着。”

    鬼王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迟疑片刻,道:“我们取那宝物是为了解除束缚伏龙鼎和四灵血阵的乾坤锁的,他若是寸步不离,我们却该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声,道:“便是这里难办了。”

    鬼王默然,沉吟无语,鬼先生想了一会,道:“以我之见,或还有先将宝物取来仔细蚕物一下为好,上古神器奥妙无穷,或许当真能找到什么隔空接触乾坤锁的法子也说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盘与伏龙鼎上的乾坤锁有所呼应,可是隔了老远的。”

    鬼王默默点头,缓缓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鬼先生转过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且慢!”

    鬼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鬼先生窒了一下,转过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还有什么事么?”

    鬼王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盯着鬼先生看了半晌,随后慢慢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请说。”

    鬼王的脸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厉之后,却似乎有些茫然,道:“我问你,那星盘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锁之外,是否着年代也有可能……救碧瑶呢?”

    鬼王一怔,道:“什么条件?”

    鬼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可以将星盘宝物借给我参悟,但我却须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着。”

    鬼王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迟疑片刻,道:“我们取那宝物是为了解除束缚伏龙鼎和四灵血阵的乾坤锁的,他若是寸步不离,我们却该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声,道:“便是这里难办了。”

    鬼王默然,沉吟无语,鬼先生想了一会,道:“以我之见,或还有先将宝物取来仔细蚕物一下为好,上古神器奥妙无穷,或许当真能找到什么隔空接触乾坤锁的法子也说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盘与伏龙鼎上的乾坤锁有所呼应,可是隔了老远的。”

    鬼王默默点头,缓缓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鬼先生转过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且慢!”

    鬼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鬼先生窒了一下,转过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还有什么事么?”

    鬼王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盯着鬼先生看了半晌,随后慢慢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请说。”

    鬼王的脸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厉之后,却似乎有些茫然,道:“我问你,那星盘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锁之外,是否真有可能……救碧瑶呢?”

    鬼先生沉默了下去,半晌后徐徐说:“我不知道,一切还须待我仔细参悟过那件法宝后才能清楚。”鬼王嘴角动了动,随后轻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明白了,你去吧!”

    鬼先生向鬼王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鬼王独自一人站在通道里,久久没有动作,通道里的黑暗悄悄弥漫开来,将鬼王孤独的身影又轻轻融合入了阴影之中,不久之后,便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鬼厉静静地做在寒冰石室中,背靠着必要所趟的石台,猴子小灰则是躺在他的腿边,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着。

    石室中一片寂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鬼厉的脸色漠然,但一双眼神却是异芒闪动,隐隐有些焦灼的感觉。此刻离鬼先生当日提出要参悟星盘法宝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但那个黑色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鬼厉的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每当他眼角余光看到躺在寒冰石台上碧瑶的身影时,他心中那股痛楚感觉就会越发强烈。

    他甚至已经有为了碧瑶不顾一切也要冒险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对他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回报,寒冰石室的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打开,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开门声隆隆传来,低沉而有力,将尚在睡梦中的猴子小灰惊醒了过来。小灰翻了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抓了抓脑袋,一二只眼睛似乎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对着鬼先生龇牙咧嘴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才回身爬上了已经站起的鬼厉肩头,看来它是对打扰自己好梦的鬼先生十分不满。

    不过猴子不满,鬼厉却显然没有流露出同样的神情,甚至他暗中还轻轻送了口气,淡淡笑了一下,他看着鬼先生,简简单单地道:“如何?”

    鬼先生自然也并非爱唠叨的人,直接而明了的一句回答:“按你之前说的办好了。”

    鬼厉点了点头,只见鬼先生漠然向四周看了一眼,忽又道:“不过……”

    鬼厉一怔,道:“不过什么?”

    鬼先生道:“不过我们只怕要换一个地方比较好。”

    鬼厉眉头一皱,道:“这是为何?”

    鬼先生淡淡道:“此处寒冰石室毕竟乃是碧瑶小姐休憩之地,那件星盘宝物前几次发动之时俱有异变,若还在这里参悟,岂非对碧瑶小姐有所妨害?”

    鬼厉沉吟片刻,缓慢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说来倒的确该换个地方参悟才是。”他看了一眼鬼先生,道:“先生莫非已经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方了么?”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来此之前既然下了决断,自然是将一切都想好了。你随我来罢!”说着,转身向寒冰石室外走去。

    鬼厉回头向躺在寒冰石台的碧瑶看了一眼,轻声道:“碧瑶,你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碧瑶静静地躺在那儿,恬静中带着音乐的笑意,鬼厉默默望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了出来。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鬼厉看向那个黑色的身影,道:“请先生带路吧!”

    鬼先生低低笑了一下,那声音幽密而有几分诡异,鬼厉听在耳中,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平日里他所听闻到鬼先生谈话之间,似乎也都是这般的语调,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听来,却格外有几分刺耳。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到连城书盟给我投票。

    鬼先生向鬼厉轻轻做了个手势,便转身沿着通道向着山腹深处走去,鬼厉跟在他的身后,猴子小灰则趴在鬼厉肩头,似乎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在鬼厉肩头上东张西望,尤其对他们所置身的通道两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粗大深刻的裂缝看个没完。

    两人在阴暗的通道中缓缓前行着,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脚步声回荡在虚无缥缈的空间中。走了一会儿,鬼厉忽然在身后开口道:“先生可看见这周围的裂缝了么?”

    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突然窒了一下,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看去,他依然这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缓缓前行着,同时口中静静的道:“这些东西如此明显,老夫自然是看见了,却不知副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鬼厉的步伐也没有任何变化,随着鬼先生慢慢向前走着,只是他看着周围石壁上那些裂缝,目光异芒闪动,最后缓慢回到鬼先生的背影上,淡淡道:“我来鬼王宗十年,从未发生过这等异事,先生在鬼王宗时日远比我长,见识渊博,或许可以解我一二疑惑罢?”

    鬼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黑色的身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样,而身后鬼厉也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身形,静静地望着他。阴暗的通道中空空荡荡,似乎只有黑暗在悄悄弥漫开来,缓缓聚集到鬼先生黑色的身影旁,鬼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鬼厉。

    鬼厉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态,直视着他的眼睛。

    鬼先生面上蒙着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一双眼眸目光却是极亮的,与隐约凝聚在他身旁的黑暗颇不相称,只听他声音低沉,语调平稳无风,静静地道:“请问副宗主放着鬼王宗里无数人不问,为何偏偏找了老夫询问呢?”

    鬼厉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自然是因为在下知道先生见识乃是鬼王宗内第一人,所以诚心求教。”

    鬼先生默然片刻,看向鬼厉,却见他脸色淡漠,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他的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半晌之后,缓缓道:“这些裂缝,乃是因为前些日子狐歧山方圆百里内数次地震,以至山体震动,石壁龟裂所致。”

    鬼厉深深看着鬼先生,一双眼中隐隐有光芒流转,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鬼先生忽然反问道:“不然的话,副宗主阁下以为是什么缘故?”

    鬼厉没有说话,原本二人还在交谈的通道突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气息。鬼先生忽然有那么一点错觉,在鬼厉的身旁周围,不知何时,竟隐隐也有些黑暗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围绕着那个年轻人。

    片刻之后,鬼厉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诚心求教并无他意,先生说是这个缘故,自然就是了。”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厉一眼,缓缓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而身后也再度响起了鬼厉的脚步声。

    在他们两人身旁的通道石壁上,那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狰狞突兀的巨大裂缝,似乎正狞笑着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无声地咆哮着。

    两个人的身影,在通道中缓缓走向了更深的地方,黑暗在他们身后,悄悄围了上去,将最后一丝光亮,都悄悄吞没。

    也不知在通道中走了多久,跟在鬼先生身后的鬼厉目光注视着周围环境,慢慢地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鬼先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极僻静的石室门口,显然他选定的就是这个地方。但是鬼厉的双眉间,却是锁得更紧了。

    “且慢!”

    就在鬼先生伸出手去想要打开这扇石门的时候,鬼厉在身后忽然开口道:“这里不就是鬼王宗主的石室么?”

    鬼先生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道:“不错,就是此地。”

    鬼厉眉头紧皱,道:“你要在此地参悟星盘?”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不错。”

    鬼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宗洞窟内几千个石室,你为何单单挑选了此处?”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道:“怎么,你对选在鬼王宗主居所感觉有不妥的地方吗?”

    鬼厉沉默了下去,若真是要说起来,鬼王石室有什么不好他也当真说不出来,但这些日子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他暗中已搜索过鬼王宗洞窟内的每个角落,只是鬼王所住的地方他毕竟还有几分忌惮而没有仔细搜寻。

    凝视着那扇石门,沉默了片刻之后,鬼厉静静地道:“我没有什么,不过此地毕竟乃是宗主所居之地,是否还是通报知会他一声为好?”

    鬼先生低声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就是,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知道是为了救治碧瑶小姐之后,宗主自然就是立刻答应了。至于我为何挑选在此处……”

    他眼中异芒一闪,静静地道:“只是因为此地安静而已。”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道:“安静而已?”

    鬼先生却似乎根本听不到鬼厉话里的其他意思,淡淡道:“如此而已。”

    鬼厉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鬼先生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石门,低沉而熟悉的轰鸣声音中,石门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其内摆设简朴的房间。

    鬼厉跟着鬼先生走了进去,随后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周围摆设乃至墙上悬挂的画册,都与自己之前来到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鬼厉皱了皱眉,发现连自己也一时想不起来,上一次来到鬼王居所看鬼王,竟是什么时候了?

    鬼王并不在这间屋子中,鬼先生转过身来,迎着鬼厉略带着温和的目光,淡淡道:“鬼王宗主事先已经吩咐过了,令我们就安心在此好好参悟,他贵人事忙,这几日间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碧瑶那里……”

    鬼先生汇了挥手,示意鬼厉安心,道:“你放心就是,宗主已说过在我们参悟这段日子里,他会照看碧瑶小姐的,你不相信其他人,总不会连碧瑶小姐的父亲也不信罢?”

    鬼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也安心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鬼先生从一旁拿过两个蒲团,扔给鬼厉一个,自己在一个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道:“也好。”

    鬼厉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黑布包裹的星盘法宝,解了黑布,向着星盘凝视了片刻,慢慢递给了鬼先生。

    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目光随着那只星盘缓缓移动着,面上神色似乎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鬼先生接过星盘,触手温润,淡淡的白色柔和光束,从星盘上散射出来,在他的面前轻轻流动着,倒映在他的一双眼眸之中。只见他静静地望着星盘,目光一分一分地看去,似乎要将这件宝物看透一般。

    石室中,陷入了一片静默,似乎连呼吸声,也悄无声息了。

    狐歧山鬼王宗洞窟的另一侧,在鬼厉随着鬼先生离开之后,陷入了像平日里一样寂静的寒冰石室里,白色的寒气带着几分孤寂,静静地在石室中飘荡着。

    空无一人的石室中,那个绿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带着恬静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样,光阴竟不曾在她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仍是如此美丽,却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过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气如轻烟一般飘着,看去渐渐有些朦胧起来,像是做了太久的梦,在梦幻之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叮!”忽然,一声极清脆的声音,捆细却清晰的在寒冰石室里响了起来。无形的音波掠过,犹如微风,那石室里飘荡的淡淡如雾寒烟,都猛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叮!”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却是更加的清晰了,那声音来自碧瑶白皙双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欢铃上。

    石室里,原本飘散的轻烟似乎开始飘动的快了些,而从四周石壁上反弹回来悦耳的铃铛回音,前声接后声,竟是连绵不绝,交织成一曲幽细回荡的乐曲,有几分喜悦,有几分悲伤,有几分激昂,有几分叹息。

    “叮!”

    那自行响起的第三次的铃铛之音,突然拔高,瞬间这石室之中白色烟气尽数倒流,如云海波涛翻腾上下,一声清啸开金石,破云霄,直冲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从碧瑶双手之间隐隐透了出来。

    石室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只是片刻之后,却似乎有气无力,后力不继,这清锐之声缓缓低了下去,而碧瑶指缝之间隐隐散露出来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铃铛之声在寒冰石室里慢慢消失,白色的烟气又恢复了正常,轻轻飘荡着,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寂静,又回到了这间石室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轰鸣,缓缓打开来,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他缓缓走到寒冰石台旁边,看着女儿,过了半晌,低声道:“瑶儿,是爹来看你了。”

    碧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这十年间的每一个瞬间。

    鬼王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看向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之色,再不见有分毫凶戾,他轻轻在石台一侧坐下,抬起头,看着这石室之中飘在半空里的白色烟气。

    “瑶儿……十年了,不知不觉,你已经这般睡了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边带着几分苦涩,低声道:“如果你现在醒来,会不会不认识爹了呢?”

    他顿了一下,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你自然是会认得我的吧,不过想必你一定会说:爹,你怎么多了那么多的白发了?”

    鬼王的手,轻轻在他平整的发间抚摸而过,而他的面容神情,也显得有些茫然起来。手指缝间,满是白色的发丝。

    他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不知是感叹自己的日渐衰老,还是回忆父女过去的光阴。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说道:“瑶儿,你放心,只要爹活着,就一定会救你的。鬼厉已经和鬼先生两儿女去参悟星盘那件法宝了,但愿老天开眼,能从中悟出救你的法子来……”

    说到这里,鬼王停了下来,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冷峻起来,片刻之后,他静静地又说了下去:“可是万一真的老天不开眼,你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盘能解开乾坤锁,四灵血阵功行圆满,到时候爹便无所不能,称霸天下且不在话下,再来救你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烟气,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瞬间,鬼王似乎是心中激荡,周身竟有无形之气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扑射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白色的烟气缓缓飘了回来,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间。

    “你别怕,不要着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着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烟气,但口中的话,却仍是那么轻柔地说着,“爹一定会救你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歧山洞窟内离四灵血阵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慢慢等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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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26/ 第一时间欣赏诛仙最新章节! 作者:萧鼎所写的《诛仙》为转载作品,诛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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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介绍:
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决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这个故事,便是从“青云门”开始的诛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诛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诛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