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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嫡女:王爷别乱来全文阅读

作者:锦青墨(书坊)     药香嫡女:王爷别乱来txt下载     药香嫡女:王爷别乱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94.第1194章 谈条件

    “我的诚意已经很足的,还请两位与我来。”扎克拱了拱手,指了指一侧的营帐门。

    “我们……”宿灵静刚要拒绝,却被穆凌落给拉住了。

    “好。”穆凌落慢慢地颔首,她望了眼室内的情景,低声道:“嫂子,你在这里待着,好好儿看着这里吧,麻烦你了。”

    宿灵静跺了跺脚,知道穆凌落是让她留下来看着这边德文帝的处置。而且,更多的是穆凌落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免得对她不利!

    柳浩轩却是随着他们一道出去来了。

    等到他们才出了帐篷,绕了个帐篷,就见得等在那里的辛娜公主和伊格诺。

    辛娜公主见得穆凌落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浮起愧疚之色,就要行礼,“宸王妃……”

    穆凌落却避开了她,讥讽道:“公主不必行这么大的礼,阿落可受不起。”

    辛娜公主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垂着眼眸,咬了咬牙,“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想到会给宸王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本来……我本来只是想要,只是想救他的……有人说皇后要害他,我……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受伤,我从没想过害他的……“

    “公主殿下,这些我都不想听。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阿墨是皇后养大的,如何会害他?要是真害,还轮得到你来救?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足我们青宋皇室的家务事?辛娜公主,你到底是长没长脑子?我以往只觉得你是单纯,而今看来,你简直就是蠢透了!“穆凌落冷笑。

    “我……“辛娜公主实在是委屈。

    “可是,如今就算是你没想过害阿墨,却也抹消不了你犯下的罪行。你插足暗害青宋皇室王爷,你们突厥可真是能耐啊!但凡,我现在去跟父皇说上一句,就算要不了你们的性命,你们突厥还是得给阿墨赔礼道歉,甚至得给足了诚意。”穆凌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还是,辛娜公主觉得你只要哭着说上两句,对不起,你不是故意的,这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我实话跟你说,阿墨今天险些没活下来,但凡他真出事了,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我柳凌落别的能耐没有,但是要个人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我真的……”辛娜公主咬紧了唇。

    “对不起,是我们这些当兄长的,没有教导好她!宸王妃,您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尽管朝着我们来就是。我们绝对不打不还手的,而且,若是您实在是恨得慌,尽管用此刀刺我们,直至您消气!”伊格诺挺身而出,把手里的匕首递了过来。

    他走到穆凌落跟前,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穆凌落望着眼前的匕首,不由冷笑了起来,就是连柳浩轩都觉得可笑,“伊格诺王子,你是来耍我们的么?就算是想陷害人,也请用些光明磊落的手段,莫要让我看不起你们!”

    伊格诺有些急了,“不是的,我是真的……”

    “不必了。”穆凌落骤然忆起了一件事,探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串狼牙手链,砸了过去,砸中了伊格诺的胸口,手链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虽不知王子这是何意,但是无功不受禄,阿落受不起。王子还是请收回吧!”

    伊格诺望着掉落在地的手链,愣了愣,旋即慢慢地捡起了那手链,喉咙间瞬间堵得厉害,“这是……”

    “王子还是留着给该给的人吧!”穆凌落冷冷地道,说着,她转身看向了扎克,“扎克王子让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听这些的吗?那还真无趣,我们得失陪了。”

    “当然不是。”扎克连忙拦住了她,笑了笑道:“家妹性情单纯,受人蒙蔽,所以才会犯下错误。现在,她也是诚心悔过,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她计较。”

    “计较?你这意思是,我若是跟她计较,就是我气量狭小了?我原本以为突厥人素来直爽,如今看来,倒是我错看了。”穆凌落勾唇冷笑,“我如今,可没时间听你们废话。”

    “好,那我就直话直说了。”扎克见穆凌落恼怒,急忙道:“宸王妃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家妹?”

    “很简单,告诉我,是谁指使她打昏我的?然后利用我去害的阿墨?”穆凌落微微地抬了抬下巴,问道。

    辛娜公主瑟缩了下脖子,闭了闭眼,急忙道:“是,是云,云王。是他要求我的,因为,因为他说,他说皇后害了宸王的母妃,如今又把宸王当成棋子,就是连你之所以会嫁给宸王,都是要求你监视宸王,让宸王能够更好地替她买命,为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而且,而且还打算太子登基后,避免宸王知道真相,到时打算除掉宸王。我,我真的只是想救宸王!”

    辛娜公主到底不敢是说出宿心临来,怕到时牵连太广,只能变换了名字。

    “你是傻子么?”柳浩轩简直是无语了。

    扎克也愣了愣,“辛娜,你怎么从不曾跟我说过?”

    辛娜垂着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自以为是罢了!无论我们如何,都是与你无关的,公主,你管得太宽了!”穆凌落移开了目光,“扎克王子,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希望,你最好能够给出最让我们满意的回复,不然……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下青宋的牢房的。”

    扎克听出了穆凌落想要狮子大开口,“宸王妃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想要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穆凌落蹙了蹙眉头,慢慢地道,转而她看向了柳浩轩。

    这些事,柳浩轩自然比穆凌落更懂一些的。

    柳浩轩会意地颔首,他看向扎克,“我记得原本突厥可汗最满意的是勇猛的大皇子的,但因为大皇子被宸王砍下马,负伤严重,他不得不转换了目标。但是,突厥皇子里人才辈出,虽然突厥可汗如今最属意的是扎克王子,但你却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1195.第1195章 百年内的约定

    柳浩轩勾了勾唇,“您说,我说得可对?扎克王子?”

    柳浩轩虽然之前纨绔,但也只是他的假象,而兼之一般人对纨绔子弟素来就少了几分警惕心,他倒是得了不少的好消息。

    扎克王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柳公子……您想要做什么??”

    “我并不想做什么,如今到底想要做什么的,不是你们突厥吗?”柳浩轩慢慢吞吞地道,“这次的事可不是小事,不是随随便便两句歉意或者一两件贵重物品的赔礼就能了的。扎克王子最好想清楚了,到时候再来与我们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地一再试探。您这是把我们当成傻瓜吗?好了,阿落,我们走!”

    柳浩轩拉过穆凌落,就要反身离开。

    “等等。”扎克王子见得不由一急,他蹙了蹙眉头,连忙喊住了。他咬了咬牙,“好,只要能够替家妹遮掩过此事,只要是不是太过分的,我们都会应承的。”

    “太过分的?”柳浩轩冷笑,“您这是还有标准的么?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一切,还是等您想好了,再来说吧!我们宸王的性命可是比你们十个辛娜公主都要珍贵的!”

    辛娜垂着头,一时之间都快要哭出来了。

    扎克王子望了眼辛娜,恼恨地捏紧了拳头,但此时的确是他们理亏,而柳浩轩跟穆凌落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相反都是谈判的好手。他咬紧了牙关,“柳公子,宸王妃,我们都答应你们。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吧!”

    他们是三个人一道出的突厥,若是真被揭破了这事,辛娜能不能活是个问题。而辛娜素来得父汗疼爱,若是她出事了,就算是她自己的错,他到时也逃不开来责任。到时,父汗若是恼怒,他怕是根本就讨不来好。现在好不容易大王子出了事,他才露了面,不然他哪里能得父汗的眼!

    他付出了这般多的努力,哪里能让人轻易地破坏掉。

    穆凌落闻言,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她慢慢道:“哦?扎克王子倒是痛快。那么,很好,我要求你们答应一件事,百年内不得向青宋动一兵一卒,如何?”

    她也听说了,这次突厥之所以会落败,虽然是因为宿梓墨的领导有方,还有个原因是突厥的贫瘠导致粮草不足。

    一旦突厥休养生息好了,很难说不会再卷土重来。

    比起那些个小恩小惠,她需要一个实质性的保证。因为若是一旦出现战争,到时少不得又是需要宿梓墨出京抵抗,就算不是宿梓墨,她的外祖父一家都是武将,少不得也是要出征的,而她实在不想在京中为他们提心吊胆。

    少一个强敌,可是能省很多事。

    她也没有什么很忧国忧民的,很高远的想法,她只是想要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如此而已。

    扎克显然没料到穆凌落竟然提出了这样苛刻的要求,他愣住了,“这,这怎么……”他对上穆凌落和柳浩轩一般无二的精致眸子,实在是无法说出来。

    “我们答应你。”扎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伊格诺连忙就应了下来,他见得众人望来,他又慢慢地重复了一句,“这个条件,我们应承了。”

    “伊格诺!”扎克这下真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低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哥哥,我很清醒。”伊格诺颔首,“您不是说过吗,我们突厥需要的是发展,而不是战争。青宋很好,我们完全可以跟他们学习不是吗?而不是无谓地拓展地盘,我觉得这次我学到了很多,我们应该如现在这般平和地发展邦交,而不是相互仇视侵略。”

    扎克一噎,他捏了捏拳头,若不是在外人跟前,他真是恨不得一拳头揍过去了,好好儿地打醒伊格诺。就算他们真有这种打算,也不该这样赤条条地把底牌露出来。

    而且,他们应承了有什么用?现在突厥当家作主的,可还是他们的父汗。

    “这不是……是不是的问题。而是,这事由不得我们做主。现在管理突厥的可是父汗!现在,你给我闭嘴。”扎克低声地呵斥了他一顿,转而看向了柳浩轩兄妹,“宸王妃这个条件,实在是有些让我为难。您应该知道……”

    “我知道,现在突厥的主人还是你们的父汗。但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穆凌落冷冷淡淡地扯了扯唇角,“我只要结果就好了。想要我答应你们的条件就是这个,你们可以选择答应或者是不答应!我也绝不勉强。”顿了顿,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失望。原本,我以为扎克王子是个有野望有自信的人,而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好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耗了,我先回营帐了。”

    “请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可以吗?宸王妃。”扎克实在是被逼得狠了,只能挠了挠头,咬牙如此回道。“这毕竟不是件小事。”

    穆凌落微微地扬了扬唇,倒也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好,只有一个晚上。”

    这个条件是有些苛刻了,但她也不好逼得太紧了。而现在扎克需要下个决定,一切都看今晚上了。

    她现在其实占了胜算的,至少扎克现在已经有了小动摇了。

    这一段小谈判也算是告了一段落,扎克站在冷风里目送着穆凌落兄妹入了营帐,这才转身看向了旁边不敢吭声的辛娜和不忿的伊格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们……忘记我出发前跟你们说的话了吗?”

    “我,我只是想要帮人……”辛娜委屈。

    “是啊,帮得现在搭上了我们整个突厥了。比起这个,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父汗交代吧!不过,我们能不能回突厥,而今看来都是个问题!”扎克泼冷水。

    “王兄!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辛娜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一声声地恳求了起来。

    而这厢,穆凌落两人才回了营帐,里头的情况已然是少见的严峻了。

1196.第1196章 谁好欺负?

    “父皇,儿臣是被陷害的。儿臣怎么可能会伤害六皇弟,要知道,六皇弟是我的亲皇弟,这是构陷!您往日里最是疼宠我,故而总有人看着眼红妒忌的,您素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您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儿臣一个公道。”宿云鹤高呼冤枉,如何也不肯认罪。

    “构陷?”宿玄傲冷笑,“西凉八皇子是你招待的,据说你对他以上宾之礼相待,更是兼送数名美女,投其所好,你二人关系极为的好。如今,你这是说西凉八皇子是阴险小人,当面与你要好,背地里却构陷于你?且不说旁的,西凉八皇子可是跟你无冤无仇的,他如何地妒忌于你,还构陷你的?皇弟,你这莫不是在说天方夜谭?”

    宿玄傲及时地插嘴,免得皇上起了恻隐之心。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宿云鹤被他曲解了意思,当下恨得咬牙。

    他这般说,其实针对的是宿玄傲,想让德文帝想到夺嫡上头,让他以为是宿玄傲的陷害。

    “是什么?莫不是,你还以为是我构陷你了?”宿玄傲扯了扯薄唇。

    宿云鹤其实若是论起真才实学,是万万抵不过宿玄傲的。这些年的根基,一来是因着德文帝的疼宠,二来是因为皇贵妃的扶持,才有而今的如日中天。

    此刻,他被宿玄傲的字字句句给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宿云鹤咬牙,突然,他转向德文帝,忙道:“父皇,儿臣是什么人,您最是清楚。您可要相信儿臣啊!不信,您可以问问母妃……”

    “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以有这种妇人之心?”德文帝脸色微沉,“你而今已然娶妻立府,都是要做爹的人了,竟然字字句句里不离你的母妃。你真是叫朕失望透顶!”

    “父皇?”宿云鹤一愣,他急忙地摇头道:“不是的,您听儿臣说啊!儿臣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种叛国叛祖之事的,父皇对儿臣的教导,儿臣一直都铭记在心的,祖训也一直都不敢忘的……”

    “那你这意思是说,八皇子是构陷你?呵呵。”宿玄傲斜睨了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转而看向了一侧的八皇子,“西凉八皇子,你莫不是信口开河,想要拖个人下水给你洗脱罪名,这才构陷孤这皇弟?”

    西凉八皇子就算是再蠢,也知道现在是该抓住眼前的机会的。

    若是叫宿云鹤摘清楚了,到时他可就是主谋了,能不能活着回西凉都是问题。而若是他是被青宋的夺嫡牵扯其中的,那么性质又不同了。

    于是,他立即就道:“云王,你当初与本王可不是这样儿说的。你明明字里行间都在说除掉宸王,太子就失了这左臂右膀,今后于你威胁更小了。而若是你哪日登基了,你定然会把我们西凉被夺走的城池归还的,而且与我国定下和。平盟约,甚至愿意给我们提供珍惜布帛的。这些可都是你红口白牙,亲口所言,而今你却要不认账?就算是过河拆桥也不该如此,早听闻你们青宋人狡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说着,他还愤怒地朝着宿云鹤啐了口,以示不屑。

    “你胡说!”宿云鹤被他这攀咬得心惊肉跳的,这满营帐的人可都是朝中要臣,还有些宗室,这若是落实了罪名,他哪里还有活路啊!“本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叛祖的事来,你莫要以为攀咬了本王就能有活路。本王若是真指使了你,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可有为证的书信?可有为证的人证?什么都没有,你这根本就是想挑起我们青宋的内讧,你这分明就是想嫁祸于我,只要我们皇室动荡,到时得利的必然是你们。真是歹毒的心肠!”

    德文帝并不作声,只低眸望了眼跪着吵嘴的西凉八皇子和宿云鹤。

    穆凌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硝烟弥漫的场景。

    “二位也是堂堂的两国皇子,却如同个街头泼妇般谩骂指责,真是叫人不齿!”穆凌落冷冷地扬了扬唇角,冷笑着道。

    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偶有人听见,再望了望如两只耸着脖子互相攻击啄眼的两人,忍不住地低声掩嘴笑了起来。

    的确,很是搞笑!

    也因着这个,营帐里原本的紧张严峻的气氛顿时都变成了对两位皇子的不耻了。

    “你——”宿云鹤一噎,脸色一沉,恼怒地瞪了眼穆凌落,但也因着心里的心虚,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而西凉八皇子就不同,他原本在西凉就是个混世魔王,如今被个女人指责耻笑,这心里自是不痛快的。而且,他之前并不认识穆凌落,就是方才穆凌落入内室,他因着被摁住,也不曾仔细看清穆凌落的面容。

    此刻,他本就是恼怒不已的,见得穆凌落落井下石,他气得涨红了脸,恼恨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本王跟前叫嚣?这就是你们青宋的待客之道,让个女人来谩骂本王?”

    穆凌落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走上前来,朝着德文帝俯身行礼后,这才看向吹胡子瞪眼的西凉八皇子,眸色寒冽,“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这整个营帐里最有资格向你索命的人!至于什么待客之道,那也是对方是个客人才行。”说着,她抬脚就踢了被绑着的西凉八皇子一记,当胸一脚,把他给踹翻在地。

    “放肆!”

    旁边的西凉使者看不下去了,恼怒地大声吼道,“青帝陛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任由个女人随意地侮辱我们的王爷?莫不是当我们西凉的人是好欺负的不是?”

    穆凌落呵呵扯了扯唇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那么,你们远道而来,却肆意地敢对青宋的王爷动手,我该说一声你们是眼高于顶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真以为我们青宋是惧怕了你们西凉,被打了这么大的耳光,却还得笑呵呵地道一声打得好?怎么,当我们是菩萨还是你们自己是佛祖?”

1197.第1197章 儿臣附议

    “我们个个都得让着你们不成?呵呵,西凉的各位使臣,你们可真是有趣的人!”穆凌落微微地抬了抬下巴,“我告诉你们,凡事都得有个度。你们打了人,却还要当泥菩萨,到底是谁会欺负人,是谁不要脸了?西凉再如何说,也是个大国,却连点大国的基本风范都没有,实在是叫人不齿。”

    “你——”其中一个使臣被说得脸涨红,最后只回了句,“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圣人也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我以往还只道圣人说错了,而今我却不得不道一句,不愧是圣人有言在先,这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就是天下无敌,简直是猪狗不如啊。”穆凌落冷冷地笑了笑,“不然,怎么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怪起妇人来了。想不到,你们西凉人别的本事没有,这不要脸的程度怕是诸国之首了!真是让人觉得与你们为伍,都是侮辱了自个儿。”

    穆凌落到底是个女人,这些话虽然在场许多人心中都有,但却都不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有爱惜羽毛的,但也有不适合的,特别是男子。

    但穆凌落就不同了,她是堂堂正正的宸王妃,是受害者,身份足够,同时她也是最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再来,她这字字珠玑,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为她喝彩两声。

    西凉的使臣实在是恨得咬牙切齿了,但却莫可奈何。毕竟穆凌落到底是个女人,他们若是跟她一般见识,到时免不得让人不齿。可若是一言不发,却有损国威。

    最后,他们只把目光落在德文帝身上,咬牙道:“青帝陛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让个妇人对我们指手画脚,骂骂咧咧的,这是置于我们西凉的国威和两国的邦交于何处?”

    德文帝抚了抚衣袖,指尖拂过衣袖上的绣龙,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半晌,他才慢慢地回了句:“阿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最有资格向你们讨伐的。”

    意思很明显,他不惧怕与西凉撕破脸,撕破邦交。

    诚然如穆凌落所言,若是这时候青宋还维持着面子上的情,还想维持着邦交,那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找人欺负了。

    这年头也谁被人打了,还颠颠儿把另外一边脸送上去的!那不叫懂礼,也不叫礼让,那是作践,是自己找罪受!

    “青帝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西凉使臣脸都变了。

    “怎么,朕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德文帝勾了勾唇,“还是,你们在装傻?这里头躺着的,可是朕的儿子。”

    德文帝自诩自己不是个圣人,能够让人打了脸,还能笑着道声打得好。

    “青帝陛下……您如此,就不怕我们陛下恼怒吗?”西凉使臣心里有些发慌,但却还是咬牙问道。

    “恼怒,为什么恼怒?”穆凌落挑了挑眉,“你们西凉又凭什么恼怒?怎么,就准你们动我们青宋的皇子王爷的,而你们西凉的人就是宝贝了,碰不得摸不得么?如此的双重标准,你们也好意思说出口来。怎么,感情你们西凉人的性命是命,我们青宋的人命就是草芥了不成?这位大人,你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阿落说得有道理。怎么,你们向孤的皇弟下手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们想过我们陛下会恼怒?还是,你们以为宸王出事了,我们还得恭恭敬敬地跟你们说一声干得好么?我们可不是孤那三皇弟!”宿玄傲冷冷地睥睨着他们。

    说罢,他朝着德文帝躬了躬身,拱手严肃道:“父皇,此事兹体甚大,西凉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地欺辱我们青宋。我们青宋若是还一再退让,到底失了我们青宋大国的体面,叫众多他国之人认为我们青宋好欺负。西凉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暗地里撕毁邦交,再与之交好,他们也只会把我们的青宋的礼让谦逊当成是懦弱好欺,到时不知何时他们会背地里联合他国对我们青宋再有致命的举动。此事,我们是断断不能再退让了!还请父皇明鉴!若是,到时西凉发难,儿臣愿意身先士卒,一力保家卫国,也断不会叫我们青宋再与小人为伍!”

    说着,他郑重地跪倒磕头行礼。

    穆凌落也随即跪倒在地,严肃以待,“父皇,儿臣也附议!此事关乎我们青宋国威,还请父皇考虑!”

    柳浩轩也掀起了袍子,跪地道:“臣也附议。臣愿为保全青宋国威,身先士卒!”

    “我,皇伯父,阿静也附议。”宿灵静也急急忙忙地跪地道。

    然后是宁德公主等人,最后甚至连皇后都跪倒在地,提出了附议。

    德文帝抚摸着手指上的扳指,指尖缓缓地摩挲着上头的繁复花纹,并不曾抬眼去看地上跪了一片的人。

    许玉垂着眼眸,望了望地上的黑压压的人群,抬起袖子拱了拱手,并不作声。

    此事,本来就是做不得玩笑的。

    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着整个江山社稷的。但凡有点儿脑子的,这会儿都得附议了,不然岂不是通敌叛国了?

    旁边的西凉八皇子和西凉使臣见得这种场面,顿时都给吓傻了眼,这是逼着他们去死啊!

    “青帝陛下,只要,只要你们放了本王,本王定然,定然给宸王赔礼道歉。本王,本王的父皇最是疼本王了,若是本王有个万一,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西凉八皇子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紧张地道。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营帐内的气氛顿时严肃压抑到了极点,凝滞得仿似黑云压顶。

    许久,又仿似只过了断断一瞬,德文帝慢慢地抬起了眼眸来,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地的人群,才缓缓地落在了西凉八皇子身上,“你方才说什么?西凉的八皇子!朕,没听清楚。”

    ps:三月一日恢复日常更新!最近遇到了很多事,后天还要去参加一场白事,唉!

1198.第1198章 抽得你认罪

    “我说我父皇……”八皇子以为有戏,眼眸一亮,连忙就往前凑,急急忙忙地要说话。

    “父皇。”宿玄傲却骤然打断了他的话,紧张地望着德文帝,“请您三思,阿墨也是您的骨肉。”

    德文帝沉下了脸来,“阿墨是不是朕的儿子,用不着你来置喙。现在,你给朕闭嘴。”

    宿玄傲咬紧了牙关,垂下了头来。

    八皇子见宿玄傲遭了呵斥,以为德文帝是顾及到了两国的邦交,不会对他如何,急忙道:“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们两国的邦交如旧,我父皇定然不会做出毁约的举措的。不然,我父皇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哦?说完了?”德文帝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慢慢道。“还有吗?”

    “什、什么?”八皇子不解。

    “除了这些威胁,还有什么话说么?”德文帝慢吞吞地重复道。

    “没,没了。”八皇子有些闹不明白了。

    德文帝见此,缓缓地走上前来,抬脚骤然踢翻了他,踩在他的身上,俯下了身子,眯起了狭长的眸子,冷声道:“年轻人,难道你父皇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既然,他没教过你,那朕今儿个就让你好好儿见识见识。许玉。”

    “是,皇上。”许玉躬身上前。

    “把他们拖出去,狠狠地打。”德文帝嘱咐道。

    “遵命。”许玉应道。

    “什么,为什么?”八皇子简直就惊住了。

    “朕从来不受人威胁。你父皇因着朕动了你,而敢对青宋动兵卒,难道真当青宋好欺负不成?朕的青宋也是断断不是容人轻易看低的。”德文帝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若是西帝前来讨公道,朕也想好好儿与他动动刀子。”

    西凉八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叫突然冲进来的众多侍卫给摁住了,然后随着几个使臣,一道儿被扯了下去,摁在了营帐外抽板子了。

    这般意外的发展,实在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就是连皇后和宿玄傲等人都不由瞪圆了眼,显然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德文帝,毕竟德文帝素来是不喜宿梓墨的,当初就是连宿云鹤险些要了宿梓墨的命,在他跟前都没挨什么训斥。

    何况,如今是涉及到了两国的邦交大问题。

    穆凌落倒是没多大的担心,她虽然不是很了解德文帝,但却也是知道,若是在众多人的跟前,他还维护国威,那他也就不配为帝了。

    而且,她之前也算是看清楚了德文帝对宿梓墨也不算是不闻不问的。如今,就端看德文帝自己想通没有了!

    目前来看,似乎她的话也起了些效果的。

    此时,西凉八皇子的问题处置好后,众多旁人也不好再多留,在许玉的示意下,他们纷纷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顿时,室内一刹那就只剩下了宫里的几人,还有跪在地上的宿云鹤。

    “父皇,那么,云王,您打算如何处置?”穆凌落看了眼地上的宿云鹤,问道。

    德文帝扫了眼宿云鹤,并不曾做声。

    “我知道,父皇明察秋毫,英明神武,是断断容不得欺瞒和这手足相残的。”穆凌落捧了捧德文帝,但其中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的。

    德文帝闻言,扯了扯唇角,目光看向宿云鹤,见得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慢慢地道:“还记得,朕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儿臣,儿臣……”宿云鹤眼神闪烁,咬牙道:“儿臣时刻都不敢忘。”

    “那么,如今你还要喊冤么?这罪你认是不认?”德文帝淡淡地问道。

    “真不是儿臣做的,父皇,儿臣就是跟天借了胆子也不敢如此,求父皇明鉴啊!”宿云鹤知道,现在如何也是不能认罪的,不然等待他的怕就是死了。

    德文帝闭了闭眼,他摊开了手,“许玉,鞭子。”

    许玉应了声,连忙取了德文帝的马鞭过来,那是缠着金丝的,以最坚韧的火蚕丝与紫荆所制成,打人时最是疼痛难忍了,而且极其容易皮开肉绽。

    “父皇。”宿云鹤一惊。

    德文帝结果许玉双手呈上的马鞭,手指抚摸着鞭子,“朕甚少动这马鞭的,你可还记得之前朕用的是什么时候吗?”

    “记,记得……”宿云鹤身子颤了颤,“是十年前,您,您打六皇弟……”

    十年前,当时宿梓墨已然出了冷宫,随着皇后住在了梧桐宫。但因着他总是寡言少语,他们这些人又都是有些势利眼的,宿云鹤总是觉得皇后霸占了他母妃的后位,经常没少跟大公主几个朝着宿梓墨下绊子。

    有一次,他们让摔了一跤的四公主和大公主去告状,说宿梓墨欺负了她。后来,宿梓墨果然就挨了德文帝一顿抽打,说他不尊长姐,不爱幼妹,妄为人子兄弟,而当时用的就是这火蚕紫荆鞭,那会的皮开肉绽,他还记忆犹新,因为那时他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而宿梓墨整整卧病了半月有余。

    后来,德文帝一直都不曾再用过。

    只是,却没想到,时隔多年,此刻,他竟然会拿出来。

    宿云鹤有些惶然,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他现在就只盼着,他派去宫里寻助的人,能够快点搬来救兵。

    “你记得,那是最好不过了。”德文帝一抖马鞭,发出了尖锐的噼里啪啦声,“那么,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朕什么时候停。”

    说着,他骤然一动,马鞭就跟长了眼一样,就朝着宿云鹤劈头盖脸地抽来,有些落在他的身上,有些落在他的手上,有些因为他的乱动,还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德文帝显然没留手,这一下下地抽下来,简直就是道道见血。

    宿云鹤素来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罪,当下就被抽得满地打滚,以往什么贵气的形象都没了,只滚得满身灰尘,口中句句求饶。

    穆凌落看着,倒是不觉得解气,更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可怜。宿云鹤的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她不会让德文帝这么轻松地饶过他的!

1212.第1212章 劝人

    “若是王妃能得劝,晚烟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秋晚烟就跪地磕了两个响亮的头,光洁的额头撞击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凌落愣了愣,微微地蹙了蹙眉,“你们都劝不动,我一个外人,如何劝得动?”

    因着宿云鹤的关系,穆凌落一直对秋晚晴都谈不上热络的。但是,她也是听说过秋晚晴的一些事迹的,也知道,她是不能跟云王混为一谈的。

    可是,她对秋晚烟实在是不熟悉,现在她贸贸然地求到她跟前来,她实在是有些不解。

    秋晚烟咬了咬唇角,道:“我姐姐素来为人冷清,但她对王妃一直都很欣羡,甚至不止一次地与我提起过。她说,王妃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外界都道王妃心思歹毒,但王妃却是个最心疼亲人的。她一直都很想跟王妃亲近,奈何碍于云王与太子,以及宸王都不对付,就是她跟王妃都无法多走动的。现在,晚烟已经想遍了法子,只想着王妃能不能劝她一二,无论能不能成,晚烟都会感激王妃一辈子的。求求您了!”

    她已经是无可奈何了,不然她也不会放下她读书人的清高架子,跪地请求了。

    穆凌落闻言,怔愣了下,半晌,她才慢慢道:“但是,你应该也清楚,皇嫂这般做的原因吧!她既然心意已决,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们何必又强迫她!而且,她与云王夫妻多年,这总是有些情分的……”

    她是不懂秋晚晴跟云王的感情,但如今也只能往这个方向想了。

    “但是,她已经为我们秋家付出得够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还往这火坑里跳得义无反顾啊!我只有她这一个姐姐,我不能看着她下半辈子都活在那方小天地里,连门都不能出。我姐姐素来最是喜读书,她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原本就有游学的准备的,我父亲也已然准许。但奈何,却被一旨圣旨给赐婚云王了!若是,她只能如此也就罢了,但皇上都已然应允。她却不肯答应,但凡她应承了,这今后天高任鸟遨游……我实在是不忍心啊,王妃!”秋晚烟说着,泪水蜿蜒而下。

    当年,秋晚晴怕牵连家人,听从旨意嫁给了云王。

    而今,难道还真要陪着云王老死在那小小一方庭院里吗?

    再来,云王明明素来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说旁的,就是秋晚晴自己,也根本就不喜欢云王的。

    她那样好的姐姐,却是要为了家族而打算常伴青灯,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王妃,只要您能帮我这一回,无论成败,晚烟都心存感激,今后无论王妃有何差遣,必然万死不辞。”秋晚烟急切地道。

    穆凌落见得她这般诚恳的模样,不由略略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明天可以吗?”

    秋晚烟一怔,显然她没料到穆凌落真的就应承了,一瞬间,她只觉得欣喜若狂,连忙颔首道:“是,是,当然可以。那,那我明天来王府接王妃!真的,真的很感谢王妃出手相助!”

    “我只是答应你走一趟,再如何,皇嫂也曾助我良多。我不过是投桃报李,不必多谢。而且,能不能成,还是个问题呢!”穆凌落淡淡地道。

    “不,王妃能答应,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秋晚烟脸上满是欢喜。

    ……

    天色越发黑了,穆凌落也便回了宴会。

    这后半场多数都是送礼和歌舞等了,穆凌落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身也体容易觉得疲惫。再加上宿梓墨一个人在府中,她放心不下,故而也想早点回去了,皇后也不挽留她,只让她好生看顾自己,这才放了她出宫。

    第二天。

    穆凌落就随着秋晚烟去捡了秋晚晴,她现在已经离开了王府,也没跟着云王去城郊,而是去了山上的尼姑庵。

    善慈寺是京中有名的尼姑庵,倒不是因为别的闻名,而是曾经有一位皇家公主在此出嫁,一身伴佛,求了皇室繁荣。随后,这善慈寺就得了扶持,渐渐地香火旺盛了起来了。

    穆凌落随着小女尼去了外厢房等候,随后才见得那小女尼带着一身女尼衣服的秋晚晴,洗却了铅华的她,没了昂贵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金簪点缀,反而多了几分纤尘不染的清丽脱俗。

    秋晚烟见得她前来,欢喜地冲了上去,“姐姐,姐姐,你可算是愿意出来了。你就随我回家吧,爹娘都很担心你,祖父祖母为了你最近可没少叹气,你就当孝敬他们,与我回去吧!”

    秋晚晴摇了摇头,“晚烟,你莫要胡闹了。你先回去吧,我说过了,今后我就在这善慈寺了却残生,你们莫要再来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今生只能在佛前多多念经,恳求佛祖庇佑他们身康体健,无病无灾。”

    “父亲母亲根本不需要你的念经祈福,他们只是想要你回去啊!”秋晚烟急忙道。

    “莫要闹了。”秋晚晴蹙眉,低声呵斥道。

    “三皇嫂。”穆凌落在一侧唤道。

    秋晚晴回过神来,见得穆凌落,再看一眼秋晚烟,自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脸色微沉,瞪了眼秋晚烟,“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怎生还要牵扯到宸王妃的。晚烟,以往你甚是识大体明事理的,如今却是叫我对你失望了。”

    说着,她朝着穆凌落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舍妹性子莽撞,冲撞王妃了,还请王妃莫怪!”

    穆凌落淡淡地摇了摇头,“皇嫂,晚烟姑娘人很好,甚是为你着想,你就莫要责备她了。”

    秋晚烟有些委屈,她垂着眼眸,道:“若不是我请了王妃来,您怕是连我不愿意见的吧!”说着,她朝着穆凌落俯身行礼道,“王妃,求求您,劝劝我姐姐吧!”

    穆凌落移开了视线,慢慢道:“皇嫂,有什么事,我们且慢些说就是了。可否让我与皇嫂私下说上几句话?”

1199.第1199章 阿墨安好

    方才德文帝没有责备宿云鹤,倒不是因为别的,一来是国丑不外扬,二来是家丑不外扬。

    就算再如何,这颜面还是要的。

    但此时,整个营帐里剩下的都是皇家人,他自是就没了开始的顾忌。

    宿云鹤当下被抽得哭爹喊娘的,身上血痕道道。

    德文帝也不知是恼恨还是如何,这次抽得格外的狠,直到鞭子上都是血迹,他才喘着气松了手,冷声道:“你自己好好儿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与朕说。好了,来人,拖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了。”

    许玉连忙招呼了人把已然哼哼唧唧地话都说不出来的宿云鹤拉扯了下去。

    而这厢,内室终于传来了动静,只见国师缓缓地走了出来,哪怕是此刻,他依旧身不沾尘,徐徐缓缓的,多了几分闲适和优雅。

    穆凌落看到国师出来,心里一喜,连忙迎了上去,“国师,阿墨,阿墨怎么样了?”

    国师倾染微微一笑,“性命是无碍了。不过,后面还是要将养些日子的!宸王妃对医术素来有心得,那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他了。阿墨是个倔性子,偶尔也是会任性的,你可得好好儿地管着他一些。”

    穆凌落颔首应道:“自然。多谢国师,阿落无以为报,只能给您行礼相谢……”说着,她就敛衽行礼。

    “不必如此。你已经给了足够的报酬了。”国师倾染摇了摇头,他望了眼穆凌落衣襟上的血迹,和她苍白的脸颊,“你还是好好休息,你毕竟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而且,你好了,阿墨才能好。伤口记得以田根水兑药敷才会有奇效!”

    穆凌落虽然觉得国师这话有些奇怪,但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省得了。”

    不过,她原本就是强撑着身子的,现在心里的负担一松,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眼前恍恍惚惚的发黑了,头昏眼花得厉害了。

    这可不,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都晃了晃,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了。

    亏得国师倾染扶了一把,她才没有跌倒,宿玄傲连忙走上前来,“这是怎么了?”

    “无事,应该是累了。方才我告诉她,阿墨没事了,她估计心里送了口气,方才本就是强撑着的了。等会,记得让太医给她看看,开两帖子安胎药,让她喝了休息好。虽说现在月份还小,但今天她担惊受怕了一天,又长途跋涉去寻我,也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够撑得住,这真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有极限的。”国师倾染把穆凌落交给宿玄傲。

    宿玄傲一愣,显然还不知道这回事,他今天看到穆凌落衣襟上的血时,也曾问过,但穆凌落既然答没事,他满心都放在给宿梓墨寻公道上,也就没多问。却没想到,穆凌落竟然怀了孩子,而且他身为皇兄,却还让穆凌落在这种情况下去寻国师帮忙,被人行刺不说,还骑马跋涉,这实在是……

    宿玄傲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抿了抿唇,“她有了?”

    “是的。才诊出来,脉的话可能还得缓一阵子。”国师倾染点头道。

    宿玄傲这一时的心情极为的复杂,他虽然欣喜宿梓墨终于后继有人了,但同时他也很是愧疚,没有替宿梓墨看顾好穆凌落,这是阿墨昏迷前还记得嘱咐他的。

    最后,胸中的千言万语只汇聚了一句,“多谢您,国师。“宿玄傲扶着昏迷过去的穆凌落,朝着国师倾染深深地俯身行礼。

    旁边的德文帝刚缓过气来,就听得穆凌落有孕在身了,霎时也是一怔。

    他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是复杂难辨的,他意识到了宿梓墨对于他而言,是紫妃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他对于紫妃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恨又爱又怨,而与宿梓墨的不对盘,更是加剧了这种心态……

    可而今,骤然听到即将添个皇孙,他这心态又是截然不同的了。

    他满是希翼地望着穆凌落还平坦的腹部,半晌,他才慢慢道,“太子,把她扶下去休息,让太医好好儿给她诊脉。若是阿落有个哪儿不舒坦,他们自行自尽谢罪吧!还有,到时派两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常驻宸王府。如今阿落有身子了,阿墨又需要静养,总不能都劳着阿落操心,就让他们好好地顾着点,不然,提头来见。”

    宿玄傲愣了愣,旋即一喜,颔首道:“是,多谢父皇。”

    “我陪着一道去吧!”本来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皇后骤然站了起来,方才德文帝要处置西凉八皇子和宿云鹤,往深里说,都是政事,儿后宫是不得涉政的。故而,她也只能看着宿玄傲说,无法多加插嘴,免得更惹了德文帝对宿梓墨的厌恶。

    但现在,穆凌落都被诊出了有孕,她哪儿还坐得住。

    “我到底是个女人,这些还是我来做的为好。太子,你去看看阿墨,免得他等会醒了,身边都没个人、”皇后对德文帝福了福身,又朝国师颔首,嘱咐了宿玄傲一番,这才扶着穆凌落下去了。

    宿玄傲自是拱手听命,朝着两人行礼后,这才入了内室。

    国师倾染见得这一幕,嘴角不由略略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室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与德文帝了,“皇上,看来您想通了。阿墨,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以后,您就明白了。”

    德文帝冷淡地扯了扯唇角,“朕自然知道。”

    国师倾染也不恼,“那么,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说着,他朝着德文帝拱了拱手,这才带着黎叔出了营帐。

    此时,已然是深夜,但因着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营地里看着并没有表面平静,夜色深邃,泼墨般的浓烈,只有天空的一泓弯月皎洁明亮。

    “倾染,我们该回去了。”黎叔低低地提醒道,“你已经得到了真正的麒麟黑玉了,应该……”

    国师倾染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头缓缓地舒展了开来,“是啊,我等了已经一甲子年了,终于得到了。希望有用!”

    ps:墨墨归来,今天开始正常更新了。亲爱的们,久等了!

1213.第1213章 人生苦短

    “若是王妃能得劝,晚烟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秋晚烟就跪地磕了两个响亮的头,光洁的额头撞击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凌落愣了愣,微微地蹙了蹙眉,“你们都劝不动,我一个外人,如何劝得动?”

    因着宿云鹤的关系,穆凌落一直对秋晚晴都谈不上热络的。但是,她也是听说过秋晚晴的一些事迹的,也知道,她是不能跟云王混为一谈的。

    可是,她对秋晚烟实在是不熟悉,现在她贸贸然地求到她跟前来,她实在是有些不解。

    秋晚烟咬了咬唇角,道:“我姐姐素来为人冷清,但她对王妃一直都很欣羡,甚至不止一次地与我提起过。她说,王妃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外界都道王妃心思歹毒,但王妃却是个最心疼亲人的。她一直都很想跟王妃亲近,奈何碍于云王与太子,以及宸王都不对付,就是她跟王妃都无法多走动的。现在,晚烟已经想遍了法子,只想着王妃能不能劝她一二,无论能不能成,晚烟都会感激王妃一辈子的。求求您了!”

    她已经是无可奈何了,不然她也不会放下她读书人的清高架子,跪地请求了。

    穆凌落闻言,怔愣了下,半晌,她才慢慢道:“但是,你应该也清楚,皇嫂这般做的原因吧!她既然心意已决,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们何必又强迫她!而且,她与云王夫妻多年,这总是有些情分的……”

    她是不懂秋晚晴跟云王的感情,但如今也只能往这个方向想了。

    “但是,她已经为我们秋家付出得够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还往这火坑里跳得义无反顾啊!我只有她这一个姐姐,我不能看着她下半辈子都活在那方小天地里,连门都不能出。我姐姐素来最是喜读书,她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原本就有游学的准备的,我父亲也已然准许。但奈何,却被一旨圣旨给赐婚云王了!若是,她只能如此也就罢了,但皇上都已然应允。她却不肯答应,但凡她应承了,这今后天高任鸟遨游……我实在是不忍心啊,王妃!”秋晚烟说着,泪水蜿蜒而下。

    当年,秋晚晴怕牵连家人,听从旨意嫁给了云王。

    而今,难道还真要陪着云王老死在那小小一方庭院里吗?

    再来,云王明明素来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说旁的,就是秋晚晴自己,也根本就不喜欢云王的。

    她那样好的姐姐,却是要为了家族而打算常伴青灯,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王妃,只要您能帮我这一回,无论成败,晚烟都心存感激,今后无论王妃有何差遣,必然万死不辞。”秋晚烟急切地道。

    穆凌落见得她这般诚恳的模样,不由略略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明天可以吗?”

    秋晚烟一怔,显然她没料到穆凌落真的就应承了,一瞬间,她只觉得欣喜若狂,连忙颔首道:“是,是,当然可以。那,那我明天来王府接王妃!真的,真的很感谢王妃出手相助!”

    “我只是答应你走一趟,再如何,皇嫂也曾助我良多。我不过是投桃报李,不必多谢。而且,能不能成,还是个问题呢!”穆凌落淡淡地道。

    “不,王妃能答应,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秋晚烟脸上满是欢喜。

    ……

    天色越发黑了,穆凌落也便回了宴会。

    这后半场多数都是送礼和歌舞等了,穆凌落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身也体容易觉得疲惫。再加上宿梓墨一个人在府中,她放心不下,故而也想早点回去了,皇后也不挽留她,只让她好生看顾自己,这才放了她出宫。

    第二天。

    穆凌落就随着秋晚烟去捡了秋晚晴,她现在已经离开了王府,也没跟着云王去城郊,而是去了山上的尼姑庵。

    善慈寺是京中有名的尼姑庵,倒不是因为别的闻名,而是曾经有一位皇家公主在此出嫁,一身伴佛,求了皇室繁荣。随后,这善慈寺就得了扶持,渐渐地香火旺盛了起来了。

    穆凌落随着小女尼去了外厢房等候,随后才见得那小女尼带着一身女尼衣服的秋晚晴,洗却了铅华的她,没了昂贵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金簪点缀,反而多了几分纤尘不染的清丽脱俗。

    秋晚烟见得她前来,欢喜地冲了上去,“姐姐,姐姐,你可算是愿意出来了。你就随我回家吧,爹娘都很担心你,祖父祖母为了你最近可没少叹气,你就当孝敬他们,与我回去吧!”

    秋晚晴摇了摇头,“晚烟,你莫要胡闹了。你先回去吧,我说过了,今后我就在这善慈寺了却残生,你们莫要再来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今生只能在佛前多多念经,恳求佛祖庇佑他们身康体健,无病无灾。”

    “父亲母亲根本不需要你的念经祈福,他们只是想要你回去啊!”秋晚烟急忙道。

    “莫要闹了。”秋晚晴蹙眉,低声呵斥道。

    “三皇嫂。”穆凌落在一侧唤道。

    秋晚晴回过神来,见得穆凌落,再看一眼秋晚烟,自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脸色微沉,瞪了眼秋晚烟,“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怎生还要牵扯到宸王妃的。晚烟,以往你甚是识大体明事理的,如今却是叫我对你失望了。”

    说着,她朝着穆凌落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舍妹性子莽撞,冲撞王妃了,还请王妃莫怪!”

    穆凌落淡淡地摇了摇头,“皇嫂,晚烟姑娘人很好,甚是为你着想,你就莫要责备她了。”

    秋晚烟有些委屈,她垂着眼眸,道:“若不是我请了王妃来,您怕是连我不愿意见的吧!”说着,她朝着穆凌落俯身行礼道,“王妃,求求您,劝劝我姐姐吧!”

    穆凌落移开了视线,慢慢道:“皇嫂,有什么事,我们且慢些说就是了。可否让我与皇嫂私下说上几句话?”

1200.第1200章 皇后的决定

    而此时,德文帝望着离去的国师倾染,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今后他都不会再回来了,而是会随着这夜风一道飘逝而去了。

    许玉见德文帝愣神,忍不住地低声唤了声:“皇上,皇上?”

    德文帝骤然回神,蹙了蹙眉头:“何事?”

    “老奴是想问问,您可要入里头看看宸王殿下?”许玉提醒道。

    “既然国师都说无碍了,而且,太子都进去照看了,那自是就没事了。朕还去凑什么热闹?”德文帝冷哼了声,“不过,你觉得不觉得今天的国师有些奇怪?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种神情了,若是追朔起来,那都是朕还是孩童之时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师却还是一点都没变,莫非他真是有什么仙法伴身……”

    许玉愣了愣,“老奴见识浅薄,还真就不懂这些神神叨叨了……”

    “这可不是神神叨叨。若是以往,朕也是不信的,但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人,在你跟前这么多年,脸上莫说是褶子了,就是连一点儿都不变,却不得不让人觉得神奇了。不过,朕似乎曾听先帝提过一回国师的那些渊源,似乎国师之前并不是如此的,似乎是因为一个人,只是,时间太久了,朕都记不大清楚了。”德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

    “国师固然青春永驻,又似是长生难老,但若真是说起来,老奴倒是更愿意过现在的生活。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国师却不得不尝尽人世心酸,看尽繁华,身边的人日渐老去,哪怕是被泯灭成尘,他却还依旧活着,这种人生未免太过寂寥孤单了。”许玉谦卑地道,“老奴不识大道理,不过也只懂说些自己的经历和想法罢了。还请皇上莫要嘲笑老奴!”

    德文帝何尝听不出许玉话里的深意,他冷笑了声,“你啊,越老倒是越发鬼精了。朕不会对国师下手的,你说得没错,国师这种人生未免太可悲了些。不老不死,呵呵……朕可还等着以后与紫妃合葬,与她一道轮回,再做一回夫妻的。”

    许玉闻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他就怕德文帝想不通,对国师动粗了,这些高处不胜寒的人,总想得到些旁人得不到的。他是不懂国师的大能耐,但却还是盼着青宋的安然的,德文帝的安康的。

    “皇上就是真知灼见。”

    “真知灼见可不是这样儿用的,”德文帝斜睨了他一眼,本来心里的深沉想法顿时都消散了开来,连带着郁气也散了些。“好了,你等会通知下去,明天一大早就拔营回宫了。真是晦气了!不过是离宫一日,就发生了这样儿的事!若是再久待下去,指不定明儿个就轮到朕了,这群祸害,真是讨债来的。”

    德文帝想起宿云鹤就满腹的恼怒,此时一挥袖就道了声回营了。

    翌日。

    原本是为了庆贺德文帝的寿诞而来的春狩顿时就结束了,一道拔营回了宫。

    穆凌落是随着皇后的车驾走的,皇后不放心她,愣是要带在身边,至于宿梓墨则是与宿玄傲一道,由两个资深的太医贴身照顾着,倒也是不用担心。

    穆凌落坐在舒适绵软的皇后鸾驾里,忍不住道:“母后,我没事的啦。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您的车驾,我如何好坐?回头别人又该议论纷纷了。而且,阿墨现在伤势未愈,我很是担心他的,我……”

    “好了。你也别骗母后了。什么没事不没事的,你以为母后没看到吗?昨天我特地让医女给你看过了,锁骨处的伤口那么深,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国师虽说无大碍,但都那样儿了,是不流血了,但看着就可怕。你倒是好,却是一声都不吭一下的,自己兀自给忍着。你可不是旁人,且不论别的,你是我的亲侄女儿,你这是诚心叫我心疼是么?”皇后说起这事就恼火。

    “你现在可不能任性了。你都是有双身子的人了,昨天这一折腾孩子都还平平安安的,那是佛祖保佑。刚巧了,我宫里供了尊观音,我上头特地供了一串儿平安念珠,回头你贴身戴着,可保你与孩子平安顺遂。”皇后接着又道。

    穆凌落无奈,却也知道皇后的用心良苦,怕是昨天她突然的昏迷,以及她的伤势让皇后惊吓住了。她只点头道:“是,谢谢母后。”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莫要再如此的莽撞了。昨儿个,你说都不说一声,只往外头就跑,若不是有你哥哥跟着,有个万一的话,我们岂不都是……”皇后说着,想起昨天的情景,这眼眶都有些泛红。

    她昨儿个在众多朝臣女眷以及外使跟前端着一国之母的姿态,但没人知道她心中的惶恐痛苦和担忧,此刻光是想想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

    “对不起,母后。”穆凌落垂下了眼眸来,顿了顿,抬手握住了皇后微凉的手,“下回,下回我跟阿墨都不会让你担心的。”

    皇后眨了眨眼眸,把泪水给眨了回去。她反手握住穆凌落的手,咬牙道:“阿落,你们别担心。昨天因着牵扯到了西凉八皇子,我不好开口。但既然这事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那我也不会让他们讨了什么好。这么多年,我隐忍,我退让,却并不代表,我就已经懦弱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的地步。你且看着吧,回宫后,我自是会让皇上给个交代的。这么多年对皇贵妃的相让,我已经忍够了。”

    皇贵妃这会,踩到了皇后的底线上了。

    她能隐忍,但却不能让他们动自己的孩子。

    宿梓墨这次险些丧命,她如何还能坐以待毙。

    穆凌落一愣,对上了皇后坚定决绝的目光,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了。许久,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实在是很用力,她不禁低低地道了声:“母后……”

    她有一种感觉,这次德文帝的寿诞上绝对不会再有喜事了。

    鸾驾轱辘辘而行,慢慢驶向了腥风血雨的皇宫。

    ps:恭祝亲爱的读者水水新婚快乐,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1214.第1214章 寒玉棺里的少女

    穆凌落方才追了一路,都不曾看过地方,如今入目都是一片茂盛的竹林,苍翠而高挺,地面铺着大块整洁的青石板,一分为三,蜿蜒向未知的地方。

    穆凌落也辨别不清楚方才看到的白衣人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她现在都走到这里了,时间又还早,她就干脆随便选了一条路,缓缓地往里走。

    高耸的竹子随风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悦耳声响,有尖细的竹叶从头顶上空飘飘悠悠地掉落了下来。

    穆凌落慢慢地走了一路,就在她以为她选错了道路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座精致的小楼,建在竹林的最中心处,以竹子建造,显得格外的精美。

    她愣了愣,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小楼的门并没有遮掩,大厅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只隔着几把以竹子做成的椅子,然后什么都没有。

    穆凌落觉得有些奇怪,她慢慢地走了进去,左右都没见到人,见得那竹楼梯,她想了想,抬步往上走。

    脚踩在竹子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咯吱声,在窸窸窣窣的落叶声里,倒是显得并不突兀。

    二楼的正中放着一大块的晶莹剔透的寒玉,里面模模糊糊似乎有什么东西。

    穆凌落忍不住地走上前去,就见那赫然是一块寒玉棺,她越是靠近,那寒气愈发扑面而来,让人光是靠近就觉得寒气凛然。

    而那寒玉棺里,赫然是有人存在的。

    穆凌落光是望一眼,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美丽绝伦的女人,五官都仿佛是神明最精心细雕出来的,美得让人窒息,就是连她身边搁放着的桃花都不及她的美艳。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眸,安安静静地在她眼下落下浅浅淡淡的青影。娇艳欲滴的红唇就仿似最美丽的月季,肌肤白皙细腻胜似美玉,她沉静得双手交握,身上还穿着绣着连理枝的嫁衣,就像是睡过去的待嫁新娘一般。

    若不是这寒玉棺,穆凌落都觉得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因为,她看着根本就像是个沉睡的少女。

    美丽绝伦。

    穆凌落见过不少的美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女子,就像是汲取了所有的日月精华,美得让人心笙摇曳。让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神魂颠倒。就是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就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沉睡一般。

    “原本还以为你不会跟上来,没想到你却还是来了。”

    身后传来了低沉悦耳,仿似珠玉相击的男子声音。

    穆凌落一愣,连忙回身望去,就见难得一身白衣的国师倾染正笔直地站在她的身后,今天他一改往日里的红衣,穿着一身白,就像是黑夜里最皎洁的那一抹月光,衬托得他原本就秀美的面容愈发的清俊无双了。

    穆凌落其实很少见国师倾染穿白衣的,他总是喜欢穿一袭红衣的。

    “国,国师……真的是你。”穆凌落怔愣了下,慢慢地道。

    “你不该来的。”国师倾染缓缓地走了过来,走至寒玉棺边,手指在寒玉棺上缓缓地划过,沿着里面少女的轮廓,慢慢地蜿蜒。

    穆凌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对,对不起。只是,这是善慈寺,我看到一名男子出现,就觉得有些好奇。而且,看着背影有些像是您,又不确定,就上前来看一看。没想到,就跟到了这里。我并不是故意擅闯这里的,真的很对不起。”

    国师倾染的目光缱绻,逡巡在少女的脸上,就像是见到久未见面的情人,眉眼间都浸润着如水的温柔,让是光是望一眼,就觉得快要窒息。

    穆凌落无意地觑了眼,一时都不由瞪大了眼。

    她一直都知道国师倾染是俊美的,但却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的神情来。

    而且,他的五官被温柔浸润后,愈发显得柔和俊美了,让人一时都移不开眼来。

    一刹那,穆凌落不哟好奇起这个棺材里的少女了。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够让这个活了多年,容颜不老的国师露出这般的神情来。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够让国师惦念这般久,甚至连旁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的。

    这恐怕是连宿梓墨都不知道的吧!

    穆凌落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少女,心里就仿似有一只猫爪子在挠。

    “很好奇是吗?”国师倾染淡淡地道,嗓音在寂静的竹屋内弥漫开来。

    “有,有点。”穆凌落颔首承认,“这位姑娘真的很美丽。”

    “是啊。她一直都很美。”国师倾染慢吞吞地道。

    穆凌落眨了眨眼,“可是,她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睡着了,我正准备唤醒她的。”国师倾染缓缓地推开了棺材盖,寒气扑面而来,棺材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花香,在室内弥散开来,他抬手取了枝娇艳的桃花来,俯身嗅了嗅花香,“她已经沉睡了一甲子年,已经够久的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甲子年?”穆凌落闻言,不由愕然住了。

    一甲子年就是六十年。

    而这个少女竟然就这样在这个寒玉棺里待了六十年,容颜不老,身体不腐。

    穆凌落光是想想,就觉得神奇得不可思议。

    不过,旋即她想起自己的穿越,以及当初的空间时,一瞬间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

    “真的好久。”穆凌落喃喃道,“可是,她看起来却还是……”

    “她本来就只有十八岁。她一直都停在了十八岁的那年夏天了,我等了她六十年了。”国师倾染亲了亲桃花瓣,面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原本是我游历时所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妹妹。”

    而今,他当初认识的朋友已经逝世,她也沉睡多年,只余下他一人在这世间尝尽了酸甜苦辣,历经了所有的风雨。

    那些时光都仿佛还在昨日,但身边的人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国师倾染有时候,自己都会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我找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我还以为我要一直等下去,却没想到,终于让我等到了你。”国师倾染缓缓地抬起了目光,慢慢地落在了穆凌落的身上。

1201.第1201章 你值得(加更)

    穆凌落和宿梓墨是先回了宸王府,虽不过才离开了两天,但对于经历了一番生死场面的他们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了。

    宿梓墨醒来时是在马车上,他其实没想过自己能够醒来,但在睡梦中时,他总是能听到穆凌落的声音。所以,他从那片茫茫然的黑暗里醒了过来。

    如今,他躺在床上,背后垫着绵软的被褥靠在床头。

    他望着眼前的穆凌落,抬手触了触她染了疲惫的眼角眉梢,“让你受累受苦了。皇兄都告诉我了!我现在没事了。”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眉目间侵染着温和柔情,“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是吗?”

    虽然很遗憾不是穆凌落亲口告诉他的,但是从宿玄傲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他当时是足足怔愣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的。他期盼过无数回这个孩子,但却没想过这个孩子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

    他曾经想过,若是孩子来了,而他却没有想过来,穆凌落一个人该过得有多累。他是那样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舍不得她累,舍不得她苦的,只恐她会受了委屈。

    可这会,让她遮真正难受的却是自己。

    她为了性命危在旦夕的他到处奔走,夜奔数里,只为了寻国师救他性命。

    以往,他总觉得穆凌落对他的感情总是摸不着看不到的,他总是惶恐她会因为他的身份甚至是旁的,对他也假以辞色。可这次,他却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她对他深刻的感情。

    可就是如此,他心里愈发的舍不得,越发的愧疚和心疼了。

    原本还不觉得多苦多委屈的,可是看到宿梓墨苍白着脸,安然地坐在她的跟前,她的眼泪却是如何都忍不住了,鼻尖酸涩,眼角都湿。润了起来,“阿墨,阿墨……”

    以往在外人跟前的坚强和倔强此刻都被抛却了脑后,她心里一直压抑的惶恐和担心,以及恐怕失去他的害怕,这一刻终于都爆发了出来。

    她忍不住地扑了上去,避开他的伤口,揽住了他的脖子,口中喃喃念着他的名字,“阿墨,阿墨,你真的是太可恶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泪水汹涌而出人,染湿了宿梓墨的衣襟,滚烫的泪水有些溅在他的脖颈处的肌肤上,几乎要灼伤了他的皮肤。

    宿梓墨愣了愣,他极少看到穆凌落的失态,她这样欣喜又夹杂着惊慌痛苦的哭泣,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心突然之间,好似被谁用力地拧了下,生疼生疼的。

    他的手顿了顿,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的疼,缓缓地揽住了娇小的她,手指触碰到她挽起的发鬓,柔软的发丝就跟此刻的心一般,他眉眼间沾染上了歉疚,“对不起,阿落,让你担心了。”

    若不是此刻宿梓墨身上有伤,穆凌落真是恨不得好好地捶打他一顿的。

    但更多的,也是她舍不得。

    这个人用了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她如何舍得去动他。

    满心的担忧和恐慌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眼泪,潺潺流下。

    “你下次莫要再这样……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宁愿,我宁愿你从头到尾都不救我……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明明,明明是我的劫数,国师都告诉我了……”

    她的话没说完,却被宿梓墨骤然推了开来,她一愣,喉间一哽咽,对上了宿梓墨严肃而冷静的视线。

    “阿墨……”

    “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让我听到了这样的话了。”宿梓墨一字一顿,周身的气势霎时凛冽得很,他凝眸望着穆凌落,“是你的劫数又如何?你是我的妻子,我护着你,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你现在还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庆幸过,我当时有好好的护着你。”

    “阿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你被掳走威胁我,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关系,因为皇兄的原因,你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人而已。若是要说抱歉,也是我来说。”宿梓墨抬起手指,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薄薄的剑茧擦过她柔嫩的脸颊带来淡淡的刺疼。“你从来不需要跟我说任何客气的话语。下次再如此,我就要生气了。我用命护着你,是因为你值得我这样做,明白吗?”

    穆凌落怔了怔,脸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疼疼的,她的脸和眼眶都慢慢地红了起来,半晌,她别开了脸,垂下了眼眸,低低地道了声,“嗯。”顿了顿,她咬了咬唇,“但是,你下次不许再做这种把自己置身危险中的事。如你所说,你护着我是理所当然,可我也是会担心你的,我是你孩子的母亲,你也是我孩子的父亲。”

    宿梓墨愣了下,旋即他微微地扬了扬唇角,轻轻道:“嗯。我们以后是要当父母的人了,当然要保护好自己了。”

    他替穆凌落把发丝别在了耳后,“我其实很高兴的,阿落,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谢谢你。”

    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那算得上是一个劫数的,国师很早就提醒过他了。他一直都有好好地注意的!无论,她怀没怀他的孩子,对于他而言,她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不能离去的存在。

    哪怕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那些事,哪怕是死了也没有遗憾的。

    “这次的事,与三皇兄脱不了干系。母后和皇兄都说,要给你讨回公道。”穆凌落帮他盖好薄被,见得连翘端了药进来,她接过后,就舀了一勺子药汁,吹凉了送到了宿梓墨的唇边。

    宿梓墨饮了口,眉尖微微地蹙了蹙,“这事不必劳烦母后的,我自是可以……”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可以不可以的?放心吧,就算母后不动手,三皇兄这会也是栽了!”穆凌落微微地勾了勾唇。“毕竟,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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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5.第1215章 我要紫河车

    穆凌落闻言,不由一怔,国师倾染的话不知为何,让她突然觉得有些危险。她退后了一步,“什,什么意思?”

    国师倾染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缓缓地朝着穆凌落走了过去,“麒麟黑玉,白虎灵血,而今就差异世来魂的紫河车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你是个很不错的后辈,阿墨算是我多年来,唯一认真教导过的,他原本命中有死劫,那是如何也避不开的,却遇见了你,命星转移。原本,见到他寻到幸福,我是很高兴的。只是,星辰斗转,你却是我要的药。”

    “什,什么……”他步步靠近,俊美的脸上是一贯的清冷,穆凌落却忍不住地步步后退,她脸上浮起了惊慌,“国师,你,你是想要做什么……”

    “阿落,我不会伤你的。我等了六十年了,实在是等不下去的。原本,我还打算缓一缓的,却没想到,你却自己先送上门来了。”国师倾染语气温和,“你放心,不会很疼的。而且,事后你也不会记得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今后,你跟阿墨也会过得很幸福的。”

    穆凌落脑中把他方才的话都给结合在了一起,她脸上浮起了不可思议,她瞪大了眼,“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不是?从你把麒麟黑玉送给我娘开始,从我入京向你坦诚麒麟黑玉空间,你就一直都知道,对不对?甚至,你居然还知道我是异世来魂……”

    说到这里,穆凌落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自己刚来时都觉得难以理解,得到空间的时候,她也觉得很是神奇。但这些匪夷所思,怪力乱神的事情,国师倾染却觉得理所当然,当时居然一点异样都没露出来,反而安抚起她来。

    穆凌落当初以为是国师倾染见多了这种玄乎其乎的事,不会少见多怪。而今想来,包括后面宿梓墨的受伤,似乎都在他的意料掌控之中一般,然后他顺理成章地以救宿梓墨为由,拔除了她的空间。

    “我只是算出了你的命格有异,所以抱着试探的心思把麒麟黑玉送给了你。麒麟黑玉择主,只有择了主的麒麟黑玉才具有起死回生的效用。我原本只是在古籍上看到,却没想到,这些居然都是真的。这世上居然真的存在异世来客,也真的有人能够让麒麟黑玉择主。甚至是瑞兽白虎,没有麒麟黑玉灵泉的滋养,白虎瑞兽会一直只有那般大,难以成长。而只有长大的白虎瑞兽的血才具有功效,这一切似乎都在你来了后,变得顺利成章起来了。”

    “我原本以为这些都是只有传说中才有的,但是你的到来打破了这些常规。”国师倾染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来,“我原本以为我一辈子都寻不到的,最后送到了我的跟前来。这算是上天对我残酷过后,唯一的仁慈了。我等了太久了,阿落,算是我欠了你的!”

    穆凌落摇了摇头,拼命地退后,最后却直接顶到了墙壁上,已然是退无可退了。“不。国师,现在不能给你。如果你只是要紫河车的话……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如果你真的念着跟阿墨的情分,如果你真的是想为了这位姑娘着想,那你就等我九个月,待得我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后,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紫河车。我想,这位姑娘也不愿意她的性命是由另外一条新生的性命换来的吧!”

    她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疼痛,慢慢道:“国师,我一直以来都很敬佩你的,很钦佩您。不仅仅是因为你是青宋的国师,还因为你是阿墨最看重的师傅。如果不是因为您,阿墨不会有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您,或许我跟阿墨也遇不上,麒麟黑玉也不会选择我,我不会有今天……我真的很感激您。但是,感激并不代表我会交出我的孩子。您六十年都等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算是我恳求您了,再缓一缓,就当是我跟阿墨报答您,我们会送给您紫河车的,毕竟我们留着也没用的。”

    国师倾染望着哀求的她,手指微微地一顿,听着她的话语,他缓缓地侧眸,落在了一侧的棺木上,里头的少女不知苦痛,只静默沉睡,仿似要这样沉睡到天荒地老。

    “我知道,您一贯是宅心仁厚的,不会真的那样心狠手辣。我只求您这一回,等我们九个月就好,真的!”穆凌落急忙地说道。

    国师倾染闭了闭眼,“我只能等八个月,不能太长了,麒麟黑玉失了主人,如果超过了八个月,是会失去灵性的,失去药用功效的。我等了六十年,的确是不在乎多等几个月,但是麒麟黑玉等不了。”

    若不是真的迫不得已,他其实也不想手沾人命的。她并不喜欢的!

    若是知道,她的醒来是别人用鲜血性命换来的,以她的个性,定然是不会高兴的。

    穆凌落闻言,脚下都有些发软,暗暗地松了口气。如今看来,国师倾染也不是丧心病狂的,至少他还是愿意给她时间的。

    她抬手按住了腹部,脸上浮起了庆幸的笑容来,“可以的。八个月也够了……到时,国师只要来取就是。”

    其实,穆凌落一直以来都对国师倾染有着一种依赖感,不同于对亲人的,大概是因为她来自异世又拥有空间的关系,哪怕再怎么努力,但是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国师却把她跟这个世界联系起来了,让她觉得她并不那么突兀。

    哪怕现在得知国师倾染是有目的的,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强烈的憎恨和痛苦,有的大概是被欺骗过的失望和难过而已。

    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国师倾染的情深和他的苦衷的关系,终归也没那种愤怒吧。

    国师倾染望着她微白的脸颊,良久,他才在穆凌落紧张的目光里,淡淡地颔首应道:“可以。八个月后,我会来找你们。现在,你出去吧!”

1202.第1202章 义恩公府

    因为德文帝的寿诞将近,所以整个京城原本是喜气洋洋的,但偏偏这样的日子里并不宁静。似乎,连上天都不愿让德文帝过个安生的生辰一般。

    寿诞前一天,现任新科状元——卓景然在府衙击鼓鸣冤了,状告的不是别人,而是义恩公府的义恩公。

    这位可是当今皇贵妃的亲弟弟,因为皇贵妃得宠,被封为了义恩公府,整个家族的人都顺势就鸡犬升天了,在这京城的名声可是比之皇后的本家荣伯公府还要响亮一些的。

    可以说,京中有人可以不知道荣伯公府,却是万万不能不知道义恩公府的。

    此刻,这位状元郎竟公然状告义恩公府,当下京兆尹只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要知道,而今皇贵妃和云王都是如日中天的,就是连皇后和太子都避其锋芒的,深得帝宠的。他们一个小小的京官,哪儿敢去管这等大事!

    原本,京兆尹是想要推一推的,或者是道一句自己处置不了。以往义恩公府不是没惹出过人命官司的,仗着府大都是自行解决了,京兆尹都是不管的。

    但偏生,这位是状元爷,而且在皇上跟前也是颇有美誉的,据说给的差事都是极好的,是做重点培养的。而且,现在这位推也推不开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带了太子宫中的令牌,这也就是很明明白白地说,这其中是有太子授意的。

    这若是往深里说,那就是与夺嫡有关了。

    京兆尹只能算是京中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现在是左右为难。最后无法,只能上交案子给刑部,刑部上交大理寺,这一层层最后直接就到了德文帝案前了。

    德文帝之前早就知道了这事了的,也是拿到了这其中的一些案卷。但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处置,卓景然先行就去击鼓鸣冤了,这就是大告天下了,甚至连外使都知道了。

    他若是这下还包庇皇亲国戚,那就是他的帮亲不帮理,难免就落个昏聩的名声了。

    德文帝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个生辰,却没想到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烦心事。

    这下,他是连生吞了人的心思都有了。

    可没法子,他只能把人给提到了跟前来,因着案情牵涉过广,这其中请来的就有不少人了。

    如今可是个好时机,穆凌落原本身上就没重伤,这下也顾不得旁的,亲自前来了。倒是宿梓墨也想来,却因着身体的缘故,只能留在府中,一切就等穆凌落转述了。

    这件案子牵涉的是十六年前义恩公府污蔑当时荣极一时的上官家牵扯到当年的三皇子夺嫡一事,被污蔑结党营私,私收贿赂等罪名,因着德文帝登基,他们全家被暂时收押,可是却还没来得及提审,上官家的几名主事男子都畏罪上吊自尽了。

    这在当时还颇叫人唏嘘的。

    当初,只卓景然一人叫家仆救出带走,前往了安榆县,才得以安然存活到如今。

    现在,他就是来翻案的了。

    毕竟是陈年旧案了,知情人并不算多,但要是巡察蛛丝马迹,却还是有的。

    而今,卓景然不但带来了证据,还搜集了一些义恩公府这些年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罪证,一一呈现在了德文帝的跟前。

    德文帝随手翻了翻,他案前的情报收集得比卓景然还要周全,这些他也早已看过,可他现在心里很是恼怒:“所以,你就是上官景然?你现在是要替你上官家翻案,就这些了?”

    卓景然一愣,实在没料到德文帝竟然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他咬牙,俯首磕头道:“是的,皇上,我们上官家一百二十一的性命当时一条都没逃过。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微臣不服,只求皇上主持公道!而且,不止是这些证据,微臣也是人证!”

    义恩公心里其实很是惶恐,他没想到当年还有小老鼠逃出,此刻还来寻仇了。但看现在的架势,德文帝似是站在自己的这边的,而且他宫里可还有个亲姐姐当皇贵妃的,霎时这底气也是足了。

    “皇上,这简直就是冤枉啊!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当初的案子现在都能查出来,明明就是上官一家心里有鬼,这才会畏罪自杀,当初主审的可不是臣,这就算再如何,也是不能怪不到臣头上的啊!臣不知道状元是受了谁的指使,才会这样空口白牙地污蔑臣!臣一片丹心都是向着皇上的啊,还请皇上明鉴!”义恩公委屈地喊道。

    “你胡说!我如何污蔑你?我祖父和父亲做事素来光明磊落,为人高风亮节,何以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当初,明明是你买通狱卒,让他们把我祖父他们吊死狱中。”卓景然咬牙,他到底是个书生,一心读的圣贤书,就算是心里再如何想破口大骂,但却也是隐忍住了。

    “这外头光风霁月的,里面如何的肮脏龌龊,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你辩解有什么用?再说了,你看到我买通狱卒了么?你看到我让人把他们吊死了吗?没有是吧!你现在随随便便地一说,就凭着你上官罪臣的身份,你想如何编排就编排,不过是目的到底是为何,恐怕只有你那幕后之人才知道吧?”义恩公冷笑。

    穆凌落听着,不由略略地扬了扬眉,此刻义恩公这字字句句地针对东宫,倒是弄得宿玄傲不大好出头了。

    “父皇,我曾听说义恩公是个很有趣的人。以往我还不明白,而今算是看懂了。这满京城的世家中,恐怕也只有义恩公说话如此地直率了!”

    “宸王妃谬赞了。”义恩公不解其意,却还是回了句。

    “不然,这样无耻又无赖的话,他是如何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这说得好听了自然是直率了,说得难听些就是脸皮厚。”穆凌落说着,眨了眨眼,“哎呀,义恩公对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是乡下来的,这见识浅薄,说不出好听的话来,还请见谅了!”

1216.第1216章 我很羡慕阿墨

    国师倾染别开了脸,缓缓地往回走。

    穆凌落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离去。

    突然,国师倾染又出声道:“等等。”

    穆凌落一愣,脚下一个趔趄,心都提了起来,“是。”

    “你不必怕。我只是想让你出去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件事。就算是阿墨,我也并不想让他知道,可以吗?”国师倾染用的并不是命令的口吻,是商量的语气。

    穆凌落怔了怔,眉眼垂了下来,大概也明白了过来。国师倾染就算是算计了她,但最终却还是更看重宿梓墨一些,虽然总是口口声声说着与宿梓墨不算是师徒,可是心里却还是不愿意让宿梓墨失望的。

    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冷心冷肺,就算他看起来再如何的冷淡,但穆凌落却觉得,他还是当初她初见时,那个虽然眉眼冷漠,但心肠却很是柔软的国师。

    他只是喜欢口是心非罢了。

    “嗯,我答应你。”穆凌落颔首,低低应道。

    国师倾染眉眼微微地舒展了开来,“谢谢你,阿落。”

    穆凌落摇了摇头,“国师,其实,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觉得的那个好人。”说罢,她快步走了出去。

    国师倾染闻言,耳边是她走远的脚步声,他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探手触了触寒玉冰棺里的少女,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笙儿,你看,我做了这么多后,她居然还说我是好人,真的是可笑……”他忍不住地抬起了手,抵住了眉眼,捂住了眼眸,“明明我方才都要取了她的孩子了,这个孩子……就像是当初的你一般,纯粹得可爱。”

    说到最后,他喉间都有些发涩。

    “真是傻得可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阿墨的……”

    他伏靠在冰寒的棺木上,眼眸微闭,这样的角度往往让他能够更靠近她一些,就像是曾经两人躺在草上莺飞的苍翠地面一般,“笙儿,你再等一等,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六十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六十年足够让湖水枯竭,石头碎裂成尘,而我,却还是原来的模样,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可怕……”

    他的手指摁在棺木上,修长的手指比寒玉棺还要剔透晶莹。

    “请你等一等吧!”

    ……

    穆凌落快步走出精致的竹木屋子后,依旧没干停步,直到走至竹林的出口,再回首望去时,竹屋已然是见不到踪影了,只隐隐绰绰地能够看到一些轮廓。

    就那样孤寂地立在竹子的正中间,就跟国师一般,哪怕是处在闹市,身上也总是带着那股子难以抹去的寂寥。

    其实,穆凌落是真的很钦佩国师倾染的。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喜欢红衣的人,但她几乎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袭如血红衣。以往她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了寒玉棺里的少女,她才恍然醒悟。

    这个一身嫁衣的少女应该是他们新婚时没了的,而后六十年里,国师倾染就穿上了红衣,就好像那样,她就永远不曾离开他的身边。

    这对璧人,无论如何看,都是极为般配的。

    但上天却总是残忍无比的。

    穆凌落停步半晌,这才骤然转身离去。

    连翘到处寻穆凌落,此刻见得她归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我的王妃娘娘啊,您这是去哪儿了?急死奴婢了,若是您有个万一,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罪的,王爷定然会剥了奴婢的皮的。”

    穆凌落闻言,忍不住地扬唇笑了笑,“知道了,是我不好。阿墨哪儿有你说的那般夸张,好了,我们回去吧!”

    秋晚烟见了她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叫人撤了寻她的人,“王妃娘娘无事就好,连翘姐姐都急得团团转呢!”

    “是我觉得有些闷,去前头转了转,倒是让你们急了。”穆凌落歉意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先走吧!”

    秋晚烟望了眼紧闭的厢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

    穆凌落回来后,就先行去看了宿梓墨。

    宿梓墨如今伤势已经在慢慢好转了,但碍于穆凌落和太医的嘱咐和压制,他如今也不能下床,只每日里休息养伤。现在,他就捧了本兵书,坐在床上细细地看着,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流泻而入,浸润了他如画般精致的眉眼,恍惚间似乎有精灵在跳跃。

    “搁在那吧!”宿梓墨听得脚步声,淡淡地蹙了蹙眉,头也不抬地翻了页,冷淡地道。

    穆凌落闻言,微微地扬了扬眉,朝着一边的桌子看了眼,见得上面搁了个满满的药碗,她嘴角微扬的弧度不由微微地垂了下来,“怎么?我现在不看着你用药了,你这都不肯喝了?”

    “阿落?”宿梓墨一惊,抬眼望去,见得婷婷而立的穆凌落,眼神闪烁了下,“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还以为她要等用过膳再回来呢,没想到却是这般早。

    穆凌落板着脸,喊了碧落进来把药碗拿去热了,这才走了过来,夺过他手里的书,丢在一侧,“怎么,我还不能早点回来了?我就知道,我若是不在,你就不会用药了。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好好的护着,你都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般的任性了?若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像你这般,我到时定然少不得揍他几顿的。”

    宿梓墨有些心虚,“我,我这不是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吗?而且,我觉得我都能下床了,师傅治得很好,我如今都没什么事了……”

    “什么叫没什么事儿?”穆凌落扬起了嗓门,“你当初可是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这身体可不是伤口不疼就没事儿了的,你知道你当时流了多少血么?这补血补气是得慢慢来的,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再这样不配合,我告诉你,回头咱们分房睡。我也不管你了!”

    宿梓墨闻言,连忙拉住了欲要起身的她,“别,阿落。我,我听你的便是。我这不是这些日子里,成天的汤汤水水的腻了而已。”

1203.第1203章 真正的原因

    这话说得没诚意,义恩公自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穆凌落是帮着卓景然说话了。

    而且,经过穆凌落这一提醒,他突然就想起来了,他们两人似乎都是从安榆里出来的,指不定两人就有些私交了。

    瞬间,义恩公脸色微变,“宸王妃这话何意?我自问没有得罪王妃,王妃这般恶言相向,却是为何?就算是再如何相帮状元郎,但这里可是在陛下的跟前,你还是莫要太过狂妄。”

    “狂妄?”穆凌落闻言,似是觉得好笑,她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狂妄的到底是谁啊?我也很是好奇。”她慢慢地沉下了脸来,“我虽不是京城长大的,但关于上官大人光风霁月的美名,我却也是略有耳闻的。若是说上官大人会收受贿赂,我倒是宁愿相信,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天上会落下红雨来。义恩公莫非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么?”

    “这是圣上裁决的,可不是我。宸王妃此言,可是质疑圣上的圣裁?”义恩公厉声道。

    “据我说知,上官大人的案卷上并没有写上父皇的裁决,一切不过是按照规矩而行。上面虽说上官大人一家是畏罪自杀,可却并不是父皇判的。义恩公又是何意?是欺我一介女流,不懂这些么?”穆凌落慢慢道,“而且,父皇从头到尾,可都没有说上一句。义恩公,何必着急呢?”

    穆凌落转向不做声的德文帝,福了福身,“父皇英明神武,我想,定然是有圣裁。就算是时隔十六年,真正的案情总归是有重建天日的一天的!”

    德文帝闻言,微微地眯了眯眼眸,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案卷,“这上面是写了个清楚,而今人证物证倒是也有。义恩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倒是能说说。”

    义恩公见德文帝似是还站在他这边,他兀自得意地看向穆凌落,“皇上,诚然如微臣刚才所言,微臣根本毫无理由去陷害上官家。毕竟上官太傅只是一名太傅罢了,陷害他对微臣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了。”卓景然说起这个,眼底就浮起了愤恨,文雅清秀的脸上满是恼怒,“因为,你们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什么理由?”德文帝听着倒是觉得有趣了。

    义恩公见得卓景然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暗暗道,莫不是当时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是有关当年紫妃娘娘的。”卓景然提道,“我祖父和父亲他们之所以遭了义恩公府的陷害,不过都是因为当初我祖母收留了一名从东宫逃了出来的宫女,她原本是紫妃娘娘宫里的一名粗使丫鬟,因着她……”

    “你胡说什么,什么粗使丫鬟?”义恩公心里一跳,连忙跳了起来,打断了卓景然的话。“你可真是能瞎掰,连……”

    “住嘴。”德文帝骤然呵斥道,斜睨了义恩公一眼,“让他继续说。”

    “皇上。”义恩公心慌,但对上德文帝的视线,身侧的手都不由紧紧地握起了。“可是……”

    “义恩公,你慌什么?方才你也说了,你没做亏心事,那就不必害怕了。既然觉得是瞎掰,那就听上官状元的话再说!”穆凌落截断了他的话,“而且,我也很是好奇,是关于母妃的什么事。”

    卓景然飞快地道,“因为她当初受了皇贵妃娘娘的指使,向紫妃娘娘透露了关于她娘家人遭人陷害而逝的消息,而没过多久,紫妃娘娘就在宫中病逝了。这位宫女很是惶恐,因为皇贵妃娘娘有意要灭口,她用了办法才逃了出来,结果没想到在遭刺杀时遇上了我外出进香的祖母,反而被救下了。那位宫女感恩我祖母的相救,就托盘告知了,没想到却给我们全家带来了灭门的灾祸。我祖母救下她不过两日,我们全家就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被判下了牢狱。当初因着我祖父是帝师,更是遭受了先帝期间的三皇子一党的打压……而后,就是皇上您知道的了。”

    卓景然说着,恭恭敬敬地朝着德文帝磕头,“这就是原因。当初,我们全家都没机会说出口,义恩公府的人把我们的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我们根本无法递出去消息,这还是我母亲因为知道事情闹大了,写下了一封信在给我缝制的贴身香囊里,微臣才有幸知道此事。”

    其实,卓景然的心里是很怨的,仅仅就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他们全家一百二十一口的性命都没了。

    说着,他把那已然褪色起毛球的香囊双手呈在头顶,许玉连忙去取了来,手指都有些发抖,他根本不敢看此刻德文帝的表情,只恭谨地把香囊奉上。

    卓景然不懂这个消息的重要性,并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穆凌落也实在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甚至都能预料到等会的德文帝的勃然大怒了。

    德文帝此刻表现得很平静,他平静地接过香囊,拿出了那张发黄的信笺来,平静地看完了后,又平静地收了起来。半晌,他才居高临下地望着白了脸的义恩公,“你还有什么话说?朕的义恩公。”

    义恩公此刻脚都有些发抖,他勉强地笑了笑,“皇上,那都是胡说的。这些都是可以捏造的,而且当年紫妃娘娘的事,微臣,微臣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了,上官家原本就是,就是罪臣,当初他们能够把孩子送出牢狱去,可见是心存叛逆的,而今状元郎为了翻案,潜伏京中许久,还改名换姓地前来,开口就攀咬义恩公府,显然是居心叵测。皇上,我们义恩公府可都是忠心耿耿的,什么宫女,什么紫妃娘娘的事,微臣,微臣根本就不知道……”

    “是吗?”德文帝淡淡地颔首,“你不知道不要紧,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你这个义恩公也算是到头了。自己看看吧,关于你们义恩公府的万民书!里面可吧你们的罪名条条框框地列了出来!”说着,他接过许玉递来的折子,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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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嫡女:王爷别乱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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