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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波波     绾青丝txt下载     绾青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公子

    池塘对面那开阔的空地,植了很多矮株的香桂,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浓郁醉人。另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树冠撑开如巨伞,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却是满树的繁花,花呈淡淡的粉色,有风拂过时,那花便有花瓣脱落下来,如纷飞的彩蝶,轻飘飘地自树上盘旋而下,上下飞舞。

    花树下,一个蓝衣男子席地而坐。地上铺了竹席,席上有矮几和软软的坐垫。近了,见那蓝衣男子正是半月前见过的宇公子。他今日着了一身浅蓝的袍子,像春日的湖水,头仍用带高束在脑后,一手拿着一把小刀,一手拿着块小木块,神情专注地雕着什么。他的梢和袍上,已沾了数片粉红的落樱,天空中,仍有一片一片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徐徐而落,有一瓣落到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那瓣花瓣便蓦然飘落至袍上,他不为所动,一刀一刀地刻着手里的木块,神情仍是专注的。落樱缤纷,花瓣如雨,人在花雨中,如同一幅绮丽的画卷,美不胜收,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我甚至不敢呼吸,怕打碎了画中的宁静,惊扰了这梦境中的人。

    他把小刀放在矮几上,吹了吹手上的木刻上雕出的木屑,慵懒的声音随即响起:“伫在那儿做什么?不累么?”他没有转过头来,眼睛仍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木刻。我微笑着走过去,将吉他轻轻放在凉席一角,轻声福道:“卡门见过公子。”

    “坐吧。”他头也不抬,仿佛手里的木雕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我坐下来,他才抬眼看我,表情是十分轻松和柔和的,连眼中那慑人的目光都收敛了。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易于亲近,不用那般提心吊胆地时时刻刻算计他的想法。

    “病好了?”他淡淡地问我。

    “好了,谢谢公子关心。”我想起他借寂惊云之名送来的补药和糕点零嘴,赶紧道谢。

    “怎么这场病来得这么凶猛?”他捏着手里的木雕,漫不经心地问。

    “受了寒,我身子本来就弱,所以好得慢了些。”我小心翼翼地答他。这位公子爷的每句话都怠慢不得,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常常暗藏了机锋,让人招架不住。

    “听说遇到**贼了?”宇公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你这丫头的艳名真是传开了。”

    “没采到,公子放心,卡门不会叫人占了便宜,给公子脸上抹黑。”我赶紧声明。他怎么知道?这消息被月娘严密地封锁了,倚红楼几乎没人知道,难道这宇公子派了人暗中监视我?我无奈地笑了笑,又道:“卡门这艳名大炽,还是公子出了大力的。”言下之意,他也是始作俑者。

    宇公子听我这样说,懒懒地笑起来:“艳名大炽,总是好处多的,不是来了人英雄救美么?听说桌椅锦屏都砍烂了呢。”

    我心中一寒,连桌椅锦屏被砍烂的事他都知道,莫非倚红楼中有他安排的眼线?否则为何好像对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楚殇月娘都没问过我桌椅屏风是被谁砍坏的,我只当他们没有上心,现在想想不太可能,为什么他们会隐忍不,不向我寻根问底?

    而这个宇公子包下我的原因,想必是想引出那个行刺他的黑衣人吧?我抿嘴笑道:“公子在卡门身边放了粽子么?连卡门被楚殇公子救了都知道。”言下之意,那个黑衣人啊,就是楚殇啊,你去找他麻烦吧。也不容他细想,话里故意带上这个粽子的典故,引开他的思路。

    “粽子?”宇公子怔了怔,果然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抿嘴笑道:“公子没听过那个笑话么?包子家族跟米饭家族打群架,米饭家族把包子家族打得落花流水,蛋炒饭把粽子逼到一个墙角,粽子把外衣一脱,对蛋炒饭道:‘我是内应’,所以呀,这粽子便成了内应、奸细的别名儿了。”

    在二十一世纪,有个叫李小葱的女孩儿,让无数的人为她疯魔,爱她的人爱得疯,恨她的人恨得狂,她随口一个笑话,都可以成为流行,把这家喻户晓传了几千年的粽子,赋予了新的含义,成为“无间”的代名词。她纯净得就像是我们十年前的自己,我想起那个火热的夏天,我们因为这个孩子走到一起,为她投票、为她拉票、为她哭为她笑、为她耗尽身上本就不多的全部热情,一切仿佛才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却其实已经恍如隔世,真的真的,是在隔世了。

    “你在丫头,哪来这些个逗趣的笑话儿?”宇公子许是觉得新鲜,果真没再追着细问那晚的事,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懒懒地问:“听说你给月娘说了个‘级花魁’的点子,京城里半月来传得沸沸扬扬的?”

    “一个小点子罢了。”我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点子?”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即使是京城里的商家大贾,也想不出这么缜密的点子,一环扣一环,方方都有赢利,看这样子,京城还要热闹好些天了。你这小丫头,哪来这些个想法?”

    我哪会想啊,我剽的。我在心中暗暗叫苦,不知如何答他,便不讲理地反问:“凭什么小丫头便不能有这些个想法,这只能说明女人的聪明才智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宇公子的唇角噙起一抹浅笑,也不与我纠缠这个问题,突兀地道:“会下棋么?”

    我看了一眼放在矮几下的围棋盏和棋盘,笑道:“公子,卡门可不是那些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您这不摆明了为难我么?”

    他笑了笑:“若我今儿个不想听曲儿,只想下棋呢?”

    又刁难我,我笑了笑,将那棋盘拿出来放在矮几上道:“这围棋么,卡门有另外一种玩法,公子可有兴趣试?”

    “说来听听。”宇公子的表情是波澜不兴的。

    我将围棋盏拿出来,抓了几颗棋子在手上,一边在棋盘上摆,一边笑道:“我这玩儿法,可没围棋那么劳心,唤作‘五子棋’。就是两人各执一种棋子,任何一方的棋子不论是横线、竖线、斜线,先连成五颗的为胜。”

    “花样儿倒多。”他来了一点兴趣,“那就试试你的新玩儿法。”

    于是下将起来,开始几盘我很轻易就能赢他,多玩几盘之后,要赢他便不是那么容易了,下一盘常常要很长时间,难决胜负,再后来,便是我输多赢少了,这男人怎么这么聪明?我噘着嘴,当他再次赢了我一盘的时候,我气馁地一推棋子,耍赖道:“不来了,不来了,公子都不让让人家。”

    他抬眼瞥我,表情慵懒,眼中却带起一丝笑意,身子懒洋洋地向后融,笑道:“过来。”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一把拉我入怀,还未等我有所反应,已经扯下我束的带,我轻呼出声,他的手已经探入我的中,捞了一束举到鼻下,嗅了嗅,赞道:“好香!”

    我倚在他怀中,不敢动,我现在是他包了的人,他对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包括要我的身子,我抬起脸,强笑道:“公子,卡门为您唱支曲儿吧?”

    “说了今儿不想听曲儿。”他淡淡地道,鼻子仍在我的上嗅,我心中有些急,他不会是现在已经情动了吧?

    “那,卡门给您讲个故事如何?”我使出另一招。这招是我的杀手锏,当初楚殇逼我接客,我本想在走投无路之下,用这一招的,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个给暴君讲故事的女子一样,以故事来拖延暴君杀人,我则想以故事来拖延客人的上床时间,边讲边给他灌醉,要不就干脆讲鬼故事给客人听,把他们给吓跑。不过没想到我还有点衰运气,居然一直没有用上。

    “故事?”宇公子仍不放开我,让我倚在他怀中,他似乎对我的头很感兴趣,一边拿着把玩,一把漫不经心地应我。

    “公子也不想听吗?”在他怀里呆得越久越不安全吧?我得快点让他答应才成。

    “你这么有兴致,便讲来听听。”他还是不放开我,我又不敢挣扎,只得倚在他怀里,脑袋里冒出一个故事,是《一千零一夜》里最出名的那个,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地方有个波斯国的国家,城市里住着兄弟俩,哥哥叫戈西母,弟弟叫阿里巴巴。父亲去世后,他俩各自分得了有限的一点财产,分家自立,各谋生路。不久银财便花光了,生活日益艰难。为了解决吃穿,糊口度日,兄弟俩不得不日夜奔波,吃苦耐劳。后来戈西母幸运地与一个富商的女儿结了婚,他继承了岳父的产业,开始走上做生意的道路。由于生意兴隆,展戈西母很快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富商了。而阿里巴巴则娶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夫妻俩过着贫苦的生活。全部家当除了一间破屋外,就只有三匹毛驴。阿里巴巴靠卖柴禾为生,每天赶着毛驴去丛林中砍柴,再驮到集市去卖,以此维持生活。有一天……”

    他把玩着我的头,神情莫测,他慑人的眼神收敛之后,眼神便如春水般澄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心思忐忑间,说出来的故事便乱了:“强盗头子对着那山洞大喊说‘芝麻,开门吧!’……,呃……,阿里巴巴……,呃……”他长得真好看哪,我嗑嗑巴巴地望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他笑起来,也不知是嘲是喜,我的脸顿时烧得烫人,“嘤咛”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撒娇道:“公子爷取笑人家。”

    “你这丫头,有时贼精贼精的,有时候又这般迷糊……”他叹了一声,抚着我的头,那手也不知道在我脑后弄什么,然后,我感觉到他轻轻别了一样东西到我间,我好奇地往间摸去,手一僵,垂在脑后的已经被他不知道用什么绾起来,再向上摸去,触到一样硬硬的东西,我轻轻抚着那东西的形状,心中一震,手也如被施了定身术般顿住,那东西竟是……,竟是一支簪!

    ——2006、9、11

第32章 勾引

    宇公子见我呆住,轻笑道:“怎么了?”

    “公子这是……?”我望着他清朗的目光,心绪如麻,是他么?我命定的人?那个肯为我绾的人?这个人这般轻易,就触碰到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一时竟觉得他慵懒的笑容是那般讨喜,那样得我心,我定定地望着他俊朗的脸,不由痴了。

    “刚刚刻的小玩艺儿,别在你上正好。”他淡淡地道,搂了搂我耳侧的,我的脸顿时有些烫。原来,这簪子就是他刚才全神贯注刻的东西,我想到他雕刻时那认真专注的表情,心底竟然有一丝丝甜蜜的感觉,慢慢地涌出来,将我包得严严实实。

    那一刻我几乎忘了一切,忘了楚殇,忘了我与他之间那些仇恨,忘了我身处在险境,忘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小心谨慎地求生存……,这一切的苦难与时刻的甜蜜比起来,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原来原来,一直潜伏在我心间的,一直是那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能开开心心地活在世上,遇到个心爱的人,为我绾,与他平平安安厮守一生。

    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针,难以捉摸,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满腹心思都围着她爱的男人打转,一言一行,都浅显易懂。我爱上他了吗?爱情怎么会来得这般轻易?可是,为何我此刻满心欢喜,对这个拥我入怀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此刻都那样顺眼慰贴,让我有说不出的喜欢。

    或许是我太过安静,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柔和,或许是我眼神中那种甘心化成水的柔情表达的欢喜太过强烈,或许我眼前这一刻的表现是宇公子从未见过的一面,我这样骄傲的人,一生能表露几回?他望着我的表情若有所思,眼神渐渐深了,俯下头,他的脸缓缓压下来,我以为他要吻我了,可是他却只用鼻子触着我的鼻子,轻轻擦了两下,看了看我,唇角噙着浅笑,又亲昵地擦了擦我的鼻头。

    要死了,我哪里经得起这样温柔的挑逗?我呻吟起来,仿佛在邀约他进一步的侵略和占领,他轻笑一声,唇徐徐地压下来,轻轻触了触我的唇,我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他的唇好凉,他感受到我的颤抖,唇稍稍离开,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唇送到他的唇上,脸情不自禁地烧起来。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唇他的吻,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只觉得一股极致的快感击中我的大脑,让我头晕,全身酥软,完了完了,从我过去那三十年的经验看,这是我与自己喜欢的人接吻才会出现的极致快感。他的唇热了起来,我吸住他探入我的口中的舌,抵死缠绵,脑中模模糊糊地想,是他吗?真是他吗?他真是我命中的人?我的良人?

    如果世界在这一刻毁灭,我也甘愿。如果他现在就要了我,我也甘愿。我闭上眼睛,全身仿佛着低烧,他的唇,我好喜欢,他的吻,我好喜欢,他的怀抱,我好喜欢……。瞬时情动,手探入他的衣襟,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我哆嗦着摸索他衣襟的布扣,找到一个,正要解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顺从地任他抓住,男人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占主动,那我就迎合一下他的大男人主义好了。他吻得我快透不过气,才一下子蓦然松开我,趁我缓气儿的时候,放开我的手,勾起我的下颌轻笑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地也敢勾引爷……”

    “公子不喜欢么?”我毫不掩饰自己欢喜的眼神,大胆地凝视他,我是那样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我不以为和自己喜欢的人欢爱有什么值得羞耻。

    “喜欢,你这丫头,就今日这一刻最得我喜欢……”他的声音暗哑起来,我微微一笑,是呵,因为就是这一刻,我才最真实,你或许只是不经意地触中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却让我完完全全呈现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真够亏的,我叹了一声,可是,却不悔。

    “公子喜欢,不就行了……”我贼笑着扑倒他,美男仰卧,唉,帅呀……,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手又不老实地去扒他的衣服,他好笑地再次抓住我的那只手,眼中含着欲火,语气暖昧地轻笑:“丫头,你想玩火么?”

    “公子不想么?”我笑起来,另一只手滑到他身下,握住那已经如怒龙般的昂扬,得意地笑道:“公子这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呢,看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

    他全身一颤,翻身压住我,难耐地喘了口气,咬牙恨道:“小妖精……”

    “爷……”我哼了哼,媚声引诱他,手上使了把劲儿,这些个男人,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面上还要装一装正人君子,矫情!他呻吟出声,我满意地一笑,手再动了动,他倒抽一口气,伸手抓住我在他身下捣乱的小手,咬牙切齿地道:“别动!要不是不想表演给人看,我保证不用你勾引也会要你!”

    什么意思?我眨了眨眼睛,见他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心中一软,正待松手,却见他翻身跃起,袖中一道白芒向着数丈外茂密的荷塘射去,瞬间将荷塘的荷叶削去一大片,那白芒忽悠忽悠地飞回来,却是一把白色的纸扇,只听到荷塘间一阵稀稀疏疏的乱响,伴着“卟嗵”一声落水声和一个女子“哎呀”一声尖叫,一个粉红的身影落入水中。

    我赶紧站起来,与宇公子一齐跑到池边,那个粉红色的身影狼狈地在水里扑腾,我定睛一看,“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落水的,正是寂惊云大将军的小侄女,刚刚在路上找我麻烦的小野猫。

    “宇……,宇叔叔……”小野猫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一身全湿透了,“快拉平安上来,平安不会游水。”

    “平安,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让人进来么?”宇公子抱着双膝,淡淡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道,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

    “我……,我错了……”寂平安在水里乱扑,又急又慌,“宇叔叔快救我……”

    宇公子笑了笑,仍是没有下去救她的意思,似乎想好生惩诫一下这个没规矩的小丫头,难道说,他早就现平安躲在荷塘里了,这荷塘上的曲曲折折的长桥,是隐在这满塘的荷叶间的,若是蹲在桥上,身子便会被高大的荷叶遮住,根本不容易被人现有人藏身此处,这宇公子,想必武功不弱,否则怎么会离了这么远,也叫他现了寂平安躲在荷叶丛里。

    我想到刚刚自己与宇公子**那一幕,定叫这寂平安偷看了去,心里也有些气恼,但看她可怜兮兮地在水里扑腾半天,呛了几大口水,心也软了,忍不住给她求情:“公子,入秋了,池子里水凉,寂小姐要是冻出病来,也不好给寂将军交待,您就饶了她这一回,拉她起来吧。”

    正说话间,却见那寂平安沉入池底去,又惊又慌:“公子,她沉下去了,你快救她……”

    宇公子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道:“寂平安若是这么轻易便丧了命,便也不是让人头疼的小魔星了。”

    话是这么说,他仍是凌空跃起,足尖在削掉叶子的荷叶茎上轻轻一踮,便如流星一般射出,在空中弯腰一探,手臂伸入水中,“哗啦”一声,便把一身淤泥的寂平安从水里捞上来,几个闪纵之间,便飞回岸边,将寂平安放到草地上,他全身上下除了右手的袖子,其他什么地方都干干静静的,没沾到一点儿泥和水。

    我瞠目结舌,看来他的武功不是不弱,是非常不弱。那寂平安躺在地上,面青唇白,双目紧闭,宇公子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平安,还要作戏么?那池塘里的水还不够你深,站直了就能露出头,哪里淹得死人?”

    寂平安充耳不闻,身子一动不动,宇公子见她全无反应,蹲下身,伸手往她鼻间一探,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平安,别玩了,快睁开眼睛。”

    难道寂平安不是假装的,是真的溺水了?我见宇公子脸色骤变,知道寂平安情况不妙,赶紧拉开宇公子,道:“公子,让我来试试。”如果真如平安所说,她确实不会游泳,落入水中肯定会慌得不知所措,哪里还有空想这池子到底有多深,站直了就不会溺水,这宇公子,还当人人都和他一样处变不惊不成?

    我探了探寂平安的鼻息,已经停止呼吸了,赶紧动作麻利地清理掉她口中和鼻腔内的水和污泥,解开她的衣扣和领口,以保持她呼吸道畅通。托起她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后,再往她嘴里缓缓吹气。宇公子见我嘴对嘴地为寂平安贯气,不知道我究竟想干嘛,忍不住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人工呼吸,你别闹,一边呆着去。”我不理她,继续我的动作,幸好以前的单位请人教过我们一堂溺水自救课,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待寂平安胸廓稍有抬起时,我放松她的鼻孔,一手压其胸部,以助她呼气,并反复有节奏地继续为她贯气,直到她骤地呛了一下,口中吐出一股污水,我才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坐着,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寂平安圆圆的眼珠转了一下,看到宇公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抗议:“宇叔叔坏……,呜呜……,看人家落水也不管人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宇公子尴尬地站着,脸上一阵红了一阵白,我白了他一眼,道:“站着干什么,快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他仿佛没听明白,“你叫我脱衣服?”

    “寂小姐的湿衣服要马上脱掉,你不脱给她穿,难道要我脱?”我扬了扬眉,继续使唤他,“转过身去,我帮寂小姐脱衣服,你别看!”

    他脸抽了抽,想说什么,终究还是转过身去,开始脱外袍,我偷笑了一下,以为可以看到美男裸身,结果他外袍里还着了内衣,**计划落空,气得我冒烟,他脱了袍子扔给我,没转过身,我无奈地接了袍子,三两下给寂平安脱得精光,用宇公子的袍子把她裹了起来。然后对背对着我的男人道:“好了,公子,得快送寂小姐回房,用热水泡泡,还得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包含了探究,我避开他的目光,扶起寂平安,看他仍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我,不禁皱了皱眉,嗔道:“傻站着干嘛,还不抱寂小姐回去,她现在身子可给冻麻了,根本没法走路。”

    “我不要他抱!”寂大小姐也是个骄横的性子,正在气头上,听我这样一说,气冲冲地道。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寂小姐不让他抱,难道想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就走回去。”她大小姐脾气来了,一把推开我,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宇公子上前扶住她,一把将她抱起来,也不理她大叫大嚷,就往园子外走。我的抿嘴儿一笑,唉,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可都是别扭人儿呢。

    ——2006、9、13

第33章 猜心

    寂大小姐的落水引起了将军府的一阵骚乱,下人们个个鸡飞狗跳,请大夫的请大夫,准备热水浴具的准备热水浴具,熬驱寒汤的熬驱寒汤,那个老管家林伯噙着老泪跟进跟出,嘴里一直念叨:“小小姐要是真出了意外可怎生是好?唉呀……,怎生是好?”看来这寂小姐还真是将军府的宝贝蛋子,林伯的唠叨令换了衣衫的宇公子颇有些尴尬,寂惊云沉声道:“林伯,现在小姐又没什么事,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叫下人们看了笑话,怎么做管家?还不下去!”

    林伯被寂将军责备了,嘴唇动了动,哭丧着脸走出去,寂惊云对坐到椅子上的宇公子道:“下人失礼了,公子莫见怪。”

    宇公子笑了笑,道:“惊云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的确是我的不是,不然平安也不会落水。”他扫了我一眼,道:“幸好今天有这丫头在,否则我真要愧对你们寂家了。”

    寂惊云转身对我抱拳一揖:“卡门姑娘今日救了平安一命,惊云铭记于心,日后姑娘有需要惊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惊云必当誓死回报。”

    我赶紧还礼:“寂将军言重了,卡门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寂小姐福泽深厚,宇公子又救她出水及时,卡门不敢贪功。”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说大夫请来了,寂惊云一听,对我和宇公子道:“我去看看,两位请在花厅稍作休息,惊云暂且失陪。”说完,也不待我们回话,就匆匆地随下人去了,花厅里只余下我和宇公子二人。

    我失笑道:“这寂将军,还骂林伯失礼,自己还不是紧张得很。”

    宇公子懒懒一笑,道:“惊云面上不说,心底却是很紧张的,平安是他过世的兄嫂唯一的血脉,若是出了意外,莫说他愧对兄嫂,连我都……”他忽地收了声,表情少有地带上一丝沉重。

    我恍然大悟:“原来平安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怪不得寂将军这么紧张他这小侄女。”许是怜她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所以也对她特别宠溺,以至将她的性格养得这般刁钻蛮横。

    “惊云的父兄都是我天曌皇朝的大将军,七年前在与曜月国的一场战事中,双双为国捐躯,噩耗传回京师,平安的母亲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不久也撤手人寰,留下年仅五岁的平安。惊云在他大嫂临终前过誓,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平安。”他三言两语将寂平安的身世讲完,抬眼看我,眼中掠过几缕变幻的色泽,“所以,不只是惊云应该谢你,我也应该要谢你,今日若不是有你在,我真是没有面目见惊云,更愧对两位过世的蔚将军,丫头……”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我淡淡地打断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悦,我全心全意地对他,以为他必然懂得我的心意,没想到他待我这般生疏客气,就仿佛刚才在园子里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我咬了咬唇,垂了睫,“卡门是公子包了的人,自然要为公子分忧的。”

    怎么听,这话里都带着一丝酸味和怨气,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我的心思他必然已经明白,难道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心中有些气恨,难道说输了心,便真要如此患得患失,我大可以潇洒一点,为何要像个幽怨的小妇人般,百般计较,万般心结,我真是给现代人丢脸!

    我语气不善,他亦觉出了,沉默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他静静地望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道:“丫头,你刚刚救平安那法子,倒是挺新奇,我从未见听闻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又要解释?咳了咳,一边想一边答:“我小时候,见过一个郎中这么救溺水的孩子,便照样试试,幸好寂小姐福大命大,现在想想,我还有些后怕,若是这法子不管用……”我想想也冒冷汗,我也真是胆大,若是此次救不回寂平安,那寂家上下还不气疯了,只怕我现在已经被扣上个延误医治的罪名,被打进大牢里去了。

    “小时候……”他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丫头,你小时候,遇到的奇人倒也不少,不知道仙乡何处?”

    我蓦地一惊,想起应他“吉他”那番话,心中暗自懊恼。更气的是他此刻的态度,悠闲自在,仿佛根本未在园子里与我有过那番亲昵的接触,问的话又句句藏了玄机,逼得我节节后退。我又恨又气,只怕那样的风流韵事,在他眼里平常得很,与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调**,算得了什么?亏我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即便是说了,公子也不会知道的。”我强迫自己把一颗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应付他。

    “何妨一说。”宇公子往椅背上一靠,轻笑道:“看看是不是这天曌皇朝,真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之前我曾听小红说过天曌国的一些事情,这里的地名,竟然与我那时空的很多地名都相同,比如苏州、杭州、泰山、长江等等,前朝竟然也遗留有抵御异族修建的长城,但我知道的东西毕竟不多,他再这么逼问下去,我很容易便穿帮。不是没想过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不是没有过向他们求助的念头。他和寂惊云都应该有权有势吧?不过,蔚丞相何尝不是有权有势?或许楚殇表面上的势力并不及他们,但暗地里,他那个什么鬼门,到底是做什么的,有多强大,我一点都不不清楚。他们会信我吗?即使他们信我,那他们斗得过楚殇吗?若斗不过,岂不是白白惹来灾祸,若是我没对他动心,倒也不妨一试,可是,我现在敢拿他来冒险吗?我这般处处为他着想,他凭什么,对我刨根问底?就凭他包下我?还是凭他知道我喜欢他?

    我顿时百般委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气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态度却对我客客气气,言语又夹枪带棒,仿佛是在与我故意拉开距离;气我不大度不洒脱,这么轻易就失了心,还一心想得到相同的对待,却忘记了感情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做得到公平对等。越想心中越是难受,嘴里溜出的话也尖刻起来,我抬起眼来,淡淡地望着他,冷冷地道:“公子想知道什么呢?我的过去?公子花银子包下我,是包下我的将来,我没必要向你坦言我的过去。公子自己,不是也掖着藏着,不愿被我知道身份么?”

    我这番话实属对他的大不敬,在他们古人的观念里,他包下我,就是我的主子,想必认为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吧?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思想,我的过去。何况青楼女子,对哪位客人不是笑脸迎人,顺从奉迎,谁想到我竟如此大胆,不但公然反抗他的权威,甚至讥讽他不过如此,与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是个男人,都断然忍不了这口气。顿脾气,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找我这样不讨喜的女子受气,还了我的牌子,让我继续对着三教九流卖笑去。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可能还了牌子,撤了包契,不再找我,我的心就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他果然沉下脸来,眼神慑人地望着我,却没有勃然大怒、立即火,看了我良久,突然出乎我意料地笑起来,懒懒地嗔道:“你这丫头还真倔,问你两句话,不高兴说就算了,还这么大脾气。”

    我怔了怔,他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这个男人,善于把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不会轻易形于色,这样的男人,只怕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透露给人知道。我的心中一凉,即便是我的一颗真心交予他,他恐怕也不屑一顾,他心中到底有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见我沉声不语,他笑道,“丫头,你是怪我没有把身份坦言相告吗?

    “卡门对客人的**没有兴趣。”我静静地望着他,心一点点凉透。心交了出去,收得回来吗?他的心思那么难测,会是我的良人吗?今后这一生,我都要将他的心思猜来猜去地过日子吗?不过是绾了我的,送了我一支簪,我便要信命吗?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宿命论者了?把他当成普通客人,是不是比较不易受伤?思绪百转千回,竟似心凉如水,我冷冷地接着道:“也断不会对客人作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我生疏的语气令他蹙起了眉,他静静地端详我,半晌,才淡淡地道:“我的身份对你如此重要吗?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知道后,不会再像如今一样坦然对我。”

    你只要求我坦呈,自己却不愿意坦呈。我淡淡一笑,即使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又何时对我敞开过心扉?心明明已经凉透,为什么还是有一丝疼痛漫延开来,我垂下眼睑,望着地板,沉默。

    “罢了罢了,看来你这丫头今日是要与我斗气到底了。”他皱了起眉,语气里含了一丝怒意,终于不耐我如此别扭,站起来,气冲冲地往门外走,“你今儿先回去吧。”

    他重重地摔门而出,我静静地坐着,良久,泪才从眼中滑落出来。

    ——2006、9、14

第34章 锁情

    一大早便出来,回去的时候已经日暮。长街深巷,幽深而寂寞,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偶尔有晚归的路人经过,散乱的脚步声纷错。我闭上眼睛,感觉有些累,脑子里空空的,我什么不也不想想,不愿想。只望再别有什么来打扰就好,不管这轿子带我去哪里,这要给我一点点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和空间就好。

    但老天与我有仇,这是我早就知道的。软轿蓦然停下,不是正常的起落,像是突然被摔到地上,我坐在轿内被颠得左右摇晃,伴着小红的惊呼声,我懵懵懂懂地撩开轿门上的帘子,轿夫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长街前方,一个黑衣蒙面人拿着长剑,与我对视。

    是他?我认得他那双眼睛。那个行刺宇公子的黑衣人,那个从玉蝶儿手中救下我的黑衣人。自那日我被玉蝶儿下迷后,一直卧榻在床,房里来来往往总有人在,没停歇过,我便再也没见过这个黑衣人。我不知道他几次三番来找我有什么用意,他看到我撩了帘子,对小红道:“你家姑娘我要带走,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

    我怔了怔,小红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大爷,你为什么要……,要带走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好人……”

    那黑衣人长剑一晃,划出一朵剑花,那剑的寒芒吓白了小红的脸,我赶紧对小红道:“小红,照他说的做!”

    “姑娘!”小红的眼里有惊慌和恐惧,我钻出轿子,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听话!”

    那黑衣人冲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前跑。这当儿,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留下人来!”

    空中掠过两道一粉一紫的彩团,落到地上,原来是两个模样俏丽的女子,我仔细一看,现这两个女子有些面熟,再看那紫衫女子“当”地拔出腰中的短剑,向着黑衣人冲过来,我蓦然想起这两个女子是谁,她俩正是我初来这世界,在楚殇那里看到的那两个俏丫鬟,紫衫那个,好似叫什么紫鸢的。怪不得月娘这般放心我外出,原来一直有这两个丫鬟盯着,枉我还自作聪明,以为那两个轿夫才是监视我的人。

    只听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小丫头就想挡住我?哼!”话音刚落,眼中精光大盛,足下一点,人如流星怒矢,破空射出。身在半空急旋如龙,剑身紫气缭绕,显然剑上贯了内力,迎上俏丫鬟紫鸢的短剑,只听到“当当”两声脆响,那紫鸢以剑抵黑衣人的长剑,被他硬生生地逼退数步。那黑衣冷笑一声,长剑如九天之上惊雷怒响,紫电狂殛,“喀啦”一声,紫鸢被黑衣人剑上的内力震伤,竟吐出一口血来。

    却见那粉裳女子冲过来,一扬手甩出一条粉色的丝带,带着香风向那黑衣人袭去,黑衣人避开她灵活如蛇,却带着罡风的丝带,沉声道:“我不想伤人,若再逼我,莫怪我不客气。”

    那粉裳女子收了丝带,扶住紫鸢,娇笑道:“这位大爷,我们姐妹,虽然挡不住爷,但大爷想从我们姐妹手上把人带走,也不是那么容易。”说着,手里的丝带又如吐信的毒蛇般飞甩出来。

    “不识好歹!”黑衣人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长剑气势如虹,向两名俏丫鬟直直逼去,剑气带着罡风,伴着“滋滋”的丝帛撕裂的声音,丝带在他的剑下裂成数百片,四下飞散,像漫天飘落的彩蝶。黑衣人持剑越逼越近,两个丫鬟不闪不避,粉裳女子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只见那黑衣人就要冲到两人面前时,身形突然一晃,黑衣人抚胸踉跄退了两步,伸手在身上急点数下,猛地抬头,又惊又怒:“好卑鄙的丫头,竟然下毒暗算我!”

    那粉裳女子得意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大爷武功比小女子高出许多,不下毒,怎么能阻止大爷强抢民女呢?”

    “什么强抢民女……”那黑衣人蓦地收声,捂着胸口,似乎那毒得极为黑衣人不敢再耽搁,恶狠狠地瞪了两女一眼,转身向一侧的小巷奔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那粉裳女子举步想追,被那紫鸢挡住,沉声道:“爷没叫我们做其他事,不要节外生枝。”

    那粉裳女子顿了顿脚,冷哼道:“幸好那人跑得快,再耽搁一会儿,想跑也跑不了,下次定要叫他尝尝落到我兰芷手里的厉害。”

    原来这下毒使坏的俏丫鬟叫兰芷,果真是貌若芷兰,却心如蛇蝎,人啊,当真是不可貌相。小红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跑到两个俏丫鬟面前道谢:“谢谢两位姑娘今日救了我们。”我在心中无奈地戏嘲,小红呀小红,你真是错把坏人当好人了,我改天定要教教你,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刻着一个“坏”字。

    那两个女子看都不看小红一眼,只冷冷地盯了我一眼,脸上浮出傲慢的神色,一言不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小红不知所措地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回头张望:“姑娘,小红说错什么了吗?那两位姑娘好似不太高兴。”

    我笑了笑,把吓得躲在墙角里的轿夫叫过来抬轿,钻进轿子里,才淡淡地道:“小红,不是所有人‘救’了你都要道谢的,你就当那两位姑娘是行侠仗义,施恩不求回报好了。”

    真是有趣呀,我一个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引来多方觊觎。宇公子为了引黑衣人出来,我还以为他起码会部署一点行动呢,想不到竟是楚殇的人来摆平;楚殇是摆明了抓着我不放了;那黑衣人又是为了什么,几次三番地与我接触?甚至竟想掳走我?蔚蓝雪呀蔚蓝雪,你这具身体,惹的麻烦,还真是不少呢。

    前面就是倚红楼,月娘早就在大门前等,看到我们回来,松了口气,笑道:“姑娘路上受惊了。”

    消息倒灵通。我淡淡地一笑,也不答她,径直走回房去。小红伺候我洗漱更衣,刚换好衣服,听到有人敲门,小红去开门,一会儿端了碗冒着热气儿的中药过来,低声道:“姑娘,月娘送来的冲喜汤,让你服。”

    我看了那碗汤药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对小红道:“倒掉。”上次登台后,月娘也让人送了一碗这个什么“冲喜汤”过来,据说是防止姑娘接客后怀孕的,也被我偷偷倒掉了,我都没有接客,哪里会大肚子?喝了这汤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负作用。

    “姑娘……”小红迟疑道,“这不好吧,若是让月娘知道了……”

    “寂将军今儿没要我服侍他。”我皱了皱眉,“快端走,我闻到这药味儿就不舒服。”打小我就怕吃药,别说中药了,就是一粒粒方便好吞的西药,我也要喝几次水才吞得下去,有时候仍是吞得反胃。

    小红一听,赶紧端了那药走,一会儿进到内室来,手里已经空空,我笑问:“倒哪儿了?别让月妈妈看到了说你。”

    “姑娘放心好了,我把它混在洗漱水里一齐倒掉了,月妈妈不会现的。”小红伶俐地道,看我坐到梳妆台前,机灵地凑过来,“我来服侍姑娘梳头。”

    手拿到我的头上,“咦”了一声,奇道:“我刚刚一直忘了问姑娘,姑娘的头怎么绾起来了?”

    我怔了怔,手抚上脑上的髻,望着镜中的女子刹时苍白的脸,心中一痛。轻轻拔下头上的簪,满头的青丝如瀑布垂泻而下。我拿起那支簪,望着它怔怔出神。是一支桃木簪,钗头雕着一朵盛开的玉兰,雕工算不上精细,简洁的线条古朴而粗犷,与玉兰花的细致温润的气质完全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支簪,竟然破了我的金钟罩,让我意乱情迷、不能自己。是不是我已经寂寞得太久,孤单得太久,所以他一个无心的雕簪绾的举动,却正好天时地利人和,让我圆了前生一直以来的梦想。在这个对其他人来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时空,对我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可以使心灵安宁或者使**逃避的,除了醇酒,只剩爱情了吧?所以心动、情动,才来得这般迅猛这般狂热,所以不管是谁给我温暖的怀抱,我都眷念都贪慕。我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活了三十年,我竟然还是搞不懂爱情这东西。我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去爱一个人,在尝试“执子之手”时,在学习“我心匪石”时,在经过“弱水三千”时,在感怀“冬雷震震夏雨雪”时,我,一直都找错了人。

    这不是一个适宜我的爱情生长的年代,他不是那个我适合去爱的人。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他包下的一个青楼女子,一个逢场作戏的对象,妄想得容易,欢娱得容易,背叛得容易,忘却得容易,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同等对我,我凭什么要求他有所回报?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付出了便也要他同样付出,当真傻得可笑,因此才会落得个不欢而散、别扭收场。

    罢了罢了,这以后,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恩客。人生不过梦一场。我来到这个时空,更如同在做一场梦,今日不知明日事,更应及时行乐,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簪还在,心却已历尽沧桑。宇,虽然我也知道什么是洁白和坚持,但你的游离你的迟疑,或者还有一丝懦弱一丝虚假,让我虚弱得不敢真实地去拥抱爱情。我举起那只簪,半眯起眼,轻笑出声:“呵呵,从今往后,让我们一起醉生梦死吧。”

    愁眉只怨无同欢,画楼锁情关,忆昔风流年少,把酒不畏春寒。

    三千娥眉,八百秦淮,谈笑等闲。谁知多少沧海,如今变了桑田。

    拉开妆盒的底层,将那只簪轻轻放进去。锁心、锁情。宇,下次见我,我仍是倚红楼词曲无双、胆大包天、烟视媚行的艳妓卡门,那个曾经将心遗落在你身上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2006、9、15

第35章 收伏

    早上起来去找红叶,房间却锁着,问了人,才知道红叶被九王爷点了牌子,去九爷府上了。这红叶,后日便是“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十进八淘汰赛,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照旧跟她的九爷风花雪月去,也不好生练练她的曲子。

    百无聊赖地回来,想练会儿吉他,突然想起吉他落在将军府那园子里了,想叫小红去取,转而一想又作罢,反正在将军府也不会丢,我以后在倚红楼也用不着那东西,都是在将军府用,搁那儿便搁那儿好了,省得将军府那只小野猫还以为我没事总找借口往那儿跑,是为了勾引她二叔。

    正无聊间,金大娘来了,还带来我了上次画给她做的布公仔样品,我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五只憨态可掬、造型各异的卡通小布猪,连声称赞:“金大娘,你们锦绣庄的师傅可真是心灵手巧呀,敢情我画什么都做得出。”

    金大娘十分得意地道:“那还用说,不怕说句大话,只要姑娘画得出来,我锦绣庄绝没有做不出来的东西。”

    我点点头,笑道:“这么说来,我真是要多弄些东西给大娘试试了,大娘觉得这布玩偶,在京城有没有市场?”

    金大娘笑道:“我正想跟姑娘说这个事儿,这样品刚刚做出来的时候,我那两个小儿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不肯松手,我要不是答应了姑娘送来,只怕都的会心软给他们。这玩偶,京城的少爷小姐们一定会喜欢的,姑娘有空不妨多画些样儿出来让我们照做,真是没想到,那样丑蠢的猪仔,姑娘都能整得这般逗趣。”

    我笑了笑:“花样儿少不了你的,金大娘,我跟你们签了约,自然也想多挣些钱。做这些玩偶的材料,大娘不妨再多换几种,布料有时候还可以换成兽皮,做出来的效果又会不同,价格当然也更贵,这类玩偶是销给那些豪门富户的孩子,做得好,女眷也会喜欢。”

    金大娘眼睛一亮:“姑娘提点得是,我回头就试一试,姑娘若觉得这布玩偶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回去就大量生产上市。”

    我笑道:“大娘的样品做得这么好,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想请大娘帮我拿回去做一做。”

    “姑娘又画了新花样儿么?”金大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我笑着将空闲时画好的图纸给她,笑道:“倒不是什么新花样儿,只是我自己需要的一些东西。”

    “哦?”金大娘好奇地接过去,看了看,脸色微变,抬眼看我,强笑道:“姑娘这是……”

    “嗯,我需要一些简单的衣物。”我忍住笑,我不过是画了一些T恤、长裤、风衣、衬衣、家居服的图稿,加上一个大背包的样式,这些东西我早就想弄了,特别是背包,我在电视里看到古人都是打包袝,多麻烦多不方便啊,就算随便缝个布包,也比拿块布打包袝方便实用,真不知道这些古人怎么想的。

    “姑娘这些衣物的样子,真是古怪得很。”金大娘笑得勉强,“这些真的可以穿么?”

    “反正是我穿,大娘照着做就是了。”我如今对锦绣庄的手艺十分有信心,看金大娘一副被吓住的样子,暗笑幸好夏天过了,我还没有画些背心吊**来吓你呢。我对这古代的袍服罗裙真的有些烦,想起以前小时候和一帮小朋友扮家家酒,常常把家里的床单被面拿来裹在身上,扮小姐扮丫鬟的,对那些看起来漂亮得不得了的衩裙是多艳羡啊。谁知道如今整天穿这个,根本和想像中不是一回事,宽袍大袖,稍不注意就蹭脏了,还束手束脚的,好看是好看了,却麻烦得要死。

    “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的想法。”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商家,金大娘很快就恢复常态,看着我的图纸,指着我单独注明的扣子,眼中一亮:“姑娘这扣儿……”

    “材质随便大娘选。”我笑道,知道她对这个来了兴趣,这个时代还没有扣子这玩意儿呢,金大娘也算是个嗅觉敏锐的商人了,“木头、石头、金银都可以作为这种扣子的材料,样式也可以千变万化,这扣儿可比布扣儿方便,大娘想推广也行的,反正按契约给我账号打钱便是了。”

    金大娘笑得万分诌媚:“看姑娘说的,我们做生意的人若是不讲信用,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姑娘的银子,一分也少不了,我就这回去,给姑娘张罗去。”

    她乐颠颠地走了,我叫过小红,拿了两只小布猪塞到她手上:“说了样品出来要送你两只,拿去玩儿。”

    “谢谢姑娘。”小红兴奋得脸都红了,刚刚我在与金大娘谈话时,便见她一双眼睛偷偷地不知瞄了那猪仔几回,看来果真如我所料,古今中外的女人和小孩儿,都逃不脱卡通公仔的巨大杀伤力。

    这当儿,外间一阵嘈杂,似乎有人在大声嚷嚷我的名字,我开了门出去,站在回廊里看下看,见到底楼的大厅里乱成一团,一个锦衣华袍的小公子东张西望地大声嚷嚷:“我要见卡门姑娘,快叫她出来!”几个龟奴想阻他,被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踢飞,一时鸡飞狗跳。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寂平安这丫头,真是个胆大妄为的,竟然跑到青楼撒野来了。却看到月娘急急忙忙地冲出来,赔笑道:“这位小公子,不知道我们卡门姑娘有什么得罪公子的地方,让公子这么生气?”

    月娘到底好眼色,见得出锦衣华服的寂平安这气势不是普通人家,所以只赔笑。姑娘们的房门都打开了,一个个偷偷地探头探脑。却见寂平安把脸一扭,傲慢地说:“她没有得罪我,我是来帮她赎身的。”

    月娘一怔,姑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月娘笑了笑,圆滑地道:“公子说笑了,卡门姑娘是客居在我们倚红楼,并没有卖身给我们。”

    她倒会说。明知道我现在不敢走,自然也不拿个什么劳什子的卖身契来绑我,还可以一口堵了那些个想帮我赎身的人的嘴。我冷笑,倒要看你月娘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寂平安果然怔住了:“你说她没有卖身给你们?”

    月娘笑道:“是呀,公子,卡门姑娘只是在我们倚红楼挂牌,她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公子可是误会我们倚红楼了。”

    寂平安怒道:“这么说,她是自甘堕落,自愿呆在这里?亏我还……”

    “月妈妈。”我出声打断寂平安的话,底楼的人全抬头望上来,我笑了笑,“请这位小公子进我房里谈吧。”

    月娘迟疑了一下:“可是,姑娘是寂将军包下的,让别的男子进去恐怕不方便。”

    不方便?那你还不是容着楚殇进进出出?我嗤笑道:“别担心,月妈妈,这位小公子就是寂将军府上的人。”

    月娘不好再说什么,一听是寂将军府上的人,更不好得罪,只得躬身对寂平安道:“公子,请。”

    寂平安从刚才就一直对我怒目而视,真不知道又是哪里犯到她,我笑了笑,转身进了房,蜷到窗前的椅榻上,让小红去备茶。一会儿寂平安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伫在房里瞪着我,我笑着看她:“坐吧。”

    “我才不坐你这污糟凳子。”寂平安没好气地道。小平端了热茶进来,听到她的话,皱了皱眉头,将茶摆到了椅榻的矮几上,轻手轻脚了退了出去。

    “这青楼可没一处干净地方?平安公子若嫌弃,就不该来。”我冷笑,刚才看到小红的神情,知道她被寂平安的话说中痛处,心中对寂平安也有些气恼,“来了,即便是站着不坐,那脚也脏了。”

    寂平安被我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呼呼地冲过来,坐到我侧边的椅榻上,咬牙看着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正在喝茶,一听她这话,忍不住一口笑喷出来,搁了茶盏,笑得喘不过气儿:“寂小姐,你还当你自己的女扮男装很成功哪?你除了换了身男装,全身上下一举一动,哪里像男人?那把声音也不会掩,不认识你的人倒可能给你蒙过去,我见过你一面,自然看得穿。”

    “倒有几分眼色。”寂平安哼了哼,嘴上虽然认了软,却沉着脸继续摆脸色。

    我知她性子,也不以为忤,笑道:“寂小姐最不屑与我这等青楼女子粘上关系,这会子怎么还纡尊降贵,跑到青楼来捣乱。”

    这寂家的宝贝蛋子也真是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居然也不顾着自己的名誉,青楼这地方也是想来便来。寂平安哼了一声,道:“我二叔说昨儿个是你救了我,我寂平安最不喜欢受人家恩惠,你救了我,我便来帮你赎身,以后我俩便互不相欠,我不用再欠你人情。”

    呵呵,这寂大小姐还真是率真得可爱。我笑了笑,道:“如此,只怕要叫寂小姐失望了,你没听到刚才月妈妈说吗?我只是在倚红楼挂个牌子客居,没有卖身给她。”

    “听到了,听到了我才更气!”寂平安猛地站起来,瞪着我道,“你明明是自由之身,为什么要呆倚红楼这样的地方?真是自甘堕落、不知廉耻,真不明白我二叔和宇叔……,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我自嘲地笑了,她以为是她二叔包下我,又给她在园子里瞅见我和宇公子**,恐怕心中对我的恶感更甚了,认定我是个朝三暮四的下贱女子。

    “寂小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好命,有个位高权重的二叔提供你衣食无虞的生活。”我端起茶盏,淡淡地道,“大多数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都得自己赚银子糊口,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像你想得那么容易的。”

    “京城这么大,你可以找更好的工作。”寂平安气哼哼地坐下来,不以为然地反驳,“看你也是读了两天书的,没必要一定要呆在倚红楼里卖笑才能活,真是给女人丢脸。”

    “卖笑怎么了?”我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轻笑道:“我不偷不抢,有什么好丢脸的。说白了,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是在买来卖去?商人出卖货品谋取钱财,读书人出卖学识谋取前程,农夫和市井平民出卖劳力养家糊口,何以咱们青楼女子出卖色相讨个生活,便天理不容了?说到底,还是有买才有卖,有市场,才有货品,没那些个男人像狗一样凑上来,青楼这行业早就关门大吉了,还能越开越多,朝朝代代屡禁不止?寂小姐不从那些个买的人身上找原因,倒看不起卖的人,真是笑话呢。”言下之意,你二叔包下我,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二叔的问题,以后少来找我的麻烦。

    “你……!歪理!胡说八道!”寂平安被我颠覆伦常的言论气倒了,偏偏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她气成这样儿,有些心软,这小丫头虽然刁蛮,心眼却不坏,至少还知道受人恩要还人情。再说了她那些观念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深蒂固的,从小受的便是这样的教育,我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不过寂小姐今日的情,卡门承了。”我笑了笑,诚挚地看着她,“你也不用一直将我救你这事儿放在心上,我昨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寂小姐这般费心掂记。”

    “我……”寂平安嗫嚅半天,还是没说出话,这小丫头还真别扭。我眼睛一转,看到搁在圆桌上的三只猪仔,笑道:“寂小姐为我这般费心,卡门也送几个小玩艺儿给姑娘,权当谢谢姑娘跑这一趟。”

    “谁要你的东西,我们将军府什么东西没有……”寂平安不屑地轻哼,看到我捧到她面前的三只小布猪,蓦然收声,眼中浮起一丝喜色。

    “哦,寂小姐不喜欢,那就算了……”我作势要将猪仔收回,寂平安一把夺过去,急道,“哎……,既然你一片心意,嗯……,你这玩艺儿,我收了……”

    脸上明明喜欢得不得了,说话却要抬抬架子,真是小屁孩,我看着她拿着三只小布猪爱不释手,忍住笑起来。寂平安脸红了红,拿人的手短,对我说话也客气些了:“这是你做的?我从未见过京城有这种小布偶。”

    “我画了图样,让锦绣庄的金大娘做的。”我笑道,“过些日子绵绣庄应该有卖的,寂小姐若喜欢,可以去锦绣庄订货。”

    “你既有这样的本事,何苦……”寂平安嗫嚅了一下,住了嘴,想是知道自己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笑起来,也不是个不省事的主儿嘛。她顿了顿,终还是道:“我二叔再喜欢你,也不可能把你娶进家门的,你……”

    这语气,倒不似轻蔑了。我笑了笑,慎重地道:“寂小姐放心,我从没想过要嫁进将军府。”

    “我不是这个意思……”寂平安脸涨得通红,想了想,小声道:“三日后是我生日,你……,你没事也来吧……”

    呃?这样就与我化敌为友了?哇,这三只小公仔的威力还真是无穷啊,一下子就把这样骄横的小野猫收伏了。我笑起来,寂平安别扭地站起来,气恼道:“你笑什么,不来就算了。”说着就抱着猪仔往门外走,我摇了摇头,这别扭的孩子,我见她拉开门,笑道:“我一定去给寂小姐贺寿。”

    她转过头看我一眼,见我眼里透着诚意,唇角咧开来,抱着小布猪笑眯眯地走。

    ——2006、9、16

第36章 同衾

    夜里被尿憋醒,睁开眼睛,想翻身起床,骇然看到床沿上坐着个人盯着我,骇得我差点惊叫起来,一泡尿也缩了回去。再一细看,又气又怒,没好气地看着那男人道:“楚爷是白日里见不得人怎么的?每次都三更半夜地出来吓人。”

    男人轻哼一声,见我醒了,也不坐着,侧身便住床上躺下来,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箍得紧紧的。我挣了挣,轻呼道:“痛……”

    他手臂上的力道松了松,仍是不放手,我叹了口气,知道挣扎也没用,任他抱着,沉默不语。

    他也不语,就这么抱着我,不松手也不说话。半晌,我忐忑不安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唇角紧抿着,看不出喜怒。

    “你来干嘛?”终是我耐不住沉默,出声问他。努力想想这几日可有做了什么会激怒他的事,想来想去也就是去了寂将军府上一趟,回来遇袭,再加上寂平安来闹了闹,哪一件,都不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他没有可以迁怒我的地方,再说了他即使要迁怒我也拿他没辙,不由安下心来。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我,我不耐地道:“楚爷,我这又瘦又丑的女人抱在怀里不硌得慌么,你的品味还真是有等商榷。”

    他轻笑一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清楚。”

    “谁稀罕。”我白了他一眼,瞬时警觉地道,“你今晚不会是想睡在这里吧。”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我又惊又气,不安地动起来:“我现在是寂将军包下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

    “你以为我真会怕寂惊云?”他冷笑,又箍紧我,阻止我徒劳的挣扎,我一惊,抬眼看他,却见他眼中有浓厚的杀意,蓦然一惊:“你想干会么?”

    “你乖乖的,我便什么都不会干。”他的唇落下来,含住我的唇瓣,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心中一凉,难道他对我起了疑心?心神恍惚间,一时忘了反抗,他的舌趁机探入,逗弄我的舌尖,我轻喘一声,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绷得紧紧的。

    老实说,楚大帅哥的吻技很好,只不过我心中对他存着恐惧,也无心享受。我推了推他,努力把舌头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道:“楚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么了?”

    “少跟我打马虎眼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别指望着把你丞相千金的身份说出去,就能从我手里摆脱出去。”楚殇冷笑道:“你不想让寂家惹祸上身,就别打歪主意。”

    我嗤笑道:“楚爷说的话,我还真是不明白,蔚丞相的千金现下好端端地在皇宫里做着妃子呢,哪里多出一个千金在青楼卖笑。”

    他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噙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地道:“你明白就好。”

    我当然明白,心中更是暗下决心,不能轻易将这身份泄露出去,给自己和寂家引来杀身之祸。还好他目前还不知道真正包下我的人是宇公子,还好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知悉了他有谋反的祸心,若被他知道这个,我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他玩。

    “我明白了,楚爷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我冷哼一声,又想从他怀里挣开。

    “别乱动。”他仍是不肯放开我,脸向我俯下来,我赶紧别开脸,他的唇在我的脸颊上游走,轻轻浅浅地撩拔我的**,我又羞又气:“楚殇,你别逼人太甚,你想要我这身子拿去就是,别想再羞辱我。”

    “性子还是这么拧。”他轻笑一声,停止了对我的性骚扰,话峰一转,道,“那个想掳走你的黑衣人是谁?”

    我一惊,还以为他不会问了,没想到他记在心上,我没好气地道:“他蒙着脸,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若不认识你,会三番两次救你?”楚殇笑了笑,捋了捋贴在我脸上的乱,将它顺到我耳后,“上次遇到玉蝶儿,若不是他,只怕早让玉蝶儿那**贼得手了。”

    “他若真认识我,想救我,我也没法子,那是他的事。”我冷冷地讥刺道:“就算他不救我,让那**贼得了手又怎么样,反正我现在也是残花败柳,跟一个男人上床和跟一百个男人上床有什么分别,至少那**贼还有些温柔手段……”

    “住嘴!”他蓦地收紧双臂,眼中燃起怒火,蓦然翻身把我压到身上,脸逼近来,语气森寒:“你是嫌我不够温柔?蔚蓝雪,你还想招惹多少男人?”

    “这话倒说得奇怪了,楚爷把我放到青楼来,不就是让我招惹男人的吗?”我冷笑道,知道他已经动怒,仍是控制不住地想刺激他,“楚爷把我放到这么招摇的地方,我不过是如你心乘你愿而已,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他扬手想煽我,我把眼一翻,冷笑道:“楚爷这么不待见我,一掌打死我好了,除了杀人和强暴女人,你还会什么?”

    “是,除了杀人和强暴女人,我的确什么都不会。”他怒火中烧,“嘶”地扯开我的内衣,含住我的酥胸。每次都只会这一招,一生气便扯烂我的衣服。我冷哼一声,摊开手脚,呈大字摆在床上,寒声道:“动作快点,做完了快滚,我还要睡觉。”几回下来,我也稍稍摸到他一点脾气,我越是表现得无所谓,他越不会轻易动我,希望这次仍然有效。

    他蓦地停下来,抬眼冷冷地看着我,眼中的怒火竟然渐渐消退了,我心中大快,果然有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他从我身上侧翻下来,将我搂到他胸前,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睡觉。”说完,将眼闭上。

    他还想在这里睡?我吃惊地看着他,想从他怀里挣出来,他箍得紧紧的,根本不松手,我气恨道:“这是我的床,你出去。”

    “睡觉,别让我说第三次。”他冷冷地开口,眼睛都不睁一下。他是真的想在这里睡?我又气又怒:“你不怕我半夜将你杀了!”

    他轻笑一声,闭着眼睛满不在乎地道:“你不妨试试。”说着,将我的脑袋压到他的肩窝上,便再也不一言。

    我全身僵硬地躺在他怀中,又惊又怕。他均匀的呼息声平缓地传来,我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想悄悄从他怀里脱身,却现他的手臂仍将我箍得死死的,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我不敢大力挣扎,怕惊醒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慌乱,万一他半夜又兽性大我该如何?跟魔鬼同榻而眠,我睡得着才怪。

    我高估了我的体力,一开始我还能瞪大眼盯着他,提心吊胆地时时保持警惕,到下半夜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也不知道是几更了,终于还是耐不住瞌睡虫的召唤,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

    前方有亮光,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向着那团光亮走去,一个清瘦的背影寂寞地坐在光团里,我望着他的蓝,心中一紧:“冥焰……”

    我有多久没有想过冥焰了?我咬咬唇,心中有些歉疚。似乎我在这世上过得越太平,我想冥焰的次数便越少,所以他才忍不住进到我的梦中来吗?心有些痛。对冥焰,我有满腹的心疼和怜爱,可是,独独少了些心动的感觉,我喜欢亲他、抱他,可是不管怎么亲怎么抱,也只是一种很单纯的念头,从来没有产生过多余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我爱他吗?

    他没有回头,反而把头埋下去,我吃了一惊,急忙冲到他面前,蹲跪在地上,捧起他低垂的脸,焦急道:“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他的脸颊上有泪,黑玉般的眸子默默地望着我,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我一把抱住他,泪涌出眼眶:“对不起,冥焰,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老婆。”冥焰抱紧我,呜咽出声,“老婆没有错。”

    “冥焰……”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他,“谁说冥焰没有用,冥焰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要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

    “老婆,你放心,还有两个月我就能有肉身了,我到时一定会来救你,把你带到那些坏男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他在我怀里抽泣着,泪浸湿了我的衣襟,我微笑起来:“我知道,我相信,冥焰一定会来带我走,我只要把这两个月好好忍耐下去,以后都会好的。”

    他哭得越大声,伤心得不可遏止,我无奈地捧起他的脸,笑道:“别哭啦,再哭,再哭我就……”蓦地吻上他的唇,将他的呜咽含在嘴里,唇上有泪水咸咸的味道,我温柔地舔掉那苦涩的咸味,他激烈地回应我的吻,呵,这小家伙,还挺没有安全感的。我嗅着他身上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粹的清纯男孩气息,心中又柔又软。

    他轻喘着松开我的唇,温柔如鹿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我:“我讨厌那个人睡在你身边。”

    “我也讨厌。”我点点头,抱住他,柔声道,“所以,冥焰今天一直陪着我吧,陪着我到天亮,睡在床上的只是蔚蓝雪的身体,别吃醋了。”

    他终于笑起来,唇向我压下来,我轻笑出声,温柔地含住他柔软的唇,慢慢闭上眼睛。幸好,幸好,这样恐怖的夜晚,有冥焰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冥焰……

    ——2006、9、16

第37章 调情

    万众瞩目的“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十进六淘汰赛终于开始了。月娘将赛场摆在了京城最大的朝圣广庭,那是皇宫前面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气派庄严、恢宏肃穆,是天子颁布诏书,接见万民的场所。遥遥的就能看见规模宏大、金壁辉煌的皇宫城楼,若隐若现的鳞次栉比的飞檐,色彩艳丽的红墙黄瓦,富丽堂皇的石狮华表,高大的宣诏门,汉白玉碧水桥,无不在彰显着巍峨崇高、凌驾一切的震撼力。那个让世人勾起无数幻想的宫帏,站在广场上已经能感受到其肃杀、压抑、逼迫的氛围。

    这样的地方,平常人哪里可以随意摆台子搞比赛,据说支持这场比赛的除了百姓,还有很多达官显贵帮忙,连当今天子也对这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级花魁”大赛产生了兴趣,才会允了将比赛场子设在这里。幸好当今圣上是个登基不久的青年天子,想必玩心还重,否则不龙颜大怒才怪,如此看来,这倚红楼对京城高官的影响力倒也不小。

    广庭正中搭了个大舞台,妆点得花团锦簇,舞台底下布置成了后台,参赛的姑娘们在里面悉心准备,留了狭长的甬道供台下的姑娘们登到台上。舞台右侧靠着边摆了三张条桌,后面安了椅子,是今日的三位审委的座位。今日的评委都来头不小,一位是寂惊云大将军,一位是红叶的相好九王爷君千翌,还有一位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椅子后还摆了一排凳子,是供评委的亲随落座的,倚红楼倒也想得周到,这么长时间的比赛,总不好让人一直站着。比赛还没开始,广庭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十大参赛姑娘的亲友团也早早到场,多是那些姑娘平日里相熟的恩客,其实这一场比赛,红叶根本不用那么担心,有九爷当评委,还能进不了八强?据说景王君慕玄对倚红楼的第一红牌玉竹姑娘也颇为上心,看来看去,大概也只有寂大将军一个能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了。

    一下能见到两个天曌国皇族的王爷,我有些兴奋,但我心中更倾向于联系那位九爷,一则我与红叶要好,结识较为方便,二则,我想快些与我那名义上的大哥蔚彤枫相认,那他便成了能证明我身份的人。

    红叶有些紧张,抱着琵琶在那里调音,作最后的准备,我笑道:“这会子才来紧张,先前去哪里,就知道去跟你那九爷卿卿我我。”

    红叶抬眉望着我,眼波儿一转,娇笑道:“妹妹可冤枉我了,我去九爷那里,正是练曲子去了。”

    呵,还知道保密,不让别人获取情报,我取笑道:“那姐姐今日一定会艳惊四座罗?”

    红叶笑了笑,道:“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妹妹来看看我这妆扮如何?”她的装扮我给她支了支点子,第一场的时候打扮成敦煌飞天的造型,我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飞天,但红叶看到我画给她的图稿,却是眼睛一亮。她今天着了一条红色的灯笼裤,艳红的轻纱,隐隐有些透明,雪白的双足若隐若现,笼摆很大,到脚踝时却束得紧紧的,脚腕上戴了五颜六色的珠串,缀着“丁当”作响的小铜铃。臀部围着金色的带着缕空花纹的流苏,流苏穗儿稀疏错落,又长又轻,风一吹就能飞起来。上身仅着了一件锦绣繁花的艳红色抹胸,裸着雪白的腰腹,脖上挂了繁琐的颈饰,链子很长,直垂到腰上,让裸露的肌肤不那么刺目。香肩和玉臂都裸露着,但在双臂上绑了长长的轻飘飘的丝带,让她舞动时能带给人飞天那种衣袂飞扬的飘逸之感。手腕与脚腕一样戴着同款的手链。头上盘了个灵蛇髻,旋扭于头顶,饰有简单但精致的繁花簪,生动优美,变化无穷。

    我对她这装扮倒是极满意,她自己也喜欢得紧,但看其他姑娘的眼神,也知道在暴露招摇了些,我留意到玉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今日的装扮也极其隆重,衣饰没有一点烟花之气,倒似位盛妆的大家闺秀。我忍不住笑了,倒真要看看,是圣洁的仙子受欢迎,还是妖女更让人喜欢。

    这当儿,月娘挑帘子进来,对我道:“寂将军来了,姑娘去迎迎。”

    我站起来,带着小红步出后台,见广庭上的人更多了,月娘请寂将军作评委真是划算,舞台被木栏栅隔出了两三米的距离,观众不能直接站到舞台下,还有府伊衙门的捕快维持秩序。这一小圈儿空地让舞台更加安全,也方便了姑娘和工作人员的出入,我心里赞了声,月娘真是有些能力的,搁到现代来怎么也能当个女强人吧?比起我这个只会动嘴皮子,却懒得去实际操作的人强多了,我前世在电信公司作过三年工会干事,是知道组织一次活动有多繁琐的,一个细节考虑不周,场面就会脱节失控,何况是组织这样大型的比赛。

    寂将军已经坐到评委席上了,有工作人员奉上了瓜果香茶,他只带了个随身小厮,坐在他身后,我迎上前去行礼,寂惊云站起来,笑道:“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我笑道:“今日得了将军的面子,让我有个这么好的位子坐。”我坐在寂惊云身后,倒没引来太多骚动和揣测,一则我今日的装扮普通,相貌清秀却不出众,与登台那天的美艳妖娆大相径庭,而且我只登过一次台,能真正认出我的人其实很少,谁也不知道寂大惊军身后的女人便是倚红楼艳名大炽的卡门姑娘,顶多把我和小红当成他带的跟随丫鬟。

    我拉着小红坐到他身后,与他那青衣小厮坐到一起。我几次都没见过寂惊云带下人,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眼神也刚好落在我身上,我一怔,这样貌,平庸得紧,放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却有一双清雅的眸子。

    我对他点头微笑,转过脸来,仍时不时感觉到他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到我脸上,心中不禁微恼,寂将军府上的下人,怎么这般无礼?抬脸准备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见他的眸子里有一丝慑人的目光闪过,我一怔,那眼神……?蹙起了眉,见他眸中带起了一丝笑意,我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嗔道:“公子今日倒是好兴致,扮成这样来戏弄人。”

    他的唇角浮起笑容,抬眼轻声笑道:“小丫头,眼倒贼尖,怎么认出爷的。”

    你那双眼睛,我又如何认不出?我哼了哼,知道他易容大概是不想被这里的熟人认出:“我若连自己的衣食父母也认不出,岂不是讨打么?”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从宽大的袍子里悄悄探过来,握住我袍袖下的手,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挣了挣,他死死地握着,根本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反正宽袍大袖,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手在使坏。

    倒是小红看我的脸一直烧到脖子上,惊讶地道:“姑娘很热么,我去给姑娘找把扇子。”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台下跑,我想拉都拉不住。

    宇公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脸更烧了,他的拇指轻轻揉捏着我的掌手,我缩了缩,他一把捏紧,不让我退缩,我又气又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轻笑道:“恼了?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小样儿。”

    我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做给你看好了,反正你是我的衣食父母,讨你欢心也是本份。这时,寂惊云突然站起来,笑道:“九爷和景王来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叫寂惊云听去没有,我赶紧站起来,宇公子也懒懒地跟着起身,手还是紧紧地拽着我不放,我只得将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不让人现我们的手拉在一起,眼睛却看着前面。只见前面月娘正陪着两路人马步上舞台,向着空着的两张评委席走来,寂惊云对着走在位的两个男子抱拳道:“末将见过景王爷、九王爷。”

    又见美男。我顿时双眼放光。这为的两个男人,年少的一个头束玉麟髻,墨如漆,面如美玉,一双眼睛清清澈澈,宛若夜空里的明星,奇怪的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竟让我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一袭云纹白裳着在他纤长清瘦的身体上,如临风玉树,叫人看在眼里,心旷神怡。想必这就是红叶心中得意的人儿,九王爷君千翌了。

    年长的一位约四十出头,头载华冠,一袭锦衣,花纹十分繁杂精致,色泽却又极为淡雅宜人。他身量颇高,双目有神,留着一排“6小凤”式的八字胡,神色雍容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却无一丝傲慢狷狂之气。这人,想必就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了。

    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皇族的男子都是这般丰神如玉?再想想,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把天下间的美人往宫里收罗,几代下来,那遗传基因自然都变得优良了。却听到那景王殿下对着寂惊云打趣道:“寂将军竟然也来凑这份热闹,看来坊间传言无虚,倚红楼那位卡门姑娘,你当真是喜欢得紧了。”

    “王爷说笑了。”寂惊云面上红了红,心中想必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为愿意为宇公子背这个黑锅。我斜了紧紧握着我手儿的男人一眼,见他垂着睫,看不到他眼中的一丝表情,真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些什么。

    景王和九王爷相视一笑,在月娘的招呼下各自落座,未对寂惊云身后的我们多看一眼。我们这头也相继坐下,我转过头,偷偷瞥了坐在那边的九王爷一眼,这个人,我若想与他结识,只怕还得依靠红叶。我见他带的亲随,都是作小厮打扮,只怕我那傻大哥今日没有跟来,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手中突地一痛,我倒抽口气,诧异地转头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宇公子,轻声怒道:“干什么虐我的手?”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手在袖底轻轻为我揉着被他捏痛的部位,懒懒地道:“眼睛往哪儿瞅哪,没规矩。”

    我撇了撇嘴,转过脸,哼,这些个沙猪男人,难道我被你包了,连看看美男的权利也没有了?罢了罢了,当着他的面,是要给他留面子的,我摆出个诌媚的笑容:“人家第一次见到皇亲国戚,有些新鲜嘛,爷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哼了哼,依旧面无表情。我咬咬唇,小手在袖里捏了捏他的手,见他脸上仍是冷冷地没反应,又捏着撒娇地摇了摇,他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眸光深处,渐渐有了一抹蒙蒙笑意,良久,他的唇角微微一动,紧抿的唇线变得柔和起来。

    这男人也没多难哄嘛,我忍住笑,转过头,也看着前方,这时,突闻锣鼓喧天,原来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已经正式开始了。

    ——2006、9、17

第38章 乡愁

    月娘将吹拉弹奏和歌舞作为了此次“级花魁”大赛的重头,本来也是,琴棋书画,除了琴能让听不懂的人也能听听热闹,其它三样受众太小,都是些文人雅士爱搞的东西。既然“级花魁”打的是“与民同乐”的招牌,当然要让大多数人觉得好玩才是,否则你几个花魁在台上下棋,观众恐怕闷都闷死了。作为特长为姑娘们做做点缀,长长身价倒是可以的,拿来比赛,怕是吃不开。这么算起来,那位玉竹姑娘就有点吃亏了,谁让那是人家的强项呢。

    舞台正对面下方,摆了二十几张圆桌,木栏栅围着圆桌外围将百姓隔开,这二十几张桌子,坐的都是京城里的有名有望的名流,姑娘们的亲友团领袖夹杂在其中;舞台左侧下方的木栏栅内,坐着三十一个倚红楼挑出来的大众评审;舞台后方靠着木栏栅摆了一排十张长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大酒坛,每个桌子上空悬着一个挂着姑娘花名的红灯笼。这是给场外百姓投票的地方,由三个人负责看一口酒坛,一个计票、一个点铜钱、一个监票;舞台下方右侧的木栏栅拦得最接近舞台,所以聚集得最多的就是姑娘们的亲友团,扯着五花八门的横幅,写着助威的口号,捧着鲜花,拿着锣鼓,系着颜色整齐的头巾。啧啧,这阵势,当真是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各路粉丝逊色分毫呀,我在心里偷笑。

    舞台上,右侧靠边坐着三位评委和跟随,左侧靠边则坐着伴奏的乐师们。这次比赛的司仪是月娘亲自担纲,今天的比赛一共有两轮,开场舞结束后,由每位姑娘依次表演一段她们最拿手的乐器,然后由评委选出一位表现最弱的姑娘和现场百姓支持率最低的姑娘进行“对决”,再由大众评审进行投票,票数胜出者进入第二轮的比赛,再表演一轮歌舞,以同样的方式再淘汰掉今天的第二位姑娘,八强就产生了。

    老实说,这倚红楼占据着“京城第一”的招牌多年,也不是没有些道理的,十个参赛姑娘个个美貌动人,再加上今天个个盛妆打扮,集体亮相时让那些场外的的百姓流了一地的口水。连那些个经常出入勾栏的名流,也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姑娘们个个有拿手的乐器,古琴、古筝、笛箫、二胡、七弦、琵琶……,第一轮的比赛一开场就精彩纷呈,引来台下喝彩声连连,那些亲友团、粉丝团更是激动万分,在台上拼命地喊着口号。看这阵势,无论淘汰掉哪一个都会惹来一阵骚乱,我低头思考了一阵,让小红悄悄地去请月娘过来。

    月娘不落痕迹地移到我身边,一脸疑问:“姑娘有事?”

    “等下要是被淘汰掉的姑娘的支持者不服气,闹将起来,月妈妈可想好了对策?”这场比赛对我倒无所谓,月娘搞砸了跟我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红叶的比赛被搞砸,毕竟当上倚红楼的第一红牌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对这个“级花魁”的状元名额她也是志在必得。

    “这……”月娘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么多大人在这里,而且府伊大人还派了捕快……”

    我笑了笑,打断她:“真闹起来,恐怕不济事。”

    月娘忐忑地看了我一眼:“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沉吟了一下,道:“等下在对决之前,你得先告诉大家‘级花魁’这个名号,不是针对前三甲的,入了十强赛的姑娘们都是‘级花魁’,另外,没有入围前三甲的姑娘,倚红楼另有安排,可以让她们组织成一个乐团,取名叫‘级花魁乐坊’,作为倚红楼的另一块活招牌,要渲扬一下‘比赛第二,友情第一’的和平竞赛氛围。给被淘汰的姑娘和她们的支持者一点希望,否则人家真金白银投了票的,就这么打了水漂,心情肯定不爽,在这朝圣广庭、天子眼皮儿底下闹出事来,月妈妈也不好交待。”看了正在进行的比赛,突然想起“女子十二乐坊”,把这些淘汰的姑娘往那个组合上靠一靠,即使以后行不通,应付一下眼前可能出现的状况也是好的。

    月娘眼中一亮,越听越是服气,连连点头道:“谢谢姑娘指点。”转身颠颠儿地去了。

    我接着看比赛,却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轻笑道:“我看你倒比月老板更八面玲珑,若是另起炉灶,只怕这倚红楼‘京城第一’的招牌要易主了?”

    “爷说笑了,我可没那作孽的心思。”我淡淡地道,“平白招惹一身孽债。”

    “孽债?那你自个儿的孽债怎么不为自己化化?”他懒懒地笑,漫不经心地道,“听平安说,你是自个儿愿意呆在倚红楼的?”

    “谁真愿意呆在烟花风尘之地?”我神情一黯,“呆着,总有说不出的苦衷。”

    “连我也说不得?”他转眸看我,“何妨说给我听听。”

    “爷知道了,对爷没什么好处。”我笑了笑,“爷跟我的关系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嗤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斗气哪?”

    “不是斗气,爷。”我淡淡地笑着看他,眼神却十分认真,“是真的。”

    他看着我,神情莫测,我垂下了眼睑。此时舞台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含着一股幽怨清愁向听者袭来,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七号玉竹姑娘在演奏古琴,我不知道她弹的是什么曲子,她的琴技的确不错,只是似乎是满怀心事,越听就越觉得特别郁闷,不似凤歌的琴,演奏时心无旁鹜,琴音一出,心神俱畅,个人的品行和修养,才能赋予琴音灵魂。这位玉竹姑娘,太在意得失了。

    一曲奏完,几位评委开始点评,景王殿下抢先开口,赞道:“玉竹姑娘的琴音,如涓涓细流,远岸细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实在是妙不可言。”

    底下玉竹的粉丝团听到表扬,大声欢呼,玉竹唇角浮出浅浅的笑容:“谢景王殿下。”

    却听到九王爷笑道:“王叔对玉竹姑娘赞不绝口呀,玉竹姑娘这曲‘山水’,把流水的动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少了些山的庄严肃穆,王叔,你认为对否?”

    玉竹脸上的笑意隐去,景王摸着胡子点点头:“的确是稍有侧重,寂将军,你认为如何?”

    寂惊云笑道:“我这粗人,可说不出两位王爷这么多道理来,只觉得玉竹姑娘的琴音听起来似乎很悲伤,让我听久了也跟着伤感起来。”

    我笑了笑,寂惊云这不懂琴的,才算是真听出了味道。宇公子在袖底捏了捏我,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我笑了笑,轻声道:“玉竹姑娘心情不稳,许是有些紧张。”

    宇公子笑着看我一眼,只听到月娘笑道:“谢谢三位大人对玉竹姑娘的点评,下面出场的是八号红叶姑娘,她演奏的是琵琶曲‘欢沁’。”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活泼逗趣的琴音跳跃地传来,待一身妖绕的红叶如一个欢快的精灵出现在舞台上,红叶的粉丝在台下热烈地欢呼。她的装束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抽气。看来我抽对宝了,我笑起来,红叶、红叶,莫叫我失望。

    前面的姑娘演奏乐器都是规规矩矩地或坐或站,只有她边弹边跳,粉面含春,眼神媚而不浮,舞姿妖而不淫。我前世的弟弟叶子学了十几年的琵琶,所以我知道琵琶其实是民乐器里最难学的一种乐器,指法又多又繁杂,难得红叶边舞边弹,还能不出岔子,真是让人佩服。我出神地望着红叶在舞台上跳跃飞舞,仿佛她真的化成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衣袂飘逸、风神潇洒、彩带飘扬、鲜花飞舞。飞天,佛祖座下的乐伎,如果真是这般流光溢彩、不可方物,佛祖们又何必追求解脱?又何必谈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之所以成佛,怕也是为了这飞天吧?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红叶、红叶,你果真没叫我失望。

    等红叶一曲舞毕,满场寂静,半晌,评委席上传来掌声,立即引了舞台下观众们如潮般的掌声和欢呼,红叶的粉丝更是激动得吼得声音沙哑,月娘在台上招呼了半天,才让观众热情渐渐平复下来。只听到舞台上的景王颇有兴趣地望着红叶,捏着胡须道:“红叶姑娘琴艺出众,舞艺更是群,你演奏的这支曲子,欢快喜庆,本王从未听闻,不知是哪位乐师所作?”

    红叶落落大方地笑道:“回景王殿下话,这曲子来头可大了,是我们倚红楼的卡门姑娘作曲,月凤歌公子谱的曲。”

    “哦?”景王回头看了寂惊云一眼,笑问,“可是那位令寂将军一见钟情的卡门姑娘?”

    “正是。”红叶笑着为微窘的寂惊云解围,眼神向我瞄过来,我笑着微微摇头,暗示她不要太招摇。红叶吐了吐舌头,伶俐地住了嘴。

    “九皇侄,红叶姑娘今日真是让人眼人一亮呀。”景王笑着打趣九王爷。九王爷笑道:“这丫头一向有些运气。”

    接下来的表演我已经不关心了,一心只想着红叶下一轮的歌舞,倒是宇公子,似乎是专心至致地看着表演,却一直玩捏着我的掌心,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轮下来,三号落霜姑娘和十号彩云姑娘要进行对决,舞台下果然开始骚动起来,月娘赶紧不失时机地将我刚才支给她的招儿使出来,果然平熄了台下粉丝的激动情绪。结果是落霜姑娘在对决中胜出,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这一轮玉竹仍是弹琴,边弹边唱了一哀怨缠绵的歌,这时空的歌我反正也没听过,歌词也记不太住,总之曲调不俗,她嗓子好,又唱得是柔肠百结,让人心酸。我心中倒是一紧,接下来红叶这支曲儿,也是走的这条路线,两人怕是要撞车了,不过红叶胜在是“原创”,应该能加些分数。

    红叶出场,众人又是一惊,我笑起来,这丫头倒聪明。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撩人的飞天装,换上一套素白的罗裙,款式及其简单,全身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灵蛇髻仅插了只淌着莹光的木桑花玉簪,说不出的清雅娴静。整场比赛,两轮下来只得她一人换了服装,足见这丫头是花了功夫在准备的,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九王爷,红叶自己可没那么心细,这招儿大概是那位九爷帮她支的。

    她抱着琵琶坐到舞台正中,手腕曼妙轻柔地挑出几个音符,一段旋律优柔地响起,台下瞬时鸦雀无声,我笑起来,这么经典的曲子,我怎么也对它没有信心了?红叶气定神闲地弹着,并不急着唱,一直把一整段旋律弹完,清雅的歌声才响起。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穿越千年的寻觅,旧梦依稀。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天涯飘泊落浔阳,伤心泪滴。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信手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分明眼里有泪,有泪滴,人间何事长离别。

    分明有泪,有泪滴,人间无处寄相思。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记忆。

    红颜已老不如昔,空自悲戚。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我陷入了记忆的洪流,依稀仿佛,还在家乡的小院,我拿吉他,叶子抱琵琶,两个人疯疯癫癫地自娱自乐,这《琵琶语》是叶子最喜欢的一琵琶曲,我喜欢他低眉弹琵琶的专注表情,尽管当初他坚持要学琵琶的时候,我曾取笑他怎么学女人玩的乐器。虽然我不会弹琵琶,却也喜欢琵琶的乐声,叶子最爱那盘《琵琶相》专辑,我给他买了三张,当时他骂我浪费,我笑着说,怕你听坏了买不到呀,弄得他眼圈儿红红的。

    叶子、叶子,如今我们天各一方,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走你的路,改改你的暴躁脾气,不要再让姐姐担心,好吗?泪在熟悉的旋律中流下来,我感觉手被紧紧地握住,转过脸,身边的男人默默地看着我,我在蒙胧的泪光中,向他绽放出温柔的笑靥。

    ——2006、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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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荷包

    这场比赛,红叶可说是完胜。她一曲罢后那如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优秀音乐的魅力。九王爷满意自是不用说了,就连景王殿下也对红叶赞不绝口,连带对那个“作出这样优美曲子的卡门姑娘”好奇不已,问出一连串儿问题,弄得寂惊云十分尴尬,却没有说出我就是卡门,一看就知道是个知分寸的,宇公子的人,他哪里好替人拿什么主意。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臆测过宇公子的身份的。他丰神如玉、气度翩翩、举止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他受过良好的教养。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自不必说,我开始以为他是寂惊云的朋友,可是,朋友能让寂惊云这样堂堂皇上亲封的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对他态度如此恭敬吗?后来又揣测是他的同僚,可是寂惊云是武将,性格豪爽耿直,除非是能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否则也断不会如此言听计从,甚至帮宇公子背下这么大一个黑锅?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天曌国的皇族了,天曌有多少王爷皇子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要在倚红楼包养一个姑娘,费得着如此神秘吗?像九爷经常点红叶的牌子,玉竹姑娘摆明了是景王的囊中物,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要遮遮掩掩呢?除非他是……,我心中一惊,转念之间又怀疑起这个判断,我想到寂平安对他的态度,如此熟络、如此骄横,若他真是当今天子,会如此纵容寂平安吗?我越想越糊涂,也越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神秘莫测,脑袋也开始痛起来。

    “神儿走到哪去了?”男人懒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脸看他,他淡淡地看我,“时常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我的神儿魂儿,自然不是放在这里的,默默地看着他,淡笑不语,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郁闷和烦躁。倒是他被我看得不些不自在,咳了声道:“今儿这两支曲儿真是你作的?”

    “爷在其他地方听过么?”我心虚不敢承认,但又不能直接否认啊,只得模棱两可地答他。

    他眼中带起笑意,轻声道:“还不错。”

    “爷这是赞我么?”我笑了笑,“倒难得。”

    他在袖底敲了敲我的掌心,笑道:“少卖乖。”

    我笑了:“爷若喜欢,我还有几曲子,隔几日请凤歌谱了曲儿,送到将军府带给爷。”

    “我倒觉着奇怪了,你既会弹那个‘吉他’,又会作曲,应是个通乐理的,怎么倒谱不来曲儿了?”他抚着我的手背,沉吟道。

    我顿时语塞,我倒是识得来简谱和五线谱,可我怎么识得来古代的曲谱?我又不是搞古曲研究的。见我答不出,他嗤笑道:“该不是对那位月公子对了心思,才老往他那儿跑吧?”

    他倒会猜,我失笑,就任他这样想好了,当为我解围。我瞥了他一眼,笑道:“爷不是连我交个朋友也要过问吧?”

    “那要看是什么朋友。”他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意有所指,眼神瞥到了舞台下,我顺着他的眼神落到舞台下方,蓦然看见有张圆桌旁混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冷咧的眼光落到我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咱们天曌的大财主楚爷,还没有对你死心?”身旁的男人懒洋洋地道,语气却有些冷意。

    “爷多心了。”我咬咬唇,将目光从舞台下移上来,“我跟那位楚爷,可算不上朋友。”他是来监视我的吧?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日想找机会跟九爷照个面儿是不可能了。

    他神情莫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手都捏出汗了,还不放开,我轻叹一声,见台上第二轮的pk已经结束了,一号雅兰姑娘落败,在粉丝团的哭喊声中黯然下场。月娘正在煽情演说,为下一场八进六的比赛造势。我望着舞台,也不看旁边的男人,轻声道:“明儿寂小姐生辰,爷去么?”

    “你想我去么?”他笑着反问。这人就没爽快的时候,我好笑道:“爷去不去,与我何干?是寂小姐生辰,又不是我生辰。”

    “那你几时生辰?”他漫不经心地在袍底抚弄我的手指,倒叫我身子一僵,我怎么知道蔚蓝雪的生辰?我对她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若一定得有个生辰,倒可以说是借尸还魂那天吧?可惜那个日子对我而言太过恐怖,我真不想将它作为一个纪念日年年庆贺,只得岔开话题:“比赛快结束了,爷还不回去?一会儿散场人多,就不好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倒没反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对坐在前排的寂惊云道:“惊云,该走了。”

    寂惊云会意,起身对还在评审席里的两位王爷道:“两位王爷,惊云府中有些急事,要先行一步。请两位王爷见谅。”

    景王和九爷也不阻他,我和小红跟着宇公子和寂惊云一起站起来,步下舞台。我让小红去后台等我,然后从工作人员通行的狭长通道里,将两人送到外场,笑道:“卡门只送两位爷到这里,两位爷慢走。”

    宇公子看了我一眼,淡笑不语,寂将军则对我施礼道:“明日平安生辰,恭候姑娘到来。”

    “寂将军客气。”我笑着还礼,“我一定给平安小姐凑凑热闹去。”

    回了后台,见只剩几个当红姑娘的小丫头在后台候着,其他的参赛姑娘一个不见,小红和红叶的小丫头小霞见我回来,赶紧领我到一侧的椅子上坐着,我笑道:“姑娘们全上去谢场了么?”

    “嗯。”小霞点头,今儿她主子大出风头,自然也对我心存感激,笑道:“姑娘,我去打听了,我家姑娘的票现在可最高哩。”

    是么?我怔了怔,我是知道红叶今儿很出彩,倒没以为她的票能高过玉竹,毕竟玉竹这么长时间一直占着第一红牌的位子。正在此时,听到外面欢呼震天,几个小丫头耐不住好奇,撩了帘子出去,小霞跟出去,一会儿跑进来道:“姑娘,果真是我家姑娘的票最高哩,太好了!”

    呵,杀出一匹黑马来了!我笑了。一会儿姑娘们6续下场了,红叶跑进后台,见了我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还不及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失笑道:“别别,这么多人,叫人看了笑话。”

    她松开我,咧开嘴笑,可眼里的泪却哗啦啦往下掉,我掏出绢子给她,笑道:“莫高兴得太早,好生准备下一场比赛才是。”

    说话间,玉竹也进来了,见我和红叶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坐到她自己的妆台前,她今日可吃了个闷亏,此时心情必定不爽到了极点,还是少招惹为妙。月娘撩了帘子进来,对红叶笑道:“红叶姑娘,九爷要走了,你去送送。”

    说着准备出去,玉竹扭身唤住她:“月妈妈,景王殿下……”

    月娘迟疑了一下,道:“景王殿下已经回去了。”

    玉竹脸色蓦地变了变,转过头去。红叶看了她一眼,对我道:“妹妹随我一起去送送九爷吧,九爷知道你花心思帮我,也想谢你来着。”

    “我可当不起王爷的谢。”我笑道,心中却是一喜,本以为今日没有机会认识这位九爷了,没想到机会从天而降,也不推辞,紧跟着红叶走出去。月娘跟了出来,我皱了皱眉,我可不想她来搅场,见外场的百姓还没散完,有好些粉丝还在那里张望着,盼着见着自己的偶像一面,我转头对月娘道:“月妈妈,看样子你得好生安排一下姑娘回去的路线,你那看不肯散去的人,就是候着比赛完了好亲近过来,这么多人,推攘起来吓坏姑娘们不说,弄得人受了伤也不好。”

    月娘想了想,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吁了口气,跟着红叶走到那位九爷身边。九王爷见了我,诧异地笑起来:“原来姑娘便是红叶的贵人,本王今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想见面的人竟然早就见着了,我正奇怪寂将军这次出门倒怪了,怎么带了两个丫鬟呢。”

    这世上的男人看女人,哪个不是先看皮相?否则便也不会有“人不可貌相”的俗语了。我这长相在这个时代,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我淡淡一笑,对他行礼道:“卡门见过九王爷,王爷说笑了。”

    “没想到九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红叶笑道,突然奇怪地道,“王爷,今儿怎么蔚大少没跟您一起来?他那人知道有热闹瞧也不来,真不似他性子,我这两日去府上,也没见着他?”

    我一听立即竖起了耳朵,这不是在问我那傻大哥嘛?

    “他有些事,出京了。”九王爷笑道,“否则岂会错过红叶今日艳惊四座的表演呢?”

    “出京了?”我和红叶同时出声,红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暗叫不好,红叶又不知道蔚彤枫是我大哥,我此刻的表现是有些失常。却听到九王爷道:“卡门姑娘也认识蔚兄么?”

    “我……”我见红叶脸色怪异,顿了顿,笑道:“听红叶姐姐讲过这位蔚少爷的趣事,觉得他是个妙人儿呢。”

    “哈哈,姑娘倒是蔚兄的知己。”九王爷笑了笑,道,“行了,你们也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没留意到掉了一样东西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见是一只绣工精良的荷包,金黄的缎面儿上,绣着两只彩蝶,还有一诗:

    月落桂华秋,烟雨锁情愁。风吹蝶飘散,泪染秋娘眸。

    “烟雨锁情愁”,这绣荷包的人,也有一腔愁情要锁么?我转头看了看红叶,见她有些神不守舍,这,恐怕不是红叶送给九爷的东西。但,这么贴身带着,是谁?难道九爷对红叶根本无意吗?我唤住九王爷:“九爷,您掉了东西。”

    他回头看见我手里拿着我的荷包,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回身来取:“谢谢姑娘。”

    我递给他,他见我看着他手里的荷包,笑道:“姑娘喜欢这荷包?”

    我回过神来,赶紧欠身道:“卡门失礼了,只是看到这诗,想起一点事儿来。”

    “哦?”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姑娘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想到我和宇公子之间若有若无的淡淡情愫,这哪里说得。我笑道:“只是觉得这诗格律不太工整,我比较欣赏这句‘烟雨锁情愁’,后两句的势头就弱了些。”

    “没想到姑娘对诗词也有研究。”九王爷从回身拿回荷包,就一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听我这样一说,笑道:“改日有机会定要向姑娘讨教,今日先行告辞。”

    我转头看向红叶,见她仍是心不在焉,我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哪?这么入神。”

    “没……”她一脸不自在,我转头见九王爷一行已经走远,问道:“那荷包是姐姐送给九爷的么?”

    “说什么哪,青楼女子哪用得着学女红。”她看我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怕是九爷的意中人送的吧。”

    “九爷的意中人不就是姐姐么?”我打趣道,以为她心里难受。却见她红了脸儿,嗫嚅道:“说什么哪,九爷待我如知己好友,只是我自个儿对他有意……”

    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叹了一声,红叶啊红叶,你坚持要走的这条情路,只怕也坎坷得很,不知道到最后,是不是真能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2006、9、18

第40章 遇贼

    今儿是平安生辰,我应承她去为她贺寿。老实说,我心里是有些羡慕寂平安的,虽然父母双亡,却有一个疼他如珠如宝的好二叔,衣食无忧、为所欲为,真正是我自前世起就一直羡慕却一直当不成的大米虫。

    对着镜子梳头,想起这些,不由得有些呆。有人拿过我手里的梳子,给我梳理垂落的青丝,我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坐着,没有动,没有出声。

    自从那晚他与我同衾而眠,这几日楚殇是夜夜都来,每次都如那次一般拥我入睡,搞得我神经十分紧张,但他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清晨醒来的时候,通常他已经不在床上了,怎么今日还没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我的特立独行让他有些迷惑,让他暂时忘了对我的仇恨,他对我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暧昧,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要说他是爱上了我,我是断然会嗤笑的,他那样狠绝的男人,心底怎会有爱?正如他与我纠缠不清,对我满腹**,却仍然要把我禁锢在青楼一样。只怕今日的一切表现,都是为了当初我与他约定的那个游戏吧?事实上,我到这个时空后遇到的哪个男人,我又看得清?楚殇我摸不透,宇公子则更难猜,即便是凤歌,我也不知道他平静清和的表情下面,到底在想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都这么难缠,若不是我多了些二十一世纪女性的眼界,随便一个都不是我能应付的。即便是现在,我也应付得这般战战兢兢、吃力万分。

    男人把我的青丝理顺,放下梳子,从身后环住我:“在想什么?”

    我望着镜中的男人,他真是长了一张好皮相,不生气不动怒的时候,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一刻的气氛有些旖旎,这种亲昵的举动,若是换个人来演绎,只怕我这刻得化成水去,只可惜,是他,对着他,还真是一点柔情蜜意都扬不起。

    “楚爷还不走?”我淡淡地对视他镜中的双眸,“一会儿小红来了,我不好交待。”

    “你需得着向谁交待?”他冷哼一声,手挑起一缕我的长,“寂惊云?你可不是个蠢人。”

    我冷笑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捏着我的小命,你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爷,楚爷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噎我。”

    他把玩着我的头,语气莫测:“我倒真是没想通,你这样的姿色,怎么这引来这么多人觊觎。”

    “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青菜豆腐也别有滋味。怎么着?楚爷觉得自己当初失策,想要将我换地方囚禁起来不成?”若他当真这样想,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这段时间花了这么多心思铺的路,岂不是都白废了?我冷笑道:“楚爷若动这心思,也为月娘和凤歌想想才成,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若我突然失了踪,恐怕月娘不好给寂惊云解释,即便是寂惊云不追究,凤歌那里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轻易过关。这男人应该没这么蠢吧?

    他轻笑起来:“这主意不好,难道你在窗上整那东西是好主意?”

    我一怔。自从上次被玉蝶儿闯来下药之后,我真是有些后怕,后来想起经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坏学生整蛊老师的作法,推门进来被门上的水盆和面粉扑一脸一身,便依样画瓢,在窗户上也整了一个这样的机关,每晚入睡前,我都叫小红在窗户顶上放上一盆凉水和一盆面粉,若真有人从窗外翻进来,肯定会变成落汤鸡和白面人儿。

    不过那玉蝶儿最近也销声匿迹,没再出来作怪。想来是我在病中时,房间里日夜都有照看的人,那**贼作案不是那么方便,病好了又有楚殇夜夜都来……,我蓦地一怔,莫非这就是他最近晚晚来我房间里睡觉的原因?

    我蹙起眉头,他有这么好心?思维顿时有些混乱,不对不对,一定不是因为我,定是他觉得那玉蝶儿企图染指他的私人禁脔,想要捉他整治,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抬眼看了镜中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下次我在门上也放上这些东西,楚爷进来就知道是不是好主意了。”

    他“哧”地笑起来,正欲张口,突然听到小红在门外唤我:“姑娘,你起床了吗?”

    我顿时一惊,站起来推他,急道:“你看你看,叫你快走你不走,现下小红来了怎么办?”

    “来了就来了,怕什么?”他不紧不慢地捋了捋我耳侧的,满不在乎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叫小红看到成什么样子。”我推了推他,“你躲到床下去。”话刚说出口,见他脸色一变,顿觉不妥,赶紧改口道:“你躲到床后去。”

    他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表情,小红又在门外叫:“姑娘还没起来吗?”

    “哦……,就起来了,我在穿衣服,你再等一会儿。”我赶紧应她,又推了推伫着不动的楚殇,低声气道,“叫你快去躲一躲,你要急死我呀?”

    他玄冰般的眸子带上一丝异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床侧的狭间,拉上帘子,才吁了口气,去给小红开门。小红给我打了洗漱水,见我起来,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沉么?今儿可比平日起得晚。”

    “哦……,是啊……”我胡乱地应她,小红伺候我洗漱后,将水端出房间,我探出房门看了看,外面没有人。青楼姑娘们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即使现在是停业期间,生物钟一时半会儿也调不过来,我则日日都是早睡早起,生活作息比她们健康多了。我赶紧掩上门,快步走到床侧,撩开帘子道:“这会子没人,你快走……”

    话没说完,被他一把拉进去,抵在墙上,唇狠狠地向我压下来。我想快些打他走,便任他为所欲为,等他亲完了,才抵着他的胸,嘲道:“楚爷记得下次亲人的时候,先要漱口。”

    他冷哼一声:“下次再这样埋汰爷,我叫你……”他收了声,下身紧紧地贴着我,我感受到他那怒意勃的**,倒抽一口气,不解道:“楚爷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埋汰你了?晨起漱口是清洁卫生……”

    他的**隔着衣裤顶过来,我蓦地收声,惶恐地看着他,他咬咬牙,俯下头在我唇上狠咬一口,痛得我吸了口气,才蓦地放开我,气哼哼地走了。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消失在屏风外,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脑子转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我把他推进的这个狭间,是夜里起夜的地方,搁着便壶,相当于现代的卫生间,让他那样的人为了避个小丫头躲在这种地方,他心里不气才怪,想到他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坐在轿子里,一路上我都忍不住笑,到了“瀚墨轩”,小红请我下轿,见我笑瘫在轿子里,诧异地道:“姑娘有什么好乐的事儿?高兴成这样?”

    “没、没事……”让楚大爷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还不够乐么?我忍住笑下轿,去“瀚墨轩”取我昨日差小红送来裱的画儿。这是送给寂平安的寿礼,我昨儿从“级花魁”赛场回来就一直在琢磨,她那样的千金小姐,要什么稀罕宝贝没有?我省得花了钱又不讨好,那里见她那么喜欢那几只猪仔,心中有了主意,便画了张她大小姐的Q版漫画像,又可爱又逗趣,保证她会喜欢,而且只花几个裱糊的钱,就搞掂了,划算呀。

    取了画踏出门槛儿,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迎面向我撞过来,我赶紧扶住他,见他只有七八岁模样,样子倒是清秀,可惜脸又脏又花,一双眼珠儿贼亮贼亮的,在眼眶里忽溜溜地打转。小红喝斥他:“你这小孩儿怎么走路的,把我家姑娘的衣裳都蹭脏了。”那小孩儿被我抓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笑道:“不用怕,小朋友,没撞着你吧?”

    他一言不,盯我看了一眼,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就往街尾跑去,跑得又快又急,像身后有鬼追似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小红气道:“这小孩儿是哪家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回过神来,这一幕好眼熟啊。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挂在腰上的绣花钱包果然不见了,我叹了一声,看来那些电视没有骗我呀,这古代小孩儿偷钱包的方式果然演得分毫不差。小红见我神色不对,手停在腰间不动,也明白过来,气道:“这小毛贼,我去追他。”

    我唤住她:“算了小红,钱又不多,这会子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别耽搁时间,误了寂小姐的寿宴。”

    那钱袋里只放了几十文零钱,我素来不爱带很多钱在身上,我又没有多少机会上街,花钱的机会也不多,何况这古代的铜钱比起现代的纸币来更是又重又不方便,更是懒得带了。看那小孩儿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太坏的,也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叹了一声,这天曌国京师的富贵繁华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穷苦人家呢。

    ——2006、9、19

第41章 赋诗

    第41章赋诗

    这路上一耽搁,尽管我让轿夫加快脚程,到了寂将军府上仍是有些晚了。林伯迎出来,笑道:“姑娘来了,我家小小姐等了姑娘多时了。”

    呵,这态度变得,救了寂平安,这身份也果然不一样了。我笑了笑,跟着林伯进去,连小红也能随身跟着了。林伯引我到一处上次没到过的花园水榭,左右连着栏杆均有一排木长凳,水榭中间是一个阔亭子,亭子里摆了一张圆桌,围着一桌人,正热闹沸腾,丫鬟们在亭内伺候着,家丁们则候在亭外的水榭上,啧啧,看这阵势,怕全是寂平安的骄朋贵友。

    寂平安远远地见我过来,从亭子里跑来来,冲到我面前:“你,你来啦……”

    我笑着将画卷儿递给她:“小小薄礼,祝寂小姐生辰快乐!”

    “来了就好,送什么礼。”她接过去,领我进了凉亭。步入亭内,一亭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我,我见这桌上围坐的,是四五个十三四岁锦衣华服的小姑娘,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寂平安稍小的小男孩,都带着好奇和审示的目光看着我。寂平安拉过我,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这是景王殿下的千金回暖郡主。”

    果然是千金啊,我看向那个看来年纪是这群丫头里最长的女孩年纪,已经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宫装罗裙,更是衬得如春花般娇艳,难得的是年纪虽小,气质却端庄沉稳,我回忆起景王平易近人的风度,暗道真是好家教。我微笑着福了福:“民女参见郡主殿下。”

    “起来吧,今儿大家是平安的客人,不用拘礼。”小郡主对我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是罗太师的千金裳儿,这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明玉,这是礼部侍郎的千金若兰,这是御史大人的千金苏灵。”寂平安指着那几个女孩儿一一介绍,最后指向这群女孩中唯一的那个男生,“这个小鬼是我二叔的副将风平的儿子,叫风清。”

    众人笑起来,我一一对着这群骄子骄女们行礼,脑子里一时还真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前世在公司上班,最怕的就是出席商务活动,一介绍就是一大堆人,记得住的没几个。寂平安介绍完了,拉我到桌旁坐下,却听到那位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抿嘴儿笑道:“平安,你糊涂了,还没给我们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呢。”

    平安笑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神秘嘉宾。”她拿起桌上那三个我前几日送她的小猪公仔,得意地道,“你们不是都很喜欢这三个玩偶吗?这就是送给我玩偶的卡门姑娘。”

    “原来是平安的小二婶。”那位叫户部侍郎的千金笑起来,唇角带上些不以为然。我的唇勾了起来,有意思。

    平安脸色一变,却听那小男孩风清道,“什么小二婶,别胡说,卡门姑娘是平安的救命恩人。”

    “卡门姑娘是寂将军的人,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叫若兰的小姐笑起来,“以后回暖郡主是平安的二婶,卡门姑娘自然就是平安的小二婶了。”

    还有这一茬?我笑着迎上回暖郡主的眼睛,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就和一个皇室郡主成了情敌。却看到回暖郡主的眼里波澜不兴,沉声斥道:“没根没凭的事儿,跟着乱嚼什么舌根?也不惦着身份。”

    那班千金小姐顿时噤了声,小郡主看着我道:“她们几个胡言乱语,姑娘别放在心上。”

    “郡主客气了。”我轻笑。胡言乱语,倒未必见得,空**来风,也未必无因。只是,这与我何干,一个个的,找错了数落的对象啊。

    小郡主见我态度不卑不亢,倒来了几分兴致,笑着问我:“听说卡门姑娘的歌唱得极好,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听到姑娘的佳音?”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少爷小姐们个个都来了兴致,平安望着我笑道,“我也听二叔说你唱得极好,词曲儿还都是你自己作的,今儿你也送我一曲子如何?”

    “平安小姐开了口,卡门还能说不吗?”我笑道,“只是,我上次落在府上的‘吉他’可否派人取过来?”

    “你是说你落下那怪琴吗?连名儿也怪,‘吉他’?”平安皱了皱鼻子,“二叔叫人收着呢,我让人去取。”

    差了人去取琴,少爷小姐们又闲聊起来,那叫若兰的小姐看着我道:“卡门姑娘自己会作词曲儿,想必是才华出众,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呵,找茬的来了?我笑盈盈地看着这位小姐,难道说刚才被那小郡主斥责两句心中仍有怨气?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我个下马威,叫我这觊觎寂将军的青楼女子知难而退?嗯……,有意思。却听到寂平安道:“玩什么游戏?”

    若兰看了桌子上的酒壶茶盏一眼,笑道:“将军府上拿好酒好茶招待我们,不如我们每人以茶和酒为题各作一诗,送给平安。”

    呵呵,作诗?还道要与我玩什么特别的花样儿呢。我笑起来,却听到风清闷声道:“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天曌国的大才女,也不用每次都玩这个吧?你明知道我对吟诗作对的东西根本没辙。”

    小郡主笑道:“罢了,风清最怕这个,就不用强迫他加入了,我们几个玩玩儿吧。”

    郡主都开了口了,看来这游戏是非玩不可了。平安推推我,眼中有点忧色:“这个……,成么?”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各位小姐这么有兴致,我倒真不好扫各位的兴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几个小丫头厉害,还是我身上浓缩的堂堂五千年华夏文明更犀利,不好意思,列朝列代的诗仙诗圣们,你们的古诗我又要借用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献丑一。”若兰站起来,走到亭子一侧摆着的长书桌旁,书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想来这些个小丫头是早有准备了。我笑了笑,却见她拿起一只狼毫,在摊开的纸上写起字来,边写边念:

    浅斟低唱换浮名,杨柳岸,残月明。

    酒阑方悔负娉婷,一缕一丝到梦魂。

    待她念完,除了那小郡主,几个丫头都齐声叫好,若兰小姐得意地将写好的诗交给小丫鬟,拿到一旁牵好的绳儿上夹起来,转身道:“下一个谁来?”

    “我来吧。”那户部侍郎千金明玉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就书,书完才念道:

    独上高楼新雨骤,醉拍青衫拈红豆。

    当年一别绮罗香,栀子花肥美人瘦。

    刚念完,那风清叫起来:“明玉姐姐这诗里,没‘酒’字,可犯了规了。”

    “蠢货。”寂平安骂他:“谁说饮酒诗里一定要有酒字了?能不写酒字把饮酒诗的状态写出来,才叫好呢。”

    “平安说得没错。”小郡主点了点头,明玉得意地笑了笑,郡主接着道,“听平安这话,莫非也得了?”

    “几位姐姐送诗给我,连我也要作么?”平安笑道:“罢了,我倒是得了一,作得不好,姐姐莫怪。”说着走到书案前写起来,却没有念,明玉立在一旁,帮她念了出来:

    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注)。

    几回白眼逢青眼,多少啼痕共酒痕。

    “真不错。”小郡主赞她。我笑着看这些千金们争奇斗妍,呵呵,一个一个,都才情不俗呀,连平安那刁蛮丫头,也有这份感怀和才情,实在难得。平安搁了笔落坐,明玉笑着看向苏灵和罗裳儿,“你两人有了么?”

    “明玉姐姐,小妹也有了。”苏灵娇笑道,“我懒得起身了,就烦明玉姐姐帮我一并写了吧。”

    “懒鬼。”明玉笑骂,倒也重新把笔拿起来,“念吧。”苏灵笑了笑,念了起来:

    未改山河与旧盟,少年心事岂全僧。

    黄花寂寞金樽满,都是人间不了情。

    我微微一惊,好一句“都是人间不了情”。没想到这苏小姐看着不声不响的,一出口倒是语出惊人。罗太师的千金裳儿小姐笑起来,道:“你这丫头,今儿这诗倒来得有点感觉。我也有了一,也麻烦明玉姐姐帮我写吧。”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念起来:

    江湖秋水老行舟,浪迹天东任碧流。

    风急忍看萍梗转,酒酣弹剑数恩仇。

    呵,一个比一个豪气,我在心里转了转念头,斗豪气的诗,谁能赶得上诗仙李白?随便一《将进酒》就能把你们一个个斗趴,可是我犯得着跟这些小丫头斗气招摇么?我摇头一笑,自古以来都是枪打出头鸟,太过招摇的人到最后可没什么好结果。却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苏灵妹妹和裳儿妹妹今儿这两诗作得好,我这比起来,就不如两位妹妹了。”说着,将她的诗念出来:

    忍悲翻欲泣,凭轼问衣寒。

    此去溪山远,风霜莫蚀颜。

    把酒思量着,醉迹满青衫。

    明玉把她的诗记下来,笑道:“郡主说笑了,今儿这几诗又可让姐姐那些裙下之臣如获至宝。”说着转头看我道:“我们可都作完了,卡门姑娘可有了?”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写下来,交给小丫头夹到绳上去。你们要斗豪情,我偏不豪情万丈,要比哀怨,我偏不悲悲戚戚,人生路上已有太多的风浪,太多的悲怆,能平平稳稳、安安乐乐、滋滋味味地悠闲过活,才是福气。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那诗上,小郡主一字一字念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真是好诗。”罗裳儿拍手称赞,“我说这醉酒吧,有两种。一种是醉身子的,醉也醉了,只得个次日的头痛脑热。第二种,是醉在心里的,还没喝就醉了。卡门姑娘这诗,便有这种意境。”

    这罗裳儿果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才女,倒是把老白的诗味儿品个通透,我心里不由对她多了两分喜欢。仔细一打量她,又见得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清雅,更是爱上几分。

    苏灵笑道:“裳儿姐姐这话说得好,你说这醉在心里可不能怪酒吧。可醉在心里又没法醒,这一醉呀,就是一辈子。卡门姑娘这份心性儿,妹妹佩服。”

    佩服我?佩服老白去吧。我有些汗,赶紧摆手道:“苏小姐过奖了,卡门惭愧。”我是真的惭愧,这一个个的,若真要我自己作诗,倒真不一定摆得平,尽管我前世挺喜欢泡诗词论坛玩,但今儿若没那五千年的诗词歌赋给我打气,这样真刀真枪的上场还真有些怯场。看来这天曌国不但男人厉害,连女人也同样厉害呀。

    ——2006、9、20

    注: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佛家谓人生四谛为:苦、集、灭、道。)

第42章 醉酒

    只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诗好,两位妹妹评得也好。卡门姑娘不但诗作得好,连字也写得不俗,不如这一轮便由姑娘起头,如何?”

    我抬眼看她,见她眼里有一些兴味,看来她对我还挺感兴趣呀。是要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么?我笑起来,起身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品茶诗?选哪?脑子里未加细想,手上已写了个“茶”字上去,待回神才觉出不好,怎么一恍神儿就落笔了?那明玉小姐一直站在我身边,见我写了一个字便停笔,笑道:“怎么姑娘还没想好么?”语气里已带上几分不为以然,定以为我刚才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吧?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再看向那个“茶”字,突然想起元稹的一《一至七言诗》来,正好可补了这个差错,当即便不停笔地书下去。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我一路写,明玉小姐在边儿上一路念。到最后一字落笔,我抬眼看她时,她眼里浮出一丝讶色,我淡淡一笑,搁了笔,转身落座。丫环取了那诗拿去夹,明玉也坐了下来。一桌子人看着那诗,一时鸦雀无声,几个女孩儿脸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佩服、有赞赏、还有莫测难懂。半晌,却听到小郡主笑道:“得,我看今儿任谁也比不过姑娘这品茶诗,这一轮也别比了,我代她们向姑娘认输。”

    “郡主客气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是已试过我的深浅,所以不用再玩了罢?今儿这两轮斗诗,是真的一时兴起,还是早有准备?忍不住笑了笑,我酒量本来就浅,刚才喝了一杯,几分酒意上来,脸也渐渐有些烧。这时平安差人去取的吉他拿来了,几日不见它,还颇有些想念,我解开琴套,取出琴来爱抚。众人见了吉他的样子,都怔了怔,小郡主笑道:“平安倒没说错,这琴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怪。”

    我笑了笑,手指在弦上拔了拔,开始调音。这当儿,一个十**岁的青衣少年走进来,我抬眼一看,哇,好一个酷哥,他的五官未见得多标致,却异常刚毅有型,紧身的青色劲装着在身上,全身充满猎豹般蓄势待的力度。好身材好身材!我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却见他附耳在小郡主耳边说了句什么,小郡主神色一变,动作优雅地站起来,对平安道:“不好意思,平安妹妹,我府上有些急事,父王差人来让我回去,你今儿的寿宴我不能凑热闹了,妹妹莫怪。”

    “回暖姐姐看你说的,到底是家里的急事重要些,平安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平安也站起来,笑道,“我送姐姐出去吧。”

    “不用了,你们都别起来了,留在这儿听卡门姑娘唱曲儿吧。”小郡主笑道,抬眼看我,“卡门姑娘,今日回暖没耳福听姑娘的曲子,下次定要向姑娘讨回来。”

    “郡主折煞民女了。”我站起来福了福。小郡主笑道:“姑娘过谦了,今日能认识姑娘这样的才情雅洁的女子,回暖三生有幸。”

    一众全都站起来,送小郡主出了凉亭,复又落座。平安对我笑道:“姐姐,你今日送我什么曲儿?”

    姐姐?呵呵,我笑起来。我送她娃娃之后,她对我倒也客气了,可也是“你呀你”的叫,这会子怎么叫得这么亲热了?我的眼神落到刚才写的那两诗上去,会意地一笑,摇摇头,心中暗道,白老前辈、元老前辈,今儿谢谢你们帮忙了。

    调好音,我皱了皱眉,不知道给平安唱什么歌好,今儿这气氛,那些悲悲切切的可不好,再看他们这群少爷小姐们年少轻狂快马清秋的模样,想起一歌来,就送给他们好了,这当儿,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该他们狷狂的时候。

    当下不再犹豫,我站起来,坐到连着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拔出一串音符,看吉他的琴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我笑起来,张口唱出歌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我借着酒劲,抱着吉他坐在长凳上摇摇晃晃地唱,记得当年看《东方不败》,心里是何等艳羡那样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人生。但求知己长相伴,浪迹江湖风雨行。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一个愿意执我之手的人,与我一起笑看天边的云卷云舒,细数黄昏的檐前滴雨,倾听喧嚣声里隐者的吟唱,回忆我们曾经年轻过的容颜?

    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我的心醉了,眼醉了。一曲罢了,余音绕梁,回味不绝。一众小屁孩全都张大嘴傻呆呆地看着我。呵……,我又笑了,觉得头有些晕,心中暗嘲,难道我真是有做艳妓的天资?不然为何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卖弄风情?

    “唱得好。”凉亭外传来击掌声,我随着众人回头望去,见是一身戎装的寂惊云和一席白裳的宇公子。二人步入亭来,寂平安冲上去,对寂惊云道:“二叔,你下朝啦?”

    寂惊云脸上浮出着宠溺的微笑,摸摸她的头,转身对我道:“卡门姑娘这支曲儿,唱出了世人的心声,实在不是一个好字说得完的。”

    “将军过奖了。”我放下吉他,站起来行礼,酒意袭上来,身子忍不住摇了摇,寂惊云急忙扶住我:“姑娘小心。”

    一屋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我们两个,特别是那群看热闹的小鬼,我抽回手,抬眼看了宇公子一眼,他淡淡地看着我,脸上无喜无怒。寂惊云也觉得有些失礼,缩回手,对平安没话找话地道:“你们在玩什么哪?”

    平安看了我一眼,对寂惊云笑道:“刚刚我们在赋诗哩,若兰姐姐出的题,让众位姐姐各赋一饮酒诗和品茶诗赠我作生辰礼物。不过第二轮的饮茶诗,回暖姐姐说卡门姐姐作得好,我们今儿胜不了她,就没让作下去了。”

    “赋诗?”这次出声的倒是宇公子,他走到那排夹着诗章的细绳儿面前,依次念了过去,念到那《问刘十九》时,转身道:“这是谁作的?”

    寂平安对他作了个鬼脸,扭头不理他。呵,看来还在生那日害她落水的气哩。只听到罗裳儿笑道:“这诗是卡门姑娘作的。”

    宇公子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对指着那《一至七言诗》道:“那这里面的唯一的一品茶诗,也是卡门姑娘所作的?”

    “正是。”这次是苏灵答他,我见到若兰的脸色有些泛红,轻轻凑到寂平安面前问:“平安,这位公子是……?”

    “他是个大坏蛋。”寂平安倒是一点儿也不给宇公子留面子,大声嚷嚷出来,引得一帮娇女们捂嘴儿笑起来。宇公子失笑地站在那里,颇为尴尬。寂惊云抱歉地看了宇公子一眼,对平安道:“胡说什么,午宴准备好了,你先带各位姑娘去花厅开宴吧。”

    平安倒是很听这二叔的话,闻言点头道:“姐姐们,我们先吃饭去,吃了再玩。”说着转头笑着牵我的手:“卡门姐姐,我们走。”

    这丫头,没听到他二叔话里那个“先”字么?我看了宇公子一眼,却平安笑道:“我饮了酒,这会子头有点晕。我先歇一会儿,你先带各位小姐们去吧。”

    平安听我这样说,点点头:“那姐姐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平安失陪了。”

    见她们走了,寂惊云支退了亭里的下人,跟着也离开了凉亭。宇公子在靠着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坐下来,又恢复了他一惯的作派,懒洋洋地抬眼看我靠着柱子软绵绵地站着,笑道:“还伫在那儿做什么?身子没力不会找凳子坐么?过来。”

    我软手软脚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拉我偎在他胸前,笑道:“喝了几杯就乏成这样?”

    “一杯。”我懒懒地答他,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嗯……,一杯加一口。”

    “你酒量还真浅。”他轻笑,捋着我额前的,“没想到你还满腹书华,上次还跟爷贫嘴,说自个儿不是才女。”

    “作两诗便是才女了?爷对才女的要求还真低。”我嗤笑道,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我贪恋地深吸一口,脸向他怀中埋去,难得有半刻的闲适,我就想好好腻在他怀里,在他温暖的怀里停得久些。

    他轻笑着,“既然作两不叫有才,那便作三如何?”

    “爷刁难我。”我抱住他的腰,扬着醉眼看他,撒娇。

    “算是你赠我的,可好?”他柔声哄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荡漾出一股春水般的温柔甜蜜。我感到心里仿佛有股微弱的电流通过,酥酥的、麻麻的,身子仿佛要化成水了。被他温柔的眼神魅惑了,我失了神儿般地伸手抚摸他俊美的脸颊,喃喃低语:“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轻笑起来,我蓦地回神,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念出了鱼玄机著名的慨叹,脸上一烧,将脸埋到他怀中去,不依地撒娇:“爷取笑我……”

    “你这丫头,一会儿想着快意江湖,一会儿想着悠闲人生,一会儿又这样满腹柔肠……”他宠溺地抚着我的头,轻叹道,“你到底想一种要什么样的生活?”

    “哪一种,我都想要。”我抬眼看他,轻笑起来,仗着酒意放肆醉言,“我是个贪心的人,不管是快意江湖还是悠闲人生,只要有个贴心的人陪着,都比当皇帝还要快活呢。”

    “快意江湖、悠闲人生,比当皇帝还快活?”他失笑,捏了捏我的脸,“你又不是皇帝,怎知皇帝不及你快活?”

    “想也想得到呀……”我轻轻拂开他的手,在手里捏着,“自古以来的皇帝呀,锦衣美食地享着、琼楼玉宇里住着,地位尊贵、身份崇高……,他们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世人只得仰望……”我打了个酒嗝,脑子有些沉,“可是,站得越高,能陪他们的人就陪少,他们难得有真正的朋友,听不到真话,却有一大堆敌人;昏君且就不说,但凡想当个明君的皇帝,大都心怀天下,为了大局,有时要牺牲亲情、爱情、友情……”我的脑子越来越沉,“他们拥有天下,却享受不到平民百姓的天伦之乐、夫妻之爱,他们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仍然有渴望拥有却无法拥有的简单快乐……”他的手怎么越来越凉?酒劲让我无法思考,我把他的手捂在我的掌心里,闭上眼睛,喃喃道,“地位再高又如何?高处不胜寒哪,皇帝其实是全天下最孤独、最可怜的人……”我的声音弱下去,终于不敌酒劲的侵袭,偎在他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2006、9、21

第43章 秘密

    一觉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我抚着有些微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来,把靠在床头打盹的小红惊醒了,她急忙扶住我:“姑娘醒了。”

    我揉着太阳**,“我还在将军府么?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小红看我坐稳了,松开我,给我倒了一杯茶,“这儿是将军府的客房,寂将军安排姑娘在这里休息的。”

    正说着,寂平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卡门姐姐还没醒吗?”见我坐在床上,兴奋地冲过来,坐到床檐上,嗔道:“姐姐终于醒了,没想到一杯酒也会把姐姐醉倒,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

    “扫了你的兴了,不好意思。”我笑着看她,她见我不时揉额,对小红道:“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给姐姐,你去端过来吧。”

    “小红又不是将军府的人,怎么好在府内乱跑?”我摇了摇头,起身道,“这会儿酒已经醒了,我也得回去了。”

    “唉,别别,你头晕着,怎么能回去……”寂平安按住我,“我让丫鬟带她过去总行了吧。”说着叫候在门外的小丫鬟带小红去厨房端解酒汤,然后掩了门坐回我床边。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话要支开小红才说得?”

    她的脸一红,微微有些窘:“姐姐怎么知道?”

    呵呵,好歹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啊。我笑了笑,不语。她嗫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是要给姐姐道歉的。”

    “道歉?”我怔了怔,笑道,“说什么哪?”

    “嗯……”她的脸更红了,“今儿的斗诗会,其实是一早和几位姐姐商量好的。之前坊间的传言,让我们对姐姐有些误会,若兰姐姐为回暖姐姐抱不平,所以……”

    所以要给我一点颜色看?我笑了,拉过寂平安的手,道:“平安,我可以叫你平安么?”

    她急忙点头,我笑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从没有想过要嫁进将军府。”

    “我记得。”平安点点头,红着脸道,“只是我当时并不相信,但今天看了姐姐这两诗,我知道姐姐也是个有心性儿的,决不是那种一心妄想攀龙附凤的庸俗女子。今天下午和几位姐姐聊起你,她们都很佩服你呢。”

    “佩服我?我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倒诧异了,那几位千金,可都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个个满腹诗书,都是些有点思想的丫头。我笑道:“我才要佩服你们,个个出口成章年纪,可不简单。平安也喜欢读佛经么?竟然能作出‘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的句子?”想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在和街坊邻居的小孩玩泥巴、打巷战吧?这古代的人还真是早熟。

    “佛经?”平安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我作那诗么?姐姐折煞我了,那是我请我的师傅邱先生帮我作的,我哪有那份才情?莫说我,就是今儿那几位姐姐,真是咱们天曌国的才女呢,她们那诗也不是当时作的,都是想了几日的。我那诗是抓来顶的,她们的可不是,所以我们才要佩服姐姐,你才真正是出口成章呢。”

    “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苦、集、灭、道这佛家四谛呢。”原来如此,我说这古代不是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么?那几位小姐在这社会环境下还能有此才情,亦是了不得了。我笑道:“你的先生定是个学识渊博的。”

    “邱先生倒真是什么书都看的,佛经也看。”寂平安点头,窘道,“怪不得姐姐这么问,原来那诗还有名堂的,我只要里面有个酒字儿就行了,倒没想那么多。”

    “你先生若是听到你这样的说话,定会气死的。”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平安也跟着傻笑。这孩子性子虽然刁蛮,倒是难得的天真纯良,我笑着拉起她的手,问她:“平安,那回暖郡主,以后真是你二婶儿么?”

    “这……”平安迟疑了一下,见我坦然地望着她,咬咬唇道,“景王殿下一直有这心思,也跟皇上提过,皇上在考虑,还没答应下来。不过这事儿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人人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只等皇上点头了。”

    “你喜欢回暖郡主的吧?”我笑道,否则也不会帮她来戏弄我了,“平安,你放心,我对你说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以后,也不用老花心思在这上面……”

    “不是的……”平安急急地打断我,嗫嚅道,“若你真愿意和我二叔好,我、我也不会反对的了……”

    呵……,我笑起来,平安啊平安,莫说我对你二叔无意,即便是有意,我也断然不会和另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我要的爱情,是一心一意的,我的爱很少,挥洒完了,就空了。我没有多余的爱分给别人,也断不能容忍别人只分给我一半的感情。我前世就是个失败的人,被爱情伤过、痛过,但无论何时,我心里仍然对真爱抱着一份憧憬,寄盼寻找到终生为己描眉绾的知己。若我今生仍是追求不到,便游戏人间、放纵自我又如何?本就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世上也只得一副孤独的躯壳,我不懂得变化、不懂得变通,我的爱情,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小红敲门,端了醒酒汤进来。我接过饮了,对平安道:“不早了,再呆下去天就黑了,今儿在府上打扰了,我得回倚红楼了。”

    “姐姐今日这么累,就在我家留宿吧。”寂平安拉住我,“倚红楼那边儿,差人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这合适么?”我抬头望向小红,其实我没多过问过倚红楼有些什么规矩,我呆在倚红楼的理由到底与其他姑娘不同,小红点点头道,“姑娘今儿就不要颠簸了,我回去跟月妈妈说说就行了,明儿早上过来接你。”

    我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坚持了,我正怕回去又要对着楚殇。小平向平安告辞回去,平安见我肯留下来,高兴地道:“姐姐睡醒了还没吃东西,厨房给你热着饭菜,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饭菜送来,我好奇地道:“那些小姐们什么时候走的?你们下午都玩什么了?”

    “用了晚膳就走了。”平安笑道,“她们认识了姐姐这样的人儿,哪里还有玩的心思?我们一下午就聊你了呀,姐姐们说,赶明儿全都要去锦绣庄,买你画给他们做的小布猪。”

    呵,我又成了传奇了。我笑了笑,道:“怎么将军府也是一日三餐么?”我记得在我那时空的古人是一日两餐的,朝食在日出之后,隅中之前,这段时间叫做食时或蚤食;夕食在日昃之后,日入之前,这段时间叫晡时。倚红楼因为是青楼,倒不依这一日两餐的规矩来,客人什么时候要吃东西,姑娘都陪着,所以厨房是日夜有人值班的。我因为不用接客,给月娘说过每日要准备三餐,民以食为天啊,我又是个贪吃的,要是让我不吃午餐,还不饿死了?可上午在花园里听寂惊云说带各位小姐去花厅用午膳,难道是寂家的规矩不同?还是这天曌国的规矩有不同?

    “哪家都是一日三餐呀?”平安奇怪地看着我,“姐姐不是么?”

    呵,原来真是天曌国的民俗与我那时空不同。我特意吩咐月娘准备,倒是多余了。我笑道:“青楼没个准儿,客人来了都得陪着吃。”

    平安听我说起青楼自然而然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道:“姐姐有什么苦衷,非要呆在倚红楼?你不妨同我二叔讲,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摇摇头,笑道:“平安,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你以后别为这事儿费心。”

    平安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道:“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你钟情的人不是我二叔,是宇叔叔,对么?”

    她见过我与宇公子**,心里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的确是为他动了心、动了情,他绾我的我心动,他牵我的手我心悸,他拥我入怀我心跳,他我脾气我心伤,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竟然在我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只是那男人心里有间房,锁着无数的秘密和心事,我不是他的那把钥匙,开启不了他的心门,满腹的柔肠和情丝,只落得个锁心锁情收场,宇,你让我情何以堪。

    相思如火,世情如索,春来总是眉梢锁。踏青莎,向郎睃,千言万语羞难说。

    谁料那冤家不解我。痛,怎当得;愁,怎当得。

    我垂下眼睑,陷入沉思。平安见我沉默不语,知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乖巧地转移话题:“姐姐上午和宇叔叔说什么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好吓人呢。”

    “吓人?”我怔了怔,我说了什么了?

    “嗯,惨白惨白的,跟失了魂儿似的。”平安描述道,“我连叫他几声,他都不理我。那人真小气,不就是骂了他一句嘛,就跟我记着。”

    我说了什么?不是送了诗给他,他心情还不坏么?睡前明明还好好的,睡前……,我想起睡前那番皇帝不如我快活的醉言,心中一惊。

    “他几时走的?”我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盯着平安道。

    “午时过后吧,好像是姐姐睡着了就走的。”平安确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姐姐睡着了后走的,还是他把姐姐送到厢房的。”

    宇,为何你会对我那番话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我以前的猜测没有错吗?我望着寂平安,强笑道:“平安,这位宇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哪?”

    “宇叔叔?是我二叔的朋友呀!”寂平安一口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宇公子是作什么的?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一口气道,紧紧观察着寂平安的反应。

    “我……”平安皱起了眉头,好像是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挠了挠头,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二叔的朋友。”

    呵,我失笑。寂平安啊寂平安,你神经还真是粗条,比起我那傻大哥怕是不遑多让吧?想到当初被她误导我胡思乱想,就差点呕出血来。我心中一阵悲一阵喜,一想到宇公子极有可能是当今天子,我的心中一揪。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生活的调剂,何况是我这样卑贱的青楼女子,我的心遗落在他身上,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明明已经锁了心、锁了情,为何一想到那丰神如玉的男子,心中还是会有隐隐的疼痛?我捂紧胸口,平安见我神色不对,惊道:“姐姐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罢了罢了,我惨笑,安抚平安:“没事……”下次见到他,便告诉他我隐忍多时的秘密吧,待这件事一完结,我和他,便各行各路,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2006、9、22——

    分割线——

    今天这章提早赶出来,因为晚上要上公司的培训课,没法写了,明天和后天连白天也要上课,不一定保证有我尽量写,如果有的话也会更得比较晚。

第44章 夜探

    送走平安,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漱完,天已黑尽,我打丫鬟回去休息。睡了一下午,此时一点睡意也无,我坐在圆桌前呆。刚刚的那番揣测令我有些透不过气儿来,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透进一点儿凉风,才觉得胸口没那么气闷。转身又坐回桌前,刚坐定,窗外翻进一个人,一进房就立即关上窗,我惊得站起来,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更是惊上三分。只见那人绾着白玉簪,身着织锦袍,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眨,抛给我一个魅惑的媚眼,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邪邪一笑,道:“卡门姑娘,好久不见。”

    “玉公子倒也艺高人胆大,连将军府也敢闯。”我镇定地笑了笑,嘲道,“我倒真是想不明白了,玉公子阅尽花众,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何以对我这样的普通姿色一直拗着不放?”

    “姑娘此言差矣。”他大大方方地坐到桌前,眯着眼看我,笑道,“牡丹芍药固然天香国色,但雏菊也有雏菊的楚楚风韵,我对姑娘的仰慕之心,从未断绝过。”

    “仰慕?用下药的手段么?这里可不是倚红楼。”我淡淡地道,“玉公子想在将军府犯案,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听说姑娘上次为了解迷香之毒,病了十余日。”他撑起脸,看着我轻笑道,“我玉蝶儿是怜香惜玉之人,害姑娘受苦,在下实在心痛难当。”

    “公子既是个怜香惜玉的,想必今次定不会让小女子再受上一回苦。”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似乎没有闻到上次闻到的那种清香,松了口气,若我开口呼救的话……

    玉蝶儿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笑道:“姑娘若是想呼救的话,何不试一试,是我点你的哑**来得快,还是你叫人来得快?”

    我顿时泄了气,想到他鬼魅般的轻功身法,还是不要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冷冷地道:“看来玉公子今儿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叹道:“姑娘把话说反了,不肯放过人的,是姑娘,不是在下呢。”

    “笑话。”我冷哼一声,嘲笑道,“敢情你要说是我想采你这滥情草?”

    他笑起来,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他欺身上前,凑近我的脸,轻笑道:“姑娘若真想采我,在下求之不得,不过姑娘想要的,是在下的命,在下就给不起了。”

    我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玉蝶儿眨了眨狭长的凤眼,望着我的眼睛,轻叹道:“姑娘何必装傻,‘无极门’因为上次我亲近姑娘的事对我下了追杀令,难道不是姑娘所为?”

    “无极门?”我还馒头门呢!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嗤笑道,“有人要杀你,也要把账算到我头上,玉公子还真是位会找麻烦的主儿,也不想想自己平日做了多少缺德事儿,积了多少仇家,这样冒冒失失地找个替死鬼,没准儿一出门就给正主儿做掉了。”

    玉蝶儿观察着我嘲弄的表情,渐渐皱起了眉:“真的不是姑娘所为?”

    “我需得着骗你么?”我讥讽道,“我是青楼女子,又不是贞节烈妇,莫说你那天还未得手,即便是得了手,也不过当是喂了一回吃白食的客人,我犯得着花那心思那力气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跟你过不去?真是笑话!”

    也不知他是否真的信了我的话,他站直身子,托着下巴道:“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自那天从姑娘那里折返,第二日便有无极门的杀手一直追着我不放,若不是在下轻功好,只怕被杀了不知道几回了。”

    “你说那无极门是做什么的?”我来了点兴趣,毕竟能引得玉蝶儿来找我麻烦,我也得了解了解情况才是。

    “无极门是江湖上近年来出现的一个较为神秘的杀手组织。”玉蝶儿观察着我的反应,“说它神秘,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底细,连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专门收集情报的机构‘晓情楼’,据说也没有它的半文资料,没人见过无极门的杀手,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掉了。只要是他们接下的生意,不管是对方朝廷高官,还是江湖高手,也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就算是雇主死了,只要没有撤契,他们也一样会完成任务。”

    “照你这么说,你见过无极门的杀手了?”我望着他,提出质疑,“那你为何还没死?只是轻功好,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逃过追杀吧?”

    玉蝶儿眨了眨凤眼,叹道:“姑娘倒是精明。只凭轻功自然不行,只是玉某还有个保命的绝活儿,江湖上的朋友知之甚少。”

    我转了转脑子,笑道:“易容术么?”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色:“姑娘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从武侠小说和电视电视里看来的呀!那些不管是逃避追杀还是其他什么事件的人,总是要易容改扮的。我笑了笑,指了指脑子:“猜的。”

    玉蝶儿凤眼一眯,笑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玉公子客气了。”我沉吟道,“你说这无极门既然这么血腥残酷,为何朝廷和江湖中人还要容忍它的存在呢?”

    通常江湖和朝廷有着微妙的界限划分,朝廷不管江湖中人的打斗杀戮,江湖中人也不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常有江湖门派的弟子投身朝廷做捕快或武官,被逐出师门的情节。这无极门连朝廷高官也敢杀,显然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一个民间势力如此嚣张,朝廷也能容忍吗?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这无极门,和楚殇有一些关系,我听过月娘唤过他一次门主,没准儿……,他就是这无极门的门主?否则,能轻而易举地灭了蔚丞相一家么?

    “不是说它神秘吗。”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就连那些花钱请无极门杀人的雇主,也从未见过无极门的人。他们有一套特别的联络方法,与雇主联络根本不用现身。朝廷虽然有下令严办无极门,但根本连门边都摸不到,还能怎么办?”

    “玉公子今次来找我,是以为我花钱雇了无极门的人杀你?想让我撤了契?”我笑了笑,心中浮出一个主意。

    “之前玉某确实是如此认为的,不过与姑娘谈下来,也觉得此事似乎与姑娘无关。”玉蝶儿望着我,笑了笑,这人虽然被追杀,还要易容东躲西藏,心态倒还挺镇定,不似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早就吓得战战兢兢六神无主了,哪还知道分析原因、暗访雇主,费尽心思等到我落单儿了才来找我,倒也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

    我在心中暗暗计较,只听他接着道:“既然与姑娘无关,那玉某就告辞了,等解决了此事,玉某再来与姑娘月下相会。”

    我瞪他一眼,命在旦夕还想着祸害人,这男人真不是什么好鸟!那我那刚才那番心思,即使转错了,这人也是活该,凭他犯下的恶行,死一千次也不够抵那些受害姑娘的清白。主意已定,我笑道看他,放低了声音道:“玉公子不想摆脱无极门的追杀了么?”

    他本来转身想走,听我这么一说,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莫非姑娘有妙策能助我逃过此劫?”

    我淡淡笑了笑,走到圆桌前坐下:“玉公子何不坐下来听听?”

    他依言落座,看了我一眼,凤眼一转,笑道:“姑娘可不像是个会做赔本儿生意的。说吧,姑娘有什么要求?”

    呵呵,在江湖上打滚的,果然不是吃素的,我也不晦言,笑道:“玉公子既然这么爽快,小女子也直话直话,我要你将那易容术传给我,便教你逃脱追杀之法。”

    “姑娘倒真会讨价儿。”玉蝶儿轻笑一声道,“这易容之法千变万化,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

    “那就拣最容易学的,让我学。”我笑了笑,“我并不要很多变化,有两三样变化就可以了。”

    他低头沉吟一阵,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放到桌上,笑道:“既然姑娘这样说,那在下就将这样小玩艺儿送给姑娘。”

    “是什么?”我好奇地打开,掏出几张薄薄的皮儿来,心中一喜:“人皮面具?”

    “姑娘倒是好眼光。”玉蝶儿得意地一笑,道,“姑娘莫小看这人皮面具,每一张都不是易得的。这人皮面具的做法极其残忍,是从真人脸上剥下来的,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也只寻得这几张。”

    我打了个寒噤,想到要将这东西往脸上套,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一直以为人皮面具只不过是取个名字,没想到竟是从真人脸上剥皮做成的。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再寒也得要,我拿起一张问他:“这东西怎么用?”

    他将使用之法说给我,我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套到脸上,只见镜中映出一个三四十岁的村妇,面黄唇白,一副病容,哪里还有半分我的影子,心中不禁一喜,果然是好东西。一时玩心大起,将那几张面具一一在脸上试套起来,见自己一会儿变成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会儿变成个老态龙钟的老妪,觉得万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玉蝶儿倒也不催我,大约我在他眼里也是个有趣的人,只笑着一直望着我扮来扮去。我将那几张面具一一试完,回头见他充满兴味的表情,才稍稍收了收喜态,将那几张面具小心地收回锦囊里,揣到怀里,走到他身边道:“小女子谢谢玉公子这份儿礼,这便将那法子告诉公子。”说着,低头附到他耳边,将心中想那法子悉数告之。

    他听了我的话,抬头望我,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姑娘是说……”

    “嘘——”我竖起食指到唇边,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玉公子听明白了,记在心里就是了。”

    他沉吟半晌,才抬头望着我道,“姑娘这法子,风险可大了,而且真假难辩……”

    “玉公子别无选择,不是么?而且这件事,只有玉公子你自己才能做得到。”我笑了笑,坐下来,道,“真假么,试过便知道了,风险么,再险,险得过公子如今的处境么?”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唇边缓缓浮出一个笑容:“姑娘所言甚是,这法子风险虽大,倒是一劳永逸。”

    我笑了笑,从桌上翻出两个茶杯,斟满茶,举起一杯,笑道:“这杯茶,卡门预祝玉公子顺利脱险。”

    他“哈哈”一笑,端起茶杯,轻碰了一下我手中的杯子,笑道:“姑娘真是玉某此生所见最聪明的女子。”他仰头将那茶一饮而尽,笑道:“姑娘这样的女子,玉某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放手了……”

    “招惹到我这样的女子,不是什么好事,玉公子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我淡淡一笑,喝了杯中的茶,放下茶盏。

    玉蝶儿眼中闪过一道异芒,笑道:“姑娘这番话,玉某记住了,告辞。”说完,推开窗跃了出去,他鬼魅的身影转瞬即逝。我望着窗外蒙胧的树影,轻声笑起来。

    ——2006、9、23

第45章 腐乳

    一早辞了平安回倚红楼,我没见到寂将军,听说上早朝去了。回了倚红楼,月娘到我房里,见我换了衣衫,正蜷在椅榻上呆,笑道:“姑娘昨晚在寂将军府里留宿,还习惯么?”

    我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月妈妈想说什么?”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就随便问问,没事儿就好,我一会儿让人给姑娘送‘冲喜汤’过来。”

    “好啊。谢谢月妈妈。”我笑着应她,大大方方地道。她今儿来,是为楚殇套消息的吧?是想问我跟寂将军上床没有吗?那我就说有呗,气死你。

    月娘咬咬唇,知道我不待见她,也不好意思呆下去,准备转身走,一个龟奴急急忙忙地从楼下跑上来,对月娘道:“月妈妈,昨儿那小鬼又来了,说是要见卡门姑娘。”

    “卡门姑娘是他说见就见的?”月娘皱了皱眉,“打他走!”

    见我?还是个小鬼?我倒来了兴致:“等等,你说谁要见我?”

    那龟奴看了月娘一眼,欠身道:“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儿从午时一直等到天黑才回去,今儿又来了。我们问他找您做什么,他又不说,只说见了您才说。”

    哦?是谁呢?我想了想,道:“你带他进来吧。”

    月娘立即阻止我:“姑娘,这不好吧?”

    我冷笑:“月妈妈若是有什么不放心,就呆在一边看着好了。”

    她被我一番抢白,想了想,不好再说,便支眼色叫那龟奴下去带人。一会儿龟奴领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我一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笑起来,原来竟是在“瀚墨轩”门口偷我钱包的那个小鬼。

    那小男孩见到我,咬了咬唇,走到我面前,将我的绣花钱包递过来:“还给你。”

    “怎么不要了?”我笑着问他,并不去接那个钱包。

    “我娘让我还给你。”那孩子的眼神中有一丝倔强,仿佛并未觉得自己偷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听了娘的吩咐才拿来还的。

    我笑了笑,这小鬼还挺有脾气。我放柔了声音问他:“你等钱用么?”

    他怔了怔,象是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他,又见我一直不取回钱包,不耐地道:“不用你管,我已将钱包还你,你还要怎么着?”

    “你若等钱用,就拿去。”我看他突然瞪大眼,仿佛看怪物似地看着我,笑道,“这钱包当我送给你了,你回去吧。”

    他迟疑了一下,将手缩回去,犹豫半天,还是将钱包递出来:“我娘不会要的。”

    “之前你不问自取,你娘自然不会要。”我心中暗暗一叹,这孩子倒有个好母亲,不由自主回想起过世的母亲,神情一黯,“现在是我给的,你给她说明就行了。”

    他摇摇头,委屈地道:“娘不会信的。”

    我想了想,道:“那我随你回去一趟,亲自给你娘说,如何?”我倒不是想管这小鬼的闲事,只是想寻着机会,多出去走走,了解这京城的地形环境。

    月娘一直在旁边听着,听了我这话果然插嘴了:“姑娘,这不太方便吧?而且去到那些地方也不安全。”

    我抬眼冷冷地看她一眼,嗤笑道:“安全?不是有人‘保护’我么?还有什么不安全的?月妈妈答应我的事,原来可以随意反悔的。”

    我以为她定要出声再挡我的,岂料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道:“罢了,姑娘若是想去,就去吧。”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道:“不用备轿子,我想走一走。”

    “随你。”月娘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收回目光,看向那小男孩,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拿我的钱包了吗?”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我,咬了咬唇,垂下头道:“我娘病了。”

    原来如此,穷苦人家能吃饱穿暖就是万幸,恐怕是拿不出看病的诊金,这小孩儿才想了歪念。我点点头,问他:“那你爹呢?”

    他蓦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道怒火:“我没爹!”

    我怔了怔,看来我无意间触到了这小鬼的痛处,赶紧转开话题:“那诊金需要多少钱?”

    小男孩脸上挂起了愁云:“大夫说要三百文才能出诊,我……”他看了我一眼,嗫嚅着住了嘴。我笑了笑,这孩子其实心里也是虚的吧?我转头对小红道:“小红,去妆盒里取五百文出来。”

    我上次提了一贯钱,给了小红一百文,剩下的基本上都剩在那里,说起来,我花钱的机会还真是少啊。小红把钱取来递给我,我拿过小男孩手里的钱袋,将那五百文装进去,递给他道:“收好,我们走。”

    “不用这么多……”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别扭地拿着。我笑着看他:“多一点准备着,万一大夫说不够怎么办?剩下的给病人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总是用得着的。好了,走吧。”

    那小男孩将钱袋紧紧捏在手心里,别别扭扭地跟在我身后,出了倚红楼。到达这个时空这么久,我是第一次能机会能步行上街,繁华的街市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我张望着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市井街头的小贩、身着古装的百姓,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梦。小男孩在前面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破败的窄巷,石板路已经磨去了纹路,两侧是低矮的土墙,墙体有斑驳的裂纹,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小男孩在一个小院前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推门进去,一边叫道:“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有个妇人正在推石磨,小男孩急忙跑过去:“娘,你病着呢,干嘛还出来磨豆子?我扶你进去休息。”

    那妇人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钱还了么?”

    “我……”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那妇人见状怒道:“你还没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你是要气死娘么……,咳咳……”话未说完,已咳得说不出话。我赶紧走上前去,扶住那妇人道:“大婶儿,你别着急,他来将钱还我了。”

    那妇人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我和小红的存在,她喘着气看着我,脸上带着歉意道:“原来福生是偷了姑娘的钱,对不起,姑娘,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在外面闯了祸,您大人有大谅,原谅他小孩子不懂事儿,不要拉他去见官,我给姑娘赔礼了……”

    她欲欠身行礼,我赶紧扶住她道:“大婶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看这妇人面色腊黄,瘦得不成样子,也知道她被病痛折磨已久,难得她处境如此艰难还不贪慕不义之财,对孩子不护短的教育方法也是令我赞赏的。我扶她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柔声道:“令郎昨日所为虽然不对,可也是为了大婶儿的病着想,难得他一片孝心,你也别怪他了。”

    她怔了怔,脸上浮出一丝喜色,道:“姑娘不会送他去见官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哪里需得着惊动官府。”我笑道,“何况他已经知错了,改了就好了,大婶也别太较真。”

    那妇人摇摇头叹道:“姑娘不追究,是姑娘大量,但是小孩子如果不学好,以后犯了大错,后悔也晚了。”她转头看了那男孩一眼,语气严厉地道:“福生,过来给姑娘认错。”

    我心中对这妇人又佩服两分,福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咬咬唇走过来,低头对我鞠了个躬:“对不起!”

    我笑道:“好了好了,您也别骂他了。”

    那妇人转头看我,迟疑道:“姑娘今日来,若不是带福生见官,是为了什么?”

    “我听福生说您病了,所以请他带我来看看您。”我小心地想着措辞,这妇人的自尊心极强,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接受施舍的,“大婶儿这病不好再拖,我让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

    她急忙道:“这怎么使得,姑娘不追究福生的错儿,民妇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再让姑娘破费。”

    我笑了笑,柔声道:“大婶儿这话我不爱听了,我是佩服大婶儿是个明理人,才来这一趟的。大婶儿切莫觉得是我在施舍你。这诊金当是我借给大婶儿的,等你以后有了钱再还我就是,你这病一直拖下去,自己受罪不说,福生也担心着急,否则也不会有昨儿那事儿生了,大婶就当宽宽孩子的心不成么?”

    那妇人听了我这话,怔怔地看着我,道:“没想到姑娘是这样通情理的人,坊间对姑娘的传言,真是混仗。民妇夫家姓周,你叫我周大婶好了。”

    我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我真这么出名么?”

    那周大婶脸微微一红,道:“是‘瀚墨轩’的老板告诉我们,福生偷的是姑娘的钱,我们才知道姑娘是谁的。”

    我笑了笑,知道这妇人的心结已经打开,便让小红陪福生去请大夫。打量了这个破败的小院,见院子里的木桌上摆着几板豆腐,有些已不知道搁了多少日,都霉长毛了,却没有扔掉,好奇地问道:“大婶是以卖豆腐维持生计的?”

    她点点头,我又问:“那为何这些豆腐已经霉掉了,还不扔了呢?”

    她神色有些黯然:“也不怕姑娘笑话,都怪我这身子病了这么久,大家怕我做的豆腐不干净,把病过给他们,再说市集里又不止我一家卖豆腐的,所以不管我做的豆腐多新鲜,都没有人买,每天整板端出去,又整板端回来,我和福生两个人自己又吃不完,所以剩的都生霉了。”

    “生霉了的吃了可不好,你病着就更不能吃生霉的东西。”我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见她神情尴尬,知道穷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这样糟蹋东西。我走过去看了看那豆腐,现那豆腐都是白色的霉菌丝长满表面,奇怪地道:“为霉生得正好,为何不做成豆腐乳呢?”

    “豆腐乳?”周大婶诧异地道,“那是什么东西?”

    敢情这里还没有豆腐乳么?我心中有了主意,转头对她道:“大婶屋里有辣椒面儿和盐么?如果还有洗净的菜叶也可以拿点出来。对了,还要一碗酒。”

    我以前帮母亲做过咸菜,这豆腐乳的做法也知道一点,但没有亲自动过手,只是看母亲做过。反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试一试。

    她怔怔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取了东西出来:“只有黄酒可以么?”

    “不知道行不行,我试试吧。”我笑道,取过案板上切豆腐的刀子,将那些已经长毛的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将辣椒面和盐估算着比例混到一起,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浸在酒里倒了毛,再往辣椒面儿里一滚,夹起来用菜叶包好,放到一边儿。周大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却也不阻止我,只好奇地看着我,我抬头笑道:“还需一个咸菜坛子,将这菜叶包好的豆腐依次排放在坛子里,密封五六天,就可以取来食用了。不过这是佐饭的东西,不能吃太多。大婶儿自己也可以来试着做一做。”

    她跟着我也包了一块,道:“是这样吗?这东西这样做了,真的可以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只是以前见家母这样做过,不过这前期的霉毛好似不是这样的养的,豆腐也要先切成小块儿再养霉毛,我只是试一试,若不成,大婶儿别怪我。”

    “看姑娘说的,这东西反正也卖不出去,若真能做成姑娘说的豆腐乳,也没白白糟蹋了东西。”周大婶笑道,从院里取了个干净坛子,将包好的豆腐放进去。

    “大婶儿,这东西如果取出来能吃,你送我几块吧。”我笑着看她,天知道,我有多怀念母亲做的咸菜腐乳,可惜母亲过世之后,再也没吃过了。外间买的,总是吃不出母亲做那个味道,到这时空,他们连腐乳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买来吃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东西若弄好了,我定让福生给姑娘送过去。”周大婶儿笑道。

    说说笑笑间,那些霉豆腐已被我们处理完了,小红和福生请了大夫回来时,我们正好把它装坛放起来。等大夫看完周大婶的病,我和小红告辞回去,才现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过去了。

    ——2006、9、24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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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借尸还魂的会有她惨?
一睁开眼,竟有在男人在她身上嘿咻嘿咻~
不用这么耍她吧?还要给她安排个老公?
等等,她没听错吧?
这个刚刚才要了她的男人转眼就叫人把她“丢出去”。
没错,是丢出去!
原来他不是她的情人,是她的仇人。
好吧,丢出去就丢出去,
谁叫她占了正主儿的身体,背了她的仇恨,她也认了,
可是丢哪儿不好?竟然把她丢到妓院!
看来,他是真的很恨“她”啊……
头大了,她应该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绾青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绾青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绾青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