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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波波     绾青丝txt下载     绾青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章 囚居

    我回过头,看向已经出来的玉蝶儿:“海盗船?倭寇也抢掠自己国家的渔船吗?”

    玉蝶儿笑了笑:“海盗船?只怕未必。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舱门锁住了怎么出去?”我指了指被红叶从外面锁住的船舱门道。

    “玉某自有办法。”玉蝶儿从手指上拔下一个戒指,在戒指兽头雕饰的嘴里拉出一根铁丝,随后凑到门缝处,将铁丝从门缝里伸出去,拨弄门上的铜锁。我屏神静气地看他怎样开锁,只听到咔的一声轻响,玉蝶儿把铁丝从门缝里抽出来,笑道:“成了!”一边说一边按了按戒指的兽头,那根细铁丝迅缩回兽嘴里。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炮响,直如炸在耳边,船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东倒西歪地摇晃起来,桌椅板凳统统倒地,茶杯茶壶等器皿纷纷掉到地上跌得粉碎。这样剧烈的摇晃令我站立不稳,踉跄跌到地板上,眼见就要碰上那一地碎瓷,腰间骤然一紧,玉蝶儿抓住我的腰带,将我带到他怀里,滚到船舱角落。这里的震动没有那么剧烈,待震动稍稍平复,玉蝶儿捧起我的脸,紧张地道:“花花,有没有伤着?”

    “没事。”我惊魂不定地道,“这艘船被击中了?”

    “还不清楚。”玉蝶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你小心点儿。”我点点头,我不是傻子,这种情况我出去只有当炮灰的份儿,留在舱里当然比去甲板上安全得多,也不会拖累玉蝶儿。玉蝶儿贴门听着动静,片刻才闪出去,不忘把门锁锁上。我心惊肉跳战地缩在船舱角落,外面的火炮之声日益激烈,船的震动也越强烈,如同遇到海啸一般,地动山摇,我的身子随着船的动荡东倒西歪,稍稍平复一些,甚至感觉出船体已经有些倾斜。我知道这艘间谍船肯定被对方的火炮击中过,心里直担心它会不会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到深海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炮声渐渐消失,提心吊胆地缩在船舱角落,又过了很久,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红叶推门进来:“妹妹没事吧?”

    我这会儿才觉出玉蝶儿的细心,若是他之前出去不落锁,这会儿只怕红叶要生疑了。我缓缓站起来,才觉出脚有些软:“没事。海盗走了?”

    红叶笑道:“宗主派了舰船来接应我们,那些海盗自然望风而逃。这艘船受损严重,我来请妹妹移驾到另外的船上去。”

    又要换?我怔了一下,心中有些着急,玉蝶儿还没有回来,万一跟玉蝶儿失去联络,我逃走的希望可就没有了。但我却找不到理由不走,从这艘船的倾斜程度来看就知道这船受损严重,而且红叶还盯着我。现在我只能在心中祈祷玉蝶儿在暗中潜伏着,知道我换了船。

    踏出船舱,才看到这艘渔船损毁得的确严重,船体倾斜,船身上有多处被炮火击中的窟窿,烧焦的木板冒着黑烟,空气中充斥着硝烟的气味。然而最令我惊奇的,是渔船已经行到一处四处是浮岛的海域,环境有些像越南的著名景区“海上桂林”下龙湾,海面上另外一字排开的五艘战船,有两艘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损毁。其中最齐整的一艘正紧紧地靠着这艘间谍船,两船之间已经搭了木板。红叶踏上木板,将手递给我:“我扶妹妹过去。”

    “不用了。”我将手伸出去,转头往渔船上看去,目光搜寻了一圈,没有现玉蝶儿的影子,心中更是焦灼不安。红叶见我回头,诧道:“妹妹在找什么?”

    “这里是……”我装成打量环境的样子,红叶笑道,“这里已经是红日国的海域了,从这片珍珠湾出去,再行五日,就可以到明神岛了。”

    我心中暗惊,面上仍得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淡淡地嘲道:“红叶姑娘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真是恭喜。”

    红叶脸色一黯,我抿紧唇,踏上木板,行到战舰的甲板上,转身注视着被击坏的间谍船:“这船坏成这样,你们不要了吗?”

    “这船会留在珍珠湾修理。”红叶笑了笑,“我带你去见宗主。”

    我心中更是焦急,若是玉蝶儿还留在渔船上,怎生是好?然而此时我又不得不跟着红叶走,只得在心里祈求玉蝶儿平安无恙。跟着红叶进了这艘战舰的大舱,见里面布置得像个日式会客厅,一个面容清瘦的老者跪坐在正中,身侧跪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老者着的衣饰和日本的和服一般无二,年轻男子则着了一身武士服。红叶见了那老者,单膝跪地,伏道:“纪香参见宗主。”

    纪香?红叶的真名吗?我撇了撇嘴,那老者让红叶起身,目光落到我脸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位就是天曌国永乐侯府的云夫人吧?请坐。”

    我坐下来,不是像他们一样跪坐,而是伸直了腿,挑衅地看着那个什么宗主,见他身旁那武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厉声道:“大胆,竟敢对宗主无礼。”

    我心中大快,无所谓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天曌国人,不知道怎么屈膝。”

    “云夫人是天曌国贵客,自然不必遵循我国礼仪。”那宗主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云夫人一路辛苦,纪香,带云夫人去客舱好好休息。”

    倒沉得住气,好,你装傻我也可以装傻。我冷冷一笑,起身行出船舱,红叶跟出来,跪地推上舱门的一刹那,听到那武士用红日国话以疑问的语气对那宗主说了句什么。只听那宗主厉声对那武士呵斥了一句,似乎非常生气。

    “嘿!”武士惶恐地应了声,里面便没有了声息。我心中犹在狐疑,红叶已起身走到我前面:“妹妹请跟我来。”

    她领我进到一间完全是日式的舱房,床褥被子都铺在地板上。待我踏进门,红叶轻声道:“妹妹且在这间舱里休息,有什么需要拉一拉门口的绳铃,我就会过来的。”

    我躺到床褥上,心中直如一团乱麻。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玉蝶儿到底怎么样了?冥焰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被红日国人掳走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千里追踪而来的,还不知道这些红日国人设了什么陷阱摆在那里等他?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要引冥焰来?我的诺儿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安远兮,他真的……死了吗?

    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次想到他,心口就痛得仿佛刀割,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按紧胸口,身子蜷成一团,瑟瑟抖,冷汗冒了一身,不一会儿就润湿了衣衫。前几次每次作时,有玉蝶儿替我运气,抵御那令我窒息的痛楚,现在玉蝶儿不在,我才知道这种痛楚竟是这般难以忍受。不能想他,否则会痛晕过去,我努力把思绪集中到眼前的处境上,疼痛稍缓,身子一松,意识已经陷入到黑暗中去。

    囚船行了五日,玉蝶儿一直没有出现。我在极度的忧虑中终于被战舰带到了明神岛,撇开被掳的恶劣心情,和对安全及未来的隐忧。这里的确是个美得像梦境的岛屿,岛上遍植着樱花树,粉红和莹白的花瓣像雪花一样随风飘舞。我被带到一个传统的日式庭院,看来红日国的民风国情真的像我前世的古代日本。庭院外面守着佩刀的武士,我不被允许踏出庭院,只能在庭院内活动,庭院里只得一个使唤丫鬟,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我跟她语言不通,所以基本上不能和她作什么交流。她每天只是按规定给我把饭菜送进房来,清洁房间擦洗地板,收走我换下来的脏衣服。值得一提的是,这庭院里有个小小的温泉池,洗澡是十分方便,从房间推开门,走廊下面就是温泉汤,布局就像日本的温泉旅馆。

    我在庭院里住了几日,红叶每天都要过来看我一趟,不过她的好意只让我觉得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对她仍是没有好脸色。除了她我没再见过其他人,我也乐得自在,每日里除了睡觉、泡温泉,就是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这屋里有书,且都是天曌国的汉字,不过我向来觉得看古代竖排版没标点的书太累,也不去费那个神。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庭院里来了一位客人。他来的时候,我正着了一身和服,不长的头扎成一个马尾,坐在回廊边上,将一双脚泡在温泉里,身旁摆着棋盘。见红叶陪他进来,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既不行礼,也不招呼,一脸淡然。倒是他微微欠了欠身,优雅地笑道:“云夫人。”

    “在这里见到九爷,真是意外。”我笑了笑,“妾身是被人掳来的囚犯,不知道九爷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哪位囚犯能像云夫人这般从容自在?”九王君千翌笑道,目光扫过我泡在温泉里的赤足和光裸的小腿,再落到我身侧的棋盘上,微微一笑:“五子棋?”

    “九爷知道?”倒是我有几分诧异。他笑了笑:“曾和皇兄一起下过,原来这棋是出自云夫人这里。”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见我仪容不整,一双光脚泡在水里,也不像一般男人那样讲个非礼勿视,目光坦荡、大方自然的举止反倒没有猥琐之感。他跪坐到棋盘对面,微笑道:“千翌陪夫人下一盘如何?”

    “甚好。”我看了红叶一眼,见她看九王的目光恭敬,极力表现得淡然,却又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眼中波动。看来她对九王的那份心思倒是真的,我心中不由得自嘲,好歹她对我总说过一句半句真话,令我的自尊心不至于受挫到底。

    君千翌知道下法,但可能是由于没有经常下这棋的原因,他很快被我引进陷阱里,一颗子堵了这里,另一边必定堵不住,他搁了子,轻笑道:“眼看着千翌就要赢了,没想到夫人还在这里布了局,反倒起死回生,将千翌逼入败局。”

    “所以,即使到了绝境也不要放弃希望,没准下一刻就有转机。”我淡淡一笑,搁下棋子。君千翌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和皇帝真是太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神过于慑人,而他的眼睛每每见到都是清澈的,清澈得一望无底、令人怀疑,一个从小生活在深宫那些阴谋算计中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清澈的眼睛?连云峥那样无欲无求和凤歌那样淡定然的人,都没有这样清澈的眼睛,“水至清则无鱼”,太过清澈,是不是太过有心机的掩饰?

    “夫人是胸有丘壑?还是不清楚目前的形势?”九王微笑道,“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若是别的女子,恐怕除了哭泣和哀求,再无他法。”

    “哭泣和哀求能改变现状吗?”我自嘲道,他是在讽刺我无知者无畏吗,“听说九爷信禅,可听过三求观音的故事?”

    “愿闻其详。”君千翌面带微笑,似乎来了一点兴趣。我笑了笑,淡淡地道:“有一个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正撑伞走过。这人说:‘观音菩萨,普度一下众生吧,带我一段如何?’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这人立刻跳出檐下,站在雨中道:‘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度我了吧?’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请自找伞去!’说完便走了。次日,这人又遇到了难事,便去寺庙里求观音。走进庙里,才现观音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这人问:‘你是观音吗?’那人答道:‘我正是观音。’这人又问:‘那你为何还拜自己?’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成功者自救。遇到难事只是哭泣或是哀求别人救你,还不如坦然面对,自己想法解决。”

    君千翌的目光中带上一丝了悟和恍然,笑道:“是千翌失礼了。”

    丫鬟送了饭菜过来,见了九王和红叶,跪下行礼。九王起身道:“千翌不打扰夫人用餐,改日再来看望夫人。”

    “妾身不送。”我点点头。红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见我态度冷淡,终是一言不地跟着九王出去。我起身步入室内,丫鬟把餐盒放到室内的矮餐桌上,退出房间。我见餐盒里摆着精致的海鲜刺身、鳗鱼卷、寿司,淡淡一笑,虽然是没有自由的囚犯,不过住得好吃得好,对我也算是客气了。

    夹了一个蟹子寿司放进嘴里,刚刚咬下去,觉出有异,将嘴里的寿司吐到碟子里,用筷子扒拉两下,看到一个小蜡丸。我怔了怔,赶紧拿起蜡丸,捏碎了,取出里面的小纸条,见那纸条上写着:“想办法见厨娘一面。”落款处画着一只飞舞的蝴蝶。我心中狂喜,玉蝶儿,你到底跟来了。

第33章 厨娘

    纸条丢在哪里都不保险,我怕被人看见,干脆揉成一团吞进肚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将餐盒里的食物吃完,丫鬟进来收餐盒时,我对她道:“我要见红叶。”

    她茫然地看着我,我蹙起眉,想起她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开口跟我说过话,很有可能听不懂天曌国的语言,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纪——香——明白?”

    “嘿!”她眼里似乎有一丝了悟,点了点头退出去。过了一会儿,红叶果真来了,她对我要求见她有一丝惊喜:“妹妹……”

    “我这两天吃的食物很美味,红日国与天曌国的饮食风格迥然不同,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厨子是怎么做的?”我笑了笑,没对她摆脸色。

    “啊?”红叶怔了怔,大约没想到我找她是为了这个,“啊……可以,可以……”

    “那太好了。”我微笑道,“等我回去,开一家红日国美食店,应该大有可为。”

    红叶微微一怔,笑了笑:“妹妹在哪里都不忘想着做生意。”

    “在困境中想一些高兴的事是不难为自己。”我淡淡地道,“麻烦红叶姑娘了。”

    红叶唇角微微一动,低头退出去。过了一会儿,领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厨娘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胖厨娘给我行了礼,我请她坐到矮桌对面,她从篮子里将准备好的食材一样一样拿出来。海苔、煮好的米饭、切好的黄瓜、剥好的虾肉、装在碟子里的蟹子等等,她取出食材的时候,红叶在一旁依次报着材料名称,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有眼睛看,红叶姑娘没事不用整天盯着我。”

    红叶脸色微微一僵,挂着勉强的笑容退出房去。我见她退出去,赶紧盯着眼前这位厨娘,见她垂着眼睑,认真地准备着食材,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心中暗自打鼓,难道红叶叫的这位厨娘,不是玉蝶儿叫我联系的那位吗?厨娘将食材全部取出,再从篮子底部取出一块毡板,放到矮桌上,张口说了一句话,我完全听不懂。只得看着她表演做寿司,先将海苔铺在毡板上,再将米饭从左至右排在紫菜上面,均匀铺好,将黄瓜和虾肉等均匀铺在米饭上,将紫菜卷起来,用竹帘卷起饭卷轻轻定型,然后将长条形的饭卷切成节,每一节取适量蟹子铺在切口上,摆在食盒里,一个寿司就做好了。

    厨娘做完示范,笑着伸手,示意我自己动手学一次。我本来是为了与玉蝶儿纸条上的厨娘联系,不过此时倒真是来了点兴趣,于是照着她的样子动手,看着简单,做起来还颇有些讲究,特别是裹饭卷的时候不能太用力,否则米饭和菜就从竹帘里挤出来了,厨娘看到我把米饭挤出来,乐不可支,起身到我身后跪坐下来,双手撑住我的两只手,用合适的力道做示范。她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我的背,下巴轻搁在我的肩头,嘴里轻声着我听不懂的声音,口中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我的耳朵上,引得我后背一阵麻。这样的接触让我觉得怪怪的,尽管我和她都是女人,仍让我产生了类似性骚扰的感觉,特别是她抓着我手示范用力,等我开始懂得用合适的力度的时候,她却没有松开我的手,反倒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磨蹭。我心中有气,转头怒视着她,正待出声呵斥,却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往我耳鬓轻轻吹了口气,轻笑道:“花花的忍耐功夫越见长……”

    我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轻声道:“花蝴蝶?”

    玉蝶儿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不过他项着厨娘这张肥脸,还真是有些让人吃不消,我打了个寒战,轻声道:“你怎么装成这样子?”

    “不扮成这样子,怎么能够见到花花。”玉蝶儿轻声道,“这岛上四处布着奇门遁甲的阵法,不知道行走方法很容易被困死在阵形里。玉某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又不知道你被囚在哪里,自然只有先潜伏下来想办法,扮成厨娘这些人与人接触得少,不容易被人现异常,我怕你担心,所以要想办法通知你我就在你附近。”

    我眼睛热热的,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你,玉蝶儿……”

    “这么感动?”玉蝶儿轻轻一笑,握紧了我的手,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唇若有似无地往我脸颊上一擦,调侃道,“那花花以身相许如何?”

    我气恼地瞪他一眼,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啐道:“色坯!放手!”

    “花花这样轻贱玉某的真心,真是让人伤心!”他轻轻一笑,半真半假地道。随即松开我,侧身倒在地板上,右手托着脸颊,支在地板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老实说,如果是他的本尊摆出这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一定是个迷人的花花公子造型,可惜这会儿他是个又肥又矮的厨娘打扮,怎么看怎么滑稽。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别说,花蝴蝶,你这易容术还真是出神入化,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肥,还把身高硬生生地缩了一截儿?”

    “精于易容者最基本的本领就是要学会改变嗓音和学习缩骨术。”玉蝶儿也收了轻佻的模样,淡淡地道,“玉某会的不止这些,为了易容成体型肥胖的人,还习了能使身形迅膨胀的内功。”

    “那你要每时每刻运用功力?会不会很辛苦?”我担忧地看着他。玉蝶儿笑道:“不用担心,每次运功可以保持十个时辰,我每晚休息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你一定要小心。”我蹙起眉,我身上的冰蝉香还未除尽,玉蝶儿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不可能贸然地带我走,如果他被人现是假扮的,就危险了。

    “我晓得。”玉蝶儿微笑道,“如今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只得等待时机,虽然他们看上去似乎对你以礼相待,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点点头,想到刚才他嘴里叽叽咕咕的红日国话,皱起了眉:“对了花蝴蝶,你怎么会说红日国话?还会做红日国菜?”

    “玉某游历四方,多年前曾在红日国住过三年,吃遍该国美食,对其民风世情也有一些了解。”玉蝶儿懒洋洋地道,蹙着眉看了一眼自己肥胖的身形,“否则借我十个胆子,玉某也不敢装扮成这儿的厨娘。”

    怪不得之前他敢说出陪我到红日国伺机救我逃走的话了,原来如此。我一看到他那身材就想笑,吸了口气,想到那天他潜出船舱打探消息的事,轻声道:“对了,你那天出去看到了些什么?真是海盗攻击红叶他们吗?”

    玉蝶儿“哧”了一声,笑道:“哄鬼!什么海盗,那是东海抗倭军的巡逻战船。”

    “东海抗倭军?”我怔了一下,“那不是燕将军统率的海军吗?”

    “嗯。”玉蝶儿点点头,“那日东海抗倭军的三艘巡逻战船大概是现关押你的那艘渔船有异,所以出信号要求渔船停下来接受检查。渔船上的红日国人心中有鬼,不敢停下来,反而向着其中一艘巡逻船开了一炮,巡逻船便跟渔船开起火来。不过奇怪的是巡逻船每次开炮,射击的都不是渔船的要害,只冲着桅杆和船体边缘射击,似乎是想缴船围捉活人。这样浪费了一些时间,结果红日国派了五艘战船去接应渔船,巡逻船见势不妙,赶紧边打边撤了。那五艘战船便护着渔船到了珍珠湾。”

    “不知道红叶的那个宗主,是红日国的什么人?”我蹙起眉,“竟然能拥有战船,而且敢跟天曌国正规海军叫板,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天朝,他就不怕给国家带来麻烦吗?”

    “明神岛一直是红日国明神家族的圣地。”玉蝶儿道,“明神家族是红日国最古老的九大家族之一,九大家族中,除了渡边皇族之外,神刀流斋藤家族、鬼剑宗弥生家族与明神家族是最有势力的家族,这九大家族的起源可追溯到上古神魔时代,在红日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对国家的影响力根深蒂固,深受国人敬畏,有着然的地位。”

    “敬畏?”我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是尊敬?看来这九大家族不是什么好鸟。玉蝶儿笑道:“因为这九大家族各自信奉着一只上古魔兽,他们拥有召唤魔兽的神秘力量。渡边皇族信奉的是最强大的神兽九尾狐,而明神家族信奉的则是最强大的魔兽八歧大蛇,传说八歧大蛇是八头八尾的巨大蛇类,拥有魔界的力量,是黑暗力量的起源、邪恶的代表。在上古九大神兽之战中,五战四胜,仅败于九尾狐之下。”

    我心中隐隐抓住一些什么,这些魔兽神兽的,是不是与他们想引冥焰前来有关?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催促道:“你给我讲讲这九大神兽之战是怎么回事?”

    “这是红日国家喻户晓的传说。”玉蝶儿道,“相传八歧大蛇拥有可以控制三界的邪恶力量,为了一统三界,它用自己的力量,揭开风雷水火土五个祭坛的封印,放出沙之守鹤、雷之雷兽、火之九尾狐、水之矶怃、土之貉五只神兽危害人界,邪恶的气息还惊醒了鼠蛟、猫又、彭侯三只远住在红日国关西的怪物。然而,八只怪物不肯听命于八歧大蛇,于是引了长达五百多年的上古九神兽大战。八歧大蛇虽然以其强的魔力打败众多魔兽,却低估了九大神兽之的九尾狐的实力,在消耗战中败北。于是,八歧大蛇将自己的魔力封印于一直信奉它的明神一族祖先的灵魂里,代代传承,希望有一天明神一族的天才后代能够启封魔力,重新唤醒自己的力量,与九尾狐决战。”

    我想我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身子有些冷,他们抓冥焰,难道是想复活八歧大蛇?难道冥焰是复活八歧大蛇不可缺少的人?难道冥焰就是他们所说的明神一族的天才后代吗?可是冥焰明明是冥王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传说?”我咬紧唇,“如果八歧大蛇复活了会如何?复活八歧大蛇需要做些什么?”

    “据传八歧大蛇的力量在明神一族中传承,如果族中后裔出现千年一遇的天才,八歧大蛇的能力就可以在此人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被解放出来。八歧大蛇的真身一旦复出,在没有找到九尾狐决战之前,会杀死所有看到的人、动物,甚至神兽。”

    玉蝶儿道:“复活八歧大蛇的方法是明神一族秘传的解封印术,隐藏在被选定的天才后裔的血液里,一旦大蛇的残魂进入他的身体,就可以启动复活咒语,解放八尾的强大力量,在其体内重生。”

    我几乎可以肯定,不管冥焰是不是他们明神家族的天才后裔,也一定在复活八歧大蛇的阴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玉蝶儿见我脸色难看,笑道:“吓到你了?不过是些神话传说,没什么好怕的。听说这明神岛祭坛是供奉八歧大蛇真身的地方,有机会一定要摸进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魔兽长什么样子……”

    “不要……”我神经质地抓住他的手,“不准去!”

    玉蝶儿不信有这些神魔鬼怪,我信。因为我死过一次,知道有冥王有冥界,既然这世上有神魔鬼怪,再多几只魔兽有什么稀奇?我不要玉蝶儿因为一时好奇枉送性命。玉蝶儿怔了一下,目光锁在我抓住他的手上,我苦于无法详细解释,悻悻地缩画手,却被他反手一握,紧紧捏在掌心里,语气有一丝异样:“为什么不准去?”

    习惯了玉蝶儿轻佻的样子,此时他的态度却令我心中一紧,微微一挣,却抽不出手。抿紧唇,我转过脸,淡淡地道:“现在我们处境这么危险,不要再节外生枝。”

    手被缓缓松开,玉蝶儿轻笑道:“玉某不过是逗花花玩呢,看你急的……”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跪到我对面,正襟危坐。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到门外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然后,纸门被推开,红叶走进来,笑道:“妹妹学得怎么样?

    我装模作样地夹了一个寿司蘸了芥末和醋放到嘴里,忍住被芥末冲出来的眼泪,笑道:“还行。”

    红叶见状笑了笑,用红日国话对玉蝶儿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玉蝶儿低声应道:“嘿!”便开始收拾矮桌上的食材。我看了红叶一眼:“我做好的寿司要拿走吗?”

    “妹妹想吃可以留下来。”红叶笑道。我眼珠儿一转,笑道:“刚刚吃了这么多,也吃不下,不如红叶姑娘替我送给九爷,以回报他的探望之情,一定要说是我亲手做的。”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囚居多久,这位九王身上似乎还藏着不少秘密,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打探到对我有用的信息,现在应该开始拉关系了。

    红叶的目光在我提到九爷的时候,只微微一闪,点头道:“好!”

    我目光一转,见玉蝶儿已经收拾好东西,笑道:“我以后还可以请这位厨娘来教我做菜吗?”

    红叶淡淡地道:“只是学做菜,自然是可以。妹妹听不懂她说话,不如让她将做法写成食谱给妹妹。”

    “如此甚好。”我不知道红叶这样说是不是现了什么异样,也不敢再坚持,看着玉蝶儿低眉顺目跟在红叶身后走了出去。纸门被拉上,我回想着刚刚玉蝶儿说的那些话,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第34章 安生

    不知不觉被囚居在明神岛已有两个多月,我身上的冰蝉香已经散去,但玉蝶儿因为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别说带我出去了,想走出厨房都难。最近我又和他联络了一次,玉蝶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红日国近期好像局势紧张,天曌国皇帝因为红日国的“海盗”挑衅天朝,龙颜大怒,大量战舰驶入红日国邻海,东海抗倭军在离红日国最近的天曌国无人荒岛驻扎,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战事一触即。知悉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我轻松多少,如果玉竹没事,皇帝可能已经知道是红日国掳走我了,不过我可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皇帝对红日国难是要来救我的。这场战真要打起来,我不死在炮火里就算万幸了。再想深一层,更觉得以皇帝的精明,除非他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在刚刚经历了剿灭雪狼王和平复叛变等祸乱之后,盲目地起大规模的跨国海战呢?要知道海战相对于6战,打起来更为艰难,更消耗国力,他现在最紧要的,是恢复民生,重建遭到战乱破坏的国家。这样想来,只怕玉蝶儿得到的那个消息,多半不实。

    九王自从收到我的寿司示好之后,倒是常到我这小院里来。他是个风雅的人,颇能接受新鲜事物,如今他的五子棋已经下得比我好了。我将手中的白子摆到很早就现的疏漏上,九王怔了一下,搁了手中的黑子,淡淡一笑:“千翌输了。”

    我抬眼看他,笑了笑,将棋盘上的白子挑出来:“九爷的心思不在棋盘上,否则妾身哪里是你的对手。”

    他挑了挑眉,笑道:“夫人过谦了。”

    “九爷在想什么?”我将手中的白子放到棋子罐里,“红日与天曌之间不可避免的战事?”

    九王的表情僵住,目光有一丝异色:“夫人如何得知?”

    “红叶掳走我时,在天曌国港口动了火炮。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敢在他的家门口明目张胆地挑衅他,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恐怕皇上没那么容易被打。”我淡淡地道,手中的棋子掉进棋子罐里,出脆响,“后来在海上遇到了‘海盗’攻击,红日国海域这‘么不太平,皇上想必也是极不放心的。”

    “夫人看得倒是透彻。”君千翌幽幽一叹,“可惜偏有人以为只要仪式成功……”

    他蓦地住了口,我却听出几分异味来。仪式?什么仪式?复活八歧大蛇的仪式吗?难道他们认为复了歧大蛇,真的能一统三界?所以才不把天曌国放在眼里?

    “妾身实在是不明白,九爷怎么会与红日国人为伍?”我将棋盘上的黑子一粒粒拣起来,故意显得漫不经心地道,“九爷是堂堂天朝上国的王爷,现在却不知以什么身份尴尬地客居在红日国?”

    “王爷?”九王眼神一黯,轻嘲道,“天曌国还有干翌这个王爷吗?”

    “如何没有?当日王爷被景王陷害,皇上平定景王叛乱之后,明明下旨让王爷返京,可凤家军却出了事,王爷也下落不明。”我将黑子“哗”的一下倒入棋子罐,“皇上可没说过天曌国没有你这位王爷。”

    “凤家军当日所为,岂会见容于皇上?”九王白嘲道,“千翌回京又会如何?凤家深明其中利害,否则也不会弃卒保帅。”

    “所以你宁愿背叛自己的国家?”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凤家负你,皇上负你,总不是这天下都负了你?”联合外贼来对付自己的国家,又岂是大丈夫所为?别跟我说红日国人押宝在九王身上没有所图,我也不相信九王躲在红日国是心灰意冷后的避世。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带上一抹痛色,凄然叹道:“夫人不会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我怔了一下,他的神色有点奇怪,难道里面还别有内情?我缓了语气,“王爷有什么苦衷,不妨跟妾身说说。”

    他定定地看着我,抿唇苦笑,摇了摇头:“夫人知道得太多,对夫人没什么好处。”

    “就算是什么秘密,我如今被囚禁在这里,也不可能泄露出去。”我淡淡一笑,自嘲道,“而我很怀疑,我是否有走出这里的一天。”

    “夫人多虑了。”九王恢复了一贯的优雅风度,将刚才的失态掩饰在淡然的表情下。我见好不容易才打开他心防的一点缺口又被迅地堵上,心知今日是再没有机会探知什么了,也识趣地闭嘴。红叶走进院子,九王见了她,起身道:“夫人,千翌该告辞了。”

    红叶对九王恭敬地行了一礼,却不像平日一样闷声不响地跟着他出去,反而出声道:“宿主大人,宗主请你和云夫人去神社。”

    宿主大人?我蹙起了眉,这是什么称呼?奇奇怪怪的?九王面色一凝,喃喃地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我不明所以,那位两个多月来只见过一面的明神家族宗主要见我,想来没什么好事。心底有几分忐忑,我跟在九王身后沉默地走出去,红叶则尾随在我身后。踏在一地粉红夹白的樱花花瓣上,我第一次踏出了这个院子,出了院子现外面的樱花树更多。层层叠叠、漫山遍野,简直是一片樱花的海洋。这明神岛的樱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日日盛开、终年不败,不像我前世见过的樱花,仅得短短一周花期。登上漫长的石阶,神社掩藏在叠嶂的樱花林中,也是传统的白墙青瓦,不过比起一般的日式建筑,这神舍算得上高大壮观了。神社外面有一块开阔的平台,四周耸立着雕着怪异图腾的石柱,柱顶盘旋着多条狰狞的石蛇,细细一看,却现是那些石蛇分成了多个蛇头,身子却只得一根。虽然心中毛,仍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难道这就是八歧大蛇?

    踏进神社,里面的光线骤然一暗,神社大门进去,是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甬道很黑,墙上的烛台燃着跳动着的幽幽火光的白烛。那些摇曳着的光线微微照亮了墙壁,墙上竟然画着大幅的壁画,就着烛光微弱的光线仍能看出壁画色彩斑斓。视力适应了甬道内的光线之后,我看清壁画上画着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野兽:有灰褐色蓝耳朵长着獠牙样子像熊的庞然大物、有浑身冒着黑白火焰、长得像豺狗,拖着两条长尾巴的怪兽;有张着血盆大口,长着三条鳄鱼尾巴的怪鱼……我看着那些画得活灵活现,像是立即要从墙壁上跳出来的怪物,心中暗惊,难道这些恐怖的图案,画的就是玉蝶儿曾经说过的上古九魔兽吗?一条紫色的巨蛇跃入眼中,它的上半身分了叉,生出好几头脑袋,尾巴也分了好多叉,我细细一数,果真是八头八尾。八歧大蛇?我心中暗惊,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那巨大的妖蛇,却见那蛇的蛇头狰狞如骷髅,骷髅眼里冒着橙黄的荧光,张着大口,露出幽蓝的口腔和白森森的牙齿,血淋淋的鲜血从口腔中滴淌下来,格外的恐怖骇人。我打了个寒战,赶紧移开目光,立即又被另一头怪兽吸引了目光。那怪兽**蹶得高高的,脑袋伏地蹲在地上,做野兽攻击的姿态。它的耳朵又长又尖,眼睛冒着白色的荧光,身深棕色,尖利的爪子紧抓着地面,**后面高耸着多条摆成了漩涡形的尾巴,尾巴的尖端都拖着熊熊烈焰。难道这就是九尾狐?它的样子没有八歧大蛇那么恶心,但攻击的姿态却画得栩栩如生,我暗自惊叹,看着墙上那一幅幅壁画,心中隐约明白,这些壁画描绘的正是上古九神兽大战的场景。

    走了很久,甬道内的光线渐渐亮起来,前方已经见到了出口。热浪扑面而来,甬道外面竟然是一条数丈宽的深崖,崖下不时喷射着熊熊地火,滚烫通红的岩浆在崖底缓慢地流淌,任何东西掉下去都被它烤成焦炭吞噬。我望向天空,上面不见蓝天白云,只有泥石,此处像是在地底,因为有地火照明,倒不觉得黑暗。我的身子被热浪烤得烫,心里却一寒,莫非这明神岛竟然是一个火山岛吗?而且还是个十分活跃的活火山,再想到自己住那小院里引来的温泉,心中呻吟了一声,把这么危险的地方拿来当成圣地,这些红日国人身体里的疯狂基因和日本鬼子如出一辙。地火沟壑之间,有一道窄窄的天生石桥,仅得两人宽,供人通行到沟壑对面。我心里毛,战战兢兢地通过石桥,被偶尔从石桥旁边喷上来差点扫到我身上,大有将我卷下沟壑之势的地火吓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通过了地火沟壑。前方的石崖平台上是一座浮雕石门,石门门框上的雕塑是毫无悬念的八歧大蛇,盘旋成怪异的姿势,骷髅一样的蛇头无比狰狞,眼眶里仿佛安了灯泡,放射着橙黄色的荧光。

    踏进石门,里面是一个很空旷很幽暗的大殿,不仅大,而且空间异常的高,除了进去的门,四周似乎不再有出口。大殿十分平整,四方有多根高大的石柱,石柱上雕着奇怪的符咒文字,每个柱子上嵌着一颗大如拳头的明珠。两个多月前在战船上见过的那位宗主正端坐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上,穿着一身白得刺眼的和服。他身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篮球大小的水晶球,球体表面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蓝色荧光。他身后正前方的墙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八歧大蛇浮雕,蛇身比人身还粗,每个蛇头似乎都活生生一般,明明是静止不动没有生命的石雕,我看向它的时候,却感觉那些蛇头正在徐徐摆动,吞吐着嫣红的蛇芯子,令人心底寒。浮雕前有一个十余级台阶高的神坛,祭台上插着无数把明晃晃的刀尖向上的尖刀,形成一座慑人的刀山,刀山上还立着一个巨大的木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浑身**、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晕迷过去的男孩儿。我看向那孩子的脸,心中剧震,险些惊呼出声,那孩子竟然是失踪一年多毫无消息的安生。

第35章 禁咒

    “安生?”我忍不住上前几步,对那宗主怒目而视,“果然是你们抓了安生?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云夫人很快就知道了。”那宗主微微一笑,凝望我的目光中带上一丝诡异的邪魅。我微微一怔,那宗主托着水晶球伸出手来,口中念念有词,水晶球冒出耀眼的蓝光,像电流一般四处放射。我还没从这诡异的一幕中回过神来,那水晶球放出的蓝光便向我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像吐丝的蚕,蓝光瞬间把我包裹成一个光茧。我大骇,想躲开蓝光的包裹,可我现自己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完全不能动弹。

    耳边响着我听不懂的咒语声,嗡嗡地越来越大声,那些蓝光钻进我的皮肤里,痛彻心扉。“啊……”我痛呼出声,蓝光在皮肤底下闪出一个又一个奇特的符咒,仿佛一根根尖针在我的皮肤下游动,剧烈的疼痛几乎将我的身体撕裂。这些浑蛋!我想张口痛骂,却只是嘴唇无力地动了动,眼前一黑,已痛得晕厥过去。

    我仿佛被困在黑暗的海底,四周响着水泡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的身体置身在一片虚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无法动弹,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束缚住,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我要死了吗?全身软绵绵的,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前方出现一丝紫光,那光源像光的鳗鱼,离我越来越近,待看清那紫光是什么东西,我骇得全身僵硬。那是一条八头八尾的紫色的巨蛇,模样就跟神社甬道里的八歧大蛇一般无二,紫光正是它全身的紫鳞散的荧光,它十六只眼睛没有眼珠,只剩一个个空洞似的眼眶,橙黄色的光盈满眼眶,像一只只鬼眼。八个蛇头摆着奇异的姿态,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想逃,可是身体完全不由我指挥,那魔蛇似乎露出了讥诮的表情,八只头张开血盆大口,伴着腥臭气直直扑向我的脑门。

    “啊……”我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潸潸。只是个噩梦,我舒了口气。眼睛一扫,现自己仍然身处在昏迷前的

    大殿里,只是我身处的位置有点怪……我转头看了看,心中一紧,原来我被凌空绑在之前绑住安生的十字架上。脚下的祭台上布满尖刀,大殿里空无一人,九王、红叶和那个宗主统统不见踪影。那个放着蓝光的水晶球已经平静下来,放在祭台上。手脚被绑在木架上,已经痛得没有了感觉。我心中苦笑,难不成我成了他们的祭品?好在他们没像对安生那样把我的衣服扒光了。对了,安生在哪里?大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安生应该暂时无事吧?他们把他抓来这么久还没有杀他,应该是有所图谋。只是,是图谋什么呢?

    我的脑袋痛起来,心里又丧气又觉得无比挫败,事实上,从红叶掳走我的时候开始,这种无力还击的挫败感就一直跟随着我。幽暗的大殿、安静的空间、诡异的雕塑,滋生出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氛。恐惧像了芽的种子,枝叶从隐藏得最深的心底蔓延出来,瑟瑟地游走于全身。这是那种无法控制未知命运,和对神秘鬼怪力量自然滋生的恐惧。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甚至当初看着楚殇凌虐蔚景岚,接着被他丢在青楼,都没有此刻这样绝望。因为我意识到这次的危机,是我完全不能掌控的,他们不给我一丝缝隙钻空子,我的心机施展不出,我不会武功只能任人摆布。

    以前经历的种种危机、险境,我总以为是凭着自己的聪明解决的,现在看来何其可笑,我只是利用了我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若当别人不再为我所利用时,我便只能沦为俎上鱼肉。

    大殿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抬眼望去,迎上来人的目光,微微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冥焰?”

    “姐姐!”他猛地冲上前来,又惊又喜,“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你怎么来的?”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这个时候见到冥焰,其喜悦之情无异于见到黑暗中的灯塔。

    “我先救你下来再说。”冥焰见我被绑在十字架上,脸色一寒,眼中喷出怒火。他凌空跃起,手中已亮出一抹银光,割向绑在我手腕上的绳子。正在此时,端放于祭坛上那个原来平静的水晶球,突然像之前一样对我射出蓝色的闪电状的光束,冥焰避开那光束的射击,从空中翻腾落地,看向那躁动的水晶球,冷笑一声,掌中泛起白光,一掌拍向正在向我射蓝色闪电的水晶球:“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

    水晶球在他的掌下轰然裂开,化成晶亮的齑粉,四射飞溅,蓝色闪电的攻击嘠然而止。我心中刚松了口气,却猛地痛呼出声。随着水晶球的暴开,我的身体里猛然爆出一串串蓝光,就像我之前被蓝光裹成光茧一样,似乎有无数的细针从皮肤里破体而出,一根又一根的细针冲出体外立即化成一道又一道的蓝色光束,那种撕裂我的疼痛又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出一声惨叫,冥焰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光影产生的气浪转眼间将他冲开数米,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才站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死亡禁咒!”

    “快走……你快走……”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只担心这些乱窜的光束会不会伤害到冥焰。我本来就是一只饵,一只引冥焰到红日国来的饵,为了抓住冥焰的饵。冥焰单枪匹马就能潜上明神岛,闯入神社,未免顺利得有些反常。骨头像错位一样出“咯咯”的响声,我痛得全身痉挛,咬牙转头,看到手臂上的皮肤正在急地萎缩,光滑的皮肤在瞬间变成皱巴巴的鸡皮,青筋暴起,仿佛百岁老人经历了岁月沧桑的手臂。我心中大惊,见那些光束随着我皮肤迅地老化,越来越暗淡,皮肤里流动的针似乎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根光针冲出体内,身上不再暴射出光箭。

    身体的痛楚蓦然消失,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雨,豆大的汗珠从额上顺着耳鬓滑落下来,我勉强抬头,见冥焰像傻了一样地看着我,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了……”

    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声音又嘶哑又苍老,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额前的垂到了眼前,我微微一怔,现我的丝变成了透亮的莹白。我骇然,心中浮出不祥的预感,难道我……变老了?转眼看着自己的手,的确像是老人的手,手上竟然还有几块老年斑。我惊惶地看向冥焰,见他的脸僵硬扭曲,眼中泛起痛苦和愤怒的泪花,一双拳头握得死紧,嘴唇竟然咬得浸出血来。

    “冥焰……”我刚刚出声,他已经一跃而起,手中数道银光射出,绑住我的绳索立断,我直直地往祭台下跌去,下一瞬,身子已经被冥焰抱进怀里,他从空中轻巧地落地,我依偎在他怀里,觉出头顶微微一湿,抬眼看他,见他已然泪流满面。

    “对不起,姐姐,是我不好……”冥焰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水:“傻孩子,不关你的事……”

    我的手腕被绳子勒得血肉模糊,苍老的手令我心惊,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冥焰睁开眼睛,见到我的动作,紧张地道:“别摸,姐姐……”然而已经迟了,他双手抱着我,挪不开手来制止,我触到的皮肤又松又软,不像平时触摸到的那种手感。

    惊愕地迎上冥焰的眼睛,我在他的瞳中看到自己的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那是我吗?那个鹤鸡皮、奄奄一息的老妪,是我吗?原来我老去之后,便是这个样子。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要死了吗?

    “姐姐别怕,我会治好你。”冥焰将我放下来,转到他背上,坚定地道,“先离开这里,我找个地方替你医治。”

    他背着我往外冲,我虚弱地伏在他的背上,有气无力地道:“不要,冥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带着我逃不出去的,你自己走……”

    他不出声,只是闪电般地掠出大殿,跃上地火崖的石桥。我没有力气阻止他,心中涌出强烈不安的感觉,明神家族的人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让冥焰找到我,并这么顺利地带我走。从大殿到地火崖再到这黑黢黢的甬道,我们没有受到一丝阻拦,会这么顺利的原因,除非是他们故意放走我们。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抓我引冥焰来,怎么可能会故意放我们走,除非他们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能让冥焰再去涉险。

    “冥焰……”我喘着气,轻咳了一声,“他们是故意的,你别中计,你自己走……”

    “我知道。”冥焰的声音里含着强烈的杀气,脚步却丝毫不停,“别担心,姐姐。我没事,我已经错过一次,这次一定要救你出去!”

    我怔了怔,想起冥焰指的可能是他拦下红叶的马车却没有认出我的那次,想必他事后知道了一定懊悔不已。我无力地伏在他的背上,轻喘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太狡猾……”

    “不,我不会原谅自己,我竟然认不出你,害你受这么多苦,现在变成这样……”

    冥焰奔出甬道,跑出神社,停下来往四周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偌大的山林,连乌叫声都没有,静得诡异。他没有往下山的石阶跑,反而往左边的樱花林里奔去。他的呼吸粗重不稳,声音含着一丝隐忍的痛楚,“我无法原谅自己,姐姐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我竟然没认出你……”

    “冥焰……”我虚弱地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傻孩子,竟为这个耿耿于怀。我知道他是不会放下我的了,不管有什么阴谋算计,他也绝不会丢下我,只得放弃这个话题,转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他们掳走姐姐的时候不是放了信让我来红日国明神岛吗?”冥焰背着我往樱花林里穿行,“远兮哥哥回来后就立即开始安排……”

    “远兮?”我浑身一震,“他……他还活着?”

    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他死了,可此刻真实地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才蓦然一松。没有缘由地,眼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润湿了冥焰的脖子。冥焰沉默着,半晌,才“嗯”了一声。泪如泉涌,唇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我心中无比欣喜,一出声却哽咽了:“那日我亲眼看到他被炮火击中,我还以为他……”

    “他当时受了伤,所以没能追上掳走你的船。”冥焰迟疑了一下道。我失声道:“他受伤了?严不严重?”

    “姐姐这么担心他,远兮哥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冥焰闷回声道。我怔了一下、,感觉冥焰似乎不太开心,嗫嚅道:“冥焰……”

    樱花林里突然弥漫起浓厚的大雾,前后左右一米间距离的景物都无法看见,我想起玉蝶儿曾说过这岛上遍布奇门阵法,心知我们必是陷入了阵法之中。正忧心间,见冥焰不再往前直冲,而是向左方走了几步,再向前三步,然后往右上方行了几步,眼前豁然一亮,大雾在瞬间消散无踪,我们却身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樱花林不见了踪影,仿佛我们是被人时空挪移到了一片茫茫雪原之上。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冥焰每走一步,雪都没入他的膝盖。

    我心知这大概是奇门阵法弄出来的幻境,漫天的飞雪铺天盖地,我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寒意从脚尖一寸寸蔓延上来,渐渐地,双腿没了知觉。我大概是要死了吧?想起前世,祖母过世前,说她能感觉身体的衰亡,从足尖开始,渐渐没有感觉,直到蔓延到胸口。死神一步步逼近,我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一世短短数年,比我前世三十年都活得精彩,至少,我爱过人,被人爱过,拥有过亲人和朋友,没什么遗憾的了。

    想起来到这时空,与我有过爱恨纠缠的人,心中涌出的竟然不是怨愤、不是不舍,而是一片平静祥和,与死亡相比,一切爱恨嗔痴皆成了空。我闭上眼睛,轻声低喃:“冥焰……以后代我好好照顾诺儿……”

    “姐姐?”冥焰的声音有一丝惊惶,“你撑下去,千万别睡着,我走出这个阵法就帮你解除死亡禁咒……”

    “好累……”寒意已经蔓延到腰间,腰部以下完全没有了感觉,“不要为我报仇……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过得快乐幸福……”能让冥焰这么惊惶的,这死亡禁咒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吧?我心里亮如明镜,却不反驳,亦无力再与他争辩。

    “不!别睡!你会没事的!”冥焰怒吼一声,想加快在雪地移动的度,脚下却被什么一绊,猛地跌倒在地。我被摔到地上,向着雪原一处斜坡滚下去,冥焰厉声大叫,扑过来抱住我的身子。两个人一起抱着往下翻滚,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滚了多久,身子似乎撞到了什么,才制止了下冲的力道。缓缓张开眼睛,雪原凭空消失了,眼前的场景换成了一个幽暗的山洞,我惨笑,看来我们还是没有走出这个奇门阵法。冥焰抱起我,紧张地道:“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我很冷……”寒意蔓延到腰部以上,似乎马上要到达胸口,我抓紧冥焰的手,只觉得说话越来越费力,“冥焰……代我……告诉远兮……我……原谅他了……让他不要再……背负着歉疚……活下去……我希望他以后能……为自己活着……”

    安远兮会明白我的意思,我原谅的是楚殇。生死皆已看破,何必还要执著于人世的爱恨情仇,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我不想自己的死亡成为他新的桎梏,让他不得解脱。

    “不!我不跟他说!你有什么话,自己亲口告诉他!”冥焰的眼泪涌出来,声音含着一丝凄厉。我苦笑,感觉寒意蔓延至胸口,好冷,心里一片冰凉,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我并不感到害怕,甚至心里还有隐约的期待。意识渐渐飘散,我闭上眼睛,喃喃低语:“云峥……我来了……”

第36章 计诱

    “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的耳边仿佛传来冥焰的悲吼。我想对他笑,可是我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寒意漫过我的心脏,漫上颈脖,真奇怪啊,为什么我死了,还能感觉到冰冷呢?原来心脏停止跳动之后,脑波还会活动,不会马上消失。

    世界在远离,声音在消逝,意识开始混乱,冰冷的身体没有一丝知觉,唇被什么冰冷地封紧,一丝暖暖的热流方喉咙里灌进来,将蔓延至下颌的寒意逼退。暖流涌过的地方,越来越热,仿佛被火焰烤裂的冰,皮肤的肌理一层层地破开,灼热而剧痛,像被地狱蔓延出来的烈火焚烧。我想挣锢着,唇上的封印紧窒而不容抗拒地将我镇住。

    好痛!我想低吟,想蜷起身体,每一根神经都被疼痛控制着,那把烈火像流水一般冲下,身体里的寒冰噼噼啪啪地碎裂,疼得瑟瑟抖。难道我不是被冻死,而是活活被痛死吗?寒冰被烈火烤化,化成了温暖的水流,疼痛稍稍一缓,我感到全身热。但只是一个瞬间,又一轮更加强烈的疼痛再次爆,仿佛五脏和皮肉都被撕裂般的巨大痛苦,如同被凌迟一般的折磨。我想呻吟,可紧封的唇不能漏出丝毫的声音,我想躬起身子,减低疼痛的侵袭,但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如荆棘一般划开皮肉。泪涌出眼眶,我疼得浑身颤抖,为什么我要经受这样的痛楚?为什么我死了不宁经受这样的折磨?我做错了什么?我做了错了什么?

    脑波快消失吧,快消失吧,让我灰飞烟灭,让我灰飞烟灭,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时空,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身体一阵抽搐,好痛……我呜咽着,颤抖着,冷汗像水一样渗出。冥焰,你还在不在?给我一个痛快吧,我让痛痛快快地死,我忍受不了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了……神志恍惚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痛苦地低喃:“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来……我该听他的话……”

    是谁?那是谁?救救我,救救我吧……求你杀了我,求你……这样令人窒息的疼痛,为什么还不停止?我绝望地哭着,为什么我每一根神经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样令人狂的痛楚?带着荆棘的地狱之火叫嚣着冲到了足底,我全身的冰都化成了水,知觉一寸一寸地回复到身体里。剧烈的疼痛缓缓地消失,温暖的水在身体里缓缓流淌,我的身子仿佛被温泉包裹着,渐渐地不再痉挛般地抽搐和颤抖。那酷刑终于结束了吗?我轻喘着,唇边的压力缓缓地松驰,仿佛是羽毛温柔地拂弄我的唇瓣,仿佛是小鸟细碎地轻啄,我的耳边响着梦幻般令人心碎的呼唤:“醒过来吧,叶儿,求你醒过来……”

    是谁啊……我想睁眼,可是眼皮重若千金,我怎么也睁不开,身体无法动弹,我感觉那征温柔的羽毛紧紧地压到了唇上:“醒过来,叶儿,再不醒来,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我终于听清那声音是谁的了,冥焰?怎么我还能听到冥焰的声音?难道我没死吗?冥焰?你在说什么?心中一急,我奋力睁开眼睛,迎上那双喜悦的双眸。

    朦胧的月光笼罩在我们身上,他的脸在淡淡的月色下带着圣洁的光芒,笑容缓缓地在他的脸上绽放,冥焰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轻柔:“你醒了……”

    “我没死吗?”我仍然蜷在他怀里,身体仍然虚软无力。冥焰的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你不会死,对不起,我以为我一个人能救你出去,是我太自以为是……”

    “冥焰?”我感觉出一丝异样,他的声音太飘浮,根本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我心中一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叶儿,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他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我惊惶地抓紧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冥焰……”

    “叶儿,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这样叫你的名字……”他温柔地笑着,那微笑又真实又虚幻,又安详,“这样……我就很满足了……就算是我会魂飞魄散,我也觉得很幸福……”

    “不……冥焰,你在说什么?什么魂飞魄散?你在说什么啊……”我抓紧他的手,却现我的手径直从他的手中穿出去,巨大的恐惧扼紧了我的呼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冥焰缓缓地伸出手,想抚去我脸上的泪珠,可我分明看到他透明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我却一丝触感都没有。“别哭……”冥焰低声道,脸缓缓地凑近我,低喃道,“我不想看到你的眼泪……不想你因为我伤心……所以,别哭了……”

    他的唇温柔地落到我的唇上,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只是和空气接触着,没有温度,没有压力、没有触觉。他要消失了吗?恐惧代替了一切,巨大的悲痛震动着我的改弦,我呜咽着,泪如雨下,惶恐地、徒劳地想抓紧那越来越淡的身影:“别走……冥焰……不要离开我……”

    “放心吧,他不会消失!”黑暗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一束蓝光骤然投射到冥焰淡至虚无的身影上。我吃了一惊,含泪的双眸转眼看去,见被红叶称作宗主的老头从黑暗中隐现,手中托着那个水晶球正出蓝光笼罩住冥焰快要消失的身体。四围空突跳出无数烛火,将眼前的景象照亮,我才现我们身处的地方,根本就是之前神社的那个大殿。祭坛之上,浑身**的安生仍然被绑在十字架上,红叶和九王站在祭坛两侧,如果不是那宗主的水晶球还照在冥焰快要消失的身影上,我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原来我和冥焰从来没有逃出这个神殿,一切只是奇门遁甲面出的阵法带来的幻觉。我看着那宗主手里的水晶球像之前一样着闪电般的蓝光射向冥焰,将他包裹起来,想到当初被这光茧包裹时身体不能抵抗的剧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制止那宗主的行为:“你想做什么……你住手……”

    “云夫人,本尊住手的话,冥子就会魂飞魄散了。”那宗主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狂热的光芒。

    冥子?我心中悚然一惊,他们要冥焰,是因为知道冥焰是冥子?那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也是要冥焰来练什么邪降吗?我喘着粗气地道:“你……你说什么?”

    但那宗主却不再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光茧,冥焰的身影完全被光茧包住了,那光茧裹住冥焰之后,突然离地而起,轻飘飘地从地面上飘浮起来,在空中越变越小,缓缓地移向射蓝光的水晶球。那宗主眼神亮,脸上闪过一丝狂热的色彩,光茧像被水晶球吸了过去,转眼之前,水晶球也被光茧裹起来,在宗主的手上噼啪作响。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突然,蓝色的光茧光芒四射,蓝光中混合着银白和橙划时代的光束,光束中夹杂着赤橙划时代绿紫五彩霞光,只听那宗主欣喜地叫了声:“成功了!”随着他地叫声,蓝光、白光和橙光都渐渐地转弱,收回到水晶球里。透明的水晶球体内氤氲着一团五彩祥云,不时闪过一道蓝色的电流般的光线,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黄色光团,和一个同样大小的银白色的光团,像光的萤火虫一样,在水晶球里悠然飘浮,冥焰却不见了踪影。

    我骇然地望着那幕,又惊又怒:“你……你把冥焰怎么了?”

    “云夫人不用紧张,冥子将全身的灵力度给夫人,如果本尊不将它的魂魄收入水晶球中,只怕此刻他已经魂飞魄散了。”那宗主看了我一眼,笑道:“云夫人应该感谢本尊才是。”

    我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云夫人还不明白吗?”那宗主走到祭台之上,将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到座架上,转身道:“冥子为了解除夫人身上的死亡禁咒,将自身的灵力度给了夫人,否则夫人此际哪里还有命在?”

    我明白过来,惶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双手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光滑细腻,连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伤痕也消失无踪。我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抓过肩上的头,脸上的触感细腻光滑,满头银丝也变得乌黑沾润泽。我想起之前身体如同火炙般的剧痛,难道那个时候,就是冥焰在度灵力给我吗?此际才算是明白他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心中骤然一痛。冥焰,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将灵力度给我之后,你会魂飞魄散,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你们把我抓来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引冥焰来,消耗掉他的灵力,好抓住他吗?”我收中悲愤无比,“为什么?就为了复活你们那见鬼的八歧大蛇?”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冥焰一定是他们复活八歧大蛇的关键人物。

    “大胆,竟敢对八歧大神不敬!”那武士一脚踢到我的身上,拔出武士刀向我劈来。只听得当的一声,武士刀上火星飞溅,被什么东西弹歪,武士刀险险地擦过我的脖子,刀风扫过脸颊。一柄金黄色樱花状的飞镖“叮”的一声落到地上,那武士转脸怒瞪着红叶道:“纪香,你做什么?”

    “真一郎,你有什么权利在宗主面前拔刀?”红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武士脸色一变,赶紧跪地道:“属下一时情急,请宗主恕罪!”

    “起来吧。”那宗主面无表情地道,那真一郎站起来,接着道:“宗主!冥子之魂已经得手,这女子对我们再无用处,还对八歧大神口出恶言,请宗主赐她死罪!”

    “宗主!”红叶急忙走到那宗主面前,进言道,“她对八歧大神不敬,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不如把她作为祭品,等八歧大神复活之后敬献给大神,洗清她的罪孽!”

    那宗主的目光落到红叶身上,淡淡地道:“云夫人怎么会知道复活八歧大神的事?”

    红叶脸色一变,急忙跪到地上:“宗主,属下绝没有透露丝毫八歧大神的事给外人知晓,请宗主明察!”

    “那可难说了。”那叫真一郎的武士冷哼一声,“听闻你与这女子在天曌国的时候私交甚笃,透露了什么秘密给人知道也不稀奇……”

    “真一郎,你不要血口喷人……”红叶柳眉一拧,怒声呵斥。

    “不要吵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九王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争吵,漠然道:“宗主,冥子之魂已经全部到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准备复活八歧大神仪式,其他的事等仪式之后再说不迟。”

    “嗯。”那宗主点了点头,“明晚是月圆之夜,正是举行复活仪式的最佳时机,千翌,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说完转眼看了我一眼,道,“将她吊起来,明天作为祭品献给八歧大神。”

第37章 三魂

    真一郎,走到离祭坛最近的柱子旁,拧动了柱子上一个蛇头浮雕,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大殿一侧的上方缓缓垂下一根铁链,铁链下垂有宽铁箍。那真一郎把我拎起来,用铁箍将我的手臂和手腕拉到背后箍紧,铁链从腰上绕过。

    他又在背后弄了一下,然后那铁链就绷直了,缓缓升上空中,却没有升离地面太高,仅仅离地数寸,脚尖踮着才能触碰到地面。

    这种悬吊法,等到明天晚上只怕我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所有人跟着那宗主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我费力地踮着脚尖,控制身体的平衡,小心翼翼地半转身,望着前面的祭坛。木架上,安生奄奄一息地昏迷着。水晶球内,冥焰的魂魄在五彩霞光中悠悠地飘浮。那是冥焰的魂魄吗?

    为什么有两个光团?我的泪涌出来,喉咙堵,这人世是这样险恶,便是神仙也敌不过阴险的人心。冥焰,怎么才能救你?他们收了冥焰的魂魄,是用于复活八歧大蛇,可是从他们对冥焰使出这么下流阴险的招数来看,只怕不是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以为冥焰是那个复活八歧大蛇的天才后裔,他们会怎么对冥焰?冥焰要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头像针扎似的痛起来,长时间地踮着脚尖让我的力气迅地流失。我缩了缩脚,失去支撑的身体立即一重,手臂和腰问的铁链顿时一紧,勒得我难受极了,只得又将脚尖踮到地上。我努力转移开注意力,去思考我目前的处境,目光移到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安生身上,我望着他苍白的小脸,心里痛。安生应该是被他们抓错的人,为什么他们没有杀人灭口反而留着他的性命?我百思不得其解,头又痛得厉害,只得抛开这些疑问。我心中浮起忧惧,冥焰既然到了明神岛,安远兮应该也离此不远,为什么只是冥焰一个人潜入岛上来了呢?回想着之前意识昏乱之际,似乎听到冥焰说过一些话,说他不该一个人来,该听“他”的话的,那个“他”是谁?是安远兮吗?这么说,是冥焰自作主张,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把我救出去,所以偷偷潜上明神岛?我心中一酸,这个傻孩子,只怕在知道错失救我的机会之后,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了?那么,安远兮应该已经现冥焰不见了吧?从我知道他还活着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可是,连冥焰都被他们捉住了,他来会不会也是白白送死?不……我惊恐地瞪大了眼,我不想再害人了,我不想再有任何人为了我牺牲性命,特别是他,特别是安远兮!

    大殿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转头看去,见红叶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她走到我面前,看了我脚下一眼,走到柱子旁拧动蛇头机关,我只觉得身子猛然往下一坠,链子下滑了一截,我的脚触到地面,双腿早已吊得麻,根本没有力气站着,一下子跪坐到地上。

    “你怎么样?”红叶走过来,蹲到我身前,扶我坐直身子,将我的腿伸直,让我坐得稍微舒服一点儿。我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她没有帮我解开,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还能怎样?”

    红叶抿紧了唇,低头打开食盒.“你饿了吧?我拿了点吃的给你。”

    她拿筷子夹了一个寿司,递到我唇边,我沉默了一下,张开嘴咬了一口。我的确是饿了,而且也不准备拿自己的身子跟他们斗气,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我在脑中思考着红叶对我的态度,如果她还有一点人性,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做的事觉得歉疚?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就算她对我心中有愧,只怕也不会放了我。看来我这次是真的要命丧在这明神岛了,不知道玉蝶儿知不知道我已经被关到神社来了,只怕他待在厨房里未必清楚,不清楚也好,我并不希望他来冒险,没有了我,玉蝶儿要想离开这鬼地方,也容易得多。

    吃完一个寿司,我抬眼看着红叶,平静地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红叶怔了一下,想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跟她说话。我淡淡地笑了笑:“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你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红叶脸色微微一僵,垂下眼睑,半晌,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冥焰对你们有什么作用?你们是不是想用他来复活八歧大蛇?”我冷静地道,“当初追杀他的黑衣忍者,就是你们的人吧?”

    “妹妹真是见识过人,连我们红日国的上古传说也知晓。”红叶大概是想起因为这个害她被明神宗主怀疑,自嘲道。我自然不能说这是玉蝶儿告诉我的,只得由她瞎猜,只听红叶道,“传只要找到明神家族的天才后裔,就可以复活八歧大神,可是从上古神兽大战至今,近万年的时间,为什么都没有人能复活八歧大神?不是明神家族没有通晓复活之术的天才后裔出现,而是他们找不到一样必需的东西来召唤黑暗的力量,启动禁铟八歧大神的封印。”红叶咬了咬唇,缓缓道,“那样东西,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神之子的魂魄。”

    我冷笑,又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神之子?原来冥焰现身凡间,会引来这么多人的觊觎,前有玛哈,后有明神家族,再多待几年,只怕四国的妖物都会盯上这块令他们垂涎三尺的肥肉。

    “四年前,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神谕,说神之子降临凡间,大神感应到神之子的神息在天曌国。宗主派人将八歧大神的神谕带给我,让我在天曌国寻找神之子的下落。”红叶顿了顿,又道,“我最先现冥焰身上带有神息,所以带人抓他,没想到在玉雪山上,被你阻拦。”

    “以你们的武功,想抓住莫家主仆容易得很吧?怎么会被他们一路逃到玉雪山?”我道出疑惑。红叶点点头:“是,因为之前他身上的神息若有若无,我手上的神谕有时有反应、有时没有,我不是很确定,所以一直追踪着他们。可他们逃到玉雪山之后,冥焰身上的神息就开始变强了,我才决定动手,没想到你带着铁卫出现了,我不想与你多作纠缠,便撤离了。”

    我想起那晚那个奇异的梦,就是那个梦,让黑龙玉产生了感应,所以带我找到了冥焰,也许冥焰也是因为与黑龙玉产生感应之后,身上的神息才完全爆出来的吧?我看了红叶一眼,冷笑:“撤离?我可记得有个黑衣人杀了云坤,还想要我的命,要不是……有人救我,只怕我那晚便是一尸两命。”

    “忍六只是现神谕对你也产生了感应,想抓住你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不会杀你的。”红叶的脸色一白,赶紧辩解。

    “可要不是你们,我不会早产。”我心中恶气难平,如果不是我早产引至大量失血而昏迷,令云峥忧心过虑,或者他服了胎盘,身子能够好起来,不会咳血,不会回天乏力。我咬紧唇,眼泪模糊了视线,语气凄厉:“你不会明白因为你们令我失去了什么,我不会原谅你,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红叶怔怔地看着我痛苦的表情,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咬紧了下唇不语。我曲起腿,将脸埋进膝间,用衣料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再抬起脸来,已带上一片漠然:‘‘既然你们知道冥焰住到了云府,为什么后来没有再抓他了,直到一年后才又动手?”我可不相信是因为有云家的庇护,如果他们挖空心思想从云家弄一个人走,也不是多大的难事,看我的例子便知道了。

    “因为神谕对你也产生了感应,这件事出了我们的预料,我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要将这个消息带回红日国禀报宗主,等待宗主的指示。”红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愧,倒是把她做过的坏事说得很清楚详细,“宗主让我们暗中调查此事,但你在守丧期间一直不见任何人,连冥焰也陪你住在傲雪山庄不踏出大门一步。而且我们现傲雪山庄住着一个擅布奇门阵法的高人,不敢贸然硬闯,怕打草惊蛇,这事便拖了下来。”

    我闭了闭眼睛,原来如此。我守丧期间,身体虚弱,双眼不便。傅先生一直住在傲雪山庄,一边调理我的身体,一边教冥焰法术,原来傲雪山庄中还布了奇门阵法,而我却不知情。至于我身上也有神息,他们搞不懂是为什么,我却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我脖子上挂着冥焰的觉魂,那块蟠龙墨玉。“那后来,你们又为什么决定对冥焰下手?”我转眼看她,思路越清晰,“你那次来看我,送给冥焰一个荷包,是别有用心吧?”

    “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指示,神之子降临凡世,魂魄已经分离,灵力尚未完全启封,这时候是最易制伏神子之时,宗主一开始怀疑你也是神子的化身,所以让我将你和冥焰都抓起来。”红叶咬了咬唇,垂睫道,“但是你身边有太多人保护,不好下手,所以我决定先制住冥焰。我送他那个荷包里填了冰蝉果,还有一道灵符,冰蝉果是让明神忍者追踪他的方位,那道灵符,是为了压制他身上的灵力。”

    “只是你没有料到,冥焰转头就把荷包送给了安生,你的手下误把安生抓了去。”我冷冷地道,转头看向祭坛上的安生,唇紧紧一抿,“你们留着安生的性命,没有杀他灭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不用。”也许是我从头到尾的冷言冷语激起了红叶的一丝火气,她的脸色微沉,“我们留着他的性命,并不是为了你。”

    “那你们为什么不放了他?”我恨声道,“为什么还要费力把他千里迢迢地运到红日国?”

    “因为八歧大神的神谕,对他也产生了感应。”红叶漠然地道,“当我现抓错了人的时候,本来是想杀了他灭口的,可是没想到竟然从他身上测到了神息。虽然没有抓到冥焰,不过阴差阳错,抓到了身上同样带有神息的安生,我自然不会杀了他,就让人将他送回红日国,让宗主定夺。”

    “安生身上怎么会有神息?”我蹙起眉,心中大感奇怪,“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怪不得我们在天曌国怎么也找不到安生的下落,原来他早就被人带到了红日国,可笑我们哪里知道安生失踪竟然有这么复杂的内幕,还把精力白白浪费到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身上。

    “八歧大神的神谕不会出错。”红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畏惧,却转瞬即逝。看来红日国人的确很迷信那些魔兽,我懒得跟她争辩,接着问道:“你们没有抓住冥焰,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向他和我动手?”

    “不是我们不动手,只不过是没找到机会。”红叶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你和冥焰都很少出门,云府戒备森严,我们不容易下手。那日我邀你们来我的酒肆,就曾想向冥焰下手。我先在酒窖对他作了一番试探,结果现他灵力惊人,我自忖不是对手,当时只得作罢。后来他对我生出警戒之心,我更难接近他。再后来我到侯府探消息,竟然现你身上的神息消失了,神谕对你不再产生感应,而冥焰却突然灵力剧增,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他,只得一边向宗主禀报,一边寻找机会。”

    我咬紧唇,想起那日红叶邀我去她的酒肆捧场,原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一个你一心一意把她当成朋友的人,原来时时刻刻都是在算计你,如果我之前还有被出卖和背叛的愤怒,此刻心中却只剩讥诮和对自己的嘲弄。谈什么背叛,谈什么出卖?她从来不是我的朋友,她从最初接近我就,就怀了目的,是我自己看走了眼,怪得谁来?连冥焰都比我看得透彻,我想起那日冥焰红着脸从她的酒窖里跑出来,对我说她不是一个好女子,还当是冥焰脸皮薄,经不起逗,原来,那时候冥焰经受的不是香艳的挑逗,而是充满危机的试探!

    “无法靠近他?妖物才会怕神仙的灵力吧?”我冷笑着讽刺道,我才不管什么对他们的魔兽敬不敬,反正我横竖不过一死。心中却在思忖,冥焰突然灵力大增的原因,只怕是因为与黑龙玉合体之故,连玛哈那怪物都不是冥焰的对手,勿论红叶了,而我身上不再有神息,也正是因为失了黑龙玉。我冷哼道:“下面的事不用你讲我也明白了,我没有了神息,本来你们不必再对我出手,只需抓走冥焰即可,可是冥焰的灵力太过强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又把心思动到我身上,把我掳到红日国,引冥焰自投罗网,再设计让他失去灵力,取走他的魂魄,是不是?”

    红叶面对我咬牙切齿的逼问,转过脸,语气莫测地道:“妹妹一直很聪明。”

    “我可不敢有红叶姑娘这样随时会要我命的‘姐姐’!”我冷笑,见她脸色苍白,恨声道,“你们会怎么对安生?你们说他身上有神息,你们还想取走安生的魂魄吗?”

    红叶定定地看着我,沉默半晌,抬眼看了祭坛上的安生一眼,语气有一丝奇怪:“妹妹还想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她的表情太奇怪,我蹙起了眉,不知道她指的什么。红叶缓缓地道:“八歧大神的神谕对神子的魂魄有感应,它指示此次神子降临凡世时,魂魄已经分离。冥焰身体里只得丽魂,还有一魂,在安生体内。”

第38章 宿主

    “什么?”我失声惊呼,被这个消息震蒙了,“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没看见宗主用八歧大神的内丹封住的魂魄吗?”红叶的目光看向那个水晶球,“那里只得神子的两魂五魄,还有一魂二魄不在其内,八歧大神谕示宗主,安生便是神子之魂所化。”

    “怎么可能?”这太诡异了,我瞪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转头看向那个水晶球,那两个在五彩祥云里浮动的光团,真是冥焰的魂魄?只是我原以为,魂魄就是混沌一团的,没想到三魂七魄是分开的,两魂五魄?那两个光团是魂,那朵五彩祥云,是魄吗?红叶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想相信,又觉得没有理由不相信,如果冥焰的觉魂抽离体外可以化为神器,那么再抽一魂变**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这是谁做的呢?段知仪曾说抽离魂魄是神人之术,难道这便是冥王的惩罚吗?

    “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事实上确实是如此。”红叶的目光从水晶球上收回来,淡淡地道。我咬了咬唇,沉默下来,他们要冥焰魂魄的动机我已经明白了,可怎样才能阻止他们?沉吟半晌,转了话题:“九王就是明神家族那个千年一遇的天才后裔?”

    “你?”红叶微微一怔,抽了口气,“你怎知……”

    这有何难?如果九王只是单纯的与明神家族有什么政治利益上的合作关系,明神宗主怎么会让他涉入到家族最核心的机密里。想到那宗主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让九王准备一下,准备什么?这样秘密且在他们看来无比神圣的复活仪式,怎么会让一个异国人参加?除非他本人在这场仪式里担任着重要的角色。只是我不明白,哪国哪朝的皇室对血统的检查都严苛无比,九王怎么会和明神家族扯上关系?难道是假扮的?

    “红叶姑娘不是称他为宿主大人吗?”我淡淡地道,“八歧大蛇的宿主吗?”

    殿门外传来一些声响,红叶表情一慌,赶紧七手八脚地收拾食盒,然后奔到柱子那里想拧机关,被来人阻止:“红叶,是我。”

    是九王。红叶舒了口气,走到九王面前低眉顺目地道:“大人!”

    九王点了下头,转眼看着坐在地上的我,温和地道:“云夫人受苦了。”

    “将死之人,受苦也仅得这一晚了。”我淡漠地道,“劳宿主大人挂记。”

    九王的表情微微一僵,我微嘲道:“想不到堂堂天曌国的九王爷竟然是红日国人,之前妾身对你的指责倒成了笑话了,宿主大人忠于自己的国家,也是理所应当九王的唇角微微一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红叶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妹妹何必如此,大人之前并不知道……”

    “红叶!”九王出声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一丝轻颤。红叶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我心中一动,看九王的表情,此事只怕另有玄机,如果能套出话来,会不会给明日之事带来转机?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就算只有一点点机会,也不能错失。不知将激将法进行到底有没有用?心思一转,语气不由得更是嘲弄:“难道我说错了吗?

    或者宿主大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哪国人,虽是红日国人,这么多年来却受看天矍国的教化,食着天曌国的俸禄,享受着天曌国带给你的尊贵荣华。这日子久了,只怕宿主大人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臣子,你到底是天曌国人呢?还是红日国人?”

    这离间计对九王未必有用,只是刺他一刺罢了,回想之前与九王下棋时他那迷惘的表情和此刻复杂的神态,我也能猜测出几分他的心思。电视里的警察在黑社会卧底卧久了,也常常会产生心理偏差,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兵还是贼。这九王只怕也处在这样的迷惘阶段,这些日子与他的接触,他给我的感觉并不是灭绝人性之徒,应该也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如今只怕他自己也很矛盾,应该何去何从?忠于天曌,便背弃了故国,忠于故国,便对不起天曌。

    “我到底是天曌国人,还是红日国人?’’九王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我的问话,表情是刺痛加茫然,半晌,才怔怔地看着我,道,“我也不知道我该是哪国人,千翌给夫人讲个故事吧,夫人听完之后,也许会有答案。”

    我原就是为了套他的话,听他这么一说,自是舒了口气,凝神听他细细说来。原来二百多年前,凤家有个才华横溢的祖先游历到红日国,邂逅了一名温婉美丽的女子,他们相互倾慕,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还孕育了一个儿子。几年后,凤家先祖思念家乡,想带那女子归国,却不想那女子不愿随他回去,因为她的身份不同寻常,是红日国明神家族第七代宿主,终生担负着复活八歧大蛇的使命。两人因为理想的差距黯然分手,凤家先祖带着儿子回到家乡,从此斩断与红日国的一切联系。

    九王清冷的声音缓缓地回荡在殿内,轻易把人带到当年那个伤感的爱情故事里:“先祖只以为这不过是他人生中一段难忘的经历,却不知道,这段感情为凤家后人种下了因果。他与那女子的儿子,身体里有一半流着红日国明神家族被八歧大神封印过神力的特殊血液,那神力虽然随着凤家一代又一代后人血脉的冲淡而转弱,但始终不曾消失。到这一代,竟然有个凤家子弟解放出八歧大神的神力,成为命定的第八代宿主。”

    “那个人就是九爷?”我听得专心,没想到九王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身世,完全不是我之前猜测的,他是红日国人派到天曌国的卧底,“明神家族知道新一代的宿主就是你,所以才让红叶来联络你?”

    “红叶识得九爷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八歧大神钦定的宿主大人。”红叶突然出声,看了九王一眼,反驳道,“大人自己当然也是不知道的,每一代宿主,都要解放出八歧大神的神力之后,才能确定到底是谁,就是宗主也想不到,这一代的宿主会降生在天曌国。”

    哦?那么红叶对九王的倾慕是真的?我诧异地扬了扬眉:“那你们是何时确定九爷便是新的宿主?”

    九王从红叶开始插嘴,便不再出声,知道红叶会替他把后面生的事讲完。红叶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便是在凤家军屯兵江南,接到皇帝召九爷回京的圣旨之后。凤家为了家族利益,选择牺牲九爷,他们为了让那个多疑的皇帝彻底放心,竟想对九爷下杀手,在军营中密谋加害九爷。却不想被九爷撞破,九爷知道母族的亲人竟然对自己这样绝情,悲愤之下,激了体内的神力,八歧大神觉醒时的神力将营中密谋加害九爷的众人杀死,九爷随后逃离军营。那一日,明神岛神坛生异象,对宿主大人降世产生强烈的感应。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神谕指示,知道天曌国九王就是明神家族第八代大神宿主,所以传了消息给我们,让我们务必找到宿主大人,将他带回红日国。”/

    我记起之前凤家军流传出九王是吃人妖怪的传言,莫非正是八歧大蛇的魔力觉醒之时?凤栖梧等人成了魔力下的第一批牺牲品?我想我有些理解九王的心情了,他一直当自己是天曌国人,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流着异国的血液,从血缘关系来说,他并不是纯粹的天曌国人,这与他二十余年来接受的教育,与他的思想,甚至与他高贵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矛盾冲突。他或者并不认同自己血液中的异族成分,毕竟天曌国才是这个时空公认的天朝上国,国人皆以此为荣,认为四海皆是蛮夷。偏偏如今他又面临着不为天曌国所容,狼狈流落到自己一向不认同的异国接受庇护,此种心情,的确是百味杂陈、一言难尽。

    “云夫人,若你是千翌,又会如何?”九王把他的矛盾抛给我,打断我的思索,我抬眸看他,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真的需要答案吗?真有那般迷惘吗?终究只有他自己才知。我淡淡一笑,收了嘲讽的语气,认真地道:“妾身可以问九爷几个问题吗?”

    “夫人请讲。”九王客气地道。

    ‘我们不谈国家大义,不谈天下正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平静地道,“我只想问九爷做这宿主复活八歧大蛇,你要付出什么?你能得到什么?你付出的和你得到的,是否公平?”

    “夫人何有此问?”九王怔了一下,迟疑道。

    “因为我不相信,八歧大蛇选择你来助它复生,不会没有一点要求。”我淡淡地道,“妻身是商人,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利益所驱动和维系。

    我听过很多传说,与魔鬼做交易,得献出自己的灵魂。”

    九爷身子微微一颤,红叶赶紧辩解道:“八歧大神不是魔鬼,不需要宿主大人的灵魂。”

    我不看他,只望着九爷道:“听说复活八歧大蛇需要大蛇的残魂进入宿主的身体才能启动复活咒语,在其体内重生。那么之后呢?重生之后,宿主还是宿主吗?是会死去?还是被大蛇占用了身体?吞噬掉原本的灵魂?就此魂飞魄散?”就算他能活着,可当他不再有利用价值时,他会得到什么待遇?会不会比凤家对他还要不堪?

    毕竟倭人狡诈善变,天下皆知。

    九王目光一闪,眼眸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红叶瞠目结舌,张口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八歧大蛇没有被复活过,他们只知道这样能复活大蛇,从来没想过复活大蛇之后,宿主会变成什么样子。九王定定地看着我,那些迷惘和痛苦渐渐从眼中隐去,又渐渐回复清澈,似是而非地道:“复活八歧大神是我存在的原因,也是我无可抗拒的命运。”

    “命运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我笑了笑,“事在人为。”

    九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红叶,将她吊回去,莫让宗主知道我们来过。”

    我任红叶把我又像之前一样吊起来,心中忐忑,我给他心里种下这颗怀疑的种子,够不够呢?不谈那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只谈自己的切身利益,蝼蚁尚且偷生,他也会担心大蛇在他体内复活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吧?他在这世上活了几十年,难道真的甘心自己的灵魂就此消失?把身体借给一个魔物?如果我不能打动他,那明天真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那场见鬼的仪式了。我吃力地转过身子,看着祭坛之上的安生和水晶球,在心中祈祷:冥焰,我在九王身上押的这把牌,希望老天能保佑我赌赢!

第39章 仪式

    被吊了一天一夜,到次日晚上举行复活仪式的时候,我真的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全身的感觉已经麻木僵硬,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穿着白色和服的妖邪在我眼前跳舞,嘴里出奇怪的吟唱,他们的复活仪式已经开始了吗?

    我极力想在头昏眼花的状态下分辨出眼前的状况,祭坛上似乎升起了火焰,我感觉到火灼的炙热。勉强睁开眼睛,见到眼前奇异的一幕:大殿内跪着一群身着白色和服的武士,前排中间三个是九王、红叶和真一郎。地面上围着祭坛燃着一圈儿烈火,将祭坛整个包围起来,安生和水晶球都身处其中。那个宗主则站在火焰外吟唱着奇怪的咒语,随着咒语声,原本端放在座架上的水晶球,缓缓飘浮起来,升到安生胸前的位置,水晶球开始出淡蓝色的荧光,越来越亮,映亮了安生紧闭着双目的惨白的脸。

    “住手……”我虚弱地出声,徒劳地阻止,却没有任何人理会我,只有红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淡淡地垂了眼睑。

    “轰!”一声巨响从殿外传来,大殿一阵地动山摇,有粉尘从空中掉了下来。那宗主的吟唱被打断,殿内的人趔趄着站不稳身形,被悬在铁链上的我也被这阵摇晃甩来甩去。“宗主……”大殿外奔进一个浑身鲜血的武士,捂着胸口惨口叫道,“有人攻上了明神岛……”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站起来。我心中亦是一震,是谁攻来了?那宗主转身吃惊道:“你说什么?岛上布满奇门阵法,怎么可能攻上来?”

    “阵法已经被破了!他们在岛上四处抛掷火药弹……”

    那武士似乎受伤极重,倒在地上呻吟。那宗主一脸震怒:“明神护卫队没有迎敌吗?”

    “护卫队……都中了迷药……岛上有内奸……”那武士费力说完,两眼一翻,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那真一郎冲上前道:“宗主,让真一郎出去迎敌!”

    那宗主脸色阴郁地看向殿门,语气阴森:“你带人出去拦住他们!”

    真一郎拔出武士刀,领着殿上的众人冲出去,片刻之后,人群又急地倒退回来。我往前看去,见殿门外缓缓走进一个持剑男子,看清他英挺俊朗的脸,我咬紧唇,险些落下泪来,安远兮,你终于来了!

    这一刻才明白,我对他不是没有期待的,我是不想他涉险,不想他为了我再受任何伤害,可心里不是没有期待过他能来救我,一如从前每次身临险境时,他都如天神一般出现。安远兮如修罗一般燃着地狱之火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儿,落到我的脸上,眼神微微一敛,我的眼泪终于欣喜地流下来。

    “杀!”真一郎暴喝一声,领着众武士围攻过去。安远兮与他们缠斗起来,殿外又拥进一些黑衣蒙面人,迅加入到与武士的打斗圈中。那宗主脸色铁青,转头对九王道:“带他们走!”红叶闻言,立即拧了柱子上的机关,将我放到地上,解开绑在我身上的铁链。我已经全身麻木僵硬得无法站立,红叶一把揽紧我的腰,将我下滑的身子扶紧。再抬头见九王已经将昏迷的安生放下来,那宗主凌空将水晶球吸到手上,念了几句咒语。刚刚围着祭坛的那圈火焰像蛇一样游动起来,阻拦在宗主前面,真一郎见状迅从打斗圈中脱身而出,飞奔过来。那宗主继续念咒语,火焰呼的一下猛地蹿到半空,将与武士们缠斗的安远兮等人与火焰这头的我们隔绝开来。那宗主继续念着咒语,祭坛前面的地面突然移开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下去!”那宗主命令道,红叶拎着我下了地道,其余的人紧随其后,我听到洞口被封住的声音,心中又急又惊,他们要去哪里?

    地道并不阴暗潮湿,反而很干燥,墙壁上有烛火,光线虽然不强,视物却是足够了。这地道似乎四通八达,四处有热风灌进来,不多时,我被他们带到一个宽阔的圆形地厅。这地厅非常大,四面八方有八个通道口,正中有一具巨大的白色骨架,像蛇一样盘旋着,竖起八条身子,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闯入的众人。我看着那具闪耀着磷火的狰狞白骨,倒抽了一口气,寒毛直立,莫非这就是八歧大蛇的骸骨?

    “眼下时间紧急,千翌,我们得迅复活八歧大神,将入侵者杀死!”宗主道,“我一会儿施法将大神的残魂释放出来,你做好准备迎接大神入体!”

    我被丢到地上,安生被九王放到八歧大蛇的骸骨前。那宗主又开始念动咒语,水晶球飘到安生的身体上方,轻贴到他的胸口上,又开始变亮。忽听到一声嗤笑,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这点儿时间搞复活仪式,怎么够呢?”

    明神宗主吃了一惊:“是谁?”

    对着我们的那个地道口里,缓缓走出一个男子,面带微笑地道:“在下段知仪,恭候宗主大驾。”

    “你……你怎么能通过地底迷宫!”明神宗主瞪大了眼,真一郎也戒备地看着他如临大敌。段知仪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邪术太过害人,不应存于世。”说着,他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那宗主听他念了几句,脸色一变,也开口念起咒语,似乎是在与段知仪对抗。两个人相互念咒,地厅一阵地动山摇,明神宗主的脸色越来越白,额上竟然冒起了细汗,反观段知仪脸色虽然严肃,却比那宗主轻松许多。那真一郎见明神宗主有些吃亏,将我从地上拎起来,刀架到我脖子上,厉声道:“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段知仪微微一笑,恍若未闻,继续念咒。真一郎见段知仪不受威胁,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猛地往里一压,我还没感觉到疼痛,只听到下方一声“哧”的闷晌,他握刀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起来,我往声处一看,忍不住失声叫起来,原来一把刀从他的肚子里刺出来,鲜血淅沥沥地滴到地上。真一郎松开我,转身看向刺他的人,挥刀向她砍去,厉声道:“纪香!你这叛徒……”

    我被推倒在安生身侧,吃惊地看着红叶往右一闪,轻松地避开真一郎的攻击,反手又是一刀劈向真一郎1,真一郎咚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那宗主目中喷火,对着段知仪挥出一道符咒,厉声道:“纪香,你竟敢背叛宗族……”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九王已经一刀刺向他的背心,刀尖从背后穿过他的胸口。九王一拧刀柄,拔出长刀,那宗主踉跄退了一步,停止了和段知仪的斗法,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九王道:“你……你为何……”

    “宗主以为干翌会甘愿做一个魔物的傀儡吗?”九王一脸平静地道,“复活八歧大蛇,只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罢了!”

    从我们进来的那个地道口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转眼之间,安远兮领着几个黑衣蒙面人一马当先地冲进地厅,看来他们已经解决了大殿的战斗,随他们一起进来的竟然还有玉蝶儿。安远兮见了眼前的情况微微一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玉蝶儿的目光看向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和安生就倒在明神宗主脚下。

    “哈哈哈……”明神宗主突然狂笑起来,“非我族类,果真不可信,你们以为本尊真的中了你们的计了?”

    话音刚落,他嘴里又急又快地念出一串咒语,双手按在胸口上,沾了血渍迅在空中挥舞,随着他的咒语声,大厅中央的八歧大蛇骸骨突然动起来,仿佛活了一般,骨骼噼啪乱响。众人吃了一惊,那宗主冷笑道:“享受您的祭品吧,八歧大神!”

    那大蛇骸骨似乎听得懂宗主的话,身子忽地蹿起来,八只头分别攻向众人,口中吐出一束束金色的光箭,射向他们。众人分头与大蛇骸骨杀将起来,那大蛇骸骨喷出的光箭射到墙上,墙体顿时像被炸药炸开,地厅摇晃着,不断落下碎石。罡风在地厅里刮起来,吹得衣服像旗子一样飘起来,大蛇喷出的光箭四处乱射乱炸,巨大的骸骨就在我和安生上空盘旋。我脸色白,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众人专心与大蛇缠斗,看来在解决掉它之前都是无法顾及到我们了。八只蛇头乱扭着,玉蝶儿瞅准机会向我这边掠来,一只蛇头跟在他身后喷出一道光箭,玉蝶儿瞬间移开,那道光箭直直射向安生,我瞪大了眼,心胆俱裂:“不——”安生也是冥焰啊,我不能再让他受伤。一念至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扑到安生身上,以身挡箭。然而我低估了那光箭的力道,它蓦地从我的背心穿胸而过,力道奇强,穿过贴在安生胸口的水晶球,再深深地扎入安生的胸口。

    “啊……”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传来,我出一声痛呼,耳边同时传来安远兮和玉蝶儿的怒吼。那光箭如同实质的箭一般,将我、安生和我俩中间的水晶球穿成一根糖葫芦,不曾消失。奇怪的事情生了,被光箭射中的安生身上蓦然射出金光,水晶球轰的一声碎开,冥焰的两魂五魄在安生身上盘旋,安生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化成飘舞的金屑,消失无踪。我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忘了胸口的剧痛,只见金屑中,一颗粉紫色的荧光团与银色和橙黄色的两魂纠缠在一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晕环绕在三魂周围。三魂在身下排成一个三角形,刺眼的白光从三魂里放射出来,一道若有若无的人影出现在光影里,越来越清晰。白光越来越强烈,仿佛原子弹爆炸一般,将整个地厅照得有如白昼,全身光的蓝少年从沉睡中苏醒,猛地睁开了眼睛。冥焰……我喜悦地低语,你没事就好了……意识渐渐地飘散,身体越来越轻,胸口又痛又冷,我闭上眼睛,坠入混沌的黑暗里。

第40章 冥界

    身体轻飘飘的,四周一片黑暗混沌,我仿佛失重一般,飘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这场景我并不陌生,我前世死亡之时,便见识过一次。我闭了闭眼睛,这么说,我又死了吗?

    前方出现一点光亮,我望过去,等那团光亮越来越近,我才看清是一个戴着马头面具的人,提着一个白灯笼,飘到我面前,朗声道:“叶海花,我来为你引路。”

    见到他,我是真的确定自己又死了,我笑了笑,欠身道:“有劳了。”

    马面人转身,飘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奈何桥上,无数新魂排队等候,马面人领着我径直往前走,我看到那些惨白着脸的新魂又羡又妒的目光,低声问道:“我不用排队吗?”

    “不用。”马面人淡淡地道,“你跟他们不同。”

    我心中狐疑,见他不愿多讲,也不多问。经过奈何桥,渡过望川河,无数的冤鬼怨灵在望川河里哀哭,河岸盛开的曼珠沙华鲜艳如火,远远望去就像是鲜血铺就的地毯。

    这是幽暗的冥界唯一的色彩,我踏上这条长长的“火照之路”,顺着它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云峥……我在心里低唤,举目左右张望,你在哪里等我?

    一只披着红衣的厉鬼扑上前来,尖笑道:“瞧我现了什么,一只生魂,好久没尝过生魂的味道了……”更多的厉鬼围了过来,垂涎三尺地望着我,但似乎忌惮着领路的马面人,不敢一拥而上,只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阴森森跟着我,阴风如触角般向我拂来。

    “孽障!”马面人怒喝一声,“冥王的客人也敢无礼,还不闪开!”

    他随手一挥,那红衣厉鬼便燃烧起来,在惨呼中化成一团灰烬,余下的厉鬼不敢再上前,只用怨毒的目光跟踪我的背影。我脊背寒,为刚刚那厉鬼的话心惊不已,生魂?难道我还没有死吗?又觉得不太可能,我被那支光箭当胸穿透,又不是大罗金刚,哪里还能活命?

    我被领到巍峨壮观的冥王殿,上次在这里,我见到了婴孩模样的冥焰,这次却不知道会见着谁?早有人等在光线昏黄幽暗的殿中,高不见顶的冥王殿里,正前方

    端坐着高如乐山大佛一般的冥王。我抬头,仰望不到他的面容,感觉自身如蝼蚁一般藐小。不愧于冥界之主,那种威慑的气势,任何人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匍匐在他脚下,我跪地行礼:“叶海花拜见冥王大人。”

    “叶海花!”冥王声如洪钟,问道,“你可知你为何在此?”

    “来到冥界,自是寿缘已尽。”我恭敬地道。冥王低低一笑,,温和地道:“非也,你寿缘未尽,是本王请你来此。起来说话吧。”

    冥王似乎没有我想象中恐怖可怕。我站起身,微感诧异:“大人请我来,所为何事?”

    “你助犬子度过天劫,本王一是为了聊表谢意,二是想亲眼看看,能让犬子等人抛去性命也要维护的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冥王微笑道。

    “冥焰没事了?”我心中一喜,我昏死前见他的身形出现在白光中,就知道他应该已经三魂合体,不过听到冥王亲口说出来,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如此关心冥焰,他也算得其所哉。”冥王低声一叹。我仰望着他看不清的面容,知道自己终于能搞清这一切事件的起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再相信自己的穿越只是冥焰一时心血来潮的偶然事件:“请冥王大人告之事实真相。”

    “凡人活在世上各有劫难,神仙同凡人一样,也要度天劫,冥焰是神子,本王一早就推算出他在三百岁修成肉身之时有一次天劫,却不知道是应什么劫。”冥王的声音幽幽地回旋在大殿上,“没想到他第一次应天劫,就是应世上最苦最难的情劫。”

    “我是冥焰的天劫?”我心中一颤,咬紧了唇。冥王叹道:“不错,从他决定保留你的记忆,送你去异时空借尸还魂开始,他的天劫就开始启动了。借尸还魂需要灵魂与肉身的磁场完全吻合,才不会产生排异反应,所以他将你送到蔚蓝雪身体内还魂,但你原本不属于那个世界,他扰乱了异时空的秩序,犯下大错。原本也不是无可补救,但他看你因楚殇受苦,私自篡改了楚殇的生死簿,就注定劫数难逃。”

    “他篡改了楚殇的生死簿?”我倒抽了一口气,瞪大眼,想起那次在梦中见到牛面人,说冥焰篡改了凡人的生死簿,被冥王责罚,原来竟是篡改了楚殇的生死簿吗?

    “不错。三界皆有各自的规则,生死天注定,神仙不得插手改变凡人的生死,本来你到了异时空,虽然会让那个世界的秩序产生一些变化,但影响还没有大到改变结果。而冥焰私自篡改楚殇的生死簿,中止了寿缘未尽者的命数,罪犯天条,不得不罚。”冥王将个中详情娓娓道来。我蹙紧了眉,他指的是我的出现让与我有接触的人的命运生了改变,但改变的只是中间的过程,而不是结局,只有楚殇是被强改了结局,是这个意思吗?细细思索,似乎真的是这样,这些年我遇到的事,即使没有我的存在,结局似乎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我参与到其中,并没有改变最终的结果。冥王说得不公平,不是我影响了这个世界,而是我被动地卷入他们的恩怨纷争之中,我不是他们的因,根本无法影响他们各自命运运行的轨道。只有楚殇,是因为我与冥焰的关系,导致了直接的因果。

    “所以,大人才将冥焰罚到人间?”我怔怔地道,“让他灵魂分离,也是应劫吗?”

    “不错。”冥王道,“他送你还魂,因你篡改楚殇的生死簿,你和楚殇都是他应劫的关键,缺一不可。所以我将他的魂魄分离,一魂两魄化为安生,跟在楚殇身边,一魂五魄化为莫桑,跟在你身边,如果他能修正自己的错误,就能成功度劫,三魂合一,回归冥府。”

    “是因为他的魂魄分归三处,所以才没有记忆”我喃喃地问。冥王“嗯”了一声,我咬了咬下唇,怔道:“我不明白,冥焰失了记忆,我们又不知道这些内情,你用这么,凶险的法子,就不怕他度不过这个劫吗?你知道他落入凡世,受到多少妖人魔物的觊觎吗?”

    “度不过,亦是他命中注定了。”冥王叹了一声,语带欣慰地道,“他篡改生死簿,破坏了你与楚殇的情缘,只要重接你二人的情缘,修正错误,度劫就成功了一半。而他为了与你保持感应,将觉魂化为蟠龙墨玉赠给你,他能为你献出魂魄,除非你肯为他献出性命,否则三魂无法合一。所幸冥焰没有看错你,你是值得他用魂魄相交的女子。”

    我张口结舌,被他说的话震得懵,半晌,喃喃地道:“我与楚殇的纠葛能说是情缘吗?是孽缘吧?”

    “现在呢?也是孽缘吗?”冥王语气温和,“是情是孽,你心自知。”

    我无言以对,如今我对顶着安远兮皮囊的楚殇,心情是复杂的,是情是孽,我早已分不清。我转开这个令我失措的话题:“是大人让楚殇在安远兮体内还魂的’就是为了能让冥焰度劫?”

    “逝其一,其二是楚殇是被冥焰强改了生死,他本身寿缘未尽,所以我让他在与他同一时间死亡的安远兮体内还魂,弥补他的寿缘。”冥王道。我蹙眉道:“这么说,安远兮被年少荣打死的时候,楚殇就已经借他的身体还魂了,可为什么我遇到他时,他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

    “本王不是说过,借尸还魂需灵魂与**的磁场完全一致才不会产生排异反应吗?”冥王解释道,“他自己的身体破得不能再用,而在那个世界那个时间里,没有与他磁场相吻合的尸身,安远兮已经是本王能为他挑选到的最好的一具身体了。”

    “所有他没有记忆,性格大变,是排异反应的表现?”我怔怔地道,“不是与安远兮的灵魂共存一体?”这是我一直不敢深想的疑惑,今天终于能弄清楚了,我当初爱上的书呆子,到底是安远兮的灵魂,还是楚殇的?

    “当然不是,安远兮的寿缘只得二十一年,被年少荣打死时就已经完结了。”冥王道,“没有记忆、性格大变只是排异反应中较轻微的一种,且比较容易恢复,所以他被货柜砸中便完全恢复了记忆。很多灵魂与**不相适合的还魂者,最后会变成疯子或白痴。楚殇的性格刚毅、意志力强,所以才能熬过排异反应的痛苦,若不是他自己答应这么做,说他一定扛得住……”

    “他自己答应?”我怔了一下,瞪大眼,“大人是说,是他自己愿意借尸还魂的?”

    “自然是他愿意的。”冥王道,“否则本王也不敢拿他的灵魂涉险。若他不清楚自己还魂的事,清醒过来可能会吓疯,这时空的人不像你那时空……”

    “这么说,他也知道这些前因后果了?”我抽了口气,打断冥王的话,怔怔地道,“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知道冥焰要度劫?知道……我也是借尸还魂的人?”

    “是。他知道。”冥王肯定地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同意还魂,本来,他是想以一死偿还欠你的债的。本王告诉他前因后果之后,他才明白,他欠你的,还没有还清。”

    我心中百味杂陈,他选择复生,就是为了还债吗?他清醒之后,面对设计害过他的我、面对改了他生死的冥焰,是怀着怎样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我与他,到底是谁欠了谁,如今哪里还能说得清?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到昏迷前他还为我和冥焰在明神岛涉险,心中一抽,急忙道:“冥王大人,他们与八歧大蛇的骸骨斗法,可平安无事?”

    “冥焰三魂合一,恢复神力,什么魔物能挡?便是那八歧大蛇复活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只是残魂。”冥王傲然道,“那魔物的残魂已经魂飞魄散,以后休想再祸害人间。今次冥焰平安度过天劫,还为凡间铲除了魔物,消弭一场灾祸,其修行簿上已记上一功,随时可以重返冥府。你们此次参与铲除魔物的每个人,日后皆有福报。叶海花,本王十分感谢你,所以向你道明此事。”

    知道他们平安无事,我的心一安。拾眼仰望冥王,从踏足冥界就盘旋在心头的愿望冉也憋小住,我下定决心,跪倒地上,恳切地道:“冥王大人,妾身有一事相求,请大人恩准。”

    “何事?”冥王温和地道,“你且道来。”

    “我想知道,我的夫君云峥现在如何了?我能否见他一面。”我咬了咬唇,终是将心中最深的牵挂道出。冥王似乎怔了一下,叹道:“痴儿,你二人缘分已尽,何苦执著?”

    缘分已尽?我眼中一热,垂睫道:“妾身没有非分之想,只想知道他如今的情况,请大人成全。”

    冥王轻叹道:“他已经投胎转世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局,可此刻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仍是疼痛不已。云峥,你没有等我,为什么?是不是这一生令你觉得太孤苦,所以你不愿意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黑暗的地府等待数十年?闭上眼睛,忍住眼中的微热,我伏道:“大人能否让妾身知道他转世到哪里去了?他过得……好不好?’’

    “唉……他承载你这份痴情转世,来生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冥王幽幽地道,“叶海花,你且抬头一看。”

    我含泪抬头,见殿内半空中,浮现出一幅影像。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手里拿着一块画板,正在专心地涂抹着什么,脚边凌乱地散着一地彩色蜡笔。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恬静,眉眼和诺儿如出一辙,但我知道他不是诺儿,因为他身上穿的是21世纪的衣服,背景远处的湖边还有欧式别墅。

    我心中微讶,迟疑道:“他是……”

    “他便是云峥,已转世到你来的那个时空。”冥王道。我摇了摇头,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影像,仍是不相信云峥会抛下对我的承诺转世:“可是,云峥才去世两年,这孩子……”明显不止两岁。

    冥王笑了笑:“时空与时空之间存在时间错位,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叶海花,他转世之前,有些话托本王告诉你。”

    我猛地转头看向冥王,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他说什么?”

    冥王伸手往我面前一指,在距离我眼前一尺处的半空中,出现一团晶莹的红光,红光里伸出火红的触须,鲜艳的花瓣缓缓展开,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盛开在光影之中。我静静地看着这朵在黑暗中盛开的彼岸花,听到那熟悉的清雅温和的声音自花蕊中悠悠回荡:“我的妻子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我睁大眼,喉咙一哽,猛地捂住嘴,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潸潸而下。云峥……

    伸手去触摸那朵娇艳的红花,那花的触须害羞地一躲,继续道:“……若我能活着,我愿意倾尽所有去爱护她,给她幸福,可是上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明知道自己不能陪她一生,仍然瞒着她、娶了她,我为了自己的余生能获得幸福,毁了她的幸福……”

    云峥……咬紧唇,摇着头,我的喉咙哽咽着,眼泪像洪水一般涌出。伸手托住那朵散着淡淡荧光的红花,它还在我的手心低语:“……所以,我希望她以后的人生能过得幸福,我的妻子,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去爱她……她那样聪慧,会明白我选择转世,不是想违背对她的承诺,而是想让她知道,我不愿意做她的牵挂,不愿意用我留给她短短一年时间的回忆,去束缚她的心,禁锢她的下半生……”

    云峥……我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的声音,号啕大哭,云峥,云峥……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不想你?我怎么可能不牵挂你?你这样狠心,用转世来*我放手,你选择不等我,我就能把你忘了吗?

    曼珠沙华在我的手心里闪烁着,化成无数荧红的光点,渐渐消失。我的手徒劳地抓紧,光点从我的指缝间溜出去,我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冥王幽幽一叹:“叶海花,他请本王在你助冥焰三魂合一之后,将这些话带给你,不是想让你如此伤心,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

    我明白,没有人会比我了解云峥,更懂他的心,就如他同样了解我一样。只是,心依然会痛,泪依然会奔涌,这由不得我来控制。云峥呵,你明不明白?你斩断我们的缘分,可抹不去我的回忆,斩不断我的思念,割不掉我的感情啊。

    “峥哥哥,你在画什么呀?”大殿里突然响起一个娇嫩的声音,我泪眼婆娑地抬头,见半空中的影像里跑进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块饼干,高高兴兴地跑到作画的男孩身边。

    “我在画今天看到的喜车上的小人儿。”男孩头也不抬地道。

    “哦……”女孩儿笑眯眯地将手里的饼干递到男孩面前,“峥哥哥,我妈妈把饼干做好啦,给你吃!”

    男孩丢开手中的画板和蜡笔,接过饼干塞到嘴里,眼神亮:“真好吃!”

    女孩儿闻言开心地道:“我家还有好多,峥哥哥去我家玩好不好?我拿给你吃。”

    “好。”男孩兴奋地站起来,牵起女孩儿的手,“我们走。”

    两个孩子天真烂漫地手牵手,跑进不远处那幢漂亮的花园洋房里。画面渐渐推近,镜头在树荫下的画板上放大,素净的白纸上用简单而稚嫩的笔触,涂鸦着两个手牵手的结婚娃娃,男孩儿西装革履,女孩儿婚纱捧花。我的喉咙一哽,瞬时间又泪如雨。

    影像渐渐淡去,半空中只剩一团闪烁的金屑。我知道,这是真正的永别,这一生我将再也见不到云峥,如同曼珠沙华的花与叶,生生相错,花叶两不相见,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

    “叶海花,你是生魂,不可在地府待太久。”冥王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你心愿已了,回去吧。”

    “谢谢冥王大人。”我喃喃地道,从地上站起来,抹去腮边的泪水。我答应你,云峥,我会让自己幸福。知道你的生命能在另一个时空延续下去,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不用再受今世的病苦,能享受健康快乐的童年,一定会过得比今世幸福。马面人出现在我面前,我跟着他往殿外走去,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影像已经彻底消失的半空,我转过头,闭上眼睛。别了,我的云峥!

第41章 追兵

    我踏着曼珠沙华铺就的黄泉路,跟在马面人身后逆行。一路迎面而来的新魂旧鬼虎视眈眈,又羡又妒。“她是谁?她怎么可以回去?”鬼魂们吃惊地叫嚣着,为我的“好运”愤怒不已。我充耳不闻,心思一片迷惘,一直以来,和云峥相聚的信念支撑着我,令我不再惧怕死亡。可是如今便是我死了,也不能和云峥在一起,心里弥漫着无所适从的委屈和悲凉,我恍惚地跟在马面人身后,浑浑噩噩地走着,都说黄泉路上没有尽头,其实怎么会没有?这天上地下,没有什么可以延续到地老天荒。

    生魂的气息吸引着望川河里的冤魂厉鬼,它们争先恐后地拥上来,想阻止马面人带走我,吞噬生魂的**强烈地诱惑着成千上万的凶魂,它们齐集上来,便是马面人也无法阻止。厉鬼们抢夺着、拉扯着,马面人释放出来的地狱之火不断攻击着欺向我的恶鬼,然而扑上来的恶鬼越来越多。终于,一只恶鬼的爪子落到我的肩上,我浑然不觉,但只一瞬间,那只鬼爪便化成了烈焰,我被拥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只听得耳边一声:“大胆孽障!受死!”骤的强光*得人睁不开眼,我听到恶鬼们凄厉的哀哭。强光过后,冤魂厉鬼都不见了踪影,望川河一片寂静,无声地流淌。我抬起眼,望着把我拥在怀中的蓝美少年,他清亮的眼睛带着历世后的坚毅。我微笑,手抚上他染了沧桑的脸颊:“你没事就好了。”

    “我没事。”冥焰深深地望着我,眼中带着莫名的哀伤,又似乎松了口气,“我生怕你已经……原来是生魂,幸好你没事……”

    “你怕我死了,所以急着回来找冥王大人讨回我的魂魄?”我听懂他未尽的言语里包含的意思,唇边浮起微笑,“你真傻,冥焰。”

    冥焰历劫成功,回到地府,我却要重返人间,只怕以后在凡间是再也见不着他了。冥焰痴痴地看着我,轻喃道:“你的一切苦难都是我带给你的,对不起。”

    我笑着摇头:“不,我感谢你,冥焰。”这一世虽然苦楚,可我拥有过这世间最珍贵无瑕的爱情,比起前世来,我幸运得多,我真心感谢你,冥焰。

    “叶儿……”他的声音沙哑起来,眼中隐忍的痛楚令我心酸。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不再是不识人间情仇的稚嫩孩童,那个淘气地叫我“老婆”的孩子长大了,他不能再那样任性了。我眼中一热,语气却佯装着轻快:“真的没关系啦,以后我还可以跟人吹嘘,冥府的小冥王是我的弟弟哦,看我有多了不起的亲戚……”

    他的唇角微微一勾,笑得比哭还难看。马面人在我身后出声道:“小冥王大人,属下奉冥王之命送叶海花回魂,时辰快到了……”

    “我知道!”冥焰的脸色一寒,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我该走了,看到你回到冥府我就安心了,凡间那些妖啊魔的,再也害不到你,快去见见冥王大人吧……”

    “叶儿……”他打断我的话,语气轻颤,“我回了冥府,若无旨不得私入凡世,以后,我或许再也见不着你了……”

    “谁说的?”我笑了笑,强忍离别的感伤,安慰道,“我百年之后,不就能见着了?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凡问的年月相较地府,何其短暂?咱们很快又可以见面了!不过那时候我要是老得走不动路了,你可不准取笑我……”

    人神有别,无论我们曾经多么相互依赖,终将回复到各自的运行轨道,不可强逆,不可执著。这个道理,是他用经受天劫的惨痛代价领悟的。冥焰的唇边浮起酸楚的笑容,语气感伤得令我心碎:“是,百年之后,又可见面了。”

    我微笑着,知道他感伤的并不是时间,却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冥焰牵起我的手,垂了眼睑,轻声道:“我送你。”

    我笑着轻轻点头。有他陪在身边,冤魂厉鬼再不敢现身,路上的新魂旧鬼见了他纷纷匍匐跪拜,不敢抬头。我又来到最初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片混沌之中,头顶上方投下一道射灯般的光束,将我笼罩其中。看着自己的手指渐渐变得透明,身体在光影下越来越淡,我抬眼看着他,轻声道:“冥焰,再见”

    他痴痴地看着我,在我的身影即将消失之前,猛地冲进光束里抱住我,语带哽咽:“叶儿,别忘了,百年之后,我在地府等你。”

    我淡淡地笑起来,没有应他,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轻得他再也拥不住。当我觉得身体开始有重量的时候,我缓缓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木质的屋顶,这房子似乎在缓慢地起伏,我听到外面隐约有海浪的声音,转头扫视屋里的布置,才现是一间船舱,我正躺在舱内的床上。

    桌边有个女子正将什么东西收进托盘里,无意间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身子一僵,那女子竟是红叶。她见我醒了,一脸狂喜地冲到床边:“妹妹醒了?”

    我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已经冲出船舱,大声道:“妹妹醒了,她醒了……”

    甲板上传来纷沓混乱的脚步声,玉蝶儿和段知仪最先跑进船舱,随后红叶陪着九王也跟了进来。段知仪见我果然醒了,抓起我的手腕替我诊脉,半晌长舒了口气,笑道:“云夫人真是吉星高照,这伤已经不危及性命,不过仍需好好调理数月,否则日后恐落下病根。”

    玉蝶儿面带促狭地道:“到底是有个神仙弟弟的花花啊,不同凡响。”我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不住笑起来,扯得胸口有点刺痛,看来经过八歧大蛇一事,他们都知道冥焰的身份了。心中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们几个人,九王见我的目光扫过去,对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怔了一下,虽然晕死过去之前,我记得是红叶和九王临阵倒戈,刺杀真一郎和明神宗主,但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和玉蝶儿、段知仪等人在一起。我迟疑了一下:“你们……”

    “九殿下并不真想帮明神宗主复活八歧大蛇,害人害己,所以说服了红叶姑娘弃暗投明。”段知仪见我面带困惑之色,解释道,“幸好有他们和玉公子相助,否则我们也赶不及到神社救你和冥焰。”

    我有一丝恍然:“护卫队的迷药,是你们下的?”

    “是玉公子下的。”九王微笑道,“当日干翌听夫人一言,终下定决心。云夫人在岛上有人接应,千翌早有所觉,只是一直未动声色。否则玉公子暗中留给云二公子的线索,不会那么容易保留下来。”

    言下之意,是他暗中帮了玉蝶儿?我心中一凛。这个九王果真不是无能之辈,他心里只怕一直对明神家族心存忌惮,否则不会不揭穿我与玉蝶儿暗中接触的事,就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原来玉蝶儿潜伏在岛上这么久,并不是没有动手脚,只是凭他一己之力,想迷倒整队护卫队,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他能在护卫队的膳食里下药,可是要弄到迷药,要算准时间,还要算准下药的剂量,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功亏一箦。我看向玉蝶儿:“你早跟段先生他们联系上了吗?”看来是玉蝶儿早已经知道安远兮他们攻岛的计划,又刚好得了九王和红叶相助,才能先替安远兮解决掉明神岛上大部分战斗力。

    “嗯。”玉蝶儿点头道,“在冥焰上岛救你之前,书呆子就潜到岛上察探过,现了我留的记号,费了些周折联系上我。我们碰头之后,知道想救你走还需制定周详的计划,不能莽撞,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哪知冥焰一时冲动,等不及部署好便只身上岛救你,中了明神宗主的奸计,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只能战决。本来我们已经做好硬攻的准备,不想九爷暗中找到我,表示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在复活仪式上伺机救你和冥焰,我们自然求之不得。得九爷相助,我们很顺利地迷倒了护卫队,九爷和红叶姑娘还在复活仪式上杀了明神宗主一个措手不及,帮了大忙。”

    “原来他早已经来了……”我恍然低喃,心中百般滋味,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段知仪离我最近,听到我的低喃,笑道:“云师弟知道是明神家族的人掳走你之后,作了大量部署,除了安顿好侯府的事,还耗费巨资在江湖上寻了一群高手和一些能人异士,就是为了能将你平安救出来。”

    我怔了一下,原来他还请了雇佣兵?他们虽是三言两语简单地将做过的那些事平淡讲来,我也明白那些过程一定曲折凶险至极,心中顿起波澜。段知仪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被光箭射中,幸好冥焰因此恢复神力,解决了明神宗主之后,冥焰见你没了呼吸,让我们带你的尸身走,他负责下地府找冥王要回你的魂魄,我们就一起离开了明神岛。”

    “原来如此。”我想到冥焰,不由得幽幽一叹。九王拉了红叶上前,诚恳地道:“这次事件因我们而起,希望云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我们,红叶当初掳走夫人,只是奉命而为,心中一直十分懊悔。”

    我看向红叶,她咬紧唇,脸色苍白地看着我,轻声道:“妹妹,对不起。”

    为了明神家族的大业,红叶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为了九爷,红叶背叛了明神家族。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处境,若是我站在她的位置上,也许会跟她做同样的事。我淡淡地道:“姐姐也是身不由己,以后不用再提此事。”

    红叶听我叫她姐姐,眼睛一亮,别过脸,眼睛有点红。但我自己知道,虽然她在最后一刻帮了我,我和她也回不到当初,做不成亲密无间的姐妹。因为红叶的最后反戈,并不是顾着我们的姐妹情而良心现,不过是为了维护九王罢了,如果有一天,是九王要对我不利,红叶会不会再次背叛我?嗬……我已经没有勇气去尝试了。

    “谢谢妹妹能原谅我。”红叶放下心中的包袱,表情比刚才轻松多了,“幸好妹妹没事,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不过你之前没了呼吸,你家二公子差点要杀人,可把人吓死了……”

    我蹙了蹙眉,不喜红叶提到安远兮时的熟稔语气,这才现醒来这么久,竟然不见安远兮。段知仅见我的目光在船舱内搜寻,会意地道:“他在外面,可要让他进亲?”

    为什么不?我怔了一下,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在舱外不进来。众人像约好似,一起退出船舱,推了一个男人进来。他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望着他泛着血丝的双眼,唇微微一动:“远兮……”

    他的眼神蓦地深了,快步走过来,蹲到床前。他的神情疲倦,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楂,我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眼睛仔细地扫过他俊朗的眉、幽深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还魂的真相之后,竟觉他这张脸与楚殇越看越神似,或者,人的气质真的是可以影响长相的。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只是目光纠缠着,我在他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久久,我微微动了动手指,刚刚抬起手腕,手已落入他的掌中,被他的大手包紧。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我,仍是不语,我缓缓勾起唇角,他不需要说什么,他的担心、他的痛楚、他的情感,我全都了解。他的掌心有一点儿微微的温润,很温暖,我微微笑着,轻声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他低低地道,语气微微一颤。我笑了笑,柔声道:“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他怔了一下,我轻声道:“是不是也是三天?”

    他不语。我幽幽一叹,这男人,还是这么笨拙、这么隐忍。我柔声道:“去好好睡一觉,别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

    “我没事。”他眼中有幽深的光泽莫测地闪动着。我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凝望他,轻声坚持:“去吧。”

    有些事,我们都明白,只是,用不着把它说破。他深深地看着我,不再坚持,轻轻放开我的手,将我的手捂进被子里:“你好好休息。”

    我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他起身走出船舱,替我关好门。我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整理一些事,我应该怎么面对安远兮?经历了生死种种,我还能理所当然地无视他的感情吗?如果可以漠视,为什么我在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一想到他,会痛彻心扉。我们之间的纠葛那样深,那些一起度过的生死经历甚至是比爱情还要深刻的存在,令我们彼此都无法放手。可是,我怎能坦然地接受他?我仍然爱着云峥,我的感情并没有随着他的逝去、他的转世而消退。天,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我的心怎么能在爱着云峥的同时,还被安远兮生生侵入,我怎么可以……

    同时爱着两个男人?我无法丢开安远兮,不忍他的心再因我受苦,可是,我该怎么对他?即使云峥不在了,对安远兮也不公平。

    舱外传来一声炮响,船身猛地摇晃了一下,我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震得差点抛出床去。我抓紧了床沿,胸前的伤口顿时一阵刺痛,几乎令我昏厥。

    门立即被推开,安远兮冲进房间,扑到我床前:“叶儿……’’

    “生……什么事了?”我痛得冷汗直冒,安远兮见我胸前有血迹浸出来,脸色一变:“我让红叶来看看你的伤口……

    他急急起身,我蓦地抓住他的手,喘息:“到底生什么事了?,,安远兮迟疑了一下:“红日国有船追上来……”

    我恍然,我昏睡了三天,这么说,我们的船还没有离开红日国的领海吧?安远兮见了我的表情,赶紧道:“你别担心,他们没有打中我们,我们的船航很快,现在距离尚远,再走一段就是天曌国的领海了……,,

    只怕就算进入天曌国的领海,红日国的船也未必不敢追上来。红叶此际也冲进了房间,见安远兮在,舒了口气,急急地道:“妹妹没事吧?,,安远兮道:“红叶,陪着叶儿,她的伤口裂开了,你替她检查一下,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转身往船舱外走,我唤住他:“远兮!”

    安远兮回过头,我轻喘道:“你小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奔出了船舱。外面不断传来轰然炮响,船舱不时地震动,但并不若上次被红叶掳到船上,遇到南海抗倭军的巡逻船时受到的攻击剧烈。红叶帮我检查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刚刚包好,船身的震动就开始剧烈起来。红叶小心地抱着我,避免我被抛离出去。外面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我苦笑,难道我们终究还是难逃一劫吗?

第42章 海战

    炮火、轰鸣、震荡,地动山摇一般的摇晃。红叶紧紧地抱着我,抵抗着船身的震动,这剧烈的震动令我的伤不可遏止地疼痛。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这艘船能否逃过红日国追兵的火炮攻击?难道我们千辛万苦地逃出来,依然会葬身大海吗,又一声惊雷般的炮响加震动之后,玉蝶儿冲了进来:“船被击中了,我带你们换小船。”

    红叶脸色一白:“真的是明神家族的追兵吗?我们撤离时明明凿穿了他们的舰船,怎么还会有追兵追上来?”

    “是之前他们留在珍珠湾的那艘倭寇船,大概是收到了明神岛上的消息追过来的。”玉蝶儿看了红叶一眼。红叶的脸色更白,一脸愧色。我睁大眼:“他们呢?远兮呢?”

    “他们会留在船上和追兵周旋,再不远就是天曌国的领海,那边有东海抗倭军的舰船,到了那里他们就不敢再追了。”玉蝶儿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我摇着头,语气里流露着一丝不自觉的惊恐,开始挣扎:“我不走!”

    “花花,别胡闹。”玉蝶儿第一次沉着脸呵斥我,“船被击中,万一被他们攻上来,有你在他们无法全力杀敌。”

    我咬紧唇,眼眶一热,我帮不上他们的忙,只能尽量让自己不成为他们的负担。可是,可是万一……之前安远兮被火炮击中后那一幕不断浮现在我眼前,我心中涌出恐惧,身子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玉蝶儿抱着我奔出船舱,甲板上已经一片狼藉,船体果真有一些微微倾斜。甲板上的水手和船员训练有素地各就各位,还有很多装容不同的陌生人一脸戒备的表情,蓄势待。想到之前段之仪说的话,这些人大概就是安远兮请来的雇佣兵。红日国的追兵近了,那艘装载了火炮的舰船紧咬着我们的船*迫过来。玉蝶儿奔上甲板,安远兮正在指挥船员放小船,转眼见玉蝶儿抱了我出来,安远兮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对玉蝶儿道:“你轻功好,抱她下去,红叶跟你一起护她走。”

    我咬紧了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安远兮,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又一声轰然巨响,船体猛烈地摇晃着,炮弹击落水中,炸起起冲天的水浪。安远兮猛地转头喝道:快带她走!”说着就往船头冲去,我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见到段知仪和九王正伫立在船头,似乎是在指挥怎么避开追兵炮火的攻击。“远兮……”

    我出声唤他,他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僵硬的背影。我的鼻子一酸,眼泪盈满眼眶。

    “走吧!”玉蝶儿抱着我,身形跃起,轻飘飘地落到紧贴着大船的小船上。说是小船,只是相对而言,这船单看也不算很小,但大船巧妙地遮挡着小船,让追兵的视线无法触及。离开大船,我才能看到那船是怎样的险象环生。甲板上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一枚枚炮弹不时地落到船四周的海面上,有些击中了桅杆,有些击中了船舱,船体开始着火,越来越倾斜,我咬紧唇,眼泪终于潸潸而下。

    又一枚炮弹在甲板上爆炸,落到安远兮等人站立的位置,我惊恐地望着甲板上冲天的火焰,心中被一阵猛烈的剧痛撕扯。疯狂地在玉蝶儿怀里挣扎,我泪流满面,胸口痛得一阵阵抽搐:“远兮……远兮……”

    不要这样折磨我,不要让我再一次亲眼目睹你的死亡。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推开,我不该迟疑,从来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你。

    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的守护,习惯了不知不觉地依赖你,明明一伸手就可以让彼此获得温暖,为什么我要因为不懂得怎么相处而不自然地自矜?求你不要有事,我会改,我会学,求你……只要你好好的,我绝不再推开你!远兮,求你!求你!求你……

    玉蝶儿猛地点了我身上的**道,制止我疯狂的挣扎。我惊恐地摇头,怕他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尖叫道:“不要,不要打晕我,不要,我不要……,,

    “没事,花花,他没事……”玉蝶儿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哄道,“你看,他没事……,我睁大了眼,望着大船,仅这片刻间,倭寇船已迫近大船,开始往大船上放箭。

    船上众人纷纷与箭雨相搏,安远兮的身影果然闪纵在其中。我心头猛然一松,立即又抽紧,顿时感觉胸前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我咬紧牙不吭声,死死地看着前方的战斗。那条大船越来越倾斜,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那船缓缓下沉,冰冷的感觉如海水一般从指尖蔓延出来没项,令我窒息,透不过气。

    “轰!”

    一声惊天的炮响如雷贯耳!那颗炮弹却没有落在大船上,而是击中了倭寇船。

    我瞪大眼,只听玉蝶儿惊喜地低呼:“是东海抗倭军!”

    顺着玉蝶儿手指的方向,果然见到不知何时海面上出现了五艘战舰,一字排开,风帆上绣着威风凛凛的红色“燕”字,最前方的一艘舰船上,船头站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东海抗倭军?燕将军……我感觉自己浮出了水面,空气吸入了肺部,压在胸口窒息的感觉骤然消失,忍不住轻哼出声,玉蝶儿看到我胸前的血渍,脸色一变:“红叶,药!”

    “快把她放平。”红叶见状,急呼道,“这伤一再裂开,恢复得不好,只怕以后会落下心痛的毛病……”我听着他俩的对话,唇边却浮起浅笑,满心喜悦。没事了,终于安全了,我们终于获救了。

    东海抗倭军的到来,令形势骤变,危机顿除。倭寇船被抗倭军击沉,漂在海上的红日国追兵尽数被俘。我和大船上的人被接到了抗倭军的战舰上。燕潇湘站在甲板上,初见我们一行人,竟然不惊,面不改色地道:“潇湘见过九殿下,见过荣华夫人。”

    九王倒也镇定,不急不缓地点了一下头:“荣华夫人受了伤,先替她收拾一间舱房休息。”两人都没有提起九王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话题,但我知道,九王上了燕潇湘的船就别想再离开了,接下来,燕潇湘自会安排人将他送回京城,他以后的命运如何,由不得我们关心了。

    “今次幸得将军相救,妾身感念于心。”我轻声道谢。

    燕潇湘爽朗地一笑,朗声道:“荣华夫人无须客气,此番是那红日国倭寇挑衅我朝,潇湘的舰船早已在邻海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这倭寇船送上门来呢,救下夫人不过是运气罢了。”

    我听他此言,心中恍然,微笑道,“之前听闻皇上因红日国海盗挑衅天朝,龙颜大怒,大军压境,只怕是将军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吧?”

    燕潇湘浓眉一挑,笑道:“正如夫人所料,是潇湘威慑倭寇的手段。”

    果真不是皇帝的意思,他那样的圣明天子,自是不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我也不用再有负债的亏欠。又听燕潇湘道:“本来剿灭一群海盗不必上报朝廷,不想这般巧合,无意中救下了夫人和九殿下,潇湘会给朝廷报信,并尽快护送九殿下和夫人回国。”

    我刚想道谢,只听安远兮突然出声道:“不敢劳烦燕将军,将军军务繁忙,我等也不敢耗用朝廷军需,将军只需派船将我等送到听潮岛,自会有人接应我们。”

    我听安远兮提到听潮岛,立即闭口不言。听潮岛是天曌国的一个大海岛,位于天曌国和红日国之间,岛上因为有淡水资源,成了远航的渔船、商船的歇息中转站,多年下来,自形成一个热闹的海岛小镇。而我之所以知道那里,是因为从听潮岛向东五十海里,便是风暴多的死亡地带,通往新大6的时空之门。安远兮突然提到这个必然有原因,我自然不便多言。燕潇湘倒也不强留,以他和云家的关系,自是不会为难我们,只笑道:“如此也好。”

    下来问了安远兮,才知道云修带着诺儿和老夫人、安大娘、小红等在听潮岛等我们。原来安远兮此次为了救我,将侯府大半产业用于此途,又心知这一趟红日国之行异常凶险,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早就交代云修,若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安远兮还没有救出我,将我带回听潮岛去,云修便自行带着诺儿他们去新大6。怪不得此次赴明神岛救人的全是安远兮请来的人,没有一个云家铁卫,原来全被他留在了听潮岛,保护诺儿他们。

    一番收拾后,燕潇湘派了船,将我们和随安远兮一起前来的雇佣兵送走。九王果真被他扣住,说九殿下身份尊贵,还是由他护送回国较妥。九王倒是一脸坦然,看不出有什么不情不愿,这次在红日国经历生死之劫,不知道对他的人生观有没有产生一些转变?为了九王背叛家族的红叶自是与他不离不弃,落魄时还有如此红颜愿与他同生共死,九王也算是个人物。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段知仪竟也不随我们一起,而是留在了燕潇湘的船上,随九王返国。他说:“师父当年之所以收云师弟为徒,是夜观星象后测出师弟身世不凡,若无正确的引导,可能会失去约束,给天下带来大祸。如今师父的顾忌已消,知仪也应功成身退。”

    我想段知仪并不知道,平遥散人口中“不凡的身世”,其实不是指安远兮云家二少的俗世身份,而是指他乃还魂重生者。安远兮也不留他这位师兄,只道:“段师兄此番回国,是归京辅佐帝星,还是隐返巍山?”

    段知仪淡淡一笑,眼中浮出一丝温暖的神色:“皆否,知仪有第三个选择。”

    望着他的背影,安远兮似有所悟,我好奇地问他,他笑道:“段师兄大概是想求娶佳人,他对寂将军府上的平安郡主十分心仪。”

    我讶异不已,段知仪与平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是相互倾心还是段知仪一相情愿?要知道他俩的初次见面的情形可有点……暴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吗?想到平安对皇帝一片痴情,又觉得段知仪要撷取平安的芳心,这条情路只怕不会走得容易,不过,若他真能打动平安,倒不失为一对佳偶。平安、段先生,祝你们好运了!

    精神松懈下来,我开始昏昏欲睡,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甚至没有做梦。醒来时,见安远兮坐在床沿上,倚着床尾的床柱睡得正熟。我默默地打量他的睡容,没有唤醒他,相信从被掳的这些日子以来,不止我一个人提心吊胆,他的心恐怕也悬着不好过……然而他的心又什么时候好过过?身为楚殇时承受着我对他的仇恨:身为云崎时承受着我对他的疏离;唯有在沧都身为安远兮的时候,心灵得到过一丝平静祥和,没有记忆,不受旧痛所苦。如今想来,我倒希望他没有恢复记忆,一直做着那个傻傻的书呆子,这样我与他都不会再经受后来的苦。可这些都只是假设,他到底是恢复了记忆,将我从他的身边推离,这是不是他一生之中作得最痛苦的决定?他不敢说他是楚殇,怕我继续恨他?明明瞒着我就可以和我在一起,却理智地知道若被我现他的欺骗,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所以宁肯说他不爱我、不要我……

    我的眼中一热,这般的近情情怯、用心良苦,还要承受着我对他的怨气,安远兮,你这傻瓜……然而你是对的,我感谢你那时候将我推离,当年的我不会理解你的痛苦,若你的欺瞒被我知晓,我只会认为你是个小人,只会更恨你。我是个多么固执的女人啊,我对你这样坏,为什么你还要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保护我,对我不离不弃?

    泪缓缓地从眼角滑出来,胸口满胀着酸楚,又带着一丝丝甜蜜,激烈的情绪引了胸前伤口的疼痛,我轻轻哼了一声,安远兮立即睁开眼睛,紧张地扑到床前:“怎么了?伤口很痛吗?”

    “还好。”我轻轻抽了口气,凝望着他焦灼的眼睛,柔声道:“让你担心了。”

    “是。”他竞没有否认,静静地凝视我。我微微地笑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紧蹙的眉舒展开来,表情柔和地望着我,目光温柔如水。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轻声低喃:“对不起你,很多很多……”

    他的眼中微起波澜,痴痴地望着我,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勇敢地迎视着他浓烈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目光如酒,令人微醺。我们都舍不得出声,怕破坏此刻温柔的气氛,只有两人的目光在这令人沉醉的柔情里抵死缠绵。

    船上的养伤条件不好,然而因为心情愉悦,我的伤竟好得非常快,二十多天基本上就痊愈了。再行一日,就可以到听潮岛,见到我的宝贝诺儿。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望着前方茫茫的大海,我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诗兴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心情这么好?”身后传来玉蝶儿懒洋洋的声音。我转过头,微微一笑:“当然了,明天就可以看到诺儿了。”

    “见到诺儿,就会见到云家人。”玉蝶儿意味不明地一笑,淡淡地道。

    我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没想过吗?花花。”玉蝶儿抬脸示意,我顺着他的目光,见安远兮正在指挥水手升帆航行,“回了云家,你们怎么办?你是他的大嫂,他是你的小叔。”

    这些天,玉蝶儿将我和安远兮之间涌动的情愫都看在眼中,我们并没有明确地表达彼此的心意,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和他已经完全明白对方所想,都不是青春烂漫的冲动少年,有些话,已经说不出口,只要彼此知道,彼此了解就好。

    我蹙起眉:“你是说……云家会阻挠吗?”我的确没去想过这个,我几乎忘了我们还有身份上的阻碍。

    玉蝶儿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我呼出一口气,唇角微微一扬:“对我不是问题。”我的性格,从来都是决定了就去做,云家若是不同意,我会尽量争取。我是现代人啊,怎么会拘泥于这种世俗之见?以前要避嫌,要躲着安远兮,是因为我根本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现在理清了,就不会再退缩。

    玉蝶儿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的光芒,转头看了远处的安远兮一眼:“知道吗?花花,那书呆子真是太幸运了。”

    我忍俊不禁,安远兮是楚殇还魂的事,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和我,再无第三人知晓,所以玉蝶儿还是口口声声地叫他书呆子,即使明知他如今半分呆气也无,也不知是否还在介意当年两人在沧都绣庄针锋相对的日子。安远兮感觉到我们的注视,转过头,见我正看着他,唇角一扬,浮出温暖笑容。我回应地对他一笑,低声对玉蝶儿道:“不,花蝴蝶,你不知道,其实真正幸运的人,是我。”

第43章 日出(完)

    “娘亲……”码头上,诺儿张开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uu234.com我蹲下身,一把抱住他,亲上他红润的小脸蛋儿:“宝贝儿,想死娘亲了……”

    “娘亲……呜呜……娘亲……”诺儿放声大哭,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松手。我心中一酸,我的诺儿一定吓坏了,我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久过,真不知道我的宝贝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他心里有多害怕?有多惊恐?我抱紧他,心疼地哄道:“乖,宝宝别哭,娘亲再也不离开诺儿了,再也不离开了……”

    “姐姐!”小红扶着老夫人走过来,我抹了抹眼泪,抱着诺儿站起来:“娘,我……”

    “回来就好。”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我们,她身旁的安大娘上前一步,看着我身侧的安远兮,眼圈儿一红:“远兮……”

    “娘,让你担心了。”安远兮扶着她的肩,脸上带着歉意。看来他对安大娘很好,他借了安远兮的身体,显然也承担了安远兮的责任和义务,他从小孤苦,此际有个娘亲真心疼他,想来他也是珍惜的。

    “崎儿,你辛苦了。”老夫人温和地对安远兮道。安远兮摇了摇头:“大嫂能平安回来就好。”

    大嫂?我转头看他,蹙起了眉。这些天他可没这样叫过我,怎么一面对云家人就变了?安远兮避开我的目光,敛了眼睑,看不到眼中的神情。我轻咬着唇,想起之前玉蝶儿提醒我的话,难道安远兮也有顾虑吗?

    “安大姐,码头风大,我们先回船上去。”老夫人对安大娘道,“崎儿和叶儿刚回来,也要好好休息。”

    云家准备了两艘大船,一艘是接我们的,一艘是送安远兮聘请那些雇佣兵回国的,安远兮履行当初的合约,在听潮岛准备一艘船给他们之后,合约即可结束。玉蝶儿不愿跟云家人处在一起,乘了雇佣兵的船回天曌国。临行前,玉蝶儿语重心长地道:“花花,若是云家不能接受你们,便和书呆子私奔吧,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容身之所?”

    “我考虑一下。”我笑着敷衍他。玉蝶儿认真地看着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一定不屑这么做,唯有自求多福了!”

    “谢谢你,花蝴蝶!”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心中感激,“你也保重!”

    回到船上,见安远兮和云修在船舱等我。见我进来,安远兮起身道:“大嫂,有件事要跟你和修叔一起商量。”

    又是大嫂!以前不觉得,这会子听到“大嫂”这两个字竟是格外刺耳,不知道我以前称他为“小叔”的时候,他心里是否也是我现在这种感觉?当着修叔的面,我不好瞪他,只得做出平静的样子:“什么事?”

    “之前我曾跟修叔说,若是我们回不来,让他带诺儿去新大6。”安远兮道,“如今是否还要继续前往?”

    侯府的产业此次为了救我,已经倒卖掉一大半,只留了给隐势力打掩护的一些暗桩生意,房产只保留了沧都侯府、蓠芳别院、京城侯府和玉雪山傲雪山庄。侯府没了令人眼红的财富,在天曌国不是很安全么,怎么安远兮会这么问?

    “生什么事了?”我敏感地问。

    “我向九王求证过茶壶的事了……”安远兮停顿了一下,“不是他做的。”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

    不是他做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当今天子。我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寒,六年前,他六年前就在布置这件事了,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登基,就在准备扶他上位的老爷子身边安插了锦儿那个眼线。四年前,他刚刚登基不久,就已经想好要整治云家,取老爷子的性命了。那个人,一切妨碍到皇权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放过,都会摧毁。我咬紧唇,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我怎知我的存在,有朝一日会不会变成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会不会像对付老爷子那样毫不手软地将我拨除?

    “九王的话,可信吗?”我心里挣扎着,费力地道。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淡淡地道:“他没有骗我的理由。”

    失望夹带着恐惧,令我心中凉透,我缓缓转头看向修叔:“修叔,你觉得呢?”

    “夫人,如今侯府在天曌国别无牵挂,不如带小世子去新大6看一看,只当巡视名下产业,再作定夺。”云修道,“侯府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只需让留守的下人到时侯上禀朝廷,夫人带着小世子远游,归期未定。”

    修叔说得不错,云家有这么多产业在新大6,我们都没有去看过,至于是不是长留在那里,以后再说吧。我点点头,当即做了决定:“好,我们按原定计划去新大6。”

    “七日之后即有一场风暴,我们还可以在听潮岛休息几日再出。”修叔笑道,“我先出去准备。”

    安远兮跟着修叔出去,我唤住他:“远兮,我还有事同你说。”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来。我蹙眉嗔道:“你站着做什么?坐啊。”

    “大嫂有什么事?”安远兮没有落座,垂着眼睑道。我心中的火“哧”地一下冒出来了:“你干什么这样子?大嫂大嫂的,你存心噎我是不是?”

    “你本来就是大嫂。”安远兮面对我的怒气,显得很平静。

    “你什么意思?”我心中一沉,浮出怪异的感觉,“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安远兮静默片刻,道,“我很清楚,不管我以前是谁,我现在是云崎,是云家的二公子,是你的小叔,永远都不会改变。”

    “你什么意思?”我的脑子完全转不过弯,像个傻子一样重复地追问。

    “我的意思,就是以前种种,从现在起结束。”安远兮漠然地道,“从今以后,我们只是叔嫂。”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脑子仍旧有些懵:“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垂着眼睑,平静地道:“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船舱,我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竟然忘了阻拦。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和他的情愫涌动,都是我会错了意吗?我不相信他真的放下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真的可以说放就放吗?他是在报复我吗?还是他也有和玉蝶儿同样的担忧,怕云家会反对,才故意这样说?震惊之后,渐渐回过神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我不会给他机会退缩的,我一定要问清楚原因,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问,就痛痛快快地放手。

    然而想找个单独询问他的机会竟是那般不易,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找不着他,能见到他的场合,都有其他人在场,不是安大娘,便是老夫人或者修叔。他根本就是存心在躲我,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简直客气生疏到了极点,没有人在场的时候,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我根本找不到他。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绑起来打一顿!安远兮!你好样的!你给我记住!

    这样过了几日,修叔指挥我们的船往新大6启航了。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日,在一处海面上停下来,据他说,今天晚上就会有一场风暴,只要将船开进风眼,便能进入时空之门。晚膳后,修叔让大家都呆在自己的船舱里,关好门窗,不准出来,也不准点灯。我抱着诺儿坐在床上,望着渐渐黑沉的船舱,心中不是没有一丝惊惶的,虽然修叔穿越时空之门已经很有经验,不过海上的风暴有多恐怖,我前世在电视上已经见识过了,我们的船能不能平安穿越,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安大娘有安远兮陪着,我让小红陪着老夫人,此次本来是预备逃难到新大6,所以除了铁卫和云修云德父子,修叔没有再带侯府的其他下人了,毕竟新大6是云家的大秘密,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铁卫是云家的死士,自是无妨。

    天已黑尽,船舱里一片漆黑。突然,天空中劈下一道明亮的闪电,闪电的蓝光从门窗缝隙间闪过之后,一阵轰天的雷声炸响在大船周围,诺儿被惊雷炸醒,害怕地抱紧我:“娘亲……”

    “别怕,娘在这儿……”我紧紧地抱着他,轻声哄道,“诺儿别怕……”

    大雨倾盆而下,舱外狂风大作,我听到哗哗的雨声和呼呼的风声,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忽左忽右地倾斜。我抱着诺儿,在床上竟然坐不稳,赶紧摸黑下床,抱着诺儿缩到船舱一角。幸好这艘大船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船舱内的家俱桌椅全都是固定在地板上,摆在桌上的器物也早听修叔的话收了起来,所以船虽然摇晃得挺厉害,倒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到地上摔碎,或者家俱什么的随着船的倾斜左摇右摆。

    然而船越来越晃,似乎在海面上旋转起来,我抱着诺儿躲到柜子角,借着它和船舱壁制造出来的狭小空间稳住身形,令我们不致随着船体的左摇右晃倒来倒去。诺儿害怕得哭起来,我心中也惊惧不已,一边低声哄他,一边暗自后悔此次的决定,万一我们避不开风暴,不能成功通过时空之门怎么办呢?我应该再多考虑考虑,不该这么轻率的。突然,船体在急旋中猛地一下剧震,将我和诺儿弹出柜角,向着倾斜船舱的低矮边滚去,诺儿吓得大哭,我吓得大声尖叫,护住诺儿的头和身子,抱紧不敢松手。

    “叶儿!”舱门被撞开,飓风夹着瓢泼大雨扑进船舱打湿了地板。安远兮快奔进来,借着闪电的光线现我们滚动的身体,立即奔过来,扶起我,将我送到舱角,然后奔到门口迅关上船舱门,用粗大的门栓将舱门锁紧,再转身向我奔来:“叶儿,你没有没事……”

    “别过来!”我瞪着他,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你别过来!”

    诺儿在我怀里哭,安远兮语气焦灼:“你怎么了?”

    着急的时候就是“叶儿”,没事的时候就是“大嫂”,这男人真龟毛!我翻了翻白眼,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要守叔嫂之礼吗?你跑到我船舱里做什么?”

    他似乎噎了一下,诺儿听到他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叔叔……”

    “诺儿……”他试着往前走,我尖声道,“别过来!”

    “叶儿,你别闹了,你有没有受伤?”安远兮不顾我的尖叫走过来,正好船体又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没站稳,一下子扑到我面前,焦急地道,“诺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伤着了?”

    我心中一惊,赶紧问诺儿:“诺儿,你有没有哪里痛?”

    他摇头,扑到了安远兮怀里,哭道:“叔叔,诺儿怕怕……”

    “别怕别怕……”安远兮摸着他的手脚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松了口气,伸手往他身上一点,诺儿的哭声顿时停止了。我一把抱过诺儿:“你干什么?”

    “我点了他的昏睡**,省着吓着他。”在黑暗中看久了,安远兮的五官渐渐能看出几分,他的衣服似乎被雨打湿了,我从他手里抢过诺儿的时候,碰到一片湿凉。船体又剧烈地一颠,眼看着我不受控制地就要撞上一角的柜子,下一秒,我和诺儿已经紧紧地被拥进安远兮冰凉的怀抱里,只听到“咚”地一声闷响,安远兮的背已代替我撞上了柜子。

    “你没事吧?”我赶紧抬头,听声音可撞得不轻。安远兮将我拥得更紧:“没事。”

    我沉默下来,咬紧唇,半晌,启唇道:“为什么?”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我一定要问清楚,谁知道风暴肆虐后,我们还有没有明天?谁又知道到了明天,他会不会又跟我划清界线?安远兮沉默着,不回答我的问话,我又气又委屈,使劲儿捶了他的胸膛一下:“说话啊,为什么?什么以前种种现在结束?什么从今以后只是叔嫂?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浑仗话?既然这样,你还跑来做什么?你管我是死是活?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啊……”

    我越说越气,一下又一下地捶他,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安远兮抓住我的手,将我拥紧,语气带着一丝痛楚:“叶儿,别这样……”

    “你是不是怕老夫人反对?”我伏在他的胸前流泪,几天来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呜咽道,“我们可以想办法,可以求她,争取得她的谅解。就算她不谅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怎么可以试都不试,就退缩?就放弃?你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叶儿,对不起……”安远兮抱紧我,低声哀求,“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别哭……”

    “你到底怕什么?”我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他,“你真的不要我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想通,鼓足了勇气跨出这一步,你反而要退缩?安远兮蹙着眉,表情挣扎,他张了张嘴,又咬紧了唇,半晌,才费力地道:“叶儿,你起过誓的……”

    我怔了一下,他别过脸,困难地道:“你断明志,绝不二嫁,否则不得善终……”

    我瞠大了眼,原来他是怕这个?他是怕我违背誓言,不得善终?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绝不二嫁的话只是为了拒绝乌雷诓他们的好不好?我根本就没有在云峥墓前过那样的誓。他竟老老实实地信了?不过,气过笑过之后,感动却从心底蔓延出来,我抚上他的脸,将他的脸掰过来:“远兮……”

    是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奇异的遭遇,所以知道这世上真有漫天神佛,所以知道世事皆有因果,违誓必遭报应,所以你才害怕,又想将我推开?我心中满是酸楚,远兮,你记错了,我的誓,是“生为云家人,死为云家鬼”,而那个誓言……我幽幽低叹:“那个誓言,云峥已经不让我遵守了,你可以不用担心。”

    他睁大了眼,狐疑地看着我,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说辞:“你不用这样,叶儿,其实,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能够让我日日看到你、守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在海上这些天,我很高兴……也自私地想把这样的日子多留几天,但是回到听潮岛,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了,叶儿,我会把这段日子记在心里的……”

    傻瓜!笨蛋!我听不下去了,直接勾下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唇,堵住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他的身子僵住了,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唇紧紧地抿着,我惩罚似的啃咬他的唇,他的唇瓣微微一颤,我轻轻吮住,他的唇好冰,软软的、麻麻的、柔柔的,待他的唇暖起来,我松开他,凝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在冥王那里,听到云峥转世前,留给我的话……”

    安远兮的呼吸一顿,语气有一丝轻颤:“他说什么?”

    我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他说,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安远兮的身子微微一颤,深深地看着我,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神采。我望着他,轻声道:“远兮,我不想骗你,我仍然爱着云峥,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云峥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他让我重新相信这世间还有真挚的爱情,我永远忘不了他。”

    “我也不会忘了他。”安远兮将我拥紧,低声道,“我感谢大哥,在我伤你最深的时候,有他爱你、照顾你、给你幸福,我很感激他。”

    “远兮……”我的喉咙一哽,感觉眼眶热。安远兮语声带上一丝暗哑:“我不会要你忘了大哥,我会和你一起把他记在心里,随时提醒自己,我要好好对你,绝不能做得比大哥差,不让你再受一丝伤害,我要随时记着,大哥在看着我。”

    我微笑着,泪如雨下。够了,够了,我叶海花,何其有幸,这一生,能爱上这两个男人,并得其所爱。我曾经不懂,穿越时空,两世为人,历尽艰辛,我寻找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风暴奇迹般地过去了,门窗的缝隙中透进曙光,我将熟睡的诺儿轻轻放到床上,转过头,见安远兮已经打开舱门。温暖的阳光射进船舱,我踏出舱外,海面风平浪静,暮色还没有完全退尽,雪白的海岛在微亮的天空盘旋,出悦耳的鸥鸣。云修走过来,见到安远兮踏出我的舱房,眼神微微一诧,立即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地道:“夫人,我们已经穿过时空之门,这里已经是新大6的海域了。”

    “是吗?”我有一丝欣喜,忍不住奔上船头。甲板仍然湿漉漉的,偶见几条被暴风刮上来死在甲板上的海鱼,与暴风雨搏斗了一夜的水手们正在做着清理善后工作。远处,红彤彤的太阳正缓缓地冒出海平面,我想奔上前,观看难得一见的海上日出,脚下踢到一个东西,咕噜噜地滚到船舷边上。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大海螺,我怔了一下,我认得那种海螺,那是我曾在凤歌那里见过的吟风螺。我走上前,捡起那个海螺,这个吟风螺比我在凤歌那里见到的那个还要大,大概是被昨晚的暴风刮到船上来的。想起这海螺的奇妙功能,我将它放到耳边,想收听一下远处的声音,可是听了半晌,这海螺里除了“呜呜”的海风声,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异响。我觉得诧异,拿着海螺对准船舱,看能否收到船舱里的声音,可听了半天,还是只有海风声。我拿着吟风螺仔细翻看,没错啊,这明明就是在凤歌那里见到的海螺,怎么一点声音都收不到?奇怪!

    “你在干什么?”安远兮见我拿着一个海螺摆弄,上前道。

    “真奇怪,这种海螺,我明明在凤歌那里见过,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的,可是现在除了‘嗡嗡’声什么都听不到。”我把海螺递给他。安远兮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很普通的吟风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螺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

    “怎么会,我那日明明听到……”我猛地顿住,瞠大眼,似有所悟。那日我在凤歌那里,用吟风螺听到了月家姐弟与鬼面人的对话,才开始怀疑安远兮与楚殇有关系,如果这螺根本没有收声的作用,那我怎么会听到那些对话?

    “你听到什么?”安远兮问。我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听到月娘和你的对话,说你是楚殇。”

    安远兮的眼神微微一敛:“怪不得……你那日回来,让我查楚殇是不是真的死了,就是听到他们的对话?”

    “嗯。”我的脸微微一热。安远兮翻了翻那个海螺,淡淡一笑:“螺是普通的吟风螺,不过,这海螺可以用来施展一种催眠术,让被催眠的人听到催眠师想让他们听到的声音。”

    “呃?”我怔了一下,这么说,我那日听到那些声音,是因为我被催眠了吗?催眠我的人,是……凤歌吗?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样一段对话?难道……我的眼睛蓦地睁大,难道他知道安远兮就是……楚殇?可他怎么会知道,因为安远兮身上令他觉得似曾相识的气息吗?如果仅仅是这样便让他认出楚殇,那凤歌到底……有多爱他?我思绪纷乱,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如果凤歌知道安远兮就是楚殇,为什么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知晓呢?他是什么意思呢?是见到安远兮在浣月亭买醉,想帮他了结这种痛苦?还是想让我原谅他?我完全猜不透凤歌的想法,凤歌,他是一个谜,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或者永远也看不懂他。

    “远兮,你知道……”我抬眼望着他,轻声道,“凤歌爱着你吗?”

    安远兮的眼神微微一闪,淡淡地“唔”了声。我幽幽一叹,低声道:“我们都亏欠了他。”

    安远兮沉默地转脸望向海面,不一言。我走到他身旁,与他一起望着海平面上冒了一半的太阳,轻声道:“我想,我要更努力,至少,不能做得比凤歌差。”

    “叶儿……”安远兮转头看我,语气百味杂陈。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嗯。”他轻轻点头,我望着海平面上已然冒出大半个头的太阳,启唇轻唱:

    欲辨难辨你一脸风尘,犹如欲辨难辨我命运。

    易摘难摘那天际风云,犹如易近难近眼前人。

    患难长路中,各自寸步难行,

    如果这是爱,甚么比抱拥更真。

    欲问难问你可有可能,犹如易觅难觅过路人。

    路若长若短,注定继续同行,

    难得你共我,从过渡寻觅永恒。

    当我眼前只有你,当你背后总有我,

    在路途上一双一对,但背影相差算多不算多。

    欲问难问你可有可能,犹如易觅难觅过路人。

    路若长若短,注定继续同行,

    难得你共我,从过渡寻觅永恒。

    当我眼前只有你,当你背后总有我。

    漫漫途上风声交错,像唱出彼此未唱的歌。

    当我眼前只有你,当你背后总有我,

    在路途上一双一对,但背影相差算多不算多。

    漫漫途上风声交错,像唱出彼此未唱的歌。

    太阳完全跃出海面,瞬间放出万道光芒,最后一丝暮色被逼退,天空烧着红彤彤的朝霞,海水也被染得通红,海鸟在欢快地翱翔,海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转过头,迎上安远兮情浓得见不到底的目光。微微扬起唇角,握住他的手,十指交错,紧扣,我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已经注定与他同行,或者我们还会遇到困难遭遇挫折,或者我们还要经受磨难经历艰辛,但只要他的眼前只有我,我的背后总有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路再长再短,有他陪我一起谱写人生的传奇,我穿越千年的时间、隔世的空间而来,寻找的不就是心底最初最美的梦想吗?

    绾青丝,挽情思,任风雨飘摇,人生不惧。

    浮生一梦醉眼看,海如波,心如皓月,雪似天赐。

    你自妖娆,我自伴。

    永不相弃!

    (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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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介绍:
哪个借尸还魂的会有她惨?
一睁开眼,竟有在男人在她身上嘿咻嘿咻~
不用这么耍她吧?还要给她安排个老公?
等等,她没听错吧?
这个刚刚才要了她的男人转眼就叫人把她“丢出去”。
没错,是丢出去!
原来他不是她的情人,是她的仇人。
好吧,丢出去就丢出去,
谁叫她占了正主儿的身体,背了她的仇恨,她也认了,
可是丢哪儿不好?竟然把她丢到妓院!
看来,他是真的很恨“她”啊……
头大了,她应该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绾青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绾青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绾青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