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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波波     绾青丝txt下载     绾青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线索

    太傅慕容行云通敌叛国一案,其实记录得并不详细。皇上交给云峥的官方卷宗中只记载着太傅通敌叛国的文书从府邸中搜查出来,又抓到了敌方的奸细,招认了一切。先帝雷厉风行地定了罪,满门抄斩,连宫中的慕容妃也赐了三尺白凌。表面上看来,有物证,有人证,太傅大人也画押认罪,有证供,似乎看不出有什么漏洞。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查?”我望着云峥,“证物?证人?还是经案人?”

    云峥笑了笑,淡淡地道:“其实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为何?”我蹙起眉,有些不解。

    “一个人若要作案,先要看他有什么动机。这卷宗里记录的未免可笑,说慕容太傅贪了红日国送来的巨额财富,以慕容家族当年的显赫,会为了钱做这么祸及满门的事吗?更奇怪的是,这个案子只经过刑部初审,就由先帝亲自定了罪,没有经过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按我朝律例,大理寺的主要职责是专门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它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凡未经大理寺评允,诸司均不得具狱遣。像通敌叛国这一类重大案件,应由三法司会审,初审以刑部、都察院为主,复审以大理寺为主。”云峥一口气说完,停下来,目光落在卷宗上,半晌,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其实通敌叛国这种罪,要证据有什么用?皇帝若自己定了调子,不是证据也成了证据?”

    我悚然一惊,仔细回味云峥的话,越想越是心惊。的确,从我所知的历史,有好多被定为通敌叛国罪的臣子,后面的水深着呢,根本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简单,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皇帝觉得臣子影响到他地位了,就给个冤案,让你永世不能翻身。也有其他的特例,老皇帝觉得那是个人才,想留给儿子用,可又怕是个老臣,资历老,不听使唤,就把个茬把臣子赶出去,儿子一即位,就赦回来,对小皇帝感恩戴德,如唐太宗对李绩。皇帝制造的冤案,无非是这两种企图,不过慕容行云的案子肯定不是后者,否则也不会满门抄斩。

    难道这才是慕容一家被灭门的真相?若是皇帝要他死,那蔚锦岚不过做了一个执行者,楚殇自己是否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费尽心机想颠覆天下?慕容一家被灭门,到底是蔚锦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沾了满手血腥,还是隐藏了更大的政治阴谋?细细想来,我认定蔚相灭了楚殇满门,其实全都是听楚殇单方面说的,如果这件事是从蔚锦岚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况?

    “那皇上要你查这个案子,可有定下什么调子?”我看向云峥,“皇上是当真想帮慕容太傅翻案,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应付这个密折?”

    “你觉得呢?”云峥赞许地看着我,看来我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皇上如果是当真想翻案,那这件案子就好查,就像你说的,不是证据可以成为证据,那证据随时也可以不是证据。”我缓缓道,“若皇上无此心,这案子也根本没有查的必要。”我甚至怀疑是皇帝故意给我和云峥出点难题,戏弄我们。若慕容一家的冤案是先帝弄出来的,那他查这件案子有什么意义?难道要公告天下说先帝做得不对?如果不是,就是皇上也许隐约知道点什么,或者他晓得当年帮先帝办案的人如今位高权重,不易掌控,想要通过这件事除去一个眼中钉。如果我们处理得好,合了皇上的心意倒也罢了,而我们一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引祸上身,成为另一件冤案,而皇上因此又可削弱云家的势力。怎么算,都是皇帝占便宜,而我越想,心底越寒。

    “慕容太傅曾是皇上的老师。”云峥正颜道,“听说太后当年与慕容妃的关系也很不错,皇上想翻案的内情虽然未必是这两样,但态度还是很明朗的。皇上吩咐这件案子要暗中查访,当年慕容太傅门生众多,现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者不在少数。而当年坚持处死慕容太傅的是先帝的遗臣,这些人如果知晓我们正在查这件案子,会成为反对派,与慕容太傅的旧属起风波,朝堂必定闹得不开可交。而云家正好两边不沾,又有足够的能力去查这件事,皇上的考虑可谓周详。”

    那就好,起码我不会怀疑他是存心利用这件事来为难云家。我点点头道:“那我们就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待,先从哪条线查起?”

    “当年的证人已经被处死,这条线可以放弃了。可先去大理寺调取证物,看看有什么疑点。”云峥沉吟道,“还有当年审案的几位主审官,也要先查一查。”

    “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去吧。”我站起来,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你急什么?皇上又没催我们马上就要破案,你忘了你现在还被人盯着么?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去做的。”

    我顿时醒悟过来,是啊,云家是什么地位身份,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习惯怎么合理地支配和利用现有的资源,不禁有些汗颜。

    我一直知道云家除了三大执事,还有一位神秘的隐执事,云家除了矿山、漕运、织造这些瞒不了人的势力外,还有一股隐形的势力,这股势力包括云家明里暗里扶持的朝廷官员,云家通天晓地的情报网络,甚至铁卫的培训等等,是云家的命脉所在,也就是云峥所说的“大树的根”。这位隐执事,就是负责给“根”舒筋活络的。但我所知的也仅止于此,至于这位隐执事是谁,他是怎么运转操作的,我一概不知。

    几天后,我们拿到了一份卷宗和当年慕容行云通敌卖国的罪证,装有红日国清宁郡王写给慕容行云的印信,以及据说是从敌国奸细身上搜出来的,慕容行云交给清宁郡王的信物的小木盒。盒子上了锁,贴着大理寺官署的封条。云峥小心地揭掉封条,拔开铜锁,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年代久远,书信有些泛黄,纸张也变得薄脆,云峥仔细看了书信,又拿起玉佩看了看,将东西放回盒子。

    “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我赶紧道。云峥摇摇头:“书信的印鉴的确是清宁郡王的私印,我曾在朝廷的官方文书上看到过,至于这块玉佩,既然当初说它是给敌方的信物,那铁定是慕容太傅的东西不会错。表面上的证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云峥说完,打开卷宗,这卷宗里是当年审理此案的三位主审大人的资料。奇怪的是,这三位大人中有两位在审理此案期间不知道因何事触怒了龙颜,被贬官流放,一个流放到了南疆,还未走到配之地,就中了恶瘴之毒死在路上,另一个流放到了都南岛,那里是贫苦之地,这位大人在都南呆了七年就死了。而剩下的最后一位主审大人,倒是一直在京师,安安稳稳地当官,不过也在一年前寿终正寝了。

    人证、物证、经案人的线索全断了!我苦笑道:“这倒好,连表面的证据都无线索可查,我们怎么办?”那两位流放的大人,只怕是在审案中提出了质疑,得罪了皇帝,才被弄走的吧?

    “表面的证据本就没那么重要,断了也无妨。”云峥笑了笑,继续翻着卷宗,翻到后面几页,唇角微微一勾,“也许真正的线索在这里。”

    “什么?”我赶紧凑过去,见那纸上注明着慕容妃因哥哥通敌一案被先帝赐死,死时腹中怀着先帝的龙脉,疑惑地道:“这是线索?”

    云峥沉思道:“按照我朝的惯例,妃嫔犯了死罪,如果怀了龙脉,通常是打入冷宫,等孩子生出来,再作处理,无论如何不会伤及皇裔的性命。而卷宗上写着慕容妃只是受她哥哥的牵连,皇上再糊涂也不可能不要皇裔。另外,慕容妃的死亡时间竟在慕容太傅之前,虽然当时慕容太傅被关押在天牢,但案件还未审完,慕容太傅还未定罪,而先帝就迫不及待地赐死了怀着龙裔的慕容妃,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有些明白过来,莫非慕容太傅犯罪只是幌子,真正有罪的是慕容妃,甚至这罪大得让先帝无法容忍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那孩子不是先帝的?我头皮麻,如果这个案子的真相涉及到皇室丑闻,我们怎么去查呢?只怕就是查清了,也把皇帝得罪了,这皇帝丢这么一个麻烦事儿给我们,到底算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抛开慕容太傅这条线,从慕容妃死亡的真相入手,开始查吗?”我看着云峥,他脸色仍是一贯的平静,不知道云峥是否也想到我刚才猜想的那些,还是他想得比我更深入彻底。

    “不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收集当年慕容妃的资料。”云峥合上卷宗,从容地道。

第137章 秘辛

    慕容妃当年可谓盛极一时,十四岁入宫即为贵人,十六岁晋婕妤,十七岁晋昭仪,十八岁封贤妃,圣眷不衰,直到赐死之时,也未有失宠的传言,由此更为慕容妃当年之死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慕容妃死后,服侍她的六名宫女、四名太监,全都被仗毙。我看着手里的资料,吸了口气:“慕容妃身边的人全都被杀死了,我们怎么才能知道真相?”

    云峥看着资料,沉吟半晌,才缓缓地道:“宫人是被杀了,但当年与慕容妃相熟的宫妃是不会被杀的,比如……,当今太后。”

    “太后?”我讶道,“你是说太后有可能知道慕容妃当年被赐死的真相?”

    “慕容妃被赐死不久,当年还是昭仪的太后不知何事被先帝打入冷宫,直到新帝登基,才把她从冷宫迎出来。”云峥沉吟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太后被打入冷宫一事与慕容妃多少有些关系。”

    “那……”我迟疑道,“我们是要去找太后询问当年的事?太后会告诉我们吗?”

    “这就要看叶儿的本事了。”云峥打趣地看着我,“太后这么疼你,看你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看来我得进宫去见太后一次了。

    踏入懿宁宫庭院,迎面见到太后身边的芳婷嬷嬷走出来,我笑着欠身:“芳婷嬷嬷好。”这位芳婷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官,太后当年被打入冷宫,她也不离不弃地跟着,是最得太后信任的人。

    “荣华夫人来啦。”她笑起来,“太后整天念着你呢,快跟我进来。”

    踏进门,见太后正与淑妃、尚昭仪、荣贵嫔打麻将,淑妃娘娘见了我,不待我行礼就笑道:“好妹妹,快来帮我看看我这牌,我已经连点了老祖宗几个炮了,你帮我看看出哪张。”

    太后笑眯了眼:“叶儿,你甭管她,本宫才赢了她几把,就给我闹腾。”

    “老祖宗,我今儿一把都没糊,您就让让我嘛……”淑妃娘娘跟太后撒娇。

    我笑着给几位娘娘见了礼,才走上前,见太后身后的小太监捧着的红漆托盘上,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饰珠翠,有宝石戒指、翡翠镯子、珍珠项链、蝴蝶状的胸针,还有几只步摇,笑道:“太后今儿的手气真好,几位娘娘要心疼了。”

    “她们昨儿赢了本宫的极品凝脂香露,也没见手短。”太后笑骂道,“叶丫头,你别站着,坐下来陪本宫打牌。”

    几位娘娘都笑起来,我见眼前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安静不了,只得坐在一旁,看她们玩,也不知道她们玩了几圈儿,芳婷嬷嬷过来劝太后休息,太后才捏了捏脖子,懒懒地道:“得了,今儿就玩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几位娘娘告退出去,我见太后面带倦容,赶紧上前道:“太后,让叶儿帮你捏捏肩膀?”

    “还是叶丫头乖巧。”太后笑着赞我。我笑了笑,站到太后身后,轻轻捏拿她的肩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太后眯起眼睛,看来似乎很享受,我为了套话,越卖力,半晌,太后懒懒地道:“叶丫头,行了,你捏了半天手也该酸了,坐下来吧。”

    “你这丫头,今儿这么乖,是不是有事求本宫帮忙啊?”太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真是“人老精,鬼老灵”,这位老祖宗这么些年在宫里大起大落,当然是有些本事的。

    “太后,您这次要救救叶儿。”我跪到地上,“皇上给叶儿出了个难题,我解不了,只怕要获罪了。”这事儿不能直接问,我得先探探太后的口气。

    “什么事这么严重?”太后赶紧道,“快起来,给本宫说说。”

    我看了看四周,太后了然地支退左右,只余了芳婷嬷嬷,我将皇上要我们查十八年前慕容太傅通敌叛国一案这件事说出来,并给太后讲了我与云峥的分析结果,一边说,一边留意太后的反应,见她脸色平静,并未听到慕容妃就显出关切之色,我的心里有些凉,这后宫女人们的关情,能好到哪里去,即便是有交情,隔了十八年,也淡得差不多了。

    “太后,这当年服侍慕容妃的宫人都已经不在了,此案毫无线索,臣妾夫妇对这件案子实在是无能为力,皇上一定会怪罪臣妾。”我详装委屈地道,“请太后救救臣妾。”

    “叶儿,皇上既然把这件案子交给你和云世子查,必要有他的原因。”太后温和地道,“案子一时没有进展,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哪至于怪罪,你也别想多了,今儿先回去,皇上那边,本宫跟他让他多给你们一些时日。芳婷,送荣华夫人出去。”

    看来太后这里是探不到什么了,我失望地站起来,行礼告退。芳婷嬷嬷领我出了懿宁宫,步入庭院,待离太后的寝宫远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荣华夫人,奴婢有些话要跟您说,您跟我来。”

    我见她表情慎重,心知她对我说的话肯定很要紧,赶紧跟上去。芳婷嬷嬷把我带进一间僻静的厢房,在门外仔细观望了一阵,才掩上门,走到我面前,蓦地跪到地上去。我大吃一惊,赶紧扶她:“芳婷嬷嬷,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夫人,贤妃娘娘冤枉,请您和云世子一定要查明这件事,还娘娘清白。”芳婷嬷嬷的眼泪流出来,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贤妃娘娘就是慕容妃。我心中一喜,赶紧道:“芳婷嬷嬷知道当年贤妃娘娘被赐死的真相么?”

    “奴婢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把奴婢知道的一些事讲给夫人听,希望对夫人查案有帮助。”芳婷嬷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我赶紧请她坐下:“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讲给我听。”

    “奴婢当年本是服侍贤妃娘娘的,后来娘娘见太后,哦,当时太后还是昭仪,见太后身边缺个贴心的人服侍,就让我去服侍太后。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听说贤妃娘娘被皇上赐死,连跟她的宫人全都仗毙了。”芳婷嬷嬷擦着眼泪道,“先帝严令不得私传品贤殿的事,否则那些仗毙的宫人就是其他人的下场,但有些流言还是传了出来,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小产,皇上龙颜大怒,才赐死了贤妃娘娘。”

    “不可能啊,贤妃娘娘不是也有了身孕么?”我讶道,如果是这种事,用得着要贤妃的命?我蹙眉道:“姚贵嫔又是谁?”

    “姚贵嫔是先帝的宠嫔,本来她没进宫之前,先帝一直最宠贤妃娘娘的,可是姚贵嫔进宫之后就不同了,姚贵嫔长得实在是太美了,自从她进了宫,先帝几乎夜夜都在她寝宫留宿,没多久就怀了龙脉。姚贵嫔怀了孩子之后,先帝一样最宠她,不过她身子不方便,所以偶尔也留宿在其他娘娘宫里,贤妃娘娘就是在那之后怀的孩子。后来,姚贵嫔孩子未足月便出生了,结果那一天……”芳婷嬷嬷打了个寒颤,咬唇道,“福阳殿里传来姚贵嫔凄厉的哭叫,那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第二天,服侍姚贵嫔的宫女太监全都被先帝处死了,姚贵嫔也疯了,被先帝禁足在福阳殿。”

    “后来呢?”这样的故事让我也觉得毛骨悚然,福阳殿里生了什么事,竟然把一个贵嫔一夜之间逼疯,全部的宫人都处死,“那姚贵嫔的孩子死了?”

    “先帝是这样说的。”芳婷嬷嬷眼中透着恐惧,“过了没多久,先帝就命皇后带人搜宫,每个妃嫔的寝宫都没放过,搞得宫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搜宫之后没多久,贤妃娘娘就出事了。贤妃娘娘被赐死没多久,姚贵嫔也死了。”芳婷嬷嬷望着我,颤声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谣言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流产,但我知道,贤妃娘娘不是这种人,她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而我一时之间根本理不出什么头绪。

    “当年贤妃娘娘得宠的时候,当今太后还只是一个美人,后来偶得先帝临幸,怀了龙脉,可是因为不得宠,在宫里的处境很危险。娘娘同情太后,把太后接到品贤殿与她一起住,太后才能平安地把当今皇上生下来。太后生下皇子,才得以晋封为昭仪,若不是有娘娘照拂,太后早就在后宫里被折磨死了,皇上也不可能平安长到五岁。”芳婷嬷嬷流泪道,“她能那样对太后,又怎么会去害姚贵嫔的孩子呢。”

    我点点头,这的确说不通,不过我仍有些不解:“既然太后受过贤妃的大恩,为何刚才……”

    芳婷嬷嬷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夫人,以太后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而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我怔了怔,芳婷嬷嬷接着道:“太后一直记着贤妃娘娘的大恩,即使当年因为与贤妃娘娘感情好,被先帝嫌恶,打入冷宫,她心里也一刻没忘记替贤妃娘娘洗涮冤屈。否则,夫人今儿也不会来找太后探口风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道密折是……”

    “不错。”芳婷嬷嬷点点头,“那道密折,是太后上给皇上的。”

    搞了半天,原来这件事是太后搞出来的,我说太后啊,你干什么要这样折腾我啊?这太后才是最精明的人吧,她竟然能算准了皇帝一定会让云家查这件事。我有点明白芳婷嬷嬷口中的“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是什么意思了。太后当然不能跟着宫人一起嚼舌根子,而她曾经不得宠,受人欺负,被打入冷宫这些旧事,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否则太后还有什么面子?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进宫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回去跟云峥再仔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什么头绪。

第138章 玉枕

    芳婷嬷嬷提供的线索,让案件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当年福阳殿里到底生了什么事?可是福阳殿的宫人都被处死了,连接生嬷嬷和来为姚贵嫔诊病的太医,都未能逃过大难,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云峥听了我的叙述,陷入沉思。我耐不住房间的沉寂,忧虑道:“云峥,我们现在又没线索了?”

    云峥抬眼看我,笑了笑:“是暂时没有,未必一直没有。当年生那么大的事,福阳殿和品贤殿总会留一点蛛丝马迹。”

    “那我们要到这两个宫去找线索?”我眼睛一亮。云峥摇摇头,笑道:“事多年,这两宫也多次易主,恐怕有线索也早断了。”

    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笑道:“对了,我们可以去姚贵嫔家里查一查。”宫中有规定,妃嫔在宫中死亡,家属可以进宫取走妃嫔的旧物,也许能从中找到一点儿线索。

    “不错。”云峥赞许地笑了。

    姚贵嫔的父亲当年任了个通政司参议的五品京官,女儿入宫之后,姚家也风光了一阵,不过这荣光来得快倒得也快,姚贵嫔死后,姚家也渐渐衰落了,这些年姚家家道中落,人丁凋零,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户人家曾经有个貌美的女儿做过先帝的宠嫔。

    我与云峥上前拜访,姚贵嫔的父亲已故,如今当家的是她的弟弟姚显华。姚显华诚惶诚恐地接待了我们,乍一看到他,我和云峥都听了一惊,照说姚贵嫔的弟弟才三十多岁,可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里的丫鬟仆人,也都面带老相,神情憔悴。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踏进姚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很不舒服。我们对姚显华讲明来意,说太后当年与姚嫔有些相熟,想取些姚嫔的旧物拿去做纪念,姚显华立即感恩戴德,拍了一阵马屁,然后带我们进入一处独院。

    踏进院子,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浓烈,似乎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我不由轻颤了一下,云峥握着我的手,感觉到我的紧张,转头道:“怎么了?”

    “不知道。”我四下张望着,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铁卫跟在我身后,让我觉得稍微安心。姚显华打开一个厢房,对我们道:“这个房间里放的就是家姐的旧物,两位请进。”

    云峥牵着我进去,一进门,我顿时心头一阵狂跳,脖子上蓦然一阵热,我讶异地低下头,现黑龙玉口中的火焰红得有些透明,渐渐变得烫。我奇怪地捏住黑龙玉,为何这玉会突然生这样的变化?

    这玉是冥焰赠我的神物,上次已经被我现有帮助呼吸的功能,难道它还有其它的功能?可是是什么让它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黑龙玉越来越烫,竟让我感到皮肤有些灼痛,我赶紧用手拉着红绳,让玉悬在空气中。我在屋里打量起来,这间屋子与别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姚先生说屋里的许多摆设都是以前姚贵嫔在宫里用过的,姚贵嫔死后,他们进宫把她的遗物带了出来。我的目光落到床上,床铺收拾得整洁,因为无人睡,床上没有被褥,只放着一个颜色青翠的雕花的玉枕。在看到它的同时,那种危险的感觉顿时高涨,我的汗毛竖起来,我蓦地觉得这东西一定跟我脖子上的黑龙玉异常有莫大的关联。

    我鬼使神差地向床前走去,伸手拿起那只玉枕,黑龙玉垂回脖子上,蓦地一阵火烫,我“呀”地痛呼出声,甩开玉枕,退了两步,云峥赶紧扶住我,一脸讶色:“叶儿,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捏住黑龙玉,只觉得那玉越火热。这玉枕,一定有古怪,我试着再碰了碰它,黑龙玉又蓦地一烫,像块火石落在了脖子上。我退开两步,转头看向姚显华:“姚先生,这玉枕也是贵嫔娘娘的遗物么?”

    “不错,这玉枕是我姐姐的心爱之物,说是枕着它睡夏天特别清凉。”姚先生点头。我疑惑不定地看着那玉枕:“这玉枕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姚显华仔细思索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这玉枕是当年还是礼部侍郎的蔚丞相送给家父的,说能解夏日酷暑,我姐姐最怕热,所以父亲大人把这玉枕送进宫给姐姐用了。”

    蔚相?我与云峥对望一眼,立即有了决定:“姚先生,我们就把这玉枕带进宫给太后,您觉得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姚先生连连点头,走上前将玉枕拿起来,双手递给我。脖子又是一烫,我退了一步,对云巽道:“云巽,你拿着吧。”

    走出庭院,那种奇怪的感觉如影随行,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云巽手中装着玉枕的锦盒,看来我这一切奇怪的感觉都是来自这东西。姚显华邀我们入花厅饮茶,我却无心多呆,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想是姚家败落之后,多年再无显贵上门。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姚先生,妾身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荣华夫人客气了,请讲。”姚显华赶紧道。我尽量挑着比较温和的字眼:“先生正当壮年,为何却面容憔悴……”

    姚显华听我这样问,脸上带上一丝沉痛和无奈之色:“不瞒夫人,也不知道是否当年姐姐圣眷太隆,让咱们姚家遭到天妒,不仅姐姐命短福薄,姐姐死后,我们姚家不但家道衰落,府上的人也莫名其妙地患上一种未老先衰的怪病,这些年,我们也找了不少全国各地有名的大夫诊病,就是查不出病因,别人都说我们姚家受了上天的诅咒,连府中的下人都逃不过未老先衰的厄运。”

    我转头看向云峥,见他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又问:“这病,是姚贵嫔死后,府上的人才得的?”

    “不错。”姚显华点点头,“最初也不明显,最近两年才越衰老得厉害。”

    莫非,姚贵嫔的死因和姚府上下的衰老症,与这玉枕有关?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像原子弹爆炸后的核辐射似的?难道黑龙玉就是查觉到了这玉枕的诡异,才变得滚烫给我示警?黑龙玉是神物,它提醒我注意的东西,必是邪物无疑!

    上了马车,云峥问我:“叶儿,你现了什么?”

    我将玉的异状告诉给云峥,云峥听了,让云巽将玉枕递给他,玉枕一拿进马车,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脖子上的黑龙玉又开始蠢蠢欲动,云峥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轻声道:“云峥,你看出这玉枕有什么古怪没有?”

    “这不是玉。”云峥翻看着玉枕,玉枕是一块整石磨成,两侧雕刻着精巧的麒麟送子的吉祥图案。我讶道:“不是玉么?可这看起来很像玉啊,不是玉是什么材料做的?”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玉。”云峥翻看半天,微微一笑,“我虽看不出是什么,但有人一定知道。”

    “谁?”我讶道。

    “沉谙。”云峥淡淡地道,见我一直把黑龙玉的绳子捏着,将玉枕递出车厢,让云巽收着,黑龙玉的烫热才消停下来。云峥看我垂下黑龙玉,笑道:“今儿亏了有你这宝贝,否则我们可能会空手而归。”

    我笑了笑:“沉谙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沉谙么……”云峥笑起来,“他就是一个面摊的老板。”

    “云峥……”我嗔怪地哼了哼。云峥轻笑着拥我入怀,轻声道:“不过,这个面摊儿老板博古通今,知晓很多奇闻异事,找他一定会有收获的。”

    是么?原来易沉谙这么有学问?云峥吩咐马车径直去易沉谙家里,我好奇地道:“咦?不是去沉谙的面摊么?”

    “他只在晚上摆摊的,而且每天只卖一百碗面条,卖完就收摊,就算有人排着长队等着也不管,只让他们明天请早。”云峥笑道,“现在是白天,只能去他家找他。”

    这易沉谙还真是个怪人。马车驶进一条僻静窄街,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云峥扶我下了马车,走进胡同,在一家院门前停下来,敲门。一会儿,门开了,易沉谙见到我们,脸色淡然地将我们请进去,奉上茶,才淡淡地道:“找我什么事?”

    云峥示意云巽将锦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我想让你看看,这玉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易沉谙的目光落到玉枕上,平静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他取出玉枕,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眉头渐渐蹙起来:“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别管,只管告诉我这玩艺儿有什么蹊跷?”云峥道。

    易沉谙将玉枕放回锦盒,脸色一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离它远点儿。”随即看向我:“特别是你,嫂夫人。”

    “为什么?”我讶道。沉谙的唇角微微一勾:“嫂夫人有喜了,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脸微微一红。云峥笑道:“沉谙的医术精湛,寻常之症不用诊脉,仅观面色就能断病。”

    “呀……”我有些意外,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开医馆,反而摆个面摊儿?沉谙看着锦盒里的玉枕,表情严肃地道:“孕妇经常接触这东西,容易生下畸形胎儿,嫂夫人最好不要碰它。”

    “什么?”我和云峥都惊呼出声,云峥反应奇快地拉我起来,退到墙角,瞪着锦子里的玉枕,脸上蓦地布上一层寒霜。易沉谙看了我俩一眼,唇角微微上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就算是对胎儿有影响,也要些时日才行,一时半会儿的接触还是没事的。”

    我的心中一寒,经常接触这玉枕,会生出畸形儿,莫非,这便是当年福阳殿惨案的真相么?自古以来,产下畸形怪胎,都被人认为是不祥妖孽,天降大祸之兆,怪不得先帝当年要将整个福阳殿的宫人和太医、接生嬷嬷都杀了灭口,原来如此!

第139章 辐射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云峥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的也带上了一丝惊怒。

    “家师当年四处行医,曾在南疆某个偏远的村寨住过一段时间。”易沉谙看着那玉枕,沉声道,“那个村寨里的苗人,不知道为什么,近两百年来全都患有未老先衰的疾病,新生儿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残缺或痴愚症状,存活的可能性很小,严重如双头、无皮等畸胎通常生下来便是死胎,聋哑、四肢异常、痴呆者也有可能活下来,但这些人身体孱弱,很容易死亡,即使偶尔生下健康的婴儿,也会渐渐患上未老先衰之症,四十岁上下便犹如六旬老者。南疆苗人说那个村寨被恶神诅咒过,根本不敢与村寨的人或物接触,更不敢踏入,久而久之,那个村寨成为南疆的一个禁忌。”

    “这世上竟有这等怪事?”云峥蹙眉道,“结果是否被令师现了什么?”

    “嗯。”易沉谙点点头,“家师现这个村子的症状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就努力查探两百年前村子里到底生过什么异事,原来两百年前,这个村子曾从天下掉下一块巨石,落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上,村里的巫师说这是上天恩赐的神石,将石头供奉起来。后来有人现石头外表虽然粗砺丑陋,但打磨之色颜色如玉,便有人取石做饰物,结果没多久,那些佩戴饰物的人便急衰老,人们以为是他们私取神物,触怒了神灵,纷纷将玉饰归还到巨石前,从此再也无人敢去私自碰那块巨石,可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没能解脱诅咒,人们还是渐渐衰老,孕妇也生下畸胎,数百年来,村子里的人日日盼着神灵早日宽恕他们,把他们从地狱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哪是什么神灵的祖咒,这明明是辐射!”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皱起眉插嘴。

    “辐射?”易沉谙看着我,眼神有些讶异,“嫂夫人知道这石头有何怪异之处?”

    “就是放射性物质……”我顿了顿,见易沉谙表情更奇怪,这个怎么解释呢?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某些物质内部生衰变,放出我们肉眼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只能用专门的仪器探测到的射线,物质的这种性质就叫放射性。”我过漏掉那些原子核之类我也解释不清楚的名词,简单地道。

    “射线是什么?”易沉谙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射线就是……,你看过太阳出的万丈光芒吧,把它想像成那东西就行了。”我随口胡诌。易沉谙质疑道,“你怎知就是辐射?”

    “令师是否现那巨石有异?”我询问道,见他点头,笑道,“你说说令师是怎么做的,我就能判断了。”

    “嗯。”易沉谙的话题终于转回来了,“家师现每户人家衰老的程度都不同,房舍离巨石山近的人家,衰老得快,孕户生出的都是畸胎,离巨石山较远的人家,衰老的时间要慢一些,畸胎也比较少,所以怀疑村子里的怪病与巨石有关,就去山上取了几件玉饰,**村寨做试验。”

    “实验的结果如何?”我询问道。易沉谙道:“家师用了数笼老鼠做实验,一些笼子里放进一块玉佩,一些笼子不放玉佩,只把玉佩放到离笼子稍远的地方,一些笼子完全放到离玉佩非常远的数墙之外。结果经过数次试验,每次都得出几乎同样的结果,笼子里有玉佩的老鼠死得非常快,母鼠生下的小鼠畸胎;笼子在玉佩稍远处的老鼠,衰老得较慢,生下的小鼠也并非全是畸胎;数墙之外的笼子里的老鼠,则一切正常。由此确定,那苗寨人的怪病,的确是由那块巨石引的。”

    易沉谙叹了口气,道:“家师同嫂夫人一样,也不信鬼神之说,决意查明真相,可惜他穷尽一生,也没能查明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怪异,由于长期与这种玉石打交道,家师也渐渐患上了衰老症,临终前终于相信这是受恶神诅咒之石,让我此生不要碰它。”

    我点点头,坚定地道:“听了你说的,我更坚信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一定带有强烈的放射性物质,污染了那个村子的环境,才生了这些怪事。”

    “陨石?污染?”易沉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无力地拍了拍脑袋,笑道:“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在大剂量的照射下,受害人会快死亡。照射剂量小,人不会马上死亡,但往往需经过多年以后,一些症状才会表现出来,比如衰老等。而且放射性物质还会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损伤遗传物质,使一代甚至几代人受害,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孕妇会生畸胎的原因。”

    易沉谙眼中带着讶异之色,茫然地看向云峥:“我怎么听不懂嫂夫人在说什么?”

    云峥笑道:“我也听不懂,只听出这石头是有害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要叫我详细解释我也不会,总之,这绝不是鬼神诅咒就是了,你们搞不懂辐射,就想像成这石头蕴含无色无味的巨毒得了,中了这种毒,人会慢慢衰老,孕妇会生畸胎,长期直接接触会快死亡。”

    “那这辐射是怎么产生的?”易沉谙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疑惑地道,“又怎么医治呢?”

    这让我怎么答?辐射这东西完全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核废料、核燃料、医疗放射污染,还有工业和居民家电消费品等等,古代哪里有这东西?只能是偶尔来个天外来客了。“这个……”我费力地道,“比如某种威力强大的炸药,爆炸后有可能产生放射性物质,比如有些矿石,像花岗岩就带有放射性物质,还有就是有些天下掉下来的陨石,不知道什么原因带上了放射性物质。总之就是物质生了异变。至于怎么医治,这个,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辐射源,那个苗寨的人如果早点搬走,也许过几代之后会渐渐正常起来。”

    “没想到家师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答案,今日被嫂夫人一语道破。”易沉谙站起来,对我施了一礼,“沉谙代家师谢过嫂夫人!”

    “快别这么说,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我指了指那锦盒里的玉枕,对云峥道:“这玩艺儿怎么办?我可不敢带到家里去了,可它又是重要的证物,最好能找个妥当的地方收藏起来,等事情了结后再毁了它。”

    “我有分寸。”云峥让云巽收起锦盒,辞别了易沉谙,我们上了马车回侯府。我靠在云峥肩上,叹了口气:“云峥,人心怎么可以狠毒成这样?若不是有黑龙玉帮忙,只怕我们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玉枕的真相。现在我们知道当年福阳殿生了什么事和姚贵嫔的死因,也知道这玉枕是蔚相送的,可是,慕容妃之死又有什么玄机呢?慕容太傅一家已被灭门,根本取不到什么物证了。”

    “若无黑龙玉,我们也许不知道玉枕的真相,但未必不能知道福阳殿生何事。”见我讶异地看他,云峥笑了笑:“以云家的情报网,当年宫中生这样的大事,多少总会收到点风声,那日我说要收集慕容妃资料时,已经让人通知隐执事将十八年前慕容妃出事前后后宫异常事件的全部资料调给我,如今我们只需等资料送到我们手上。”

    “品贤殿生了什么事?云家的情报网也知道吗?”我怔怔地望着云峥,先帝明明杀了殿内的宫人灭口,如果云家的情报网仍能探知到生什么事,是不是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样的势力?怪不得皇帝会找云峥来查这件案子,这对云家到底是福是祸?

    “最少能知道一些表面的情况,掌握到一点儿线索,比我们自己猜测要好得多。”云峥轻声道。

    我不好多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蔚相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个玉枕呢?他怎么知道那陨石能害人?”

    “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查的。”云峥笑了笑,沉吟道,“必竟南疆那村子生这种怪事已经有两百多年,这么多年,未必只有沉谙的师父一人觉那陨石有异,就算是被认为受神诅咒都好,总之知道了那石是可以害人的,就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士利用。我会尽快追查这些细节,南疆那个村寨十八年前可有人去取石,还有玉枕的雕花也是线索,可以通过它找到当年的雕刻工匠,了解一些情况,你要相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的。”

    那倒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等下一步的情报送来的空闲日子里,云府那些鬼鬼祟祟**我的眼睛渐渐消失了,我知道,蔚相已经基本上解除了对我的怀疑。随后有一天,义管事拿来一张拜帖,蔚相大人明日要登门拜访,我笑起来,将帖子丢到桌上,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字:“宁儿,按这份菜单叫厨房准备食材,我要弄桌好菜招待蔚相!”

第140章 家宴

    一早起来准备中午这顿火锅的底料,一会儿蔚相下朝可就要过来了,在厨房把底料熬好,吩咐厨子准备菜品,抬眼见厨房的下人领了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就放这儿吧,一会儿去管事那里领钱。”

    看到来人,我笑起来:“周大婶儿,你来了。”

    “云夫人!”周大婶欠了欠身,笑道。我赶紧阻她:“不用这么多礼,我们出去坐会儿。”回京之后,我曾遣人去她那里买豆腐乳,还给福生带了些礼物,知道我就是云家的少夫人后,周大婶儿每次送的豆腐乳都是当日启封的,我昨儿差人跟她说今天要一些新鲜的豆腐乳,她居然亲自跑来了。

    “云夫人,你每次让人过来买豆腐乳,都要给福生带礼物,会把他惯坏的。”周大婶跟着我出来,一边轻声埋怨,“那孩子现在整天想着往侯府跑,心都野了。”

    我喜欢跟周大婶这样的人交往,她不因我身份蓦然变得尊贵就对我卑躬屈膝,这个平民女子自有她的一份自尊与坚持。我笑道:“他喜欢来就让他来嘛,金莎很喜欢跟他玩,金莎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让他跟金莎打个伴也是好的。对了,周大婶儿,我上次说应该让福生去学堂读书,你考虑得怎么样?”

    “云夫人,我们这样的家境,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那孩子心野,不是读书的材料。”周大婶摇摇头,语气却很坚决。我心知她对她丈夫的事心里有些结打不开,劝道:“大婶儿,如果你担心钱,可以让福生到侯府来学习,反正先生教金莎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不会添什么麻烦,而且学会识字,好处总是多些。”

    周大婶摇摇头:“云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看来她还是不肯,我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云义急急跑过来道:“夫人,蔚相已经到大门口了。”

    周大婶急忙道:“云夫人,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我笑道:“我反正也要出去迎他,一起出去吧。”

    刚走出中庭,云峥已经将蔚相迎了进来,我见到蔚相身边的人,微微一怔,皇帝竟然一身便装,跟蔚相一起来了。他见我怔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道:“荣华夫人,听说你今儿做你的家乡菜宴请蔚相,我不请自来,夫人不会怪罪吧?”

    我吸了口气,挂上笑容:“公子太客气了,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妾身怎么会这么不识大体。”

    云峥笑道:“公子、蔚相,里边请!”

    皇帝的唇角微微一勾,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往里走。蔚相对我点点头:“荣华夫人!”

    “相爷请!”我伸手,蔚相跟着云峥和皇帝一起往里走。我转头对周大婶道:“周大婶儿,我要进去陪客人,就不送你了。”

    却见她怔怔地望着云峥一行人的背景呆,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我轻声唤她:“周大婶儿?大婶儿?”

    “啊?”她蓦地回过神色,脸色有些怪异。我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云夫人?那是谁?”周大婶的眼神有些异样,云峥他们已经转过圆拱门不见踪影了,她还是怔怔地望着那边呆。

    “谁?”我心里有些奇怪,“你说刚刚的客人?”

    “那个,年长的那位老爷,他是谁?”周大婶转头看着我,脸色有些白。我心中一动,盯着她的脸,缓缓道:“那是当朝丞相蔚锦岚。”

    “丞相?”她似乎没回过神来,脸色却越惨白,喃喃地道:“丞相?”

    “周大婶儿,你没事吧?”我看她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站立不稳,赶紧扶住她。她用力抓住我的手,捏得我的手生疼:“他是当朝丞相?”

    “是!大婶儿认识他吗?”我心中隐约猜测到什么。她猛地回过头,神经质地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我……,云夫人,我要回去了……”

    “你真的没事?”我看着她慌乱失措的表情,心中越肯定。她点点头:“我不打扰夫人了,先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我望着她的背影,唇边浮出笑容,蔚相大人,也许我知道你是谁了呢。若你知道今儿的拜访,不但没探清我是谁,反让我探到了你的底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踏进主厅,见云峥陪着皇帝和蔚相在饮茶,我笑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餐宴准备好了,请两位贵客移驾花厅。”

    等皇帝和蔚相落了座,见到桌上精致的火锅炉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各种荤素菜肴摆了一桌,蔚相讶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沧都火锅么?”

    “不错。”云峥微笑道,“内子的火锅店,在沧都享有盛名。”

    “何止沧都,在京城都听闻了,今日才算得以一见。”蔚相看着锅子分成两半,一半是红汤一半是清烫,笑道:“这锅倒特别。”

    “这叫鸳鸯锅。”我笑道,“外子饮食清淡,妾身又不知道两位贵客的口味,所以特地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底料,供君选择。”

    “鸳鸯锅?”皇帝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公子偏好什么口味?妾身为您示范一下。”

    “辣的。”他简洁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没注意到云峥和蔚相都有些吃惊的表情,我夹了一块毛肚烫好,放到他面前的油碟里:“公子试一试,可还合胃口?”

    他夹起毛肚吃下去,一会儿,脸色就变红了,咬着唇不出声。云峥赶紧道:“宁儿,给公子端杯茶,馨儿,盛碗红杞雪耳羹给公子。”

    我见皇帝接过宁儿端来的茶就猛贯了一口,有些恍然,原来他根本不吃辣的。真是的,不能吃辣逞什么能?却没人敢说半个字,后来给他烫菜,我都搁清汤里了,他阴沉着脸,却也没说不要。气氛有些沉闷,蔚相咳了一下,笑道:“夫人这火锅的吃法,果真别有风味。”他倒是能吃辣的,我笑了笑:“相爷喜欢才好。”

    “荣华夫人真是聪慧大方,下得厨房出得厅堂。”蔚相笑道,“听说夫人在沧都经营的绣庄,也是别具一格。”

    看来丞相大人已经派人去沧都查过我的底了呀。我大方地笑道:“妇道人家做的小生意,上不得台面的。”

    “云世子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才女做夫人。”一直不出声的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蔚相笑道:“公子说得不错,那日荣华夫人在我府中,我遨夫人为我的一幅画儿题诗,夫人倾刻思索便作了极契题的诗,真是才思敏捷。”这蔚丞相这会儿倒是拍起马屁来了,是解除了我身份的疑虑,与云家攀交情来了么?

    “是么?”皇帝淡淡地道,“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歌也是唱得极好的吧?”

    “耳闻过,却未有机会听到夫人妙曲。”蔚相笑道。皇帝淡淡一笑:“不如请夫人为蔚相弹唱一曲如何?”

    “这……,会不会太唐突夫人了?”蔚相笑道。我笑了笑:“相爷客气了,两位来侯府作客,妾身身为主人,自然要热情招待的。宁儿,去房里把我的吉他拿来。”

    “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不但歌唱得好,而且还有手绝技。”皇帝又开口了,我怔了怔,皇帝定定地盯着我,唇角一勾:“荣华夫人可以应题来唱歌呢。”

    这死小子,今儿是专门来跟我过不去的?转而看向云峥,见他面无表情,袍子下的手却握住了,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转头看我,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别生气。

    转眼看向皇帝摄人心魄的眼睛,我淡定地笑了笑:“公子莫非想给妾身出题?”

    “以荣华夫人之才,当不是问题。”皇帝的唇角扬了扬,我笑道:“公子这么看得起妾身,妾身哪里好不给公子面子?公子请出。”

    “就以‘游戏’为题,如何?”皇帝静静地看着我。游戏?是指我是你的一个游戏么?倒好,刚好肚子里还有歌契题。我淡淡一笑,接过宁儿递过来的吉他,站起来,宁儿把椅子搬离餐桌稍远,我坐下去,拔动琴弦,唇角一勾。游戏,好一个游戏。

    夜夜也没有像这夜那麽静,

    似听见这颗心滴血声,

    回味着你昨晚像恶梦似的话,

    你给我的竟不是爱情。

    是你说从来无人,

    像我在做尽傻事,

    竟然仍然认真对这玩意,

    为何从前爱得极度容易,

    将来和谁再讲这段趣事。

    缠绵游戏过后,为何能舍得放手,

    是定律或是爱不够。

    告诉我这段缠绵游戏过后,

    为何情不可永久,

    是事实并没有真爱,

    或跟本我未看透。

    但觉得从前情人,

    在世上并没存在,

    多年来从未真正去被爱,

    来来回回,我只站在门外,

    一时糊涂,你只当做意外。

    是呵,是游戏,是意外。我唇角噙起轻嘲的笑容,唱尽一曲,满室寂静。半晌,蔚相拍手赞道:“好别致的曲子,夫人这方言似乎是南广地区的方言,夫人莫非是南广人?”

    我讶异地抬头,我故意唱了一支粤语歌,以为他们一定听不懂,没想到这时空竟然也有类似粤语的方言。我见皇帝脸色有些冰冷,心知他一定也听懂了。我笑道:“不是,妾身以前跟一位朋友学了几句,让相爷见笑了。”今儿这曲听了,蔚相应该完全放心了吧?蔚蓝雪可是不会说南广方言的。

    让宁儿收了琴。皇帝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半晌,站起来道:“蔚相,今儿出来多时,该回去了。”说罢,举步就往外走,蔚相见皇帝走了,赶紧站起来:“云世子、荣华夫人,多谢两位盛情款待,本相告辞。”

    我们送出门去,皇帝早已坐上轿子。看着两顶轿子渐行渐远,云峥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云峥的眼神满是温柔的怜惜,我把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不会是云峥的游戏,永远不是。

第141章 妒妇

    平安今儿有些心不在焉,我听出她琴音里的烦躁情绪,唇角勾起来。端起茶,轻轻吹着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平安,你有心事?”

    “嗯?”她抬起脸,看到我温和的笑容,不自在地道:“没什么哪……”

    “平安,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莞尔道。平安的脸微微一红:“叶姐姐,你知不知道,听说……”她迟疑着停下来,见我笑着望她,一鼓气儿地道:“听说百花楼来了个姑娘,叫赛卡门,这一个多月在京里可红了……”

    “赛什么?”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错愕地看着她。她重复道:“赛卡门!大家都说她比当年的卡门姑娘还风骚。”

    “风骚?”黑线啊,我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平安搁下吉他,静静地看着我:“叶姐姐,我想去看看她。”

    “呃?”我讶异地放下茶杯,“为什么?”

    “外面说我二叔迷上她了,把她包下来了。”平安咬紧了唇,表情有些嗔怒。我莞尔道:“又如何?当初你二叔还包下我呢,你没见你跑来看我?”

    “叶姐姐……”平安的嘴噘了起来“你欺负我。”

    “平安,寂将军的为人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他是那种会迷恋女色的男人么?”我轻笑道:“若他真喜欢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也必有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还不是打着你的名号,迷惑男人罢了!”平安气呼呼地嚷,完全没注意到她这话其实把我也骂进去了。我心中一动,看望平安气恨的表情,心中隐约猜到几分:“平安,皇上是不是也去了?”

    “他……”平安怔了怔,看着我,脸上顿时飞满红霞,“我哪知道啊,我只知二叔是经常去的,叶姐姐,你陪我去百花楼看一看好不好?”

    “我不去。”我一口回绝她,她立即拉长了脸哭丧道:“为什么?姐姐对她不好奇么?她叫赛卡门耶?”

    “不好奇。”我淡淡地道,“卡门这个名字,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好奇的是她,想去看情敌的是她,而我,关于曾经在青楼里的一切,都不愿再去触碰和回想。

    “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平安站起来,气哼哼地道。见我没反应,她气急道:“那里龙蛇混杂,万一我在那里出了事……”

    “将军府的家丁可以陪你去。”我提醒她。她顿了顿:“他们武功不好,万一遇到武艺好的人……”

    “你是去打架么?”我不以为然地端起茶,笑了笑。平安一跺脚,气道:“姐姐……”

    “那我让铁卫陪你去。”我喝了口茶,依旧无动于衷。平安急红了眼:“我才不要他们,你不陪你去,我就……”见我抬眼淡淡地看她,她咬了咬唇:“姐姐陪我去,我才不会被二叔骂啊……”

    “你被你二叔骂得还少么?也没见你怕过。”我摇摇头,放下茶杯,抬眼见平安的眼泪已经如珠串儿般滚落下来,讶道:“平安……”

    她蹲到我身前,伏到我的膝上,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无助:“姐姐,你帮帮我吧,我答应你,我不惹事,就是想看看她,姐姐,你帮我看看,我哪里不如她……”

    “平安……”我幽幽一叹,可怜这娇生惯养的孩子,情蔻初开,爱上的却是全天下最难对人付出真心的人。我抚着她乌黑的长,心头一软:“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去。”

    是夜,我和平安乔装,去了如今的京城第一青楼百花楼。寻了小厢坐下,平安对龟奴道:“叫你们那位赛卡门姑娘出来。”

    “哟,公子,今儿不巧了,赛卡门姑娘已经有客了。”龟奴陪着笑道,“小的给两位公子另外介绍两位姑娘吧,我们的凤仙姑娘和如霜姑娘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

    “你当本公子没见过世面么?随便弄两个人来唬弄本公子!”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地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就要卡门姑娘,管他有没有客,都得过来见我!”

    “公子,您别为难小的……”龟奴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银票,吞了吞口水,笑道,“赛卡门姑娘房里的客人小的可得罪不起……”

    “什么客人这么了不起?”平安怒道。龟奴赔笑道:“是寂惊云寂将军!”

    “二……”平安立即收声,眼中却蓦地带上几分嗔怒,“他又来了?”

    “是啊,公子。寂将军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如今又是赛卡门姑娘的入幕之宾,小的怎么敢……”龟奴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平安寒声道:“入幕之宾?你说他现在在她房里么?”

    “不错……,哎哟……”龟奴被平安一把推到地上,出痛叫。平安蓦地站起来:“入幕之宾,我倒要去瞧瞧……”说着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小厢,我大急,赶紧跟出去:“平安!”

    却见她已经跑上楼,顺手拉住一个龟奴:“赛卡门是哪间房?”龟奴被她脸上的怒气吓住了,伸手一指,平安立即又旋风似地往前冲,青楼里的人都望了过去,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赶紧跟着她跑上楼:“平安,你等等……”

    却见她已经冲到一个厢房前,门口的丫鬟拦住她,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这是赛卡门的房间?”平安怒声道,活脱脱像个抓老公逛窑子的妒妇。那丫鬟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瑟缩了一下:“你找我家姑娘干什么?”

    “是就成了!”平安一把推开她,推门冲进去。我快步跟上前,扶起被她推倒在地的小丫鬟,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她没什么恶意的。”

    里面竟然没有声响,我赶紧踏进房间,见平安傻傻地杵在房中,圆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寂将军,他也一脸错愕地看着平安,想是吃惊不心,另有一个女子,想必就是那位赛卡门姑娘了,我看清她的脸,倒是微微有些讶异,这姑娘,竟是我们初到京城时,在沉谙的面摊儿上见过那位吃白食的姑娘。除此之外,房内再无第三人。

    “平安!”寂将军呆了半晌,终是反应过来,怒道,“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平安没有看到皇帝,气焰顿时消退下去,又见寂惊云一脸震怒,吓得赶紧缩到我身后,不敢出声。

    “寂将军不要动怒!”我赶紧笑道,“会吓坏赛卡门姑娘的!”我见那位赛卡门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突状况,眼里没什么情绪,暗赞一声,这女子果然不凡,想到她蹭面的那一幕,更是忍俊不禁,寂将军倒是好眼光。

    “你……”寂惊云无奈地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叶公子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将军,平安不过是对这位姑娘有些好奇,没什么恶意。”我拉着平安走过去,对赛卡门道,“姑娘,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让姑娘受惊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是寂将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赛卡门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却依旧没什么变化。正说着,一个香喷喷的半老徐娘跑进来,嚷嚷道:“唉呀这是干什么呀?寂将军,真是不好意思……”

    “没你的事儿,出去!”寂惊云把一肚子火在了老鸨身上。老鸨吓了一跳,见我们没打起来,悻悻地出去了。寂惊云有些尴尬地对赛卡门道:“赛姑娘,这是在下的朋友,叶公子,她身后躲着那个,是在下的侄子。”说着,厉声喝道:“平安,还不快出来给赛姑娘道歉!”

    平然在我身后磨蹭半天,走出来,嘴里低声咕哝道:“对不起……”

    “将军别吓坏了小少爷。”赛卡门淡淡地道,转头看向我,“两位公子请坐。”

    我拉着平安坐下来,平安的眼睛在赛卡门脸上溜溜转了半天,看向寂惊云:“二叔,宇叔叔没来么?”

    寂惊云怔了怔,看了我一眼。我心中苦笑,寂将军不会误会是我来探听皇帝的动静吧?寂惊云瞪了平安一眼:“他怎会来?”

    “他不来,那你来做什么?”平安哼道,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平安对她二叔倒是大大地放心。寂惊云尴尬不语,倒是赛卡门问道:“小少爷问的可是第一晚与将军同来的那位公子?”

    寂惊云不语,但观他的脸色,想必也是了。平安气道:“他真的来了?”

    赛卡门看向平安,眼中有异芒闪过:“那位公子只是第一晚来过,后来都只是寂将军一个人来的。”我盯着她,心中有一丝诧异,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怎么她的眼神,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和挑唆的味道?再仔细看到,却见她平静的明眸沉寂若水,毫无波澜。

    “啊?”平安大吃一惊地看着寂惊云,“二叔,原来外间传你包下这位姑娘,是真的?”

    寂惊云尴尬地站起来,不理平安,对赛卡门道:“赛姑娘,今日让姑娘受惊,实在抱歉,姑娘早点休息,在下告辞!”说完,转身抓起平安的手:“走,回家!”

    寂惊云的语气含着尴尬的怒气,平安不敢造次,乖乖地跟着寂惊云走出去。寂大小姐的青楼抓奸闹剧,可算收场了。

第142章 落水

    德贵妃的公主满月了,太后在客里摆了庆宴,请了些诰命贵妇。我本不想去,云峥这两日精神不太好,我想留在家里陪她,但太后特地下了旨,让我参加,想了想,关于慕容妃的案子,我还有些事想问芳婷嬷嬷,只好更衣前往。

    她的女儿满月,我的孩子也有三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有些显,不过天曌国的裙子宽大,平时不留意也看不太出来。云峥每日都要给我灌安胎药,隔几日便让傅先生给我请一次脉,我这个宝宝很健康,生命力很强,不同于第一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是那样强烈地依附着我,而且他好乖,一点也不折腾妈妈,我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妊娠反应,既不害喜又很能吃,身子丰润不少。

    太后将庆宴摆在了御花园,德贵妃盛装坐在太后一侧,接受着众人的道贺,这次她看到我,脸色倒是镇定自若,想必蔚相已经知会过她了。之前在懿宁宫遇到芳婷嬷嬷,我让她回想一下慕容贤妃出事之前,可有人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起姚贵嫔的玉枕就是借她父亲的手送进宫的,也许慕容妃的情况也类似。芳婷嬷嬷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特别:“荣华夫人,贤妃娘娘一向受宠,怀了孩子之后,经常都有人送礼的,奴婢实在是想不出。”

    “贤妃娘娘这么受宠,怎么直到姚贵嫔怀了龙脉,才怀上孩子?”我疑惑地道。

    “贤妃娘娘以前曾怀过两次龙脉,都小产了,太医说娘娘的身体太弱,很难怀上孩子。”芳婷嬷嬷回忆道,“所以那次娘娘又怀上龙脉,可高兴了,为了保住这一胎,娘娘不敢乱跑乱动,几乎连床都不下,慕荣夫人还专程去庙里给娘娘求了安胎符,让她一直挂在身上……”

    “慕荣夫人?”我疑惑地复述,芳婷嬷嬷道,“就是太傅夫人,娘娘的大嫂。”

    我点点头,就是楚殇的母亲吧?谁都知道子嗣对后宫的女人们意味着什么,可怜慕容妃那么辛苦地想保住胎儿,结果孩子不是死于流产,却死于它父亲赐给它母亲的那三尺白绫。

    宫女给命妇们送上一道“眉眼笑”,这是满月宴的最后一道甜品,吃完它,这宴席就算结束了。一个宫女端着托盘,另一个依次给园子里的命妇们上甜品,上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小宫女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一个趔趄,手里的甜汤碗直直到飞进我怀里,溅了我满身黏乎乎的糖水,幸好糖水温温的,不至烫伤。众人“哎呀”地呼叫起来,德贵妃喝道:“怎么做事的?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杖!”小宫女脸都吓白了,“咚”地一声跪到地上,伏身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等等!”我赶紧阻止上前拖她的太监,转头对德贵妃道:“贵妃娘娘,今儿是小公主满月之喜,不宜见血,娘娘当为公主积福,就饶了她吧。”

    德贵妃听了,倒也未再坚持,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既然荣华夫人替你求情,杖刑改成扣三个月薪俸,还不下去!”

    “谢娘娘!请荣华夫人!”小宫女磕了头站起来,赶紧退出园子。太后此际才微笑着话:“大喜的日子,雪儿也不用这么生气。叶儿,你没伤着吧?”

    “没事,就是衣服湿着,腻着难受。”我笑了笑,“太后,不如臣妾先行告退。”

    “荣华夫人这么回事,云世子还当我们在宫里怎么欺负了你呢。”德贵妃笑起来,转头对太后道,“太后,臣妾的德馨殿离得近,不得让荣华夫人去臣妾宫里换身衣服。”

    “也好。”太后点点头。德贵妃转头对她身后的宫女道:“小蝶,你带荣华夫人去!”

    “给娘娘添麻烦了。”我不便推辞,只好站起来跟着那宫女走。进了德馨殿,小蝶把我引进一间厢房,打来一盆温水:“荣华夫人,奴婢帮你擦擦身子。”说着,就来帮我脱衣服。

    我赶紧道:“不用了,小蝶姑娘,我自己来就行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衣服。”见她退出房去,我端着水,转到屏风后面,脱掉外衣和围腹,裸着上身,拧了毛巾擦拭胸前的黏黏的糖水渍,弄了半天,把身上整干净了,听到外面有人道:“荣华夫人,奴婢送衣服来了。”

    “拿过来吧。”我见身子都擦干净了,解开腰带,脱下裙子,只穿着纨裤。小蝶把衣服送进来,见我**着,目不斜视地将衣服放到凳子上,拿起围腹:“奴婢帮夫人更衣。”

    “谢谢。”这个我倒不反对,这古代的衣服一个人穿起来真是有点麻烦,何况是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小蝶帮我穿上围腹,我依次套上裙子,扎好腰带,再套上外衣。收拾妥当,对她笑道:“谢谢小蝶姑娘。”

    小蝶笑了笑,没说什么,引我出去。出了厢房,见德贵妃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迎面走过来,看来御花园的满月宴已经散了。见我换了衣服,德贵妃笑道:“荣华夫人,这条裙子是本宫新做的,还没穿过,你穿着还真合身呢,本宫就送给你了。”

    “谢娘娘!”我欠了欠身。德贵妃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坐完月子身子还没恢复好,她虚扶一把,笑道:“谢什么,你送了那么多逗趣的娃娃给小公主,我还没谢你呢,听说那些娃娃都是你开的绣庄做的?”

    “是。”我点点头。她笑着上前拉着我的手:“来,陪我去前面儿的亭里坐坐,给我讲讲你那些有趣的东西。”

    她对我这般热情,我还真的有些吃不消,又不好把手抽出来,只得跟着她往前走。德贵妃的德馨殿前面没多远有个大池塘,有桥有亭的,深秋了,池塘里已经没有荷花。德妃带我走上石桥,笑道:“这园子里这时节也看不到什么景了,平日里在宫里闷得慌,也只能看看这池子里的鱼。”

    我笑笑不语,她幽幽一叹:“我真羡慕你,可以过宫墙外的生活,而我就像这池子里的鱼。”她指了指水面,小蝶递了鱼食上来,她丢了些食入水,桥面下的水里立即浮出一群红红黄黄的金鲫,簇拥着抢食。我笑了笑:“娘娘身份尊贵,享尽荣华,天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她娇媚地笑了:“的确,即使是做鱼,本宫也是身份最尊贵的鱼。对吧,荣华夫人。”我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不想与她再敷衍下去,我欠身道:“娘娘,天色不早,臣妾今日先行告退。”

    她点点头:“小蝶,送荣华夫人回去。”转过身离开,刚刚才踏出一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的身子踉跄一晃。“荣华夫人小心!”德妃赶紧拉住我,她的身子扑过来,反而让我更加站不稳,身子斜斜地向一边倒去,我惊呼一声,跌进池塘里,“骨碌骨碌”地往水底沉下去,冰冷的池水立即将我包围了,在水里扑腾两下,我浮出水面,听到德贵妃的惊叫:“呀,荣华夫人跌到水里去了,小蝶,快下去救夫人上来!”

    还不等我出声,小蝶就跳下水来,游到我面前。我喘了口气:“小蝶,我会水性的。”

    “娘娘有令,奴婢不得不从。”小蝶的脸色有些苍白,抓住我的手,我本以为她要拉我往岸边游,没想到她抓着我的手,往水底一沉,我顿时被她拉入水中,我吃了一惊,想挣开她的手,没想到她的身子像树藤一样缠住我,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

    她想杀我!我惊了惊,立即挣扎起来,笨重的衣裙和头饰让我在水里活动不便,小蝶像个秤砣一样抱着我往水底沉,我触到池底的淤泥,惊慌起来,我不知道这池塘里的淤泥层有多厚,若是陷进淤泥里我还能挣脱出去么?她的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我渐渐有些透不过气。为什么,小蝶为什么要杀我?不,是德贵妃为什么要杀我?杀我的后果,蔚相应该告诉过她了,何况她并不能确定我就是蔚蓝雪,为什么她还要冒险杀我?除非……,她确定我就是蔚蓝雪?怎么可能?她怎么确定的?

    我不知道我在水里挣扎了多久,只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身子也越来越无力,脑中一片空白,就当我的意识完全要消失的时候。突然,胸前一点暗蓝的莹光幽幽地亮起来,窒息的感觉消失了,虽然身子还是冷,还是无力,可是我不再呼吸困难。我蓦地清醒过来,眼泪差点掉出来。黑龙玉!是黑龙玉!冥焰!冥焰!你一直都在守护我,是不是!我突然来了力气,再次奋力挣扎起来,用力掰小蝶紧紧捂在我口鼻上的手,没想到竟然掰动了,我讶异挣脱她,现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溺死在水中。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托住了我的脖子,我讶异地挣扎,难道德妃又叫了宫女下来拖住我么?那只手坚定地托着我,水里的视线很差,我隐约看到那只手,金色的衣袖上绣着蟠龙。是他,我松了口气,身子蓦然一软,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任那双大手托着我往水面上浮去。

第143章 戏子

    那只手托着我浮出了水面。清新的空气扑打在脸上,我仍闭着眼睛,佯装成溺水的样子,不让人现黑龙玉的秘密。岸上似乎很纷乱,耳边听到有人在大呼小叫,“皇上……”“皇上浮上来了……”

    有人从他手里把我接过去,平放到地上。宫人们似乎乱成了一团,“皇上您没事儿吧……”“快去准备衣服和火盆……”“皇上,请到臣妾宫里换下湿衣……”最后这个声音似乎是德贵妃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慌乱。

    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颊:“叶儿,叶儿……”他的语气有一些颤抖,手指探到了我的鼻下,我放缓了呼吸,装出气息微弱的样子。胸口蓦然一凉,似乎有人拉开了我的胸襟帮助我呼吸,耳边传来德贵妃惊慌的声音:“皇上,您……”

    “滚开!”皇帝的语声暴怒。我的心一紧,这傻瓜不会是要学我以前的样子,帮我做人工呼吸吧?顿时装不下去,我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皇帝铁青的脸,慑人的恐怖眼神,见我睁眼,他慑人的目光中浮上一丝喜色:“叶儿……”

    还不等我回应,他一把抱起我,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太监道:“快传太医过来,准备热水和火盆!”

    宫人四散,我冷得抖,抬眼看到他丰神隽永的俊脸难看至极,我轻声道:“皇上,快放我下来,这不合礼数……”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我,咬紧唇,抱着我快步往前冲。我轻咳道:“您这是要带我上哪儿?”

    他一言不,只顾着往前跑,迎面而来的宫人吓得跪地请安,他视而不见,只加快步子往前冲,我心里苦笑,看来明天这宫里的流言就会满天飞了,皇帝抱着外臣的妻子满宫乱跑,不知道会有多少难听的话传遍宫闱。

    看到前面的建筑,我心里叹了声,知道反对也没用,索性不再出声,那是皇帝的寝宫“东华宫”。

    “放好热水没有?”皇帝对迎来的宫人道。宫人急忙点头:“放好了。”

    他抱我进浴房,我叹了口气:“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吧,这里有宫人侍候了。”

    他沉着脸,放我下地,两个宫女急忙上前扶住我。皇帝转身离开浴房,我冷得受不了,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让宫女扶我泡到浴池里,感觉热水包围住全身,我才舒了口气。宫人帮我脱掉衣服,取下满头珠翠和假后,我让她们在外面等我,只剩我一个人泡在浴池里。

    在热水里泡到身体都暖和了,血液也流通了,我才有空来回想刚才的落水事件,德贵妃想杀我,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云峥曾说就算蔚相知道我是“蔚蓝雪”,但未与云家撕破脸前,也不敢动我。他把蔚相看得很透彻,却没估计到德贵妃不是蔚相,蔚相能忍,德贵妃未必能忍,说到底,假相和采凝不过是利益的合作者,毕竟假冒蔚蓝雪事败,蔚相还可能推脱过去,但采凝这个当事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罪责的,所以她才如此沉不住气,在确定我是“蔚蓝雪”之后就立即痛下杀手,宁杀错、不放过!

    看来这件事她是蓄谋已久,只怕从初见我那次便开始在策划了。好狠心的女人,她与蔚蓝雪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多年,是她本来就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和歹毒的心肠,还是后宫改变了她?

    我**着双臂,我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她,她是怎么确定我是蔚蓝雪的?仔细回想着今天生的一系列事,我脑中灵光一闪,低下头看着左乳上的黑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就是这颗黑痣出卖了我。

    那采凝是服伺蔚蓝雪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蔚蓝雪身体的特征,只消引我脱了衣服确认一下,若是有相同的特征,便立即动手,永绝后患。这么说来,今天打翻糖水的宫女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到她宫里更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说不定连庆宴摆在御花园也是一早安排好的。细想一下,她这计划还真是高明,我心里知道她想杀我,却拿不出证据。

    走出浴池,宫女帮我擦干身体,换上干衣,揉干我的湿。梳直头,我看她又准备给我戴假,赶紧道:“不要了,就这么垂着。”头还润,那假也被水打湿了,我还不想得头风。宫女见状,收了假,欠身道:“夫人,太医已经来了。奴婢带您过去。”

    “好。”我摸了摸小腹,是得让太医看一看,今儿落水有没有伤着孩子。我的眼神凌厉起来,德贵妃,若我的宝宝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宫女引我走出浴房,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幸好,看起来像间休息室,不像是皇帝的寝宫。屋中生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皇帝已经换了衣服,蜷在软榻上,他的头也散在脑后,太医站在一侧,见我进屋来,欠身行礼:“荣华夫人,下官来给夫人请脉。”

    太医的听诊绳搭到了我的手腕上,我垂着睫,感觉皇帝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我的心中一动。我是感谢他的,顾不得天子的身份,当着宫人的面跳进池塘里救我,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他一时情绪的外泄,带来的后果却是严重的,往后这宫里宫外会有多少人私传皇帝与臣妻的暖昧,皇帝不怕,因为无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云峥一定会相信我,但云家丢不起这个人,而我虽然一向不太把别人的闲言闲语放在心上,却不代表我喜欢听到诋毁我的流言。

    “荣华夫人的脉相平稳,胎儿亦无恙。”太医的话令我舒了口气。太医接着道:“不过夫人在冷水里泡得太久,受了些寒,我开个驱寒的药方送到侯府上,按方煎服。”

    “那药对胎儿有影响吗?”我赶紧问。太医道:“是药三分毒,影响多少会有一点儿。”

    “那不用给我开药了。”我笑了笑,“我身体很好,受点儿寒没有大碍的。”

    “夫人,你本身正气不足,腠理空虚,卫外不固,再上在冷水中浸泡过久,风寒湿热诸邪乘虚而入,流注经络关节,若不服药,寒邪入骨,会对骨头造成损害,以后会怕冷、惧风,骨头疼痛,遇到阴湿天气疼痛症状会加重。”太医说了一大串,我听得懂的却没几句,他说的这个,好像是风湿性关节炎吧?我前世就有这个病,两条腿痛起来的时候是挺要命的,不过那药会伤到宝宝,我怎么也不会吃的。

    我笑了笑:“没事的,谢谢太医……”

    “秦太医,直接把药方送到侯府,你看看宫中还有些什么药适合荣华夫人用的,一并送过去。”皇帝突然开口打断我,对太医道,“你记着把药方亲自送到云世子手上,下去吧!”

    太医退出去,我气结地瞪着皇帝:“你……”这个人真狡猾,那药方送到云峥手上了,云峥一定会逼着我喝的。

    “皇上,臣妾在宫里耽搁得太晚了,请容臣妾告退。”我站起来行礼。皇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怎么会落水?”

    我怎么会落水?我能怎么说?说你的德贵妃想杀我?说她想杀我的原因是认出了我是“蔚蓝雪”?若你知道我才是“蔚蓝雪”,又会怎么做?我在心头苦笑,我可不想给自己惹这么多麻烦,尤其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知道我是“蔚蓝雪”。至于德贵妃,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她不好过,她没几天舒服日子了。

    “臣妾不小心绊了一跤,跌进池塘里了。”我平静地道。

    “是么?”皇帝冷冷地扯开唇角,“你一个不小心,便让德贵妃身边的婢女丢了性命,连带她现在跪在东华宫的大门外不敢起来?”

    小蝶死了?德贵妃跪在宫门外?我讶异地抬眼,那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样?我蹙起眉:“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

    “吉祥。”皇帝眼睛看着我,嘴上却吩咐着屋里的太监,“请贵妃娘娘进来!”

    德贵妃被宫女扶着进了殿,大概是跪久了,她行走有些蹒跚,进来见了皇帝,美丽的小脸梨花带雨,弱不禁风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帝看了她一眼。德贵妃泣道:“臣妾有罪,不敢起身。”

    “你犯了什么罪?”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今日遨荣华夫人赏鱼,夫人不慎掉入湖中,臣妾没能拉住她,赶紧让小蝶下去救人,没想到小蝶平日里说她水性是极好的,可原来她水性并不好。臣妾见二人迟迟未上来,赶紧四处叫人呼救,幸好皇上刚好到了,否则荣华夫人今日必遭遇大难,皇上将无颜面对忠臣,臣妾一时不慎,险些陷皇上于不义,深感愧疚,特来请罪。”德贵妃楚楚可怜地娇泣,若非我清楚地知道她柔弱的皮相下隐藏着一副蛇蝎心肠,只怕我也会被她这副可怜模样打动。虽然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开脱,心里仍止不住一阵恶心。

    “爱妃何罪之有?”皇帝站起来,扶起德贵妃,拉她坐到软榻上,柔声道,“爱妃不过是被小蝶那贱婢的谎言蒙骗了,若非爱妃四处呼救,荣华夫人又怎么能及时获救呢?”

    我在心底冷笑,她见我们长时间不出来,料定我已经死了,再不四处呼救做做样子,还怎么为自己开脱?

    “荣华夫人!”皇帝转头看我,语气严厉起来,“夫人以后做事也当心些,赏个鱼也会掉到池子里去,真不知道你一不小心还会连累什么人。”

    我气得指尖抖,咬紧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望着皇帝没有情绪的眼睛,缓缓跪到地上:“臣妾知道了。臣妾谢过皇上、娘娘的救命之恩!”

    “行了,你今儿也受了惊,先回去吧。”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告退。”我缓缓站起来,德贵妃带泪的眸子无比歉意地看着我,似乎是对皇帝责备了我感到愧疚。我转身出去,心中突然觉得好笑,皇上呵皇上,你身边的人全都在对你演戏,没有一个用真心对你,这皇宫就是个大戏院,入了这里面的人全都是戏子。这就是你过的日子么?你真是一个可怜人!

第144章 遇刺

    大概是我的落水让宫里鸡飞狗跳了一阵,这两天太后倒没宣我晋见了,只遣了宫人送来大量的药材补品。蔚相知道了宫里的事,也遣人送来了补药,让我更加确定落水事件是由德贵妃一人策划的,只是如今,只怕蔚相也对我的身份重新起疑了吧?云峥逼着我喝太医开的驱寒毒的药,我不肯,后来是傅先生把药方稍微改动了一下,向我保证对胎儿没有大碍,我才肯服用。

    云峥对我的落水事件没有说什么,也不让我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只是这两天,我能隐隐感觉到他情绪的一些浮动。他近来经常呆在书房里,最近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强迫他休息,他却只苍白着脸对我温和地笑。当着我的面儿,他才肯躺到榻上去,我一转身,他就起床了,屡屡让我气结不已。

    看着云峥在榻上睡熟了,我又坐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装睡,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去厨房看了看给云峥熬的药,吩咐煎药的丫鬟小心看着火,抬眼见厨娘做了一盘杏仁酥搁在案头,嗔道:“金莎又要吃这甜东西?”

    厨娘笑道:“少夫人,金莎小姐说是给福生吃的。”

    “你也帮她哄我。”我笑着摇头,“我还不知道她那丫头,她最近在换牙,再吃这东西,牙痛起来有她好受的。”

    厨娘“呵呵”地笑着,我端起那盘杏仁酥,笑道:“我拿过去吧,顺便看看那两个小鬼有没有好生念书。”

    踏进金莎住的小院,见两个孩子在正在听宋夫子吟诗:“……此曲哀且怨,箫音断人肠……”

    却听到金莎讶异地道:“人的肠子怎么断?”

    宋先生脸都绿了,忍住气解释道:“这诗是说听到这哀怨的箫音,感到伤心痛苦……”

    “再痛苦肠子也不会断啊……”福生跟着帮腔,“这一点也不合常理。”

    我忍不住笑起来,宋先生满脑黑线,气得一摔书,怒道:“你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我看金莎不服气地又要开口,赶紧笑着走上前:“宋先生。”

    他见我走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少夫人。”

    “先生辛苦了,今儿就放他们一天假吧。”我笑道。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宋先生无奈地道:“是,少夫人,在下告退。”

    见宋先生离开了,金莎跑到我面前,双眼亮地盯着我手中的杏仁酥:“阿花姐姐,你送杏仁酥来给我吃的吗?”

    “我才不给你这小调皮鬼吃呢。”我板着脸坐下来,“你们两个为什么故意气先生。”

    两个小鬼吐了吐舌头,金莎贴到我身上撒娇:“阿花姐姐,宋先生讲的课一点趣也没有,还不如姐姐给我讲的故事好听呢,不如姐姐给我们讲故事吧。”

    “不好好念书,以后别说听故事,连杏仁酥都没得吃。”我沉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两个小鬼被我唬住了,金莎嗫嚅道:“姐姐别生气,金莎以后不敢惹先生生气了。”

    “我也不敢了。”福生低着头,也赶紧认错。福生现在在侯府和金莎一起念书。那日周大婶儿在侯府撞到蔚相,第二天领着福生到侯府,竟是改变了主意,同意福生到侯府来念书。不知道是不是见到蔚相带给她的震憾,让她认真思考起了福生的前途。我那日之后,便派了人去济州打探蔚相的身世,并让人盯着周大婶,果然现最近周大婶儿经常在相府门外流连,想必是要确认心中的猜疑。我暗示性地提醒她,那个人是蔚相,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情郎,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却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了,毕竟蔚相的假身份现在还不能暴光,把他当成“蔚锦岚”,至少他出事的时候,周大婶母子不会被他牵连。看来周大婶并没有听懂我的暗示,若她执意要去确认蔚相的身份,只怕如今的他会对她们母子动杀机,陈世美是为了富贵抛弃秦香莲母子,而周大婶手上捏的蔚相的把柄比秦香莲更具威胁。

    “真的不敢才好。”我这才露出笑容,把杏仁酥递给他们,两个孩子高兴地抢吃起来,我看着两人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金莎,你在换牙,不能吃太多。”

    “唔……”金莎嘴里包着杏仁酥,连连点头。福生吃了几块杏仁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我道:“叶姐姐,这是我娘让我交给你的!”

    “是什么?”我接过来。福生脸红了红:“不知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娘让我上完课之后一定要交给你。”

    我展开那纸,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想必是周大婶写的,古代平民女子识得字的可不多,周大婶会写几个字,大概也是假相那个旧情人教的。等看清那几行字,我的脸色一变:“福生,周大婶儿给你这张纸,还说了什么?”

    福生一边咬着杏仁酥,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娘叫我以后要听叶姐姐的话,在侯府要乖,不要调皮……”

    我蓦地站起来,一把拉起福生:“走,快回家去看看。”

    福生见我脸色大变,愣愣地道:“叶姐姐,怎么了?”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有些白,那张纸上写着:云夫人,妾身福薄,与福生母子缘份已尽,请云夫人以后替我好好照顾福生,妾身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夫人大恩。”

    马车一路飞奔,我拉着福生快步跑进周家住的小巷,推开院门,院子静悄悄的,我扬声道:“周大婶儿?周大婶儿?”没人答应,福生叫了两声“娘”,也没人应,我牵着福生,推开堂屋的门,屋里也没人。往周大婶儿的寝室走去,刚刚推开门,豁然见到一双脚悬在眼前晃悠,我惊叫一声,赶紧捂住福生的眼睛,福生却已经看到了,用力掰开我的手,惨叫一声:“娘……”

    铁卫冲进来,见状,微微一愣,赶紧将悬在梁上的周大婶儿放下来,云乾探了探她的鼻息,沉声道:“已经气绝多时。”

    “娘……”福生扑上去,抱着周大婶,放声大哭,“娘,你为什么要抛下福生……,娘……,为什么……”

    我捂住胸口,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身子晃了一下,云乾赶紧扶住我:“少夫人……”

    “云巽呢?让他来见我!”我觉得身子冷,走到福生身边,蹲下身,“福生……”

    “娘……,娘……”他仿佛没有听到我叫他,只抱着周大婶儿的尸体痛哭,云巽走进来,我站起身,走出周大婶儿的寝室,踏到院子里,我低声怒道:“我不是叫你让人盯着她吗?怎么会让她……”

    “少夫人,盯他的人只能在外面盯着,不能知道屋子里生什么事。”云巽道。我沉声道:“有没有人到周家来过。”

    “没有。”云巽道,“但是她昨天晚上去过相府,在相府呆了很久,回来后一直没再出去。今天早上也没有去摆摊,把福生送出门后,就回了屋,一直没再出来过。”

    “昨晚她去过相府?”我咬紧了唇。好,好个蔚相,你到底对周大婶儿做了些什么,弄得她要自杀?好高明的蔚相,我本以为他见了她之后会对她下杀手,没想到他这杀手下得这么高明,竟然是让她自杀!

    “少夫人,要不要报官?”云乾道。

    “要。让官府来看看,周大婶儿是否真是自杀身亡。”我咬了咬唇。云巽道:“少夫人,官府的人来了,您在这里恐不方便,云巽送您回去!”

    是,若让蔚相知道我插手到周大婶儿的案子里,只怕会让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我的确不宜留在这里,而且周大婶的身后事也要回去作些准备。我转身进到寝室,福生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心疼地抱住他:“福生,跟叶姐姐回侯府去吧,姐姐让人来准备大婶的后事……”

    他摇着头,就是不肯松开手。我叹了口气:“云乾,你留在这里陪他,云巽,叫个人通知官府。”转头看向福生,见他眼里已经没有泪了,只是呆呆地抱着母亲的尸,我心酸地站起来,走出房,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想着福生抱着周大婶痛哭的一幕,我捏紧了拳头,蔚相!蔚相!你用了什么逼得周大婶要自杀?是利用了这个痴情女子的爱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竟然,这样对待一个痴心爱你的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思绪纷乱,愤怒的情绪弄得我脑袋一阵一阵抽痛。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听到车厢外传来“铛铛”的刀剑击鸣之声和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我撩开车帘,见四个麻衣蒙面人正合力围攻云巽,街道上一片混乱,行人顷刻之间闪躲得无影无踪,空旷的街道上只得云巽与那四个麻衣蒙面人激烈地交战,被一阵阵冷冽的刀光剑影包围,那四人的武功显然极高,云巽以一挡四明显力不从心,骤然间,闪烁的光圈如星河落雨般乍开,碎成无数破片,向四周散开。云巽满身是血地拦挡着那些四散的光影碎片,一边回头厉声道:“少夫人,快驾车走!”

    我蓦地回神,爬出车厢,抓住缰绳,驱促惶然受惊的马儿快跑。电光火石之间,那四人里已经闪跃出一个人,手里的长剑挟带着凌厉的剑气,向我刺来。我感到剑气震开了我额前的头,一股强大的压力当头罩来,我顿时全身无力,无法动弹。那把剑似乎蕴含着灭绝万物的力量,直直地刺向我的喉咙!

第145章 推断

    眼见那寒气迫人的剑已经刺到我的喉咙上,我的皮肤已能感觉到剑尖的冰冷。我傻傻地看着那剑,惊得忘了反应,只听到“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硬生生将那剑震开。麻衣人一惊,蓦然回,银光一闪,他的脖子上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飞溅出来,麻衣人身子一软,轰然倒地。

    我惊魂不定地抬头,一个披着黑色头篷的高大身影已经闪进围攻云巽的战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诡异的身法,看似密不透风的光影刀剑之圈硬是被他挤进去,有他的加入,云巽落于下风的形势立即翻转。那道亮眼的银光像闪电一样,交织在刀光剑影之中,一重一重地挡开落在云巽身上的光影残片,如风雪狂卷,带着雷霆万均的气势,闪纵之间,只听到数声惨叫,三道灰影从光影圈里弹飞出数米远,全身裂出数十道剑口,顿时染红了身上的麻衣,成了三个血人。三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顿时没有声息。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血腥味,我捂住口鼻,一阵反胃,几乎呕出酸水来。抬眼见云巽同样浑身是血,满身剑伤,双目通红,在见到那几个人倒地气绝之后,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云巽!”我惊叫一声,从车上爬下来,奔到他面前,他身上的血已经把地面浸得通红,像是流不尽似的。我颤抖着手翻过他的身子,探到他的鼻下,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背对我的黑衣人,颤声道:“妾身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转过头看我,我看到他脸上戴着那张狰狞的银色面具,怔了怔:“是你?”

    他走到云巽面前,蹲下身抱起他,往马车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一再救我?”

    他恍若未闻,把云巽放进车厢,转过头,他的眼睛隐在面具后,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知道他是看着我的。“上车!”鬼面人道。他的声音像一块破布般嘶哑,又低又沉:“我送你回去!”

    “你认识我吗?”我在脑中搜寻半天,却想不到自己何时认识这样一位人物。他转身坐到驾车位上,嘶声道:“上车!”

    我不再追问他是谁,爬上马车。鬼面人驾车飞奔,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觉得安心,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却一点也没怀疑过他会对我不利。也许是因为在铁山郡他救过我,刚刚又救了我一次,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不会害我。

    转头看向躺在车厢的云巽,他的血把车厢染得通红,我又惊又怕,不时把手探到云巽的鼻下,生怕他坚持不住绝了气息。马车飞地奔回侯府,守门的家丁见马车由鬼面人驾回来,大吃一惊,立即跑过来。鬼面人停下马车,转头看了看我,不一言,身子一跃而起。

    “大侠!”我赶紧爬下车,见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飞快地移动,转瞬即消失在长街之外。家丁奔到车旁,惊声道:“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我转过头,赶紧道:“快把云巽抬下来,通知傅先生给他治伤!”

    家丁将云巽抬进府,傅先生看到他浑身是血,面不改色地将手指搭他的腕上,诊完脉,吩咐丫鬟准备热水。闻声赶来的云峥问道:“怎么样?”

    “失血过多,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傅先生转头看了我一眼,“少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请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傅先生替我把了脉,点了点头:“无碍。”说完不再管我,拿起剪刀,一边剪开云巽被鲜血浸红的衣服,一边沉声道:“峥少爷,您带少夫人出去吧,我会处理的。”

    云峥扶我出去,我这才觉得身子软:“云峥,云巽会不会有事?”

    “傅先生说能处理,就应无大碍。”云峥脸色有些难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想到刚才遇刺的一幕,这才感到一阵后怕。回了房,云峥问清了遇刺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冷,他站起来,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云峥!”我拉住他,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看出我的惊惧,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只是去安排一下事情,很快回来!”

    “云峥!”我握紧他的手。他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轻拥住我,让宁儿叫了铁卫进来:“云坎,你去遇刺地点查看一下,另外让义管事去周家看看,让他打点一下周大婶儿的后事。”

    铁卫退出房去。云峥拥紧我:“别怕,我在这里。”

    “是谁要杀我?”我心有余悸地倚在他怀里,“是不是德贵妃?还是蔚相?”

    “等云坎回来就清楚了。”云峥安抚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对不起,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你身边!”

    “不,我庆幸你不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若你出了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定定地凝望我,眸中带上一抹朦胧的痛楚,半晌,他的唇轻轻地落到我的额上,低叹道:“叶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宁儿端了安胎药进来,服了药,倦意袭来,云峥让我躺到床上去,我抓紧他的手,他微笑道:“我不会走。”

    我心中一暖,安心地进入睡眠。

    再醒来时天已黑尽。红烛在灯罩中出轻微的“噼叭”声,身侧无人,我惊得坐起来:“云峥!”

    “我在这里!”转过头,见他从屏风外转进来,坐到床侧,微笑道,“睡醒了?”

    “你在做什么?”我伸手抱住他的腰。他低低地笑了笑,脱了鞋钻进被窝里,拥我入怀,“我在看隐执事送来的资料。”

    “呃?十八年前宫里的资料?送到了么?”我讶异地抬头,云峥点点头,我倚到他怀中,“资料上说什么?”

    “姚贵嫔宫里生的事与我们查到的一样。”云峥淡淡地道,“福阳殿姚贵嫔,诞下双头畸胎,先帝震怒,视为不详,毙宫人以灭口。姚贵嫔禁足福阳殿,三月后薨。”

    “那慕容妃呢?”我赶紧道,“慕容妃是怎么回事?”

    “品贤殿慕容贤妃,以巫蛊之术诅咒姚贵嫔,贤妃贴身佩戴之安胎符中,画着巫蛊恶咒以及姚贵嫔的生辰八字。贤妃拒不认罪,先帝怒其歹毒,尚不知悔改,赐三尺白绫,宫人杖毙,并严令宫人不准私传这两殿的事。”云峥蹙着眉,轻声道。

    “巫蛊之术?”我皱起眉。纵观我所知道的历史,巫蛊之术似乎是所有帝王的禁忌。如果被现哪个妃子哪个宫人在宫中用巫蛊术害人,那铁定是死得很惨的。但巫蛊之术真的有用么?就我们目前查到的资料,最少能证明,姚贵嫔的畸胎和死因是放射性物质的辐射,而非巫蛊,她天天枕着玉枕睡觉,受害自然最深,跟巫蛊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嗯。”云峥点点头。我想起落水那日在宫里跟芳婷嬷嬷问到的信息,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对了,那日芳婷嬷嬷说贤妃娘娘身子弱,不易有孕,所以怀孕之后,太傅夫人专程去为她求了一道安胎符,莫非就是这道安胎符惹的祸事?”

    “应该没错。”云峥轻声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慕容太傅一家会满门获罪。若是那道安胎符是由慕容妃的家人送到宫中的,在先帝看来便是慕容妃与太傅串谋,害他最爱的妃子和皇嗣,所以先帝才会把整个慕容家都记恨进去。”

    “那道符,真是贤妃与家人串谋的?”我摇摇头,“如果是她,她会把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上么?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现,她会这么傻么?”

    “先帝却不会这样想。他会想,贤妃多年受宠,姚贵嫔进宫后独享荣光,别的妃子倒也罢了,贤妃却是最受不了,所以要害姚贵嫔。”云峥轻笑道。

    “皇帝的自大想法!”我不屑地道,“他以为人人都围着他在转,人人都为他而活!”

    “后宫里的女人,本就是围着皇帝转,为了皇帝活的。”云峥笑了笑,“皇帝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他根深蒂固受的教育便是这样。”

    是了,我又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却忽略了皇帝是多么特殊的一种人,皇宫是多么特殊的环境。

    “如果这道安胎符有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道符被人换掉了。”我分析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慕容妃百口莫辨。那符是她家人送进宫的,她怎么说得清楚呀。”

    “嗯,我们想得到,慕容妃也一定想得到,所以她不肯认罪,但又查不出被换的证据,先帝只会认为她在砌词狡辩。”云峥缓缓道。

    “所以,先帝震怒之下降罪慕容妃与慕容全家,通敌卖国不过是先帝授意的一个表面上的罪名,因为慕容妃用巫蛊之术害姚贵嫔生下畸胎,关系到皇室的脸面,是断不会摆到台面上说的。”我越想思路越是清晰,“而当年那三位主审大人,在审案期间惹怒了先帝,被降职流放,肯定是对通敌卖国的罪证有疑义,本是想秉公职守,坚持原则,没想到有这一层内幕,反为先帝所不容,无辜受了牵连。”

    “不错。”云峥点点头,笑道,“真聪明,一点就通。”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随即蹙起眉:“若真相是如此,我们又该如何?”

    “怎么?”云铮轻轻捋着我额上的乱。我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若真相是如此,我们该如何?这些事是我们通过云家的资料推断出来的,我们去哪里找证据来证明这些推断?”

    若没有证据,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话。云家情报上的资料,绝不能让皇帝知道,云家有如此厉害的情报网,哪个皇帝都忌惮。那么,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第146章 毒计

    “要解决这个问题,先要想这场阴谋中,谁是最终获益者。”云峥缓缓地道。

    “谁?不是蔚相么?”我讶道,“不是他为了得到太傅夫人,设的这个毒计。”

    “叶儿,你把蔚相看得太简单了。”云峥摇摇头,“他一个外臣,如何实施这么严谨的计划?宫中若无人配合,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事败。”

    我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这根本就是一场后宫的斗争,蔚相在这场计划里,不过是一个利益合作者。”云峥的脸色有些严肃,“在这个计划中,先帝两个怀了皇嗣的宠妃被陷害进去,生有皇子的司昭仪,因与慕容妃感情好,也受到牵连,被打入冷宫,皇子羽因此不为先帝所喜。这后宫之中,若还有诞下皇子的妃嫔,你想情况会是如何?这个妃嫔的皇子若一直受宠,最后皇位会落到谁的手上?”

    我恍然:“你是说,只需知道当年还有哪个妃嫔诞有皇子,便是蔚相合谋之人?”

    “先帝的子嗣本就不丰,皇女还能平安**,皇子多数少年夭折。”云峥的唇微微一抿,淡淡地道:“先帝的后宫之中,只有两位妃嫔诞下的皇子平安长大,一位是当年的司昭仪,诞下当今天子的太后司红月。另一位是当年的凤昭容,诞下九王爷君千翌的太妃凤来仪。”

    “如此说来,这位凤太妃,便是当年最有可能和蔚相合谋的人?”我蹙起眉,见云峥微微点头,沉默半晌,我幽幽叹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好歹毒的心机!”

    这后宫争斗如此恐怖,想到云峥所言,先帝的皇子都活不长久,当年君北羽母子有慕容妃照拂,君北羽才能平安长到五岁,可慕容妃死后,司昭仪被打入冷宫,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庇护,是如何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他深沉的心计、善疑的性格,都是在这种步步惊心的危险环境中养成的吧?想到这里,心中竟然一阵抽痛。

    云峥没有出声,我知道以他的智慧,对后宫争斗所出的伎俩早已见怪不怪,引不起他多大的感触。握着云峥的手,我有一丝疑惑:“既然司太后被打入冷宫,为何凤太妃没有对付她的儿子呢?竟然还让他当了皇帝?”

    君北羽也是皇子,对想让九王爷当上皇帝的凤太妃来说,应该是个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她竟然放任他平安长大,登基为帝?这里面,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云峥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眼中带上了一抹激赏,轻声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让我佩服,那就是当今皇上了。”

    “呃?”我讶异地看着他,云峥,是佩服皇帝的?云峥浅笑道:“凤太妃并非没有对皇上下过手,只是都没成功罢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母亲失势后,就懂得装疯卖傻保护自己,骗过所有人,其聪慧心智,可谓天下无双。”

    我怔怔地看着云峥,想着他说的话,心中又酸又苦。云峥缓缓道:“先帝对当今皇上的评语是,‘皇子羽资质愚笨、朽木难雕、不成大器’,知道先帝说这话的来历么?”云峥顿了顿,继续道:“皇子羽自幼顽劣愚笨,为先帝不喜,**后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放荡荒唐,对国务政事无一丝关注,多次触怒先帝,若非先帝顾及子嗣单薄,恐怕早就将这个儿子贬出宫去了。”

    “他哪里是那样的人?”我脱口而出。云峥静静地看着我,我才觉出失言,云峥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握着我的手,浅笑道:“是,如今谁也不会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可是先帝在世时,谁都认为他是那样的人,一个难成大器的皇子,一个对权势没有威胁的人。他从五岁开始演戏,演了十多年,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扮得成功至极,连祖父都被骗了,直到登基之后,才渐渐将治国之才表露出来。”

    “所以老爷子才会投资到他身上?”我只觉得这些权势争斗叫人心烦意乱,心中莫名有一丝痛楚,“因着他表现出来的劣迹,甚至骗过了老爷子,所以老爷子按惯例,扶他上位,原本想掌握一个没本事好控制的傀儡皇帝,以保云家代代荣华,没想到却失了算,投资失败,如今反而处处受制。”

    云峥“噗哧”一声笑出来,一点也不恼:“你倒总结得妙,不过这话别让祖父听到,他会郁闷的。”

    我笑了笑,云峥听我说了不少网络词汇,这次倒用得恰到好处。我蹙眉道:“且不管皇上这头了,既然我们推测出这事是凤太妃与蔚相合谋的,那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往凤太妃方面下手么?”

    云峥摇摇头,淡淡地道:“这件事,顶多在蔚相这里打住,动不了凤太妃丝毫。我们刚刚推测的一石三鸟之计,即使不禀呈皇上,皇上也想得到。但又能如何?皇上绝不会为了一个十九年前没有证据的旧案去动太妃。太妃是什么身份?她身后的凤氏家族,手中可掌着南疆边塞的兵权呢。”

    不错,那个案子即使翻了,又能如何,顶多太妃一人获罪,还能牵连儿子和家族么?杀了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样?完全影响不了朝堂的局势,反而会因此激怒九王爷和凤家。皇上,能忍辱吞声十多年的皇上,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这个案子,不就僵在这里了?”我费力地道,“如果不能找出证据,证明有人偷换了慕容妃的安胎符,这个案子就结不了了。”当年先帝都查不到是谁偷换了安胎符,才认定是慕容妃抵死不认账,事隔近二十年,当年的宫人又全部死掉了,我们要追查资料,更是无迹可寻。

    “安胎符的线索,还可以追查,当年被处死的宫人里,平时跟哪些人走得近,必然有人知晓一些当年品贤殿的情况,否则你以为云家的资料是从哪里得来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又如何……”云峥笑了笑,眼神冷起来:“没有证据,我们不能造么?你以为如今的蔚相,会知道十九年前的那个计划么?”

    我顿时明白了云峥的意思,这个蔚相是假的,如果他是周大婶儿的那个情郎没有错的话,他被蔚锦岚找来扮演蔚相的时间最多也只得九年。对十九年前那件事情,只怕未必知晓。那么证据什么的,又有什么紧要?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假扮丞相已是死罪,如今既享了蔚锦岚的身份带来的荣华,也要背负蔚锦岚造的孽。

    “这件事后面的你就别管了,我办妥之后就会向皇上承结这个案子。”云峥淡淡地道,“蔚相一塌,德贵妃便会失势,你就安全了。”

    “真的是德妃派人行刺我?”我咬唇道,“云坎回来了?他查到什么?”

    “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云峥的唇角带着笑容,眼神却冰冷,“今儿行刺你的四个人,竟然是大内侍卫呢。”

    “大内侍卫?”我讶异地道,“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调动大内侍卫,难道连禁宫侍卫领,也是蔚相的人么?”

    “蔚相?他还没本事把势力渗透到大内侍卫营。”云峥轻轻哼了一声,“大内侍卫都是由皇上亲自掌控的,何况是侍卫领这样的要职。”

    “那德贵妃怎么可能调动大内侍卫?”我蹙起眉。云峥笑起来:“所以我才觉得有趣呀,这件事情,就丢给皇上去烦恼吧,他找了这么多麻烦事情给我们做,不拿点事情麻烦他,他也好意思。”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捶了云峥一下:“老公,你好狡猾哦!”是了,让皇帝去查吧,何以大内侍卫会来刺杀我,既然大侍卫是皇帝亲自掌控的,不是正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么,何需我去头疼。

    接下来的几天,忙完了周大婶儿的身后事,云乾将全身僵硬的周福生带回府,我诧异地看向云乾,他无奈地道:“少夫人,他不肯跟我回来,我才点了他的**。”

    “给他解**。”我摇了摇头,见云乾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孩子一言不,转身就走,我拉住他:“福生,你去哪里?”

    “回家。”他咬紧唇,低下头不看我。

    “福生,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蹲下身,柔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呆在侯府,我要回家。”福生含着眼泪抬眼看我,“我知道,娘不喜欢我老是往侯府跑,我如果天天呆在家里,娘就不会生我的气,就不会死……”

    “福生……”我心疼地抱住他,“不是这样的,周大婶儿最疼福生了,她永远不会生福生的气。是周大婶儿让你以后住在侯府的,你忘了么?你不听周大婶儿的话,大婶儿会不安心的。”

    他“呜呜”地哭起来:“叶姐姐,娘为什么要死?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忤作的验尸报告说她的确是死于上吊自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甚至忍心抛弃儿子。福生终究还是住到了侯府中。那孩子经此一事,变得沉默寡言,金莎想尽法办逗他说话,逗他笑,都没什么作用,最后只能静静地陪坐在他身边,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的孤伶伶的背影,靠在一起,看了让人心酸。

    隐执事把从济州查探到的消息也送来了。这个蔚相,本名叫周景赟,是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九年前离开济州……。我仔细地看着周景赟的资料,微微一笑,怪不得蔚相要找他来假扮自己呢,原来如此呵。

第147章 流言

    云峥进宫给皇帝汇报查案的结果,我则被太后召进宫中。经过御花园,见到淑妃娘娘坐在水榭边赏鱼,我笑着跪地行礼:“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她似乎没看到我,只拿着鱼食动作优雅地丢进池子里,眼睛专注地盯着池子里的鱼。站在她身后的宫女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没有意思提醒主子我在向她行礼。淑妃未叫我起身,我不好站起来,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膝盖有些麻,淑妃仍然和颜悦色地坐着,专注地看着池塘,连头也没转过来一下。我心里有些明白她是故意的了,故意这么整我,让我跪在那里出糗。可是,为什么?我自问在这宫中,除了德贵妃想要我的命,与其他妃嫔的关系都处得不坏。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淑妃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妹妹、妹妹”地喊着,这会儿给我这么个下马威,算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是那日皇帝跳入水池中救我,惹来的麻烦,看来这宫里的流言果真满天飞了,这淑妃娘娘想必也是听到了流言,对我心生不满,这会儿才故意这样整治我。我在心中苦笑,这后宫还真是是非之地啊。

    垂着头不语,我在心里数绵羊,宫里里太监宫女这么多,来来往往总能看到这一幕,没准儿早报到太后那里去了,我只等着太后差人来就行了。果然,数到第四百七十八只绵羊的时候,听到芳婷嬷嬷天籁般的声音:“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这才淡淡地回过头,见我跪在地上,讶异道:“哎呀,妹妹怎么跪在这儿?”

    我笑了笑:“臣妾奉太后懿旨进宫,见淑妃娘娘在这里赏鱼,给娘娘见礼。”

    “妹妹快起来,咱们姐妹何需如此多礼?”淑妃站起来,走上前虚扶一把,“你看我,看鱼看得专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来了,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说的哪里话,是臣妾打扰了娘娘雅兴。”我扶着腰站起来,膝盖麻得站不住。芳婷嬷嬷赶紧扶住我,脸色有些不好看:“荣华夫人,太后等你等得着急了,快去懿宁宫哄哄她。”

    “淑妃娘娘,臣妾告退。”我做足礼数,咬着牙,勉强举步。芳婷嬷嬷扶着我离开御花园,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坐在软榻上,见我蹒跚着进来,赶紧阻止我行礼:“行了叶丫头,快坐过来。芳婷,让人来给叶儿揉揉腿。”

    我坐到太后身旁去,芳婷嬷嬷唤了个小宫女过来给我按摩。太后喝了口茶,对芳婷嬷嬷道:“芳婷,你给各个宫里传个话儿,就说我说的,荣华夫人有孕在身,身子不便,以后见到各宫娘娘都不必行跪礼。”

    “是。”芳婷嬷嬷笑了笑,退了出去。我抬头看向太后,歉意地道:“太后,这样好么?不会坏了宫里的规矩?”

    “规矩?”太后冷笑一声,搁下茶杯,“规矩是人定的。这后宫里,谁敢跟我提规矩?”

    这倒是,后宫里没人比你更大。这么说,我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笑了笑,只是这样,会不会让那些娘娘们更加不爽?暗地里搞出些事儿来,让我更加不好过?宫女给我揉了半天腿,才觉得那膝盖的麻意退去,腿活胳起来,我笑着对揉腿的宫女道:“行了,不用揉了,已经不麻了。”

    “听皇上说,你前几天在街上遇刺?没吓着吧?”太后见小宫女退下了,才淡淡地开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不知道她提这话头是什么意思,我笑了笑:“是,幸无大碍,只是铁卫受伤较重。”

    “你这丫头,上次在宫里好端端地赏个鱼也会落水,在宫外又遇刺,真是多灾多难。”太后笑了笑,似是意有所指。我尴尬地道:“是啊,娘娘,也不知道是叶儿倒霉还是怎么的,怎么到哪里都麻烦不断。”

    太后笑了笑:“你也有阵子没进宫了,这阵子在做什么?上次皇上让云世子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我知道太后是要问结果了,赶紧把我和云峥查到的事和一些推测讲给太后听,说得的都无一遗漏,说不得的也一一过滤。太后听了,眉头渐渐蹙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暗忖她不知是否猜测到了凤太妃的一石三鸟之计。

    过了半晌,太后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道:“这世上,竟有这种怪石?能让孕妇产下畸胎,让人变得衰老,还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宫倒是从未见识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奇怪。”我笑道,当然没把辐射这番话讲出来唬弄太后,只说那石头怕是含有不明成分的剧毒,“那玉枕乃不祥之物,臣妾不敢带入宫中,一切尚待皇上定夺。”

    “嗯。”太后点点头,温和地道,“倒是辛苦你和云世子了,把这件沉年冤案查得这么清楚。”

    “为皇上和太后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谦恭地道,“臣妾与外子幸不辱命,没有辜负皇上的厚望。”

    太后抚着茶杯,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你这丫头,聪慧机灵,乖巧贴心,知道的新鲜事儿也多,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永乐侯真是好福气呀,讨到这么好一个孙媳妇儿。”

    我总觉得她这夸奖像话里有话似的,不敢随便搭腔,只得陪笑。太后用茶杯盖子拨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似是无心地道:“叶丫头,你跟皇上,以前就认识?”

    我的笑容一僵。太后问这话,绝非是随口问问的,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太后见我半晌不答,淡淡地道:“给我说实话,丫头。”

    我吸了口气,知道瞒不下去,点了点头:“是。”

    “怎么认识的?”太后将茶杯盖搁回茶杯上,柔声道。她的语气温和,但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像被人扼住了脖子般,透不过气。我咬紧唇,几乎把下唇咬破,抬眼见太后定定地看着我,吸了口气,漠然道:“臣妾出身青楼,皇上……,曾是臣妾的恩客。”

    “恩客?”太后的手指在茶杯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圈圈儿,脸色倒是没听我出身青楼就有所变化,想来是早已知道我的经历,“你是这么看待皇上的?”

    “在青楼时,是这么看待的,臣妾当时并不知道他是皇上。”我咬着唇,在太后面前说与皇帝的过往,只觉得异常难堪。

    “那你现在是怎么看待皇上的?”太后看着我的表情,温和地道,轻柔的语声,却蕴藏着让人招架不住的刀锋。我抬眼看她,小心翼翼地道:“现在,皇上是国之明君,臣妾是他的臣民。”

    “不错,皇上是明君,你是臣民。”太后的手从茶杯盖上拿下来,交握着垂在大腿上,柔声道:“丫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你以前怎么看皇上,记住他现在是明君,你是臣妻。有些事,不用一直记着,该忘的,就要忘了,该松手的,就不要再抓住。”

    “臣妾明白。”我脸色平静,心里却一阵窝火。我对宇公子的心动和爱慕,早已成为过去,对皇帝,我根本没有非份之想。看来宫里的流言已经传得很难听了,否则太后也不会专门传诏我,就为了警告我要自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和皇帝搞出什么事来,有损他明君的名声。天可怜见的,这些事难道是我搞出来的?

    “好了,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后的目的达到了,再留我下来也是尴尬相对,打我回去,“芳婷,你陪荣华夫人出去,记得送她上车,路上小心伺候着。如意,你去皇上那边通知云世子,说荣华夫人回去了。省得他一会儿过来白跑一趟。”

    芳婷嬷嬷陪着我出去,以太后的阅历,想必早已看出我的落水事件不单纯,才会让芳婷嬷嬷送我到宫门,省得我在路上又出事。太后能想到,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这事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行了,德贵妃自有他们去操心。听说德贵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内侍卫那件事儿。今儿云峥把皇上交待的案子了结了禀呈上去,相信皇上在核实之后,很快就会对蔚相有所行动,蔚相一倒台,德贵妃还有什么可依持的?

    行出懿宁宫,芳婷嬷嬷突然轻声对我道:“荣华夫人,谢谢您。”

    “什么?”我回过神,怔怔地道。

    “奴婢代贤妃娘娘,谢谢夫人,还娘娘一家清白。”芳婷嬷嬷眼中起了泪。我赶紧道:“芳婷嬷嬷,您别这么说,我和外子不过是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罢了,您要谢的人是太后和皇上。”

    芳婷嬷嬷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夫人,奴婢心里清楚,您就别客气了。”

    我笑了笑,还了慕容妃一家清白么?又能如何?人都死了,世人知道了,顶多扼腕一叹,还能如何?不过……,我的眼前蓦然浮起那双灿如星子,却带着阴冷寒霜的鸷猛眼神。楚殇,不管是因为什么查这件案子,总算是为你全家洗雪了冤屈,希望你在泉下,不再被仇恨折磨,早日安息,来生……,愿你不再有这么悲惨的命运。

第148章 科举

    收到平安的帖子,忍不住笑起来,真快呵,又是平安的生辰了。想起去年为她贺寿,她还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如今她依然天真单纯,却已是心有所属的小女人。

    本以为又会见着满园子为她贺寿的高官千金,没想到平安竟只请了苏灵和罗裳儿,外加那个小男生风清,都是我去年见过一面的熟面孔。几位千金少爷见我到来,站起来行礼:“见过荣华夫人。”

    “不用多礼。”我笑了笑,感觉颇有些滑稽,去年与他们见面时,我还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如今一跃成为一名豪门贵妇,人的际遇,真是充满戏剧性。

    “是哪,夫人夫人的多别扭,就叫叶姐姐好了。”平安笑道,“叶姐姐哪里有那么老?”

    众人都笑起来。苏灵笑道:“去年识得姐姐,我们姐妹几个就对叶姐姐倾慕不已,姐姐一曲《笑红尘》,精彩至极,至今难忘。”

    “不错。”罗裳儿道,“裳儿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做到如此自由洒脱,不让须眉。”

    “女子不让须眉的可多了去了,像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抗击金兵的杨门女将,还有一代女帝武则天,哪一个都是不让须眉的传奇女子。”我笑了笑,“好多男子都无法与她们相比。”

    “叶姐姐所说的花木兰、杨门女将、武则天,怎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是故事里的人么?”风清讶道。

    “啊?”我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只得附和道,“呃,是故事里的。”

    “对了,叶姐姐讲的故事也很好听呢,你在宫里给太后讲的《西游记》,已经流传到民间来了,听说还有人拿这故事在茶馆说书呢。”平安笑道,“今天叶姐姐不如给我们讲讲这花木兰、杨门女将和武则天的故事吧?”

    “这么多,讲几天几夜都讲不完呢。”我笑道。平安道:“姐姐今儿只管讲,能讲多少算多少,我们都想知道这些女儿有多传奇。”

    我微微一笑,想了想,开口道:“花木兰的故事,从一诗开始,‘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我缓缓地叙述着我那个时空这个流传已久的民间故事,几位小姐听得滋滋有味,大约是讲的从军故事,连风清这男孩子也听得专注得很。故事讲完,众人皆赞叹不已,罗裳儿道:“世间竟有这等奇女子,真是令人神往!”

    “姐姐哪儿来的这些精彩的故事?”苏灵笑道,“我自问看的书也不少,从未听闻过这么新奇的故事,这花木兰当真是胆色过人的巾帼英雄!”

    “是民间流传的!”我尴尬地笑了笑。这当儿,听到外面有人道:“花木兰是谁?”

    转过头,见皇帝和寂惊云走了进来,我赶紧站起来,在座的千金少爷给两人行了礼,听到平安满怀喜悦地叫道:“宇叔叔,二叔,你们来啦!”心知在场的千金们还不知道皇帝的身份,便只欠身一福:“宇公子,寂将军!”

    “荣华夫人又讲了些什么?让你们高兴成这样?”皇帝看了我一眼,笑道。

    “刚刚叶姐姐给我们讲了一个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故事,可有意思呢!”平安笑道,“你们也坐下来听吧。”

    皇帝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来,寂将军跟着落坐,笑道:“早就听说荣华夫人讲的故事有趣,我今儿可算是有福气。”

    “将军取笑了。”我笑了笑。风清催促道:“叶姐姐,快讲杨门女将又是怎么回事吧?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这故事可长,一时也讲不完,我挑几个段子讲吧。”我笑道,见他们同意了,把故事背景讲出来:“杨门女将的故事生在一个叫宋国的国家。有一年,宋国的邻国西夏国举兵侵犯宋国边境。镇守边关的宋国元帅杨宗保率兵抗敌,在葫芦谷探道时,中暗箭阵亡。情势紧急,边关派人回朝求援。京师杨家天波府中,年满百岁的佘太君正为孙儿宗保五十寿辰设宴庆贺。噩耗传来,举家悲痛,朝廷震惊,欲割地求和。佘太君抑制悲痛、率孀居的儿媳、孙媳和重孙文广,慷慨激昂地驳斥了朝廷主和派的谬论。佘太君凛然挂帅,率领杨门女将奔赴边关,抗敌救国……”

    许是这个故事比花木兰更让人震憾,一开场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不但几个小鬼听得目不专睛,就连皇帝和寂惊云也听得甚是专注。我讲了几个段子,停下来喝了口水。平安这丫头今儿倒是心细,没给我准备茶,倒准备了润喉的蜂蜜水,看来是早就准备不让我得闲的。搁下杯子,我笑道:“好了,今儿就讲到这里吧,你们也让我歇歇。”

    “这世上真有这样满门忠烈的奇女子吗?”风清一脸认真地道,“没想到女子也有这样的忠肝义胆,对比我们天曌国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真是连女子都不如……”

    “风清!胡说什么!”寂惊云喝斥他,我记得这个风清好像是寂将军手下一个将领的儿子,必是平时听到过一些抱怨,此际不知道皇帝易装在些,才说出这般没分寸的话。

    风清被寂将军一喝斥,立即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我见皇帝脸色倒是平静,没因为风清的失言不悦。倒是平安附和地道:“风清说得也没错,那些人是连女子都不如……”

    “荣华夫人讲的不过是故事,这世间哪有让女子挂帅的?”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平安不服气地道:“怎么就没有了?叶姐姐说女子不但能入朝为官,还能当皇帝呢……”

    “平安……”我赶紧喝止她,这孩子怎么说话这般没分寸。果然见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来:“女子当皇帝?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我吸了口气,想着怎么回答他的话:“其实妾身幼时听人讲过,在海外和极远的西方,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读书,入朝为官,为国家效力,女帝也是有的。”

    “那你讲一讲,女帝是怎么治国的?”皇帝拗着这个问题不放,我感觉背心有点寒意,看皇帝那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别想唬弄过去,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妾身听过海外一个叫唐国的国家,有位女帝名叫武则天,在她统治的年代,重视展农业生产,革除时弊,完善科举制度,破除门阀观念,不拘一格任用贤才,形成强有力的中央集权,社会安定,经济展,是一位有为的女帝。”

    “完善科举制度,破除门阀观念?”皇帝怔了怔,“什么是科举?”

    “呃?”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空还没有科举这个制度,官吏选拔类似于汉代的“察举”制,察举有考察、推举的意思,又叫荐举。由侯国、州郡的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实际上察举多为世族大家垄断,互相吹捧,弄虚作假,拉帮结派,能为国家真正选拔出有用的人才很少。还有一种形式是“征辟”,征,是皇帝征聘社会知名人士到朝廷充任要职。辟,是中央官署的高级官僚或地方政府的官吏任用属吏,再向朝廷推荐。总之,入朝谋个一官半职,都是要经过推荐的,就像云家和沧都世族搞的赛诗大会,说白了就是在拉帮结派。

    我不知道把这些东西说出去是福是祸,有些迟疑,皇帝目光慑人地看着我,步步紧逼:“荣华夫人?”

    “科举是指朝廷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一种制度。”我吸了口气,想着怎么尽量简单地把科举制度解释皇帝听,“由于采用分科取士的办法,所以叫科举。完善的科举考试共分四级: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考试的内容基本是儒家经义,以‘四书’文句为题,规定文章格式为八股文……”

    皇帝的眼神一亮,熠熠生辉,出声打断我:“儒家经义?四书?”

    我懊恼得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见皇帝兴致勃勃的表情,知道不解释一下唬弄不过去,咽了口唾沫,费力地道:“在唐国那个地方,古代出过一个圣人叫孔子,他倡导了一种学说叫儒家学说,成为文化的主流、帝王治国的方针、国人的指导思想。四书指的都是他们那里古代圣人的一些经典文献,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那这位孔圣人倡导的儒家学说,都讲了些什么?四书又写了些什么?”皇帝的眼睛一眯,咄咄逼人地道。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看过四书五经!我咬了咬唇,强笑道:“儒家学说倡导‘仁、义、礼、智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儒家学说将‘仁’作为道德伦理的总纲,认为君主要体察民情、爱惜民力、反对苛政、实施仁政。提倡礼义治国,以‘礼’、‘乐’,约束人的行为,陶冶人的性情。至于这‘四书’,皇上可就难为我了,我只听说过这些故事,可没看过故事里的书啊。”

    皇帝定定地看着我,表情深沉莫测,半晌,唇角微微一勾:“继续说你那科举吧。”

    我松了口气,接着道:“科举的院试也叫童生试、童试,主要是指由各省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全国的学子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不分年龄、门弟的高底,出身的贵贱,机会均等。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

    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接着说。”

    “乡试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只有童生才能参加,通常在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主考官由皇帝委派,考后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第一名叫解元。”我努力搜索着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会试同样是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通常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考试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全国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录取三百名为贡士,第一名叫会元。”

    寂将军及一众千金的表情是匪夷所思,毕竟在这个做官理所当然由世家举荐的时代,这样相对来说给全民提供一个较为公平的考试机会的机制,对他们来说过于震撼。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那殿试呢?”

    “殿试是科举制最高级别的考试,由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有时皇帝也委派大臣主管殿试,并不亲自策问。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一二三甲统称进士,因为殿试是由皇帝策问的,所以民间也把高中进士者称为天子门生。”我一口气说下来,嗓子有些干,端起水杯,喝了口蜜糖水。

    抬眼见皇帝眼神亮得慑人,他的语气有些不平静的暗流浮动:“天子门生?”

    “是。天子门生。”我点点头,坦然地看着他,“这些人是皇帝选拔出来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维护的是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皇帝若不想被世家牵制,科举是最好的办法。”

    “荣华夫人……”寂惊云讶异地看着我,在座的千金少爷们也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皇帝定定凝望我的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胸口明显地起伏不平。

第149章 军校

    半晌,才听到皇帝压抑的语气缓缓地道:“以文教佐天下,以武功戡祸乱,文有科举,武是否也有武举?”

    “公子所言甚是。”我微微一笑,“武科举是科举制中冠以‘武’事的特殊门类,考试的内容与‘文’相对,主要是关于军事和技击的内容。唐国的武举考试只重武艺,不问文章,但宋国的武举考试,开创了武举殿试之先河,注重考察武举人的军事理论素养,选拔出才兼文武之儒将,与进士一样,武举也锁试于礼部贡院,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和策文等,既考武艺,也考文才。后来甚至有武状元难倒文状元的故事出现。”

    “哦?”皇帝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传说明国有一位叫杨慎的文状元,状元及第之后,在衣锦还乡的路上,他的船正巧与同是衣锦还乡的武状元的船相遇。同一条江,行驶两条状元船,虽说是千载难逢的盛事,但是,两条船谁走前谁走后,却遇到麻烦。两人都要自己的船先行,并且各说各的理。争来争去,两入决定比试一番。武状元道:‘文比武比都行。’杨慎一听,自己一介书生,与武状元比武显然不行,既然武状元说比文也行,就提出比文。武状元道:‘那好,我有一联,你若你对出下联,我甘愿随你**。否则,你得在我后面而行。’”我停下来,喝了口蜂蜜水。风清显然对听故事的兴趣比刚刚那些乏味的科举制度更感兴趣,催促道:“叶姐姐,后来呢?”

    我笑了笑,接着道:“杨慎听了,大为高兴,心想自己在题联对句上,从未输给任何人,难道还会输给他一介武夫,于是要武状远出上联。武状元吟出一联:‘二舟同行,橹哪及帆快。’这上联利用谐音,指物喻人。鲁肃是他们那里古代的一位文武全才的儒将,传说他作战时也是手不释卷;樊哙是一位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开国功臣。这上联含有‘文不及武’之意,文思巧妙。杨慎虽是文状元,但苦思冥想也无法对出下联,只得忍辱随其后。”

    “那他后来对出下联了吗?”平安追问道。

    我点点头,笑道:“杨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几十年过去了,都未想出满意的下联。直到他的儿子成亲时,他才从拜堂时响起的鼓乐声中受到启,对出下联:‘八音齐奏,笛清怎比萧和。’狄青是一名含冤而死的将军,萧何则是一位辅佐了两朝皇帝的丞相。不过这些是民间传说,未必真有其事。”

    “荣华夫人知道的民间传说,总是别人没听过的。”皇帝阴飕飕地来了一句,我坦然地迎视他的眼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人总是喜欢针对我。

    “文武全才的人才,总是少数。”寂将军似乎是深有感触,微微一叹,“而忠心耿耿的将才则更难觅啊。”

    “费心去找,即使找得到,效果也不显著。”我笑了笑,“如果朝廷真的那么欠缺将才,何不办个军校,专门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呢?”

    “军校?”皇帝和寂惊云同时出声,皇帝看了寂惊云一眼,唇角勾起来。寂惊云坐直身子,目光中带着一丝热切和疑惑,望着我道:“荣华夫人有何妙论?不妨赐教。”

    “既然文有私塾、县学、府学、州学、国子监等为学子开辟求学的课堂,武为什么不能有军校专门培训军事将领呢?”我缓缓道,“有句俗话说‘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每三年一次大浪淘沙的选拔,所花费的精力财力物力,未必不比一创办一个学校多,朝廷可以把它定位成‘皇家军校’,军校出来的武将也全是天子门生。因为门槛高,所以能进入军校学习的学生,一定要进行严格的选拔,不单要能文能武,还要有良好的政治素质。军校不单培养学生的理论与实战训练相结合的技击和军事本领,还要抓好政治教育与引导。”

    “政治教育?”寂惊云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就如同军队的军纪,但军纪是硬性规定,只能约束人的行为,不能约束人的思想。”我简单地解释,“政治教育能培养学生养成爱国家、爱百姓、不怕死、不贪财、严守军纪的军校精神,并把这种军校精神当成每个学生自动遵循的精神信仰,一种光荣无上的荣誉。如果军校能成功建立,应该可以解决世家将领拥兵自重的部分问题。”

    “哇,这样的军校不是好棒?寂叔叔,我以后可以去‘皇家军校’学习吗?”风清双眼亮,似乎那军校已经建立起来,就等着他去了。寂将军笑起来,抚了抚风清的头,看着我道:“荣华夫人的高论,让惊云汗颜。夫人若是男子,定可出入朝堂,为国效力。”

    “女子就不可以了吗?”我不以为然地道,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将军怎么能以性别来评定人的智慧和能力?当今皇上要是敢于革新,让女子也参加科举和武举,给有才能的女子一个挥的空间,未必就不能在天曌国找出自己的花木兰和杨门女将来!”

    “说得好!”罗裳儿和苏灵激动地一拍手,笑道,“寂将军快将叶姐姐今儿这番高论禀呈皇上,实施这科举制。若是皇上当真肯让我们女子参加科举,我们也去考一回试,看看我们到底哪里不如男儿郎!”

    寂惊云见两位千金兴高采烈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静静地看着我,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平安见气氛热烈起来,笑道:“姐姐今儿说了这么多新鲜故事给我们听,真是痛快,不如再唱歌给我们听。”

    “我唱?”我笑了笑,眼睛扫了扫皇帝,“不如你唱吧,你不是学了一歌很久了么?现在唱正不错呢。”

    平安的脸蓦地一红,瞪了我一眼:“不行,现在练得还不熟呢,姐姐是要让我出丑么?”

    罗裳儿笑道:“叶姐姐,您就唱一吧,不过,要比去年唱那《笑红尘》更逍遥自在才行哦,才不枉姐姐今儿讲了这么多巾帼英雄的故事。”

    我斜瞠了她一眼,嗔道:“你倒会为难我!”

    平安已经笑嘻嘻地把吉他递到我手上了。比《笑红尘》的歌词还要出色的歌,那只有《沧海一声笑》了,不过我恐怕唱不出歌中那份意境,想了想,想起范文芳的《豪情笑江湖》,拨动琴弦,唱起来:

    滚滚巨浪,红尘纷乱,淘尽英雄汗。

    笑里藏刀,人心难料,无奈世态皆炎凉。

    知音难寻访,痴心愁断肠,多情总被无情伤。

    风云多变幻,缘聚又缘散,浮生若梦一场欢。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明明是这般潇洒的歌,为什么我却有点想哭?多讽刺呵,我不想和皇帝做敌人,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想算计来算计去,但我仍然这样做了。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抬眼不经意凝进皇帝清雅似水的眼,他的眼睛仿佛有潺潺的的流水淌过,我在这一刻感觉到他眼里似乎有一丝几乎不可触摸的柔软的弦,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一下,有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无声地荡漾开来。垂下眼睑,将那柔和的眼神隔绝在眼睫之外,轻轻哼唱完最末一句,吉他的琴音袅袅地散开,淡去,归于平静。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好词!”苏灵站起来,笑道,“叶姐姐的歌每次都让人难忘,小妹敬姐姐一杯!”

    我端起蜜糖水,笑道:“我现下只能以水代酒了,妹妹莫怪!”

    “小妹还不敢这么不识大体!”苏灵笑道,端起酒杯,“认识姐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以后小妹可以经常上府上叨扰么?”

    “还有我!”罗裳儿也端起了酒杯,“叶姐姐可欢迎?”

    “干脆一起来吧!”平安也端起酒杯,“宇叔叔、二叔、风清,一起!”

    皇帝和寂惊云闻言,笑了笑,倒也没反对地举了杯,六只酒杯和我的水杯碰在一起,我笑了笑:“荣幸之至!”

    下人过来请我们入花厅开席,大家鱼贯走出凉亭,皇帝落在后面,轻声唤住我:“荣华夫人!”

    我顿住身子,转过头看他,他的表情温和,似乎有话想跟我说,转眼见寂惊云一行已经步出数米之外,我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我还没忘记,我才被太后唤进宫警告了一顿,字字句句,言尤在耳:“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注意到我的退缩,唇角的线条绷起来:“今儿你说的这些惊世骇俗的治国之策,真是故事里的?”

    “治国之策?妾身有说么?”我笑了笑,“妾身不过是讲了几个故事罢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皇帝不理我装傻,定定地盯着我,追问。

    “不是公子让妾身说的么?”我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他的唇紧紧一抿,眼神有些冷:“你大可敷衍过去,不必说得如此详尽。”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他泛着冷意的双眸,不敢再跟他打太极,正色道:“皇上不想受制于世家,不是么?”你不想受制于世家,我送你一个方法让你去运作,省得你整天费心思把眼睛只盯在云家身上。这明里的警告,暗里的动作,云家不止一个皇帝在虎视眈眈,铁山郡的矿难让我知道,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垂涎这块肥肉,天曌国各大世家的势力若再不被分散,云家再怎么低调也难以韬光养晦,出事必定当其冲。皇上,我今日给你播下这棵种子,足够让你心里蠢蠢欲动了吧?只是,皇上,这法子若实施成功,是可以让你摆脱世家的控制,可是天曌国的世家不止云家,你想实施这样的制度改革,侵犯了贵族们的利益,会引来多少豪门世族的反对?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自古以来变法革新者,下场都不太好,商鞅被车裂、王安石被迫辞官、“六君子”横刀菜市口……。你是皇上,自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那时,你自顾不暇,恐怕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暇来理会云家了。

    “云家也是世家。”皇帝沉下脸,尖锐地道,“你不怕云家的势力被分解么?”

    “云家是世家,但云家也是皇上的臣子。”我安静地看着他,坦然地道,“公子,您多虑了。”

    “你倒是一心向着云家。”皇帝似乎被我淡然的表情激怒了,“云世子若知道你给朝廷出了这么个主意,只怕你难以交待!”

    “臣妾是云家的媳妇。”我笑了笑,“至于云峥,他一定能理解我。”

    他的脸色越沉得难看,狠狠了盯了我半晌,终是没再说出什么,一甩袖子,阴沉着脸从我身边气冲冲地擦肩而过。

    我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天威难测啊!

第150章 审讯

    审讯蔚相的那一天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到来了。

    我与云峥被皇帝传召进宫里,云峥是查案人员,我则代表太后前去听审。憩心殿上,除了高坐在玉阶上的皇帝,还有身着戎装的寂将军和十余个大内侍卫。蔚相被宣进殿后,憩心殿的殿门立即紧紧地关闭起来,四个大内侍卫移位守住大门。蔚相被眼前这阵势惊了一下,脸上带上一丝诧色,给皇帝行礼:“臣蔚锦岚参见皇上!”

    “蔚丞相!”皇帝没叫他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怒自威,紧张的气氛像辐射源一样四散开来,“你可知罪?”

    蔚锦岚一听,脸色一变,看了我一眼,赶紧伏身道:“臣不知犯了何罪!”

    我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把他假相的身份告诉了皇帝?真有意思。这案子其实有什么好审的?反正他对蔚锦岚造的孽也未必清楚,不过是做出戏!

    “不知犯了何罪?”皇帝的语气低沉缓慢,一字一字的,像是要敲到听者的心里去,这皇帝还真懂得制造恐怖的气氛。他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寒声道:“前些日子朕收到一份密折,蔚丞相自己看看吧!”

    说着,一份奏折从玉阶上丢下来,“啪”地一声落到蔚相面前。蔚相一见这阵势,知道怠慢不得,赶紧拾起奏折,刚刚看了两行,脸色就白了,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上冒出来。皇帝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缓缓地道:“蔚相,这密折上状告你十九年前,觑觎太傅慕容行云夫人的美色,设计陷害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以至先帝将慕容太傅全家满门抄斩,你可知罪?”

    这假相此际想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再随意转头,伏地颤声道:“皇上,这是污蔑,老臣绝没做过此事!”

    我的唇角勾起来,你是没做过,可是蔚锦岚做过呀!皇帝阴沉着脸,冷笑一声:“没有做过?来呀,传证人!”

    憩心殿左边的耳房门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被带到殿上,看到眼前这威严的阵势,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颤抖着跪到地上:“小人……,参,参见皇上……”

    “殿下何人?”皇帝淡淡地道。

    “回,回皇上,小人叫张二狗。”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道,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皇帝笑了笑:“张二狗,你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

    “回皇上,小人是京城人,十九年前离开京城,迁居景阳县,现在在景阳县做点小买卖。”张二狗诚惶诚恐地道。

    “张二狗,你为何迁居景阳。”皇帝淡淡地问。张二狗迟疑了一下,寂惊云在一旁厉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张二狗浑身一颤,趴在地上道:“回,回皇上,小人当年在京城做的是偷鸡摸狗的行当,因为得罪了人,所以避祸离京。”

    “你得罪了谁?详情如何?从实招来。”寂惊云道。

    “当年小人在京城以行窃谋生,有一天在街上偷了一位大爷的钱袋,被他逮住了。小人本以为会被送官查办,没想到那大爷不但没有把我送官,反而说把钱袋里的银子都给我,只要我帮他一个忙。”张二狗说了一阵,终于不再结巴了,“后来那位大爷就把我引到街上,指着茶楼里一个公子说,要我偷了他随身挂着的那块玉珮,交给他。”

    “你偷了没有?”寂惊云道。

    “偷了。”张二狗点头道,“小人偷了那块玉,交了那位大爷,拿了银子就走了,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听到慕容太傅大人通敌卖国被满门抄斩,小人随人群去刑场看热闹,结果现太傅大人竟然就是那日被我偷取了玉珮的公子。”

    “后来呢?”寂惊云追问。

    “小人当时很害怕,因为听说太傅大人是用随身玉珮与敌国联络的,就想到那日那人叫我偷他的玉珮,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块,小人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敢呆在刑场,就赶紧回家了。”张二狗道,脸上冒出汗,却不敢伸手擦,接着道:“回家之后,现我养的猫儿跳上灶头,偷吃我早上吃剩的煎鱼,我把它赶下灶台,没想到那猫儿跳下灶台,还没跑出屋去,就惨叫着口吐白沫死了。我吓坏了,那猫就在我面前被毒死了,那碟煎鱼我早上还吃过,一点事儿都没有,我知道有人想害我,可能和我偷慕容太傅玉珮的事有关,所以不敢再呆在京城,赶紧收拾了些细软,离开京城逃命去了,后来辗转到了景阳县,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了。”

    “张二狗,你那日偷取的玉珮,可是这一块?”皇帝将案几上的盒子递给寂惊云,寂惊云拿到张二狗面前,他看了一眼,连连点头:“是,就是这一块!”

    那盒子放的正是当年定罪的玉珮。皇帝淡淡一笑:“张二狗,你抬起头,在这殿上看看,可有当年让你偷玉珮的人在此?”

    张二狗闻言,抬起头,在殿上扫了一圈,摇了摇头。只听到皇帝微笑道:“蔚相,你也抬头,让张二狗看看!”

    张二狗闻言,转脸看蔚相脸上看过去。蔚相抬起脸,脸色苍白,目光不知道是惊是怒。张二狗仔细辩认了一下,眼神越来越惊恐,指着蔚相道:“就是他,当年就是他让我去偷慕容太傅的随身玉珮的!”

    “大胆狂徒!竟敢诬蔑本相!”假相到底扮了蔚相多年,此时虽然惊怒,却自然而然地出声喝斥。只听到皇帝冷冷一笑:“蔚丞相,你好大的官威呀!”

    皇帝一出声,蔚相赶紧低头伏地:“老臣不敢,皇上息怒!只是这等市井无赖所说的话,岂能当真,皇上切不可被这刁民蒙蔽了……”

    “你是说朕没脑子,不懂辩别真伪么?”皇帝的声音一寒。蔚相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臣不敢,老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把张二狗带下去!”皇帝冷冷地道,大内侍卫把张二狗带回耳房,皇帝看着蔚相,轻哼一声,“蔚相,你说他是诬蔑你,那朕再让你看一个证人。带他上来。”

    稍时,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身着官服,从右边的耳房被侍卫带上殿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蔚相,神情微微有些错愕,随即跪地给皇帝行礼:“臣方鸿,参见皇上!”

    一听到他的声音,蔚相抬起头,转过脸狠狠地瞪着他。我见蔚相的表情,想起那日在蔚相府上见过的这位方大人的字,这人不是蔚相的门生么?怎么又成了证人?

    皇帝淡淡地道:“方卿平身。”

    方鸿站起来,见蔚相还跪在地上,明显感觉到了殿上的气氛不对,脸色有些紧张,欠身道:“不知道皇上传召微臣,所为何事?”

    “方卿,你是我朝著名的书法家,深得先帝看重,先帝赞你的字‘烟霏洁露,若断而连’,说你人如其字,有‘有正人执法,面折廷铮之风’。”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方鸿,缓缓道,“方卿品性清直,当不负先帝赞誉。”

    “先帝厚爱,微臣惭愧!”方鸿不知皇帝意图,殿上的气氛又这么凝重,恩师又跪在地上,脸色仍是十分不自在。

    “听闻方卿不仅字写得好,对书法的鉴别也是高手。”皇帝微笑道。

    “微臣略有研究。”方鸿谦逊道。

    “朕这儿有一份红日国清宁郡王的国书,你看这字写得如何?”皇帝让寂惊云把一份国书交给方鸿。

    方鸿接过,看了看,笑道:“字势清逸,如云鹊游天,群鸿戏海。”

    皇帝笑了笑,又让寂惊云呈上一张纸,道:“那方卿看清宁郡王这幅字又写得如何?”我瞥见那张纸正是当年那封通敌书信,不禁也坐直了身子,想听听方鸿如何作答。却见他仔细看了看那书信,眉头微微一蹙:“皇上说笑了,这封信与刚才那国书,不是同一人所写,这信上的字迹是人仿写的。”

    “仿写的?何以见得?”皇帝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

    “写这信的人虽然将字形仿得很像,但这字缺乏原书者的神气,无戈戟铦锐可畏,无物象生动可奇,绝不是出自国书同一人之手。”方鸿言之凿凿地道。

    “可这信上明明有清宁郡王的印鉴。”皇帝质问道。方鸿闻言,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印鉴,再拿起国书对比,沉声道:“皇上,这印鉴也是假的。”

    “假在何处?”皇帝看着他道。

    “国书上的印鉴,印玺字体纤秀、纹理清晰、线条均匀。书信上的印鉴,虽然有国书上这几个特点,仿得也非常逼真,但皇上请看……”方鸿将国书举起来,“通过这个角度的光线,可以看到国书上的印鉴,朱砂仿佛如流水湛湛、媚雅似水。”方鸿又举起了那封信:“而这封信上的印鉴,朱砂虽然丰润,却没有流水的感觉,不过,这印玺能雕得如此逼真,已属不易,若非微臣对书画印鉴颇有心得,也现不了。”

    “方卿果然是品鉴书画的大师,连这么逼真的印鉴都没能逃过方卿的慧眼。”皇帝接过寂惊云呈上的国书和书信,按照方鸿所讲的方法察看,想是果真如方鸿所言,开口赞道。

    “皇上过奖!”方鸿见皇上表情愉悦,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蔚相,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未知老师何以……”

    “方卿,今日辛苦你了!先退下吧!”皇帝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案几上,淡淡地道。方鸿见皇帝表情不善,知趣地闭了嘴,行礼退出憩心殿。

    “蔚相,你可赞同方卿所言?”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蔚相,懒懒地道。蔚相垂道:“方鸿乃书法大家,为人清正,所言必定无虚。”

    “那你还有何话好说?”皇帝冷笑道,“你找人盗取慕容太傅随身玉珮,伪造他与红日国通敌叛国的书信,简直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皇上,方鸿只能证明这书信是伪造的,却不能证明老臣就是这伪造书信之人。”蔚相居然还死鸭子嘴硬。也不想想皇帝敢动他这个丞相,必定是作了天衣无缝的考虑。果然,只听得皇帝冷笑一声:“蔚锦岚,你还不认罪?好,我叫你心服口服!带证人上来!”

    这次被**左耳房的,是一个年约六旬、身着灰衣的矮小老头儿。说他矮小,是因为他蜷在轮椅上,看不出身形,一个年约三旬的青衣男子推着他从耳室里走出来。灰衣老头儿脸色有丝青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着的虽是一身平民的服饰,神态却镇定自若,一点儿也没有被眼前这阵势吓住。青衣男子把他推到殿下,下跪行礼:“草民巧七参见皇上。”

    巧七?我望着那青衣男子端正的脸,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却见那灰衣老头儿看了皇帝一眼,笑道:“皇上恕罪,草民全身瘫痪,无法给皇上见礼了。”他的声音又干又嘶,难听至极,语调也非常怪异,像是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哑巴似的。

    “老先生免礼了。”皇帝笑了笑,“巧七,你起来吧。朕见过你,却没见过这位先生。”

    “皇上,草民是他的师傅。”灰衣老头迫不及待地道,“草民姓风,名九雷!”这老头儿的性子倒可爱,我忍不住笑起来,语声这么怪还抢着言,当是在练习说话么?

    “风九雷?”寂惊云惊呼出声,讶异地看着巧七,“巧先生,这位老先生真的是尊师?”

    “他的确是家师。”巧七站起来沉着地道。不知道这巧七是何人,看来皇帝和寂惊云都认得,我拉了拉云峥的衣袖,轻声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云峥讶异,随即笑起来,“你那吉他还是他做的呢。”

    他这么一说,我立即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当时凤歌说拿吉他图纸去找天曌国第一能工巧匠,“鬼手”巧七,原来就是他。我顿时来了精神,仔细地打量起那青衣男子的样子来,眉目清和,全身散着沉稳的气质,垂在身侧的手很粗糙,就是这样一双手制造出的吉他么?

    却听到寂惊云怀疑地道:“天下人虽然都知道‘鬼斧神工’的一代名匠风九雷是‘鬼手’巧七的师傅,可是天下人也都知道,十九年前令师牵涉到假贡品一案,被官府处决了。你现在说这位老先生是你师傅,那当年被处决的那个人是谁?”

    巧七看向皇帝,突然跪到地上:“皇上,家师当年是被人陷害,请皇上赦了草民师徒死罪,草民定将原委如数向皇上禀报。”

    “小七,老夫今儿敢上这金銮殿,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风九雷不以为然地哼了哼,看着皇帝道,破声破气地道,“皇上,你不赦罪,草民也会说实话的!”

    “师傅……”巧七有些着急,话未说完,被皇帝打断,“风先生但说无妨,朕自有决断。”

    “皇上,草民当年获罪,说草民与宫里的太监勾结,做了假冒的贡品偷换了真贡品,这事纯粹是子虚乌有,遭人陷害。”风九雷的脸色激动起来,哑哑的语声蓦地也变得有些尖锐了,“草民当年是给宫里来的人做了假东西,但不是什么贡品,而是一枚印章。”

    皇帝看了寂惊云一眼,寂惊云将那书信递到他面前:“可是做的这个印鉴?”

    风九雷伸不了手接,只转过脖子看了一眼,脸色一凝:“没错,就是它。”

    “你可看清楚了?”寂惊云见他一眼就断定,确认道。风九雷哼了一声:“我风九雷做的东西,看一眼就认得出。”

    “风先生,你将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帝淡淡地道。我观察着蔚相的表情,见他虽然表情镇定,眼神却往风九雷身上斜了斜,想来也对这风九雷说的话极为关注。

    “草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生的事,那天早上,草民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到街口周大婶的馄饨摊儿吃馄饨,周大婶儿的馄饨做得可真好吃,老夫每天早上都要吃两碗,那馄饨……”风九雷开始讲当年的事,但他说得兴奋,显然跑题了,我忍不住想笑,见皇帝和寂惊云也有些错愕,边蔚相也是一愕,但脸上却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脸色蓦地一白。我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来“周大婶”这三个字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不经意听到这三个字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大概是感觉到我的注视,蔚相转脸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他的脸骤然变得铁青,眼中带上一丝惊色。

    真有趣,吓着他了呢?但他怎么会被“周大婶”吓住,除非他认为我通过周大婶儿知道了他是假相。可他不是知道了我是“蔚蓝雪”么?那我知道他是假的,他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何以如此惊惶?难道,之前的落水和行刺,都只是德贵妃惊怕之下的私下行为,没跟她这名义上的“父亲”勾通?嗯,有趣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猜测是皇帝知道了他假冒的身份,故意弄个表面上的案子来定他的罪?若他这样想,一会儿还会不会再砌词为自己辩护?我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大串念头,这头寂惊云听不下去了:“风先生,你不用说馄饨了,还是讲这印章的事吧!”

    我转过头,见寂惊云脸上有丝无奈,皇帝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我怔了怔,皇帝的眼神一闪,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只听到风九雷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是,我在周大婶的面摊儿上吃馄饨,遇到有个人来找我做东西,我问他做什么,他又不肯说,非要回屋才肯把东西拿出来。磨磨叽叽的一点也不爽快,后来他跟着老夫回家,才把一个拓印拿出来,说是要做个印章。老夫当年是举国闻名的能工巧匠,不是什么普通玩艺儿都做的,根本看不上他拿出的拓印,本想三言两语打他回去,没想到那人一掏,就拿出千两黄金作为酬劳,还说这印是给宫里的贵人做的,请我一定帮忙。我一时糊涂,贪那笔高额工钱,就答应下来。”

    风九雷说了一堆废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想必这件事令他遭来横祸,他日日记着,此际才说得无比流利详细:“老夫花了数日时间刻好那印,收了那工钱,本以为这事情就了结了,不料当日官府便来人把我抓了去,说老夫与宫里的太监合谋,做了尊假的皇室贡品乌金木佛,偷换了真贡品,把我关进了府衙大牢。我想一定是官府的人搞错了,老夫当年在京里也识得些达官显贵,倒也不慌张,心想你没凭没据的,总不能随便给我安个罪名一直关着,没想到……”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面上的肌肉扭曲起来:“没想到老夫被抓进官衙大牢的当天晚上,便来了一个人看我,那人就是来找我做印章的人。他说他听闻我犯案,来探监,还给我带来了烧鸡美酒。老夫当时还以为他是个有良心的客人,没想到喝了他的酒没一会儿,我就喉咙剧痛,全身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大惊失色,那人才现出狰狞的面目,从靴子里拨出匕,挑断了老夫的手脚筋,还打断了我背上的骨头。那人说:‘我知道你识得些达官贵人,不能直接杀了你,但也不能让你漏露我的秘密,只好让你说不出也写不出。’老夫这才明白,是给他刻章这事招来的这场大祸。”

    “隔日提审,老夫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轻易就被定了罪,被判斩示众!”风九雷越说脸色越激动,“那人好狠毒,他竟然毁了我这双手……”大概是说话太多,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几乎不能成声。

    他不说那人害他蒙冤,害他喝了哑药,害他被斩,却只恨他毁了他的手,看来在能工巧匠的心里,一双巧手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寂惊云问道:“你既被判斩,是如何从牢里出来的?”

    “师傅当年因为这双巧手结识了一些达官贵人和江湖中人。”回话的却是巧七,大概是看风九雷太激动,声音也几不可闻,“当年我还只得十一二岁,探监时见到师傅的惨状,便去找了师傅江湖上的一个好朋友想办法。那人抓了个身形和师傅差不多的绿林强盗,把他弄成师傅受伤瘫痪的样子,给他易了容,将师傅从牢里换了出来。这十九年,师傅成了见不得光的人,整日躲在家中,我找了很多大夫来给他治伤,都不能治好师傅的身子,只有嗓子,经过长期的医治,倒渐渐恢复了说话功能,只是也不能再回到中毒以前了。”

    “那么,当年找风先生制作印章的人,是谁?”寂惊云接着问。

    “当年师傅被陷害不久,就传出慕容太傅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的事情,师傅从得知他做的那个印章就是太傅通敌的罪证时,就明白了这个大阴谋,这就是师傅被陷害的真正原因。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暗中查访这个人,终于在两年前,被我们查到,此人就是当朝丞相蔚锦岚家的总管。”巧七双目含怒,咬牙切齿地道,“于是我们才明白,原来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当朝丞相!”

    蔚锦岚从刚刚听到“周大婶”三个字后就一直脸色青白,此际听到这番对质,竟然不像开始对张二狗那样进行反驳。皇帝看了蔚锦岚一眼,冷笑道:“蔚相,相府的总管去哪里了?”

    蔚锦岚的脸微微抽搐:“回皇上,他……,他一年前就辞了工,回乡下去了。”

    “蔚锦岚,你还要狡辩!”皇帝“啪”地一拍桌子,怒道,“朕派人查得很清楚,你那总管是两代家奴,哪里有什么家乡?那个总管一年多前就失踪了,你却对外宣称他是辞工回乡下养老,你到底是何居心?”

    假相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我却心里有数,那总管为蔚相做这么多事,肯定是蔚锦岚的心腹,说不定还知道蔚相有个替身,所以替身某天转正,怕那总管认出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做掉了!

    假相有苦难难,加上担心假身份暴光的心虚,此际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跪了这么久,想必那两个膝盖早肿成馒头了,竟然还在那里死撑:“皇上,风九雷说老臣的总管找他做假印,乃一面之辞,而且老臣为什么要陷害慕容太傅?皇上不能听信一面之辞,就认定是老臣所为啊……”

    “什么一面之辞?”倒是那风九雷沉不住气,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坏蛋,当年你那总管是在‘周大婶’的馄饨摊上来找我的,周大婶也可以做证……”他的话未说完,却见蔚相瑟缩了一下,看来“周大婶”三个字已经成为他心底的魔咒了。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风九雷,他老提这“周大婶”,怎么看都像别有用心,刻意为之!

    皇帝想必也看到了假相的异常反应,对他的可怜相可没有半分同情,厉声道:“蔚锦岚!你还有何话好说?”

    假相全身一软,瘫倒在地,想是终于肯认命了:“老臣……,无话可说……”

    “来人!”皇帝站起来,背着双手,寒声命令,“摘去蔚锦岚顶上乌纱,收缴官符,打入天牢!”

    天曌元景三年冬至,丞相蔚锦岚因涉嫌陷害慕容太傅通敌叛国一案入狱,皇帝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丞相一职暂时虚悬,一夜之间,引朝堂掀然大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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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借尸还魂的会有她惨?
一睁开眼,竟有在男人在她身上嘿咻嘿咻~
不用这么耍她吧?还要给她安排个老公?
等等,她没听错吧?
这个刚刚才要了她的男人转眼就叫人把她“丢出去”。
没错,是丢出去!
原来他不是她的情人,是她的仇人。
好吧,丢出去就丢出去,
谁叫她占了正主儿的身体,背了她的仇恨,她也认了,
可是丢哪儿不好?竟然把她丢到妓院!
看来,他是真的很恨“她”啊……
头大了,她应该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绾青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绾青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绾青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