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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重逢

    “好了,你就别哭了,这不是跟着添乱吗?”

    瑞安宫里,贺启暄软语哄着,而身边暖炕处,慕嫣然仍旧呜咽的哭着,怎么都止不住,一时间,贺启暄抓耳挠腮的在慕嫣然面前转起圈来。//

    贺婉茹奔进毓秀宫的时候,慕嫣然就抱着珠儿坐在一侧,皇后和贺婉茹抱头痛哭,慕嫣然便也跟着落起了泪,让随后赶来的贺启暄一时傻了眼,忙不迭的带着她回了瑞安宫,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爹爹……”

    从乳母的怀里下了地,珠儿走到贺启暄身边,拽着他的衣摆,瘪着嘴唤着。及至贺启暄抱起珠儿,小家伙转过头,看着慕嫣然径自哭的伤心,一张嘴,“哇”的哭了起来。

    瞬时,贺启暄觉得自己也想哭了。

    将珠儿放在暖炕上,一边手忙脚乱的给慕嫣然擦拭着眼泪,贺启暄不解的问道:“好端端儿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珠儿的哭声,分散了慕嫣然的注意力,回过身将珠儿抱起在怀里哄着,慕嫣然抽噎着说道:“等咱们去了藩地,娘肯定也会这般想我的……”

    原来,却是想及快要前往藩地,勾起了心里的伤心。

    终于知道了缘由,贺启暄顿时心里有了底,摆了摆手示意紫云去端洗脸水,贺启暄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轻声哄道:“咱们就是去了藩地,每三年也要回来一次的,到时候,咱们就早早儿的启程,来都城里过年,到时候,你就住在府里,日日陪着岳父岳母和老太太。等到开了春,雪都化了,咱们再慢的往藩地走。可好?”

    似是勾起了满腹的委屈,慕嫣然泪眼迷蒙的低声嘟囔道:“婉儿也才嫁去秦国三年,刚才进了毓秀宫,哭的泪人儿似的。等到了将来,我哭的定然比她还凶。”

    深呼了几口气,慕嫣然缓和着情绪,及至紫云指挥着宫婢端了热水进来,慕嫣然径自洗了脸,又给小花猫一般的珠儿也擦了脸,母女二人才坐在暖炕上傻傻的笑起来。

    用罢晚膳。慕嫣然坐在窗口,犹疑的张望着窗外,贺启暄正要开口打趣几句,门外,传来了兰芝跟紫云说话的声音:“宣王妃睡了吗?长公主请宣王妃到夕颜殿去坐坐呢……”

    抿嘴笑着,听见内殿传出了慕嫣然的声音,兰芝跟在紫云身后朝里去了。//

    “奴婢见过宣王殿下,宣王妃……”

    俯身行了礼。兰芝站起身笑盈盈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公主带了好些礼物给您呢,今儿太晚了,还没来得及归置。明儿收拾齐整了,给您送过来。眼下,公主请您移驾去夕颜殿坐坐。”

    说着话,兰芝瞅了贺启暄一眼,方低声的笑道:“公主见了皇后娘娘,哭了好一通,如今眼红鼻红的,直说见不了人了,若是来了瑞安宫,宣王殿下看见。定要好生打趣一番,所以……”

    想想自己方才对镜理妆时眼睛红通通的模样,贺婉茹定然更甚,慕嫣然了然的点了点头,一边转过头跟贺启暄说道:“今儿殿下便独守空房吧,我去陪着婉儿了。”

    贺启暄脸上的诧异还未平复。慕嫣然身边,兰芝已是一脸绷不住的笑容。

    看到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注视着自己,兰芝低声解释道:“长公主让奴婢来请宣王妃,兰蕙还在一边说,何不请王妃到夕颜殿留宿,姐妹二人可以秉烛夜谈,长公主便得意洋洋的说:不碍事,嫣然姐姐定然会主动留宿的,哼,看到时候宣王哥哥还敢不敢凶我,要是还敢,等我回秦国时,便把嫣然姐姐一并带走,看他怎么办。”

    兰芝将贺婉茹的语气学的活灵活现,顿时,殿内几人面色各异,慕嫣然一脸二人相知甚深的骄傲,而贺启暄,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边摆着手示意慕嫣然快些去夕颜殿,免得去晚了又要被贺婉茹奚落。

    给珠儿穿戴好,慕嫣然抱起她,跟着兰芝朝夕颜殿走去。

    夜色下,整个皇宫的高楼殿阁显得异常肃穆,偶尔有坠落下来的烟花,衬得四周愈发静谧,而远处灯火通明的夕颜殿,像是一个温暖的所在一般,愈发迫的慕嫣然快步朝前奔去。

    依稀听见宫门处有人朝里通禀了,慕嫣然刚踏过门槛,一身湖蓝色家常厚袄的贺婉茹,已疾步奔了出来,“嫣然姐姐……”

    自永成十八年腊月将贺婉茹送至秦都,姐妹二人已整整三年未见过面,这三年间,书信也通过几次,可每每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对方的心事,却是无法知晓的。

    此刻重逢,两人的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一时间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昔日听了玉良媛和秦素儿的话,慕嫣然的心里,有太多的忐忑,可方才贺婉茹那句“嫣然姐姐”,慕嫣然心内顿时知晓,此刻面前的这人,无论如何变,都还是昔日那个婉儿,而她们,是最最要好的姐妹。

    “婉儿……”

    柔声唤着,慕嫣然伸手握住了贺婉茹的手。

    湖蓝色的长襟厚袄,高耸的随云髻,从前的贺婉茹,身上的青涩稚气已一扫而光,通身的贵气,即便只是家常的衣衫,也挡不住她的明艳风姿。

    四目相对,尽是温婉笑意,慕嫣然柔声叹道:“婉儿,从前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已经贵为秦国王后,如今看见你这样,我真替你高兴……”

    长途跋涉并未曾在贺婉茹的脸上留下任何一丝的疲惫,而眼角眉梢处流出的愉悦,让她的肌肤显得愈发细腻光滑,而这,并不是一日就能造就的,可见,在秦国王宫的生活,贺婉茹也是极为舒心的。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进了内殿,看着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布置,贺婉茹狡黠的笑道:“嫣然姐姐,今儿,我们又能像从前一般说悄悄话了,真好。”

    “是啊,真好……”

    重复着贺婉茹的话,慕嫣然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踏实,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恍若梦中一般,有几许不真实的感觉。

    及至回过神来,一旁,贺婉茹已牵着一个小男孩儿走了过来。

    “文宇,这就是母后跟你说过的嫣然姨母,不过,以后呢,就要唤舅母……”

    软语哄着,贺婉茹指着慕嫣然让他叫。

    “舅母……”

    男孩的声音大而清脆,唤出口时,在内殿里显得愈发清朗,一边,还未等慕嫣然教珠儿,小家伙已从慕嫣然怀里跳下去,走到文宇身边甜甜的唤道:“文宇哥哥……”

    瞬时,贺婉茹有些惊喜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慕嫣然,又摸着珠儿的笑脸问道:“珠儿,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婉姨母……”

    糯糯的唤着,珠儿欣喜的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说道:“娘,婉姨母真好看,比画里的好看。”

    童言最真,一瞬间,贺婉茹的脸上,更是透出了几分欢喜,爱不释手的拉着珠儿,指着让文宇叫妹妹。

    笑闹了半天,两个孩子也渐渐的熟了,不一会儿,文宇便拉着珠儿去看他带来的玩具了,贺婉茹招来了乳母和兰芝,让她们跟去伺候好,自己和慕嫣然说起了话。

    分别三年,两人身上都发生了不少的事,秦国王宫的事,贺婉茹直说一切安好,而那些,都与慕嫣然并无多大关联,贺婉茹便未继续往下说。

    而都城里,有太多两人熟识的人,一时间,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犹如两人还未出嫁前一般,说不出的亲热。

    福华郡主出嫁了,长乐郡主因为那桩险些要命的丑闻,而被清远翁主送去了别处的庄子,长平郡主嫁给了卓远之……

    一桩桩,一件件,两人提起来,颇为感慨了好一阵子。

    “婉儿,司徒南,对你可好?”

    终究还是要得了她的确认,慕嫣然才能放心,是故,借着前一个话题刚结束的当空,慕嫣然问了出来。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贺婉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他待我极好……我刚嫁去秦都,什么都不熟悉,他怕我闷在宫里无聊,便早早儿的处理完了国事,带着我溜出宫去玩,秦都的大街小巷,如今我闭上眼都不会迷路呢,倒是比在这儿还自在。”

    抿嘴笑着,贺婉茹继续说道:“怕太后不喜欢我,他就日日陪着我去太后宫里请安,两面讨好。”

    听贺婉茹如是说,慕嫣然的心里,一直悬着的那一丝担忧,也渐渐的放下了。

    “如今,王宫里,已经有很多新人了吧?”

    想着司徒南曾许诺,说贺婉茹嫁去秦国的两年之内,不会纳妃,而如今两年之期已过,秦国各地定然会搜罗来各式各样千娇百媚的女子进宫,慕嫣然的话语中,便带出了一丝踌躇。

    释然的叹了口气,贺婉茹轻声叹道:“这是早晚都要面对的,嫣然姐姐,我看得开……”

    见慕嫣然的脸色,一瞬间黯淡了几分,贺婉茹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嫣然姐姐,别为我难过,我很好,真的很好。宫里有那么多的美人儿,可南哥哥的心里,我却是最重要的,无人能敌得过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而且,这永远都不会变。”

    扬声说道,贺婉茹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

第四百二十一章相对

    正月初二,是外命妇进宫朝拜太后以及皇后的日子,而今年因为贺婉茹回大梁省亲的缘故,一众外命妇呈上来的贺礼,与往年相比也厚重了几分。

    在毓秀宫坐了一会儿,贺婉茹便带着慕嫣然出来,两人极有默契的眨着眼睛笑了笑,朝夕颜殿去了,刚进了殿门,外面有宫婢通传,说长平郡主来了。

    似乎有些意外,贺婉茹挑眉看了慕嫣然一眼,出声应道:“请郡主进来吧……”

    长平郡主护着肚子进来,有些笨拙的给贺婉茹见了礼,一边,面有赧色的低声说道:“知晓长公主回来了,长平也不敢来叨扰过多,所以趁着今儿来宫里,便特来跟公主打个招呼。”

    虽长平郡主一向都是安静的跟在姐姐长乐郡主身后,未得罪过贺婉茹,可看着她那张与长乐郡主一模一样的脸,再想起长乐昔日做过的丑事,贺婉茹没来由的就有些厌烦,敷衍着说了几句,便借着她如今身怀有孕的借口,让她回去了。

    “嫣然姐姐,我瞧着,你好像并不讨厌她,还有点喜欢她呢。”

    见慕嫣然望着长平郡主吃力的跨过门槛的背影蹙了蹙眉,贺婉茹有些不解的说着。

    抿嘴一笑,慕嫣然轻声叹道:“她是她,长乐是长乐,不能因为讨厌长乐,就迁怒于她啊。”

    “可那是同一张脸……”

    嘟囔着,贺婉茹的脸上,露出了孩童一般的不缀。

    忽的起了一丝顽皮的笑容,慕嫣然转过头盯着贺婉茹狡黠的问道:“婉儿,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慕嫣然这般问,自然是有缘故的,当即。贺婉茹一脸冥思的回忆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些费解的摇着头,“我想不起来了。嫣然姐姐,怎么了?”

    嗔怨的斜了她一眼,慕嫣然的唇边,溢出了几分和煦,“那日,是咱们的十二岁生辰,你跟我说。只看一个人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不是真诚的……”

    慕嫣然的话,唤起了二人少女时初次见面的美好记忆,一时间,贺婉茹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虽是孪生姐妹,可她们的眼睛,是全然不同的。长乐的眼中,透着一份骄纵的野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长平郡主,则更像是一潭温润平静的湖水。只看一眼,便能触及她的柔软一般,所以,虽然她们是一样的面孔,可我却很喜欢长平郡主。”

    解释的说着,见贺婉茹点了点头,慕嫣然俏皮的说道:“好了,你也不用自责了,终归你和她也没什么交情,你对她的生疏。想来她也不会放在心里的。”

    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儿,院落里便有孩童的话音响起了,屋帘掀开,手牵着手的文宇和珠儿并排走了进来。

    “娘,我带哥哥去看爹爹的马儿了……”

    娇声说着。珠儿一脸邀功的表情,一旁,文宇也老实的点头说道:“母后,宣王舅舅的白马好威风,不过,没有父王的追风威风。”

    在孩子的眼里,总是自家的东西最好,一时间,慕嫣然和贺婉茹相视一笑。

    贺婉茹从秦都启程时,正是十一月二十九,因着冬天的缘故,天寒地滑,竟整整一个月才到大梁都城,而来之前与秦王议定的返程的日子,是正月十六,原本就是计划着让贺婉茹陪着永成帝和皇后过个年。

    初一傍晚才进宫,初二开始,又有外命妇轮番的前来请安,直到过了初八,贺婉茹才清闲下来,再一想只有几日的功夫就又要踏上回程的路途,贺婉茹便有些怏怏的。

    初八开始,永成帝又开始上朝了,都城里的一切,都渐渐的恢复如常,不如前几日那么热络了。

    宫里的日子,也静谧了下来,贺婉茹便整日的陪在皇后身边,抑或是和慕嫣然一起,逗着两个孩子玩闹一番,倒也另有一份趣意。

    宫里的异象,早在进宫那日,贺婉茹便注意到了,及至后来整理妥当,又让兰芝兰蕙去打听了一番,饶是贺婉茹自小到大都生活在宫里,脸上也不由的显出了一抹惊诧。

    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儿,结合兰芝兰蕙打听来的消息,贺婉茹心里渐渐有数了,可想着正是过年,她便按捺下来,压在了心里。

    如今,眼看着过年的热乎劲儿已经过去了,贺婉茹便整理好心情,将文宇送到瑞安宫让他与珠儿一起玩,自己则去了毓秀宫。

    “母后,父皇可曾怨怪过您?”

    开门见山的问着,见皇后脸上显出了一抹自怨自艾的悲伤,贺婉茹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皇后从周掌事手里接过暖炉递给贺婉茹抱着,一边猜测一般的低声叹道:“自宛贵妃逝去,你父皇,也不大往后/宫里来了,就是偶尔去棠荔殿玉良媛那儿坐一会儿。母后知道,你父皇心里,是怨怪母后的……”

    轻柔的说着,皇后的脸上,透出了几分沮丧,“从前的事,不堪回首,即便是母后已经意识到错了,可宛贵妃终究已经去了,母后又能怎么办呢?这一年多,母后刻意伏低做小的逢迎,只盼着你父皇能回转心意,莫要再怪我,可……”

    皇后幽幽的长叹了几口气。

    “贤妃和淑妃,都是因为宛贵妃,而被父皇发落的?”

    贤妃自缢身亡,淑妃被贬斥为贵人,这两件事究竟起因如何,无人能知,此刻,贺婉茹就打听来的消息,问询着皇后。

    抿着嘴顿了一会儿,皇后不确定的说道:“当年在王府时,宛贵妃小产,其中大半是贤妃的缘故,想来,是错不了的。而淑妃,却是因为和威远侯牵扯,查出了不少祸害黎民百姓的勾当,你父皇雷霆震怒,才有了如今的形势。到底是何缘故,怕是只有你父皇才最清楚。”

    “母后,您可真是糊涂了。”

    低声埋怨着,贺婉茹放下手里的暖炉,走到皇后身边偎着她靠着说道:“母后,您想啊,宛贵妃都已经去了这么久了,即便真的是查出了贤妃和淑妃是罪魁祸首,难道父皇还会大张旗鼓的棒杀她们不成?先不论贤妃和淑妃会如何,这样做,岂不是搅得死者也跟着不安了?便是因着这个缘故,父皇也绝不会如此做,所以……”

    挽着皇后的胳膊,贺婉茹有些苦口婆心的劝道:“母后,您有太子哥哥,还有女儿,父皇便是心里怨怪您,也绝不会罔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而对您如何的。可您呢?您有没有想过,这往后的几十年,您就要如此和父皇走下去吗?说句大不孝的话,您和父皇百年以后,您就不担心父皇是带着对您的怨怼而去?到了奈何桥前,父皇饮下孟婆汤,可还会愿意保留几丝对您的挂念?”

    贺婉茹的话,正是这些日子皇后夜不能寐的担忧所在。

    如今表面看来,帝后二人如从前一般相敬如宾,可皇后心里自知,打从贤妃事发开始,永成帝的心里,怕是头一个怪罪的便是自己这个皇后,只不过他再也不愿面对自己而已。

    “婉儿,那母后如今,该如何是好?”

    急切的看着贺婉茹,期盼着她能给自己支招,皇后浑然发觉,昔日事事依赖着自己的娇憨女儿,已不知不觉的成了自己依靠的大树。

    “婉儿,你长大了,看到您这样,母后便真的放心了……”

    欣慰的说着,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皇后有些唏嘘的叹了起来。

    “母妃,宛贵妃从前小产,以及后来宫里发生过的这么多的事,您可参与过?”

    不敢面对的事,仍旧是要面对,贺婉茹低垂着头,轻声的问着,而心里,却不自禁的有些紧张的乱跳了起来。

    耳边久久没有皇后的话语声,贺婉茹抬头去看,便见皇后的脸上有自责有怨怼还有矛盾,一瞬间,贺婉茹心里明白了。

    握住皇后的手,贺婉茹柔声劝道:“母后,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必然的。如今的局面,又岂是您一个人的错?”

    见皇后抬眼期冀的盯着自己,贺婉茹沉声说道:“若是父皇雨露均沾,没有独宠宛贵妃一人,也许,宛贵妃便不会像现在一般红颜薄命。”

    附和的点着头,皇后像是找到了明白自己苦楚的人一般,眼中蓄积出了满满的泪水。

    话锋一转,贺婉茹抬眼定定的看着皇后说道:“母后,若您还想和父皇携手白头,那您务必要听女儿的。”

    心中一顿,皇后有些泄气的问道:“婉儿,你可是要母妃去跟她赔罪?”

    心思被皇后说中,贺婉茹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下一瞬,却转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母后,无论您心里有多么的不愿意,为了您自己个儿,为了太子哥哥,您都一定要这么做。”

    “为了我,为了太子?”

    皇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疑惑。

    “母后,假若……女儿是说假若。假若父皇驾崩前未留下遗诏立定新君,假若宣王兄成了焕王兄,抑或是庐王兄的助力,您觉得,太子哥哥登基,还有几分的胜算?”

    沉声问着,贺婉茹的脸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隐忧。

    一瞬间,皇后脸色巨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夕颜

    毓秀宫内殿,一片静谧,皇后和贺婉茹偎坐在一起,表情如出一辙的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叹了口气道:“婉儿,你的意思,母后明白了。”

    见皇后的面容上突然透出了几分颓然,贺婉茹有些不忍的拉过她的手劝道:“母后,您也莫要觉得委屈,毕竟,宛贵妃也是无辜枉死的人,父皇的怨怪,若是当真辩白起来,母后又如何自圆其说呢?”

    点了点头,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啊,母后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罢了罢了……”

    长叹了口气,皇后淡笑着说道:“终归,母后有你和你太子哥哥,此生也算是欣慰了,宛贵妃都已经去了,母后何必还争那一口气呢?”

    怕皇后只是嘴里说说,心里仍旧有死结,贺婉茹附和着说道:“是啊,母后,太子哥哥将来君临天下,您就是太后,旁人有天大的尊荣,还能越得过您去不成?如今,宣王兄已是父皇亲封的龙虎大将军,在军中也是一呼百应,有他站在太子哥哥身后,总比成为敌对面的好,所以啊,您就当是为了太子哥哥吧。再说了,您和父皇,还要相伴终老的,这以后的几十年,总不能都带着心结往下过啊?”

    弯着嘴角绽出了一个柔婉的笑容,皇后拍着贺婉茹的手应道:“母后知道了,母后会放在心里的,等过几日想清楚了就去。”

    道歉也好,认罪也罢,终究宛贵妃都已经去了,而永成帝会不会原谅自己。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想到此,皇后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忐忑。

    从毓秀宫出来,想到皇后方才那丝言不由衷的释然,贺婉茹仍旧有些担心。可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也只能盼着她能早些想清楚了。

    到了瑞安宫,刚进宫门。就听见了两个孩子的欢笑声,一旁,还有慕嫣然故作恼怒的嗔怨声。想来,两个孩子定然是在追逐嬉闹,贺婉茹的脸上。不自禁的就带出了几分笑容。

    “母后……”

    大声唤着扑了过来,文宇一边牵着贺婉茹的手朝暖炕边走,一边,还淘气的冲偎在慕嫣然身边的珠儿做鬼脸,两个小家伙玩的高兴,一旁的大人看着也尽是笑容。

    “这几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的话,我让奴才去准备。//好陪着你出去逛逛。”

    想到从前贺婉茹是最闲不住的,成日里就想着怎么能混出宫去玩。慕嫣然带着一丝打趣的笑容,看着贺婉茹柔声问着。

    摇了摇头,贺婉茹抿嘴笑道:“其实秦都和这儿,也没什么区别,我心里割舍不下的,其实都是你们这些身在大梁都城中的人而已,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去哪儿其实都是一样的。”

    明白贺婉茹的意思,再一想到两人在一起也没几日了,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便泛起了一抹惆怅。

    “母后,舅母是舍不得咱们吗?”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的文宇,见慕嫣然的表情看着有些难过,仰着头问贺婉茹。

    见贺婉茹点了点头,文宇忽闪着大眼睛,看了看珠儿,又看了看慕嫣然,怯怯的问道:“宣舅母,你带着珠儿妹妹去秦国吧,宫里有好多空着的宫殿呢,到时候我会求父皇,挑一座最大最漂亮的宫殿,给舅母和妹妹住。”

    孩子的话语,总是能让人轻易的舒心欢笑,慕嫣然俯下身来摸了摸文宇的头,柔声夸道:“文宇真是个好孩子,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等将来舅母去了秦国,文宇要说话算数哦。”

    肯定的点着头,文宇的眼中,闪出了璀璨的光芒。

    初九,是钦天监算出的大吉之日,早起用罢早膳,慕嫣然陪着贺婉茹,跟着皇后去了宗庙,叩拜供奉在那里的列祖列宗。

    从宗庙出来,遥远的天边,太阳刚刚跃起,绸缎般艳丽的朝霞从天边弥漫开来,眼前的半边天,就像是被霞光染红了一般,说不出的和煦。

    皇后回了毓秀宫,慕嫣然和贺婉茹,便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坐着马车出了宫。

    都城里,所有的铺子都已开张了,一行人混在人群里,倒也显得不那么扎眼了,不一会儿,文宇和珠儿的手里,就捏满了东西。

    红艳欲滴的冰糖葫芦,栩栩如生的泥塑小人,还有精美别致的小小灯笼……手里都已经攥不住了,可两个人仍旧不愿意撒手,执拗的攥在手里,而一双眼睛,仍旧好奇的张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眼花缭乱的让她们兴奋不已。

    午膳,在百味轩定了雅座,贺启暄匆忙赶来,三个人连同两个孩子,吃的心满意足。

    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合家团圆吃元宵的日子。

    早就定了正月十六出发赶回秦国的,眼看这几日天气不错,若是拖延下去,再有个春暖乍寒,大人孩子都受罪,永成帝和皇后心中虽有万千不舍,仍旧点头应下,早早儿的吩咐了内务府去准备了。

    想着贺婉茹爱热闹,兴许她还想去都城里看花灯,慕嫣然早起到永寿宫给太后请了安,便步履匆忙的赶到了夕颜殿,问及贺婉茹,她却幽怨的摇了摇头,说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宫里陪着皇后,和慕嫣然说说话儿。

    静默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怅然的回了瑞安宫。

    用了午膳,将自己准备给贺婉茹的东西都归置了一遍,又让任嬷嬷把做好的那些特色糕点都装在了食盒里,慕嫣然打发了紫云和小平子,带着宫婢们,尽数送去了夕颜殿。

    及至用了晚膳,想着贺婉茹也该从毓秀宫回来了,慕嫣然哄睡了珠儿,叮嘱了贺启暄照看好女儿,径自带着紫月去了夕颜殿。

    正殿里一片杂乱,各宫送来的礼物杂七杂八的都堆在一起,兰芝和兰蕙正在收拾着,而贺婉茹,则坐在软榻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院墙,满目的怅然。

    “嫣然姐姐,这一去,不知下次再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幽幽的说着,贺婉茹的眼中,浮起了无尽的不舍。

    走到她身边坐下,慕嫣然拍了拍贺婉茹的肩膀,柔声哄道:“如今秦国和大梁缔结了永世之好,只要司徒南还是秦王,只要父皇和太子殿下励精图治,两国永保友好盟约,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只要你得空,随时都可以回来。”

    从秦都到大梁都城,便是快马加鞭,往返也要一个多月,又如何能是想回来就随时回来的?

    知晓慕嫣然是宽慰自己,贺婉茹领情的笑着点了点头道:“嗯,会的,一有机会,我就带着孩子回来看你们。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儿的……”

    “会的,我们都会好好儿的,你也要保重。”

    点头应着,慕嫣然的眼中,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梳洗完,两个人并排躺在暖炕上,低声的说起了话,不知过了多久,墙角边的宫灯,细小的光芒,渐渐的熄了,不一会儿,内殿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身下的暖炕,有阵阵暖意传递开来,慕嫣然和贺婉茹回忆着昔日两人一起在芷兰阁学习礼仪绣艺的日子,话语中,都是深深的怀念。

    一件件的趣事,让两人忆及彼此间的姐妹情谊,都有万千感慨。可再一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便涌出了更多的不舍,贺婉茹有些眷恋的牵起慕嫣然的手道:“嫣然姐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要好的姐妹,对不对?”

    用力回握住贺婉茹的手,慕嫣然展颜笑道:“当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们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好,不会变。”

    一股温情在两人之间弥漫,久久回旋。

    顿了好一会儿,听不见贺婉茹的话语声,以为她睡着了,慕嫣然合上双眼,酝酿起了睡意,下一瞬,耳边传来了贺婉茹有些为难的话语声:“嫣然姐姐,宛贵妃薨逝,我也觉得很惋惜,如今,已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你和宣王兄,可有释怀吗?”

    似是猜到了贺婉茹接下来要说的话,慕嫣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嫣然姐姐,母后为此,也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可是,逝者长眠,生者,难道还要因为曾经的漠视,而折磨自己吗?”

    话语中有些哽咽,贺婉茹吸了吸鼻子说道:“嫣然姐姐,我也知道,这是母后和宛贵妃之间的旧事,轮不到我来插手,尤其是看到你和宣王兄笑呵呵的跟我说话,我就觉得怎么都张不开嘴,也唯有此刻,我才……嫣然姐姐,母后便是千错万错,如今,还望你们看在太子哥哥和婉儿的面子上,别再怨怪母后了,好吗?”

    仰面躺着,甚至能想到黑暗中贺婉茹花容带泪的凄楚模样,可慕嫣然的心里,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的无奈。

    过了许久,慕嫣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婉儿,我们已经长大了,该我们承担的,我们都要义无反顾的担起责任,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说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惜别

    十六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夕颜殿里已灯火通明。

    从秦都回来时,与贺婉茹的仪仗一并前来的,是二十辆满载的马车,全部都是司徒南和贺婉茹备给众人的礼物,而回去的马车,又多了一倍,从皇后到慕嫣然,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从前贺婉茹喜欢的,如今俱都准备了,应有尽有,唯恐贺婉茹回到秦国思念家乡时情愁无处寄托。

    清晨第一束曙光划破黎明的时候,仪仗的队伍已赶到了城门外十里亭处,贺婉茹的两眼,早已哭的红肿,便连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皇后,面上也是泪迹斑驳,显然两人方才已抱头痛哭过。

    “婉儿,你要好好儿的,莫让母后担忧,时常捎信回来,啊?”

    柔声嘱咐着,皇后不忍的背过脸去,拭去了眼中滑出的泪水。

    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几口气,贺婉茹绽开一个柔美的笑容看着皇后应道:“母后,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您也要保重身子。”

    冲站在皇后身边的周掌事和润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皇后搀回到宫车里,贺婉茹牵着文宇走到贺启暄和慕嫣然身边拜别道:“宣王兄,嫣然姐姐,婉儿这便回去了,自此一别,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你们务必珍重,但愿后会有期。”

    早起和贺婉茹说话时,慕嫣然的泪水便没停歇过,此刻见贺婉茹笑语盈盈的和自己说话,慕嫣然却觉得满心的不舍又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红了。

    “嫣然姐姐……”

    如同小时候跟慕嫣然撒娇一般,贺婉茹拽了拽慕嫣然的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嗔道:“你可不许再招惹我哭了,婉儿要漂漂亮亮的跟你们道别。”

    背过身子,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抹尽,慕嫣然绽开一个欢快的笑颜。转过脸跟贺婉茹柔声说道:“婉儿,无论何时,咱们都还是好姐妹。以后得空了,你就带着孩子们回来。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去秦国瞧你,咱们便各自珍重。”

    肯定的点了点头,贺婉茹笑呵呵的拽起珠儿的手道:“珠儿,婉姨母要走了,你会想婉姨母吗?”

    早晨起来穿衣服时,见文宇穿了一身新衣服。珠儿就有些不高兴的问慕嫣然,为什么自己不穿新衣服,知晓文宇是要回自己家里去了,珠儿当即就有些怏怏的。此刻听贺婉茹这般问,珠儿瘪了瘪嘴,将头埋在了慕嫣然的怀里,贺婉茹心内发酸,回头微笑着看了慕嫣然一眼。转身朝凤辇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珠儿糯糯的唤声:“婉姨母。文宇哥哥,珠儿会想你们。”

    回过头,却是慕嫣然教着小家伙在喊话,贺婉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里牵着的文宇,也一脸不快的耷拉着头,不时的,抬头去看看珠儿,冲她挥挥手。

    号角声响起,凤辇的车帘缓慢的垂了下来。贺婉茹强忍着笑的面容,顺着车帘被遮了起来,顿时,皇后乘坐的宫车里,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太子带人去送贺婉茹,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返回了宫里。及至马车停在瑞安宫门前,慕嫣然下马车时,一双眼睛已红肿如桃,说不出的可怜。

    一连几天,慕嫣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以往她心情不好,只要珠儿撒撒娇,便是再大的事,慕嫣然也能放下,这一次,她却着实伤心了好久,让贺启暄看着心里也极不是滋味,成日里想着寻些什么乐子逗她。

    这一日从宫外回来,贺启暄手里拎了一个小盒子,表情也颇有些神神秘秘的,舀着帕子过去递给他净手,慕嫣然审视着问道:“可是出去捡着钱袋子了?瞧把你乐的……”

    挤眉弄眼的冲慕嫣然努了努嘴,示意她朝案桌上的那个锦盒看,贺启暄一脸兴奋的说道:“准保你喜欢……”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慕嫣然放下帕子,走到案桌旁,径自掀开了盒盖。

    伸手舀出了里面的东西摆弄着,不一会儿,慕嫣然的脸上,便一点点的柔和了起来。

    当日宛贵妃生辰,慕嫣然送了一套自己雕的小石子,凑在一起,正是宛贵妃和永成帝在梨树下下棋的情景。

    宛贵妃对那套东西爱不释手,后来贺启暄见到,也赞叹不已,尤其对慕嫣然别具一格的用心感慨。

    如今,贺启暄竟让人做了一套类似的东西,一瞬间,又勾起了慕嫣然往日的美好回忆。

    一个用竹片搭建而成的芷兰阁,竹片上还涂上了艳丽的色泽,美轮美奂,竟像真的芷兰阁一般,只不过,却是缩小了的芷兰阁。从半开的几扇窗看进去,讲台上的宫装女子,虽看不清脸,却也知道定是陈小蝶。而殿内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两个绣架,绣架后,各坐着一个少女,两人相视一笑,眉眼中,尽是少女的纯真无邪。

    暗灰色的假山,碧鸀色的池塘,甚至还有两个泥人儿,一个是粉衣的贺婉茹,另一个是淡鸀色裙装的慕嫣然……

    一个个小东西,做的栩栩如生,拼凑着摆开,竟能布置出许多不同的场景,可无论摆在那里,少女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却温婉柔美的如出一辙。

    “如今,你们彼此都有了好的归宿,大好的年华都在后面,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婉儿带着孩子们回来也好,抑或有机会,咱们也可以去秦国看看婉儿,好不好?”

    走到慕嫣然身侧,贺启暄一边柔声哄着,一边,舀起锦盒里的小小物件,摆出了一副姐妹二人依山傍水趣话家常的闲逸情景。

    深吸了一口气,慕嫣然的脸上,露出了这些日子鲜少出现的温和笑容,一旁,牵着乳母的手走进内殿的珠儿欢快的扑过来唤道:“娘,娘,珠儿要荡秋千,娘陪珠儿去玩。”

    因为贺婉茹的离别而带来的无尽愁绪,终于烟消云散,慕嫣然的日子,恢复如常。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总是觉得,皇后看向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好几次,她似乎要张口说什么,可最终却都收了回去,一时间,倒让慕嫣然的心里愈发疑惑。

    联想到贺婉茹走前那一夜和自己说过的话,慕嫣然却也猜到了些许,可如今,慕嫣然却宁愿皇后不要开口,否则,难堪的又岂是她一人?

    过了十五,贺启暄又朝军营里去了,每日大半的功夫,慕嫣然都是带着珠儿呆在宫里,抑或是去棠荔殿找玉良媛说说话。

    秦素儿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如今庞良娣也诞下了孩子,正华宫里,倒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慕嫣然去了几次,没一会儿,不是这个孩子哭,就是那个孩子闹,几个小家伙扯起嗓子来,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瞧着外面阳光正好,慕嫣然牵着珠儿朝棠荔殿慢慢的走去。不期然的,竟遇上了昔日的淑妃,如今的赵贵人。

    从前见面,慕嫣然是要给淑妃见礼,如今,却掉了个个儿,一时间,两人的面上,都有些微微的尴尬。

    “宣王妃这是往棠荔殿去吧?”

    浅声问着,见慕嫣然点了点头,赵贵人闪身让开了路,一边却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眼看春天就要到了呢,也不知道,一朝春尽红颜老,是不是只应验在嫔妾身上。”

    知晓她话里的意思,慕嫣然不置可否,颔首一笑,牵着珠儿朝前去了。

    进了棠荔殿,玉良媛如往日一般亲热的迎了出来,看着她把珠儿抱起来转了一圈,珠儿仰着头咯咯的笑着,慕嫣然浅笑着嗔道:“怪不得珠儿每每最爱来姐姐这儿呢,在瑞安宫,我可是没这么好的性子陪她玩。”

    斜了慕嫣然一眼,玉良媛宠溺的捏了捏珠儿的鼻子,回过头来说道:“这会儿,可是孩子最好玩的时候呢,等再大几岁,可就要读识字,哪里还能如现在一般无忧无虑的啊?再说了,珠儿可爱,我才愿意陪着她玩,要是旁人,我可是懒得搭理的。”

    想起方才见面,赵贵人那已大不如从前的气色和风礀,慕嫣然无奈的苦笑道:“从云端跌到谷底,可见不是谁都能消受的了的。”

    附和的点着头,玉良媛拉过暖炕边的一个布偶,递给了珠儿,一边看向慕嫣然问道:“长公主,没在你面前求情?”

    顿了一下,慕嫣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求情吧,只不过,她也知晓我为难,提了一句而已……”

    “如今这样,已是不易了,再强求,可就真是要毁了这份姐妹的缘分了,好在,长公主明事理,这样,你也不会太为难。”

    感慨的说着,玉良媛见慕嫣然神情有些落寞,再未继续往下说。

    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的大吉之日,皇后在毓秀宫设宴,一众外命妇俱都应旨入宫赴宴。

    午宴结束,贺琳蓉跟着襄王妃一起出宫了,柳氏便到了瑞安宫,母女二人逗着珠儿说笑起家里的事情来。

    不一会儿,紫云面色凝重的进来回禀道:“主子,皇后娘娘去漪兰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二十四章 罪责

    面上有些惊诧,慕嫣然有些不解的嘀咕道:“皇上在漪宫前设了守卫,没有皇命,不得擅入漪兰宫,皇后娘娘是怎么进去的?”

    “小平子说,皇后娘娘是着一身素服去的,并未出言苛责过守卫,就那么孤身硬闯进去的,还……还说,不让她进去,她就死在漪兰宫门前好了。守卫也不敢真把皇后娘娘怎么样,所以,所以就……”

    想来是小平子描述的时候有些夸张,紫云回话时,脸上也一片古怪。

    看来,是贺婉茹给皇后支了什么招,否则,皇后怎么想起到漪兰宫去?

    心内有些疑惑,不知道皇后到底有何意图,慕嫣然的眉宇间,有些愁绪。

    “嫣儿,可是宛贵妃薨逝,牵连到了皇后?”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就多,柳氏仅置身于慕府后宅的几个女人之间,吃斋念佛的那些年,就觉得说不出的心苦难言,莫说是后/宫这天下最复杂的后院了,想到此,柳氏有些犹疑的问道。

    “娘,您别多想……”

    柔声安抚着柳氏,慕嫣然扬声唤来了紫云,让她吩咐小平子出宫去找贺启暄回来。

    “嫣儿,娘这就回去了。”

    知晓慕嫣然此举定是有事,柳氏也不再多留,站起身跟慕嫣然打了招呼,由她送着出了瑞安宫。

    皇后进了漪兰宫,没多久,便有人回禀到了永成帝跟前,等永成帝赶到漪兰宫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看着一身月白色素服,头上一根珠钗都未戴的皇后,永成帝的心里,有些轻微的凉意,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皇后可是把朕的话,当了耳旁风?”

    话语中,一派埋怨,永成帝走到案桌前左手处的扶手椅中坐下看着正对着宛贵妃的灵位跪着的皇后沉声问道。

    “臣妾不敢……”

    给永成帝见了礼,皇后一脸悲戚的说道:“臣妾自知罪责深重,已经推脱了这么久,臣妾无颜面对皇上。从前,臣妾想着,妹妹人都已经去了,臣妾有再多的愧疚,也只能等到百年后见了妹妹,再与她赔礼道歉,如今臣妾却不能再等了。

    否则,若让皇上心生怨怼,臣妾更是万死难赎。”

    说罢,皇后又对着案桌上的灵位磕了几个头。

    殿内只帝后二人,苏平远远的站在宫门处,回首看了一眼殿内一跪一坐的两个人,故作视而不见的转身出去,吩咐守卫合上了宫门。

    “朕自知亏欠你颇多,从前在王府时,朕也说过这一生,注定是要负你,所以无论你如何怨怪朕,朕都不怨你。”

    感慨的说着,永成帝的眼中,闪出了一抹自责。

    “皇上,您别这么说,臣妾从未奢求过什么,自妹妹入王府之日起,臣妾便知皇上心中只妹妹一人,而皇上这么多年对臣妾也甚好有太子和婉儿,臣妾此生不悔皇上…···”

    忆及往事,皇后的心里,也颇多感慨,眼中的泪水,愈发汹涌而出。

    覆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捏着,手背上的青筋毕现,永成帝收回凝望着灵牌上宛贵妃名字的眷恋目光,转而冰冷的看着皇后斥道:“王府时,素心小产,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默许?”

    见皇后神情一怔,永成帝的眉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知道永成帝这么说,必定是知晓了什么,皇后也不辩驳,只不住的磕着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那时,臣妾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心心念念的良人心里爱慕着另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却是臣妾嫡亲的堂妹,臣妾心里如何不伤心?两位良娣私下筹谋,臣妾想着,有皇上护着,便是天大的灾祸,也波及不到妹妹身上去,所以臣妾······皇上,臣妾也是一时糊涂,这么多年,每每想及于此,臣妾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若是重来一次,臣妾绝不会让那样的惨剧发生,皇上,臣妾自知有罪,臣妾万死······”

    涕泪横流,此刻的皇后,如同市井上一个受尽委屈的妇人,哪里还有平日高高在上的端庄。

    “皇后好口才……”

    永成帝嘲讽的夸奖了一句,一旁,皇后的心里,已是冷彻心扉。

    “若说素心的小产,只是你一时心乱顾及不到,那昔日良妃小产,也是那白玉安神枕作怪,皇后为何仍旧故作不知的默许了?还有,素心衣裙上的麝香和五石散,皇后不知?素心这么多年身患旧疾,其实是中毒,这桩桩件件,皇后都不知吗?”

    厉声问着,永成帝的面容上,有些愤怒的狰狞,一时间,皇后有些失措的跌坐在了地面上。

    “如今,皇后还有何话要与素心说?”

    幽幽的问着,永成帝的目光,如同嗜血的毒蛇吐出细长的信子一般让皇后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惊恐。

    “皇上,皇上,臣妾万死难赎,臣妾······”

    这样的话,听起来苍白无力,一时间,皇后面色愈发苍白,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顺着高高的宫墙斜射过来,洒进了整个殿内。

    皇后的身子,被金灿灿的光芒笼罩其中,说不出的渺小黯淡,而紫檀木的案桌上透下的黑影,像一个厉鬼一般,清晰的显在地面上,让皇后看着,却像真见鬼了一般的惊惧。

    “妹妹,妹妹……”

    从地上俯起跪好,皇后连连磕头,口中,也大声喊道:“妹妹,我错了,来生,我做牛做马为自己赎罪,妹妹······”

    “来生?哈哈……”

    仰头笑着,永成帝站起身走到皇后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厉色质问道:“来生当牛做马赎罪?那今世呢,依旧高枕无忧的做你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见皇后脸上血色全无,面如死灰,永成帝猛的松开手,将皇后抛在了地上。

    “皇后若是来做戏给朕看的,便省了这份心吧······”

    沉声说着,永成帝背着手,站在了殿门前。

    还未立春到发芽的时节,墙角处的那颗梨树,以及西配殿的那片梨林,显出一派枯寂的落败之象,永成帝的眼中,却仿若宛贵妃正站在梨树前含笑看着自己一般,面上的表情,一点点舒缓下来。

    身后传来了压抑的哭声,永成帝怅然长叹了一句,有些无力的说道:“从素心嫁入王府,朕对你,便一直存着一份亏欠,可朕想着,无论朕怎么看重素心,你仍旧是朕的妻,百年后,咱们也是要死同穴的。及至后来有了太子,有了婉儿,朕也想着,哪怕不能给你朕的真心,这天下间女人能有的尊荣,朕都给你,你一心打压素心,便是因为素心也是嫡女,而且出自文府,你怕有朝一日,素心取代你成为大梁的皇后。所以,朕也睁一眼闭一眼的放过了,毕竟,素心从未在乎过这些虚名。而你呢?你做了什么?皇后,朕对你失望至极······”

    厉声说着,永成帝的眸色,随着西沉的落日,越发深沉。

    “皇上给了臣妾尊荣,便觉得臣妾该感激涕零的受着,然后如待亲姐妹一般待她吗?皇上,你错了……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看着她的夫君满心满眼只有别的女人。

    伸手抹尽了脸上的泪水,皇后苦笑着说道:“臣妾也是个女人,而皇上,本该是臣妾的夫君,她除了没有名分,其它应有尽有,各地送来的贡品,头一份儿,皇上送去永寿宫孝敬太后,第二份,便到了漪兰宫,臣妾这皇后,还不如一个昭仪,阖宫上下这么多人,臣妾这张脸,又该往哪儿搁,皇上可曾想过?臣妾生下儿子,皇上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不就是为了她?臣妾若是不争,此刻怕是早已变成一黄土,如今的太子,怕便是宣王吧?”

    已压抑许久的怨气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皇后一脸不忿的怒目瞪着案桌上的灵位,似是宛贵妃能看到自己一般。

    “既然心里有这般多的怨怼,你就不该出现出现着这里,两相生厌,何苦来哉?”

    沉声说完,永成帝作势欲迈出漪兰宫,身后,传来了皇后幽怨的话语声:“皇上,臣妾要如何做,你才会原谅臣妾?臣妾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儿女,若是一死能让皇上稍缓心头之恨,臣妾愿效仿贤妃。只求皇上顾念昔日情分……”

    皇后的话未往下说,永成帝却是瞬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后多虑了,太子是朕的儿子,朕岂会因为你,而置他于不利之地?”

    说罢,永成帝转过身看着皇后的背影说道:“此生,朕绝无原谅你的可能,即便是死后,朕也绝不会与你同穴,所以,这往后,你做好你的皇后便是,朕与你,再无牵绊。”

    似是不相信永成帝会这般无情,皇后情急的转身去看,却只看到了昏暗的夜色中,永成帝有些苍凉的背影。

    “你看到了吧?你可满意了?”

    脸上泛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皇后仰头看着宛贵妃的灵位柔声说道:“这一生,我什么都争不过你,他连恨,都不愿意恨我呢,死不同穴啊……”

    如一摊泥一般,皇后无力的瘫软在了案桌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pd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ps.到此为止,宫斗部分也算是划上一个句号了。宫斗已过气,wu自知,可这部分,却是本书不可或缺的一个篇章,所以,尽管成绩很差,wu无悔~~~再次拜谢支持wu的读者亲们,是你们给了wu坚持下去的动力,爱你们~~~

第四百二十五章 侍疾

    漪兰宫发生的事,无人知晓,第二日开始,毓秀宫里传出话来,皇后凤体不虞,免了各宫妃嫔的请安。

    一时间,结合皇后前一日去过漪兰宫,然后才传出生病的,一向擅长联想的后/宫众人都隐隐猜到,这是继贤妃自缢,淑妃遭贬斥之后,宫里的又一桩事故,而这些事,都隐隐与宛贵妃有关。

    瑞安宫里,得到皇后生病的消息,慕嫣然虽心里不情愿,却仍旧打起精神,打着侍疾的名声,到正华宫约了秦素儿一起,两人去了毓秀宫。

    不知是真生了病,还是伤了心,皇后闭门谢客,出来传话的是周掌事,“皇后娘娘服了药,已经歇了下了,奴婢也不敢唤醒娘娘,所以,太子妃和宣王妃的好意,奴婢定然替你们转达到,太子妃和宣王妃这便回去吧。”

    知晓皇后这不是假意推脱,许是真不想见人,慕嫣然和秦素儿四目一对,点头退出了毓秀宫。

    “男人在战场上厮杀流血,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幽幽的说着,秦素儿的唇角边,渗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这宫里,向来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寇,可如今这样,到底是谁赢了,谁又输了呢?”

    秦素儿的话,慕嫣然无言以答,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走着,到了岔路口,各自分开了。

    回到瑞安宫,贺启暄还未回来,想起昨日从宫外赶回来,听到皇后在漪兰宫时他脸上的那抹愠怒,慕嫣然的心里,有些微微的担忧。

    皇后此举,无疑是认罪了,可即便是认罪了,永成帝也不能如处置贤妃和淑妃那样来处置皇后。

    皇后是大梁之国母,即便不为了大梁的颜面,太子将来即位登基。新君怎能有一位有过罪责的母亲?所以,皇后如此做法,却是撕破了脸面,将决定权。交回到了永成帝手上。又或许,皇后认定,有太子在,有已是秦国王后的贺婉茹在,永成帝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无论是哪个原因,都能让贺启暄黯然不已。

    皇后,淑妃。贤妃三人,这么多年,究竟是谁的罪责多一点,已无从追究,可宛贵妃却已然魂逝,这是无法弥补的。

    还未等慕嫣然思忖清楚要如何劝解贺启暄,午膳前,贺启暄急冲冲的赶回来。告诉了一个让慕嫣然揪心不已的消息。

    慕老太太,病了。

    老人家生病是常有的事,往年冬春交接之际。慕老太太也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每每这样的情况发生,府里的人都极有默契的不告诉慕嫣然,生怕她在宫里为此担忧,偶尔贺启暄从军营里出来会回府一趟,若是恰好赶上,慕嫣然便会出宫赶回慕府去探望慕老太太,倒是总会招来老太太的一顿埋怨,可埋怨也罢。数落也罢,老太太的眼中,却是满满的欣慰和喜悦。

    而这一次,显然事情比想象的严重。

    “老太太已病了好些日子了,岳母大人说从过了十五就一直病歪歪的,我问候起来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大好,不似从前一般说自己没事,然后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后来我去问大哥,大哥也有些支支吾吾的,我瞧着,倒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是被气病的。”

    打量着慕嫣然的神色,贺启暄沉声说道。

    “气病的?”

    慕嫣然惊诧道。

    慕府里,莫说是当家理事的柳氏和何氏,便连人前不假辞色的慕昭扬,也不敢轻易违逆慕老太太,还能有人将她气病?

    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慕嫣然当机立断的更衣朝毓秀宫去了。

    皇后依旧避不见客,慕嫣然说明了缘由,周掌事也显出一脸忧色的说道:“如今这气候多变,老人家身子骨弱,生病也是常有的事,宣王妃一片心意,皇后娘娘便是知晓了,也定然会恩准的。要不,宣王妃候一会儿,奴婢进去问问……”

    劝解着慕嫣然莫要着急,周掌事朝内殿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皇后应允了。

    匆忙的用了午膳,连午觉都顾不上歇,慕嫣然让小平子去内务府赶了宫车过来,带着准备好的药材,朝慕府去了。

    进了柏松堂,便能感觉气氛都有些沉闷,慕嫣然脸色一僵,疾步进了正屋。

    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慕嫣然不自禁的皱了皱眉,下一瞬,眼中的泪水,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十月里慕秀然出嫁,慕容睿成亲,慕嫣然还回来过慕府好几趟,那时的慕老太太,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说不出的富态。

    可如今才过去了三个月,慕老太太已瘦了一圈,脸上的皮肤显得愈发松弛,竟像是生生老了好几岁一般,让人只看一眼便止不住的心酸。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走到软榻前坐下,慕嫣然攥着慕老太太的手哭了起来。

    “傻孩子,祖母都老了,这有个病啊灾啊的,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哭什么?不哭……”

    话语中透着一丝憔悴,慕老太太伸出干枯的手,替慕嫣然擦拭着眼泪。

    “嫣儿,快别哭了,要不又该让老太太心疼,招惹着她也掉眼泪了。”

    一旁,柳氏柔声劝道。

    点着头,慕嫣然吸了吸鼻子,从袖袋中取出丝帕,径自擦干了脸上的泪迹。

    陪着慕老太太说笑了会儿,又喂着她喝了药,看着她有些乏了,慕嫣然才跟着柳氏出了门,去了明徽园。

    “娘,府里发生什么事了?老太太怎么会气成这样?”

    一进正屋坐下,慕嫣然便情急的问出了口。

    无奈的摇着头,柳氏轻声叹道:“是庭儿……”

    “四哥?他怎么了?铺子里的生意不好,赔钱了?还是被人骗了?”

    提起沈氏那几人,慕嫣然的脸上,没来由的就泛起了一丝怒气。

    抬眼去看,却见柳氏摇了摇头,眼中,却颇有些不屑来:“庭儿相中了一名女子,想要纳进府里来做妾,沈姨娘不许,庭儿便求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本想着,庭儿如今虽说才十八,可都城里这个年龄便议亲的男子也比比皆是,若真是门好亲事,便早些筹备起来也无不可。所以,还未等告诉你父亲知道,老太太便让人去打听了,谁知……”

    柳氏的话未说完,慕嫣然的心便一沉,只恨不得慕容庭就在身前,好唾他一口。

    便不算是门好亲事,但凡差一点,老太太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情形,想来,必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既如此,那便是……

    慕嫣然心思一顿,耳边,传来了柳氏有些唾弃的话语声:“是软香阁的一位姑娘。虽说还没挂牌,还是清白之身,可到底已堕入那风尘之所,再说咱们又是这样的人家,岂能让一个青楼女子进了门?”

    “老太太气病,怕是不止于此吧?”

    仅凭慕容庭想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慕老太太将此事交给柳氏,抑或是沈氏去说便罢,何至于就气病了?想到此,慕嫣然一脸狐疑的问道。

    “哎……”

    无奈的叹了口气,柳氏摇着头说道:“他相中那个青楼女子,先去找了沈姨娘,沈姨娘自是不同意儿子娶这样的人回来啊,便兜头骂了他一通,还勒令映雪堂的下人,不许私下嚼舌头,以免让你父亲和我们听到。然后还派了人在身边跟着他,不许他和那姑娘见面。”

    “这人要是真想做什么事,身边跟着人又能如何?想来,还是出了篓子吧?”

    见柳氏越说越气,慕嫣然站起身走到锦桌旁,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她,一边自顾自的说着。

    “可不是嘛……”

    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茶,柳氏继续说道:“谁知道,庭儿却是个主意大的,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家里便是不同意也没法子了。也不知道那姑娘使了什么**计,庭儿的魂儿都被勾去了,不知怎么的,竟把手里一间铺子的地契给了那姑娘,说当做日后聘她进门的聘礼,哎,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就生气了?”

    “肉包子打狗,那地契,却是回不来了吧?”

    慕嫣然低声埋怨着,话语中,也带着止不住的气愤。

    “后来你父亲知道,直说他辱没了门风,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手里的铺子,也尽数收回来交给原先的老掌柜们经营了。只那间没了地契的……”

    将茶碗重重的搁在锦桌上,柳氏恼怒的说道:“后来差了人去软香阁,那姑娘却是个狡猾的,直说两人已私下里永结终生了,既然慕府要失信于人,地契要收回来也可以,必须慕府派人去软香阁给她赔不是,还要在百味轩摆上三日的酒席,算是给她道歉。”

    “岂有此理?她一个青楼女子,本已是没皮没脸了,还要拖我们下水不成?”

    见那女子行事张狂,慕嫣然顿时柳眉倒立,怒声斥了起来。

    “慕府这么多年,何曾出过这样的事?老太太当日有言在先,那些铺子分了便各自经营,她决不再插手。可到底是老太太这么多年的陪嫁铺子了,如今竟流落到了一个青楼女子手里,直让她觉得丢脸,老太太本就有些风寒,因为这事,就病的愈发严重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慕嫣然,柳氏满面唏嘘。

    “我瞧着,这事怕是没表面这么简单……”

    冷静下来,想到慕府如今在都城,可不是一个青楼女子敢出面得罪的,慕嫣然微眯着双眼说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家法

    “嫣儿,你的意思是?”

    这几日,柳氏原本没想那么多,只为着慕容庭的不争气给慕府抹黑而生气,再加上慕老太太病的也着实严重,柳氏每日近身伺候,倒没顾上往别处想,此刻听慕嫣然如此说,柳氏却顿时心里一沉。//

    “娘,父亲如今在大梁,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不说父亲,三位兄长,随便提起一位,又哪里是一个青楼女子就敢出面得罪的?若只是她一人,哭着喊着,抑或寻死觅活的要嫁进慕府,兴许我还不会怀疑。可如今瞧着情形,又要赔不是,又要在百味轩设宴,摆明了这就是要豁出来将慕府抹黑,我觉得,她可没有这样大的能耐。”

    条理清晰的说着,慕嫣然在心里思忖起来,对方这般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慕嫣然便暗自放下了,当务之急,却是先照料好慕老太太,让她早点康复才是。

    顿时,慕嫣然又想到了方才一踏进柏松堂正屋看见慕老太太时,她身上的那份苍老,慕嫣然的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起来。

    “娘,大夫怎么说?”

    下定决心要查清此事,万不能让慕容庭变成毁坏一家人宁静生活的那颗老鼠屎,慕嫣然抬眼看着柳氏问道。

    “已经有十来日了……本来起初只是小风寒,大夫开了药,老太太也喝了几日了,眼瞅着快好了,便出了这事,下人们私下里说的没边没形的,老太太听了几耳朵。所以便揭开了。哎,那可是老太太的陪嫁铺子啊。悉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了,给了自己的孙子倒也没什么,如今落到了一个青楼女子手里,莫说老太太,便是我也心里气的紧。”

    低声说着,柳氏一脸的埋怨。

    相比对慕容庭的气愤,慕嫣然的心里,更多的是对慕老太太的心疼,毕竟,那是她在乎的人。而慕容庭于慕嫣然。并无多么深刻的印象,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慕嫣然心里知晓,慕昭扬的不搭理,才是个开始而已。等外面的事落下帷幕,慕府里,必定又会是一场风波。

    母女二人聊了会儿,柳氏看了一眼更漏,已到了平日里慕老太太服药的时辰,便站起身带着慕嫣然去了柏松堂。

    “太外祖母,珠儿吹吹……”

    刚踏进正屋的门,便听见了珠儿童稚的声音,想着一老一小在一起。**说不定慕老太太能心情松快些,慕嫣然不自禁的便觉得心里有些窝心。

    小家伙这是学着往日慕嫣然喂她喝汤时候的口气,在哄慕老太太喝药呢,果然,抬眼望去,慕老太太蜡黄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好孩子……”

    傅妈妈手里端着药碗,任由珠儿作势吹了几下,笑呵呵的端过了碗,一旁,慕嫣然将珠儿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慕老太太半坐起身子,明霞放了一个厚软枕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柳氏将药碗从傅妈妈手里接过来,喂着老太太喝完了药。

    漱了口,慕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叹道:“这几日的药,怎么愈发苦了?”

    抿嘴笑着,柳氏柔声说道:“平日里,榕哥儿几个喝药的时候,老太太不还说,良药苦口嘛,如今到了自己个儿身上,便知道孩子们不是找借口不喝药了吧?实在是这药苦的紧呢。”

    说话的功夫,门外,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宣王殿下到了。”

    门帘掀起,贺启暄提着一个匣子进来了。

    给慕老太太和柳氏见了礼,贺启暄将匣子递给一旁的明霞,嘱咐道:“里面是八宝斋的蜜饯,老太太总要服药,许是嘴里苦没味道,饭前,或是服了药后含几颗,既能开胃又能爽口。只记得不能多吃,免得伤了脾胃,记住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一旁的几人均笑了起来,慕嫣然眼中有些得意,口中却打趣的说道:“殿下竟是及时雨呢,老太太刚说药苦,你这儿便送蜜饯来了。”

    微一诧异,贺启暄呵呵笑道:“可见平日里老太太没白疼我……”

    一句话,逗得慕老太太又笑起来,一旁,傅妈妈已带着明霞去了耳房,从抽屉里取出了个白玉芙蓉花纹的骨碟,又从蜜饯盒子里挑出了几颗,呈上去给慕老太太了。

    “果然是老太太疼孙女和孙女婿呢,自打今儿二小姐和殿下回来,老太太的精神,倒像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呢,老奴可真该给二小姐和殿下磕个头。”

    见老太太吃着蜜饯,一双浑浊的老眼却不停的在慕嫣然和贺启暄身上打转,傅妈妈在旁笑声说道。

    “便是傅妈妈不说,我也不会回宫了,一定要等到老太太痊愈了,我才放得下心来。”

    话里的珠儿挣扎着要下地,慕嫣然一般弯下身来把她放在地上,一边看着慕老太太仔细的说着。

    慕老太太正要摆手,一旁,珠儿爬上软榻偎过来说道:“太外祖母,还苦吗?”

    一句话,成功的打了岔,贺启暄也附和的说道:“是啊,老太太,不论多大的事,自有儿孙在前面,您老人家合该安享天年,犯不着为了那些不争气的人跟自己个儿过不去。您想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孙女婿我这么懂事的……”

    插科打诨的,贺启暄的话,顿时又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便连明霞几人,想笑又不敢笑,都将脸转了过去。慕老太太拿银签插起蜜饯喂珠儿的动作,更是因为贺启暄的话,一笑而抖在了被子上,顿时,沉寂了几日的柏松堂,因为慕嫣然和贺启暄的到来,而和煦了几分。

    二进西厢的泰然居内,此刻却是如冰雪刚坠一般,说不出的沉重冷寂。

    “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府里呆着吧,哪儿都别想去。至于那贱人,便是我死了,都莫想要进了慕府的门。你父亲不许,老太太也不许,即便是他们都许了,我也绝不会同意。”

    厉声说着,沈氏看着一脸怒色坐在案桌后的慕容庭,满眼的怨怼。

    “娘,你……”

    气愤的站起身,慕容庭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从案桌后走过来坐在沈氏身侧,慕容庭低声说道:“娘,您当日说过的,儿子想要什么,您就会给儿子,如今只是一个妾侍,您就依了儿子这次吧。实在不行,就放在儿子身边,等将来娶了妻,她有了孩子,再给她名分也行啊。娘……”

    气急的大力甩开慕容庭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沈氏柳眉倒立的斥道:“你到底被灌了什么**汤?啊?”

    见慕容庭脸色羞怒,沈氏粗喘了一口气,放柔的话音说道:“你若真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孩儿,莫说是纳妾,便是娶妻,娘也会去你父亲和夫人面前求,又怎么会成如今这幅模样?那可是青楼女子啊,千人骑万人跨的贱人,怎能进了慕府的门?你不要脸,慕府其它人还要呢。”

    越说越气,沈氏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双利爪在揉捏一般,说不出的胀痛。

    “娘,楚儿是清白的,她是被人贩子卖进软香阁的,至今,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又怎会如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情急的辩解着,慕容庭的脸上,怜惜后,闪过了一抹坚决。

    “你……”

    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好几个时辰,见儿子仍旧冥顽不灵的要让那青楼女子进门,沈氏有些气结的站起身,怒目瞪着他斥道:“我好话说尽,你仍旧鬼迷心窍,我也无计可施。可是,我如今把明白话放在这儿,那贱人是决计进不了慕府的门的,你若执意如此,小心你父亲请家法出来,到时候,你可莫怪为娘没提醒你。”

    说罢,沈氏一甩衣袖出了泰然居。

    回到映雪堂,沈氏猛灌了好几口茶,仍旧觉得有些意难平,一甩手,一套茶碗就从锦桌上坠落,碎在了脚下。

    一连几日,慕嫣然一直留在慕府,和珠儿陪在慕老太太身前,陪她说笑,几日下来,慕老太太的身子,也不似前些日子一般枯槁了,渐渐的有了起色,让慕昭扬和柳氏等人稍稍放下心来。

    慕容庭相看上的那个楚儿,私下里打听了一番,倒确实是软香阁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也确实是清白之身,可从软香阁强硬的出面要慕府给个说法那天,楚儿再未在人前出现过,唯有软香阁的老鸨自说自话的说楚儿在房内暗自神伤,可内里如何,也大概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没过几日,这事情便落下了帷幕,软香阁四处吹嘘说自家的姑娘要嫁进宰相府里做少奶奶的话,也渐渐的成了一桩闹剧,在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了几次后,再无人提及。

    软香阁里,消失了一个管事后,慢慢的恢复了宁静,而那个楚儿,自此成为软香阁登台亮相的姐儿之一。

    而慕府里,慕容庭被打了四十大板,又抬到宗庙跪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出来时,已像脱了一层皮一般,痴痴傻傻的,吓坏了沈氏,和赶回府来的慕敏然姐妹二人。

    慕老太太的身子渐渐的好了,便连声催促着慕嫣然回宫去,毕竟,她如今已是皇家的媳妇儿了,不好在娘家逗留这么久,坚持了几番,慕嫣然承诺说每隔几日便回来一趟,才带着珠儿坐着马车回了宫。

    头疼了一阵子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慕嫣然提着的心刚刚落下,贺启暄的一句话,让慕嫣然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藩地

    “你想提前去藩地?”

    一脸惊诧的看着贺启暄,慕嫣然手里端着茶碗的动作,顿时僵在了那儿。

    大梁的皇子,年满二十岁以后,都要前往藩地各自管辖一片地域,这既是为了让他们承担起自己对大梁的责任,各出己力,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聚集在天子脚下,为日后的夺嫡埋下隐患。

    而贺启暄,要等到八月过了才会就藩,如今才三月,还言之尚早,是故,贺启暄提出的时候,慕嫣然颇有些诧异。

    点了点头,贺启暄长叹了口气道:“都城里的日子,我实在是厌倦了,如今,唯有在慕府,我能觉得有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回到宫里,我就觉得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的难受。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越来越无力,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嫣儿,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

    贺启暄所说的那种感觉,慕嫣然也同样深有感触,虽然她也想要摆脱这样的一个环境,可若是真要去了藩地,那岂不是要远离家人?

    相比宫里的沉闷无情,慕嫣然觉得,亲人相隔两地而不得见,却是让她更加难以忍受的。

    “如今,已经三月了,等过了八月再去,也就小半年的功夫了,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待下去了吗?”

    低声问着,慕嫣然的话语中,有一丝微微的紧张。

    伸出手握住慕嫣然的手,贺启暄饱含着歉意的眼眸中,尽是自责:“嫣儿,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可我……”

    贺启暄的话未说完,便被慕嫣然伸手挡住了。

    摇了摇头。慕嫣然笑道:“我们是夫妻,没有谁对不起谁,宫里的日子,我也厌倦极了。我记得你说过,等到了藩地,咱们也要做一回山水闲人,你会带我踏遍藩地的山山水水,因为,那里将是我们永世扎根的地方。其实,我很向往那样的生活呢。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定然会和和美美的,再也没有这样的烦心事会来烦扰咱们。”

    眼中浮出了一抹希冀的光彩,慕嫣然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好,既然你想提前去,那你想好了就去跟父皇商议吧。我……我没事的,大不了,这些日子多回去陪陪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就是了,总归,我们迟早都要去藩地的。”

    脸上有些感激的欣喜,贺启暄松开手将慕嫣然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动情的说道:“嫣儿,如今我身边只有你和孩子,你。才是我唯一在意的,旁人怎样想,我并不在乎。等到了藩地,一切准备妥当了,日后除了三年回来一次的机会,若是你想家了。我便安排人送你回来小住几日,好不好?”

    点着头,慕嫣然反手抱住他的腰,低声说道:“你在哪儿,哪儿便是咱们的家。”

    整整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着,畅想着到藩地以后自由自在的快活,两人便有些兴奋的难以安寝。再过一会儿,又想到离开都城时的那份不舍,又会有些黯然。直到终于下定决心时,窗外已透出了黎明的曙光。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中,尽是期待的笑意。

    送走了贺启暄,返回内殿坐在床榻边,慕嫣然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愁绪。

    伴随着慕容睿的成婚,慕府一大家人的和乐日子,才算是刚开始,而此时,慕嫣然却不得不远离家乡,去另外一个完全不熟识的地方。

    对慕府众人的牵挂,对都城的不舍,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阵阵袭来,好似明天就要离别一般,慕嫣然突然觉得心里像是有针在扎一般,一下一下的疼痛起来。

    “娘……”

    门外,传来了珠儿娇憨的唤声,慕嫣然起身朝外走去,从乳母手里,接过了雀跃的跳着的珠儿。

    “珠儿,咱们要去一个新家,珠儿高兴吗?”

    无意识的和珠儿说着,慕嫣然的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愈发明显。

    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嫣然,珠儿不解的问道:“娘,我们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慕嫣然解释道。

    “爹爹,和娘,会和珠儿一起吗?”

    有些茫然的拽着慕嫣然的袖子,珠儿娇声问道。

    宠溺的刮了一下珠儿的鼻子,慕嫣然柔声嗔道:“小傻瓜,当然是在一起,爹爹,娘,还有珠儿,咱们永远都不分开。”

    听明白了慕嫣然的意思,珠儿连连点头道:“珠儿高兴。只要爹爹和娘在,珠儿就高兴。”

    珠儿说的简单,慕嫣然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如昨夜贺启暄在自己耳边说过的一样,只要自己和孩子在他身边,他心里就会觉得踏实,也唯有自己和孩子,才是他真正在意的。而宫里,有太多阴暗的过往,让他不愿意再去回想。

    深叹了几口气,慕嫣然像是想通了一般,喃喃的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午膳前,贺启暄兴冲冲的跑了回来,拿出一副大梁地形图指给慕嫣然说道:“我已经禀明了父皇,父皇说,东南的郓州,和北边毗邻秦国的麟州,这两个地方,我可以任选其一。我本来想选麟州的,可父皇说不急,让我回来好好参详参详,嫣儿,你觉得呢?”

    “怪不得淑妃娘娘和焕王心内不忿的觉得父皇偏颇于你呢,从前倒还不觉得,如今看了这两块藩地,倒果真如此呢。”

    狡黠的说着,慕嫣然低声问道:“庐王和焕王的藩地,都是父皇指派,不是他们各自挑选的吧?”

    眉飞色舞的摇了摇头,贺启暄得意的说道:“这两个地方,一个是交通要地,一个是鱼米之乡,都是重中之重,一个不慎,就会影响到大梁的国计民生,岂是可以轻易用作藩地的?”

    顺着贺启暄的手指,看着那两块地域差不多大小的藩地,慕嫣然反问道:“你想去麟州,是因为那儿和秦国交界,还有驻扎在边关的将士,所以想去带兵,可对?”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慕嫣然看穿,贺启暄挠了挠头道:“是啊,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我才去边关历练了两年,竟觉得带兵的日子最是舒服不过,若真让我每日闷在府里当个闲散的王爷,我是真受不了的。”

    意气奋发的指着麟州,贺启暄的话语中,不自禁的带出了几分豪气:“虽说婉儿已嫁到了秦国,秦王与大梁也结成了友好盟约。可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换了新君,而那人又颇有野心,麟州并无重兵把守,将来秦兵来犯,岂不是如履平地?咱们去藩地,就是一辈子的事,只要有我守在那儿,真能永世友好,那自然是再好不好,我就当是去练兵了。可万一真有贼寇来犯,我也绝不会怕他。”

    看着这样信心满满的贺启暄,慕嫣然的心里,最后那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了。

    连连点着头,慕嫣然一脸欢喜的答道:“好,那我们便去麟州。你当你的龙虎大将军,我做我的将军夫人,到时候,你教我骑马,咱们就如画里的一般,尽情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被慕嫣然的情绪感染到,贺启暄的心里极高兴,可转瞬,他扬起的唇角又微微的耷拉了下来,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我觉得,父皇更想让我去郓州。所以,心里有点为难。”

    眉头轻蹙,慕嫣然不解的问道:“父皇既给了你两个地方让你选,可见是尊重你的意见的,你既然想去麟州,郓州便不再考虑范畴之内了,为何还要为难?”

    “郓州最大的世家,姓文,正是母妃的母族。”

    贺启暄沉声说道。

    只一瞬,慕嫣然便有些明白永成帝的用意了。

    每逢帝位变动,各地的藩王也会跟着交替,可无论是哪里,都没有人愿意另外有人凌驾在自己头上。贺启暄说到底,也才二十岁而已,到了麟州,人生地不熟,若是那儿的世家大族心存怠慢,贺启暄想要均衡当地的各种势力,并在那儿站稳脚跟,是需要时间的。

    而郓州是宛贵妃的母族所在地,那些隐忧便都算不得什么了,想来,贺启暄就能稍稍顺利些,有利于今后。

    永成帝的一片慈父之心,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可想到贺启暄的抱负,慕嫣然脑海中思忖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到了郓州,不是还有南方军营嘛,到时候,你不能在那儿继续练兵吗?”

    本只是装可怜博取一下慕嫣然的同情,此刻被她指明,贺启暄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的低声嘟囔道:“可见古人说的都是对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样聪慧,想捉弄你都是不能的了。”

    “哦,原来你是打着捉弄我的心思啊?”

    脸上闪过了一丝愠怒,慕嫣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顿时,二人在内殿毫无形象的笑闹起来。

    笑也笑了,闹了闹了,等到安静下来,慕嫣然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道:“那你想好了嘛,什么时候出发?”

    “五月中旬吧。等母妃的忌日一过,咱们便动身。这样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个月的功夫了,咱们刚好准备好要带去藩地的人和物件。”(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二十八章 难舍

    “什么?这么快就走?”

    明徽园正屋内,柳氏看着表情有些落寞的慕嫣然,一脸错愕,旋即,眼角嘴角俱慢慢垂下,脸上带出了几分伤感。

    原本想着,贺启暄八月里过了生辰,永成帝才会提起让他就藩的事,到时候,慕昭扬再去永成帝面前恳求一番,让慕嫣然过了生辰,二人再往藩地去,这样拖延几日,在京里还能停留半年,虽说并不长,到底聊胜于无。

    可眼下,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摆在了台面上。一时间,屋内诸人的脸上,都透出了几分难舍的愁绪。

    “娘……”

    起身走到柳氏身旁偎着,慕嫣然娇声说道:“娘,女儿和殿下迟早要去藩地的,也只是早了几个月而已。殿下说了,早些去,早些打理好那里的事情,父亲母亲和老太太知晓了,心里也能跟着放心不是?不论是麟州还是郓州,离都城也就半个多月的车程,女儿每年都带孩子回来看你们,可好?再不济,娘要是想女儿了,就将府里的事尽数交给大嫂和三嫂,娘去瞧女儿,到时候,女儿和殿下带您览尽藩地内的大好河山,可好?”

    知晓慕嫣然的心里必定也不好受,此刻却要故作轻松的宽慰自己,柳氏心里一暖,长叹了几口气,方抬眼疼爱的看着慕嫣然道:“嫣儿,自你出生,从未离开过娘半步,想到日后我们母女二人再不得见·娘这心里,便空落落的,嫣儿……”

    长吁短叹了一番,柳氏却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竟不知要说什么,脸上的忧伤,也愈发沉重起来。

    “娘……”

    带着浓重的鼻音唤了一声,慕嫣然搀着柳氏的胳膊,靠在了她肩头·眼中的泪水,也跟着滑落下来。

    过了许久,柳氏方有些为难的问道:“老太太的身子,这些日子才刚调理的好些,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怕是又伤心又不舍,万一·……”

    “娘,先不告诉老太太,等到了过端午那日,女儿亲自回来跟老太太说。”

    斩金截铁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用了午膳,将珠儿哄睡,慕嫣然去了山水居,见到叶氏,说明自己跟随贺启暄就藩的日期,叶氏也颇有些感伤。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又叮嘱了她莫要将此事告诉慕老太太,慕嫣然才抱着珠儿回了宫。

    瑞安宫里,贺启暄正对着大梁地形图发呆·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长声叹气,慕嫣然牵着珠儿迈过门槛的时候·正见贺启暄合上地形图往身后的书架上塞。

    “可定了藩地?”

    见贺启暄的脸上一派舒展,似是刚才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慕嫣然有些失笑的问道。

    点了点头,走到慕嫣然身边将欢喜的朝自己伸手的珠儿抱过来,贺启暄轻声叹道:“父皇说,郓州是母亲的母族,我们到了那儿,能一世无忧·而且我也能去大营里练兵·这样母妃更能安心。不过父皇又说,若我执意想去麟州·他也随我。”

    似乎还是前几日贺启暄提及时的内容,慕嫣然挑眉问道:“然后呢?”

    “我定了郓州。”

    沉声说着·贺启暄眼中的失落轻微的滑过,随即有些欢喜的看向慕嫣然,“嫣儿,郓州在大梁东南,民风淳朴,又带着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古韵,定是极美的一个去处,虽不似麟州那般苍茫辽阔,可也有江南般婉约的秀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肯定的点了点头,慕嫣然发自肺腑的叹道:“能孕育出母妃这般灵秀的女子,定是极好的地方,咱们能在郓州就藩,未必不是母妃的心愿,合该庆幸。”

    至此,就藩之事,终成定局。

    内务府里,已开始着手宣王就藩的一应事宜,永成帝和皇后也频繁的赏东西下来,没几日,瑞安宫的小库房,竟已满了。

    某一日聚集了宫内的一众奴才,言明往郓州之意,询问他们的意思,倒也热闹了一番。

    按着贺启暄的意思,宫里的人,只挑了合心意的带去藩地便是,其它一众人便全部遣送回内务府,让他们重新安置便是。可慕嫣然却说,到底伺候了两人这几年,虽是下人,终究是有感情的,不如听听他们的意思,于是,便有了清晨请安时正殿的一幕。

    任嬷嬷和徐嬷嬷,两人早在宛贵妃薨逝前便许诺过,此生都会常伴贺启暄和慕嫣然左右,直至终老,其中,也是让贺启暄替两位老人养老送终的意思。

    紫云紫月,白薇佩云,四人从慕府跟着慕嫣然嫁至瑞安宫,已是贴身心腹之人,而小贵子和小平子,又是常跟在贺启暄身边的,这几个不可摈弃的。

    而其它人,却各有心思。

    让慕嫣然没想到的,却是年前新挑进瑞安宫的两个丫鬟,名桃枝和梨白的那两人。

    两人年纪不大,态度却着实坚决,慕嫣然的话刚说完,别人尚在犹疑之间,这两人已先后叩头,说只愿终生追随主子左右,宁死不悔。

    本打算让各人思忖清楚的慕嫣然,见两个小丫头都这般果决,再一看其他人,顿时觉得没有往日那么顺眼了,当即衣袖轻摆:“往郓州去,路途遥远,倒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左右,再加上你们自小都是在都城中长大的,身边交好的人也都是在宫里,没的让你们也饱受离别之苦。既如此,除了桃枝和梨白,其他人还在宫里吧,另外,我会嘱咐内务府赵总管,务必让他把你们分配个好去处,也算全了咱们这么久的主仆情分。”

    此时,方有人醒悟过来,思及出宫后在藩地王府的自由自在,颇有些追悔莫及,再连呼愿意誓死追随时,慕嫣然已没了兴致,此事就此一锤定音落下帷幕。

    过了四月,天气愈发暖和,都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御花园里,迎春花渐渐凋零,桃李已是另一派芬芳烂漫的绚丽姿态。

    到漪兰宫几次,看着梨林一片素白,想及宛贵妃定然在天上某处含笑看着贺启暄和自己,慕嫣然的唇畔,也渐渐的有了几许真心的笑意

    四月二十五,是珠儿两岁的生辰,大清早,给小家伙换了簇新的粉衣粉裙,又梳了两个小小的发鬏缠上了晶莹的珠饰,铜镜里看起来,也有了一副小女孩儿的娇憨明丽。

    到毓秀宫给皇后请了安,又得了一堆赏赐,却不及午后时分永成帝的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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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旨云,宣王长女,擢封为明珠郡主。另有赏赐若干。

    皇室家的女儿,很少有在孩提时便得封号的,因为一旦有封号,逢年过节,是要随帝后去宗庙祭拜先人的。而皇家的孩子多有早夭,所以,大多封号都是在豆蔻之年才能获得。像太子长女贺语玫被封为锦容公主,也仅仅是因为太子是储君的缘故,而珠儿得此殊荣,一时间,让贺启暄的风头,在都城内无人能出左右。

    洗三礼上丰厚的嫁妆,两周岁时耀眼的封号,珠儿的地位,赫然已超过了锦容公主。

    五月端午,慕嫣然带着珠儿出宫回到了慕府,此刻的慕府,上至慕昭扬,下至看门的老伯,尽数都知贺启暄和慕嫣然要前往藩地了,唯独瞒着慕老太太一人。

    到柏松堂,陪着老人家说笑了一会儿,珠儿便好动的跟着怡姐儿出去玩了,何氏、贺琳蓉、叶氏等人俱在左右,一众人等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慕老太太低垂着眉目,看不清眼眸中的色泽,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身侧的慕嫣然说道:“嫣儿,到了藩地,凡事细心谨慎,多和殿下商量,知道吗?可也莫让自己受了委屈,你是我慕家掌心里呵护着的女儿,莫说你父亲,便是祖母,也绝不让人欺负了你去,可记住了?”

    本还和贺琳蓉聊着怡姐儿和珠儿两姐妹的淘气趣事,话语停顿的功夫,耳边传来了慕老太太慈爱更甚以往的话语,慕嫣然的表情一怔,随即泪珠滚滚滑落。

    这些日子贺启暄和慕嫣然的频频回府,柳氏等人眼中刻意压下的愁绪,下人们异常的忙碌,慕老太太口中不提,心中却也大致有数了,与其看着自己熟知心性的孙女儿私下里在自己跟前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倒不如趁着此时气氛和乐,能稍稍冲淡这离别的伤感。

    “祖母……”

    哽咽的唤着,慕嫣然扑到慕老太太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让屋内的一众人,都跟着落起了眼泪。

    午膳前慕昭扬等人回到府里,柏松堂正屋一众女眷,包括慕老太太,俱是一副眼肿如桃的模样,一时间,倒让男人们也跟着颇有些情绪低落,最后,还是慕容睿一句“又不是生离死别,到底还在大梁,互相走动勤勉些便是了”,给劝住了。

    一顿午膳,吃的颇不是滋味。

    膳罢,见慕容睿频频给自己使眼色,慕嫣然跟慕老太太和柳氏打了招呼,跟着叶氏去了山水居,进了正屋,看着慕容睿翻箱倒柜的取出了几张素笺递给自己,慕嫣然接过来只扫了一眼,脸色微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wdianca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PS谢谢伊若夜雨和幸福微笑着两位亲的粉红票,还有幸福微笑着的打赏,爱你们~~~要继续支持wu哦,拜谢诸位!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挥别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慕嫣然的手里,赫然竟是七八张地契,酒楼粮店布庄,几乎囊括了衣食住行所有的营生,其中,还不乏一家古玩铺子,名字竟然也叫流渊阁,想来,是都城流渊阁在郓州的分号。

    看这些铺子的位置,均是在郓州城内,一瞬间,慕嫣然便明白了慕容睿的意思。

    知晓慕容睿这几年打理家里的生意打理的极好,也知晓他已经将一部分有潜力的生意扩展到了别处,却不知竟连郓州都有,慕嫣然的心里惊诧,一边,却将那几张地契递过去想要塞回慕容睿的手里。

    伸手挡开,慕容睿如小时候一般,宠溺的拍了拍慕嫣然的头顶说道:“傻丫头,做兄长的贴补妹妹几个私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倒腾出来的,与府里的生意并无干系,放心收着吧。”

    见慕嫣然脸上一派果决想要推拒,慕容睿笑呵呵的说道:“打从前年去了南方疫区,我便查看了那儿的商铺,回来这一年,也拓展开了好些,这几家铺子,却是三月里听闻妹夫的藩地定在了那儿,我才特意收购了来的,本就是打算给你的,你若不要,三哥这可是真没办法处置了,鞭长莫及哪。”

    知晓慕容睿这是体贴她,怕他们到了郓州那边先期不适应,才早早儿的准备了这些,慕嫣然心内感动不已,一时思及两人小时候在一起处处都是慕容睿让着自己,等到了郓州,再也不会有人掏心掏肺的这般待自己,慕嫣然的心里,愈发难过起来,直欲掉泪。

    “好了好了。再哭一会儿出了门可怎么见人?还当我这当哥哥的欺负了你呢,如今我可是打不过妹夫。”

    调侃的说着,见成功的止住了慕嫣然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慕容睿不邀功的回头看了一眼叶氏,又转过头来说道:“我本来是打算把都城的几家铺子盘出去,尽数换成银两给你的,这也是你三嫂的主意,你可别担心你三嫂小心眼儿舍不得。”

    抿嘴笑着。叶氏走过来拉着慕嫣然坐下。一边柔声嘱咐道:“嫣儿,你这一去,许是要扎根在郓州了,我娘家辰州离郓州,到底比离都城近上许多,一日的功夫就能到。家中的父母兄长,也都是豪爽的人,我前几个月就已带了信回去了。父母兄长也都回了信,所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托付他们,莫要委屈了自己个儿,知道了吗?”

    这样的家人,又怎不让她留恋不舍?

    一时间,想到还有十来日的功夫就要动身去往藩地。慕嫣然的心里,五味陈杂。

    从慕府出来,贺启暄和慕嫣然俱有些不舍,深叹了几口气,贺启暄颇多感慨的说道:“若能选,我宁愿生在平常人家,不离父母兄弟姐妹身旁,哪怕吃糠咽菜,我也心中无怨。”

    知晓他是在安抚自己,慕嫣然释然的握住了贺启暄的手,柔声说道:“天高地大,总有万千让我们眷恋不已的地方,今日的小别,是为了来日的重逢,殿下无须挂怀。”

    见慕嫣然目光清澈,一派真诚,贺启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马儿嘶鸣,车子停下了。

    脸上有些犹疑,贺启暄掀开车帘去看,便看见了两个男子,策马扬鞭的站在马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肖大哥,肖夫人……”

    贺启暄扬声打了招呼,回头看了一眼慕嫣然,跳下了马车。

    车帘回落的那一瞬间,慕嫣然看到了一身男子装扮的宋晓。而身旁的那位,想来便是她的夫婿肖一山吧?

    正沉思间,车帘掀起,男子装扮的宋晓,钻进了马车。

    “妾身见过宣王妃。”

    车厢不大,已嫁做肖家妇的宋晓行了礼,见慕嫣然颔首示意,径自起身坐在了车厢边。

    慕嫣然不开口,车厢内有些微微的尴尬,过了一会儿,宋晓轻声说道:“知晓王妃要和殿下去藩地,夫君历来和殿下亲厚,想来再无机会道别,所以今儿打探了殿下和王妃的行踪,便在此处候着了。”

    说明了来意,宋晓带着一丝赧意的看向慕嫣然道:“从前是妾身无礼了,及至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年少轻狂,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妾身。”

    释然的笑了笑,慕嫣然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着的珠儿,方抬眼说道:“少年的时候,谁又没做过几件轻狂的事?终归,已经过去了,肖夫人莫要放在心里。”

    旋即,又是一阵沉默。

    外边的两人,也熟络的攀谈完了,宋晓跪起身子,行了礼后退出了车厢,不一会儿,贺启暄钻进来,马车复又行驶起来,朝宫里驶去。

    昔日的恩怨,早已随逝去的岁月烟消云散,此刻见面,彼此已是陌路,更无谓什么原谅不原谅了。

    见贺启暄一脸的坦然,慕嫣然心里的那丝小小别扭,也一点点淡去,到了瑞安宫门口从车上下来时,面上已是一副欢颜了。

    五月十二,是宛贵妃两周年的忌日,一早就跟内务府打了招呼的,卯时刚过,一辆宫车便停在了瑞安宫宫门,出西华门直奔帝陵而去。

    宛贵妃的墓碑前,干净如斯,显是经常有人打扫。

    摆好了一应的祭品,贺启暄和慕嫣然一起跪在了面前,而珠儿,也在慕嫣然的招手示意下,有模有样的跪在了两人中间,一家三口,恭敬的给宛贵妃磕了头。

    “母妃,儿子要去藩地了,此一别,再回来不知是何时。可无论何时何地,母妃都会永远在儿子的心里,您在天上,一定要快活。”

    轻声说着,贺启暄斟了一杯酒,手腕轻转,醇香的酒水顿时倾泻在了面前。

    “母妃,嫣儿和殿下,一定会好好儿,我们会保重自己,您要放心,莫再惦念着我们了。”

    学着贺启暄的模样,洒了一杯酒,又饮了一杯酒,慕嫣然目光孺慕的看着墓碑,仿若宛贵妃就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自己等人一般。

    “皇祖母,珠儿会乖乖……”

    并未有人教过,珠儿只知晓这里睡着那个画中的祖母,见贺启暄和慕嫣然都各自说话磕了头,珠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说了句懂事乖巧的话,引来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赞赏的目光。

    从帝陵出来,已过了正午,几人就着带来的糕点茶水吃用了几口,朝宫里驶去。

    “都城里要好的姐妹,可都一一拜别完了?”

    这一个多月间,两人频频往返于宫里宫外,昔日有交情的人,尽数都打了招呼,此刻,贺启暄见慕嫣然一脸冥思,不禁又问了起来。

    点了点头,慕嫣然掰着指头数到:“家里的姐妹们,太子妃和玉良媛,还有都城里的福华郡主和长平郡主,昔日关系亲近的,除了嫁的远的没法得见,其它都已经道了别,想来没有疏漏了。”

    点头应着,贺启暄有些不忍的说道:“这几日,父皇瞧着精神虽好,可我知道,他心里和母妃一样舍不得咱们远去,父皇,老了。”

    人总是要老的,永成帝身为天子,也不能避免,而这样的分离,则都是为了皇家的兄弟和睦,无论舍不舍得,都是无可避免的。

    想到此,慕嫣然叹了口气,未再多劝。

    期待也好,不舍也罢,五月十五,终究是到了。

    瑞安宫里,已经收拾的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孤寂,慕嫣然跟着贺启暄踏出殿门,便见留下的一众奴才跪倒拜道:“奴婢/奴才恭祝殿下和王妃一路顺风,万事顺遂。”

    点头应下,两人朝外走去,走到宫门口时,却同时回转过头来看,此时,方觉得院落内的一草一木都是那般的亲切,便连高高的墙角边生出的几根杂草,也显得异常顺眼。

    往复逡巡几番,贺启暄叹了口气,毅然转身,大踏着步子迈过了门槛。

    到毓秀宫拜别了永成帝和皇后,又到永寿宫给太后磕了头,两人才坐上马车出了宫,刚到宫门口,就遇上了慕容睿等人。

    离别的脚步,总是走不快的,虽深呼着气在心里告诫自己莫要悲伤,可看到老泪纵横的慕老太太,看到强自忍着泪意的柳氏,慕嫣然的眼圈,还是不自禁的红了。

    “祖母,父亲,母亲,嫣儿这就去了,你们在家里,一定要保重。”

    磕头拜别了慕老太太几人,又跟一众兄弟姐妹们叙了话,慕嫣然再一回头,便连才两岁的珠儿,也已懂得了离别的苦涩,瘪着嘴攀着慕老太太的脖颈哭了起来,一旁的怡姐儿等人,更是抽抽搭搭的落起了金豆豆。

    “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到时候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拿这个甩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从何氏身边挤了过来,诠哥儿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弹弓,塞进了珠儿手里,旋即,一溜烟的跑回何氏身边,缩在了她身后。

    小家伙的举动,顿时让屋内的气氛有些缓和,慕昭扬长叹了口气道:“这便启程吧,日后,万事都要凭借自己的能力了,好好保重吧。”

    一步三回头,十里两相送,再回首,泪眼迷蒙间,都城的一切,已朦胧不见。

第四百三十章 救命

    出了都城,一路乘马车途径通州、徽州、平洲,走了十几日的功夫,慕嫣然只觉得浑身酸疼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每日一到晚上歇息的时候,便直嚷嚷着哪儿都不舒服,让一旁的贺启暄看着直笑不语,一边,吩咐了紫云找来了舒筋活络的药油,给她揉捏起来。

    倒是小小的珠儿,未见一丁点儿不适,每日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看见什么都要好奇的念叨好一阵子,眼瞧着自出了宫,比从前都精神,贺启暄见到,不免自得的炫耀“虎父无犬女”,每每到了话尾,还要打趣慕嫣然几句,诸如“女儿身娇贵”云云。

    虽说身子倦怠不堪,可精神却是极好的,能看到广阔的蓝天白云,鼻尖也是鸟语花香的清幽,只觉得心胸都像是瞬间开阔了似的,让人说不出的舒爽,从都城中离别时心里的苦闷,也渐渐的消散了些。

    “再行七八日,大概就能进入郓州地界了,到时候,咱们可以慢慢的走,正好看看郓州的风土人情。”

    骑着马走在慕嫣然所坐的马车旁,贺启暄一边大声说着,扬眉朗笑,说不出的荣光风华。

    就那么挑眉看着,慕嫣然的心里,不自禁的猜想着:不知道战场上的贺启暄,又是何等的玉树风姿,定然比此刻更要灼人几分吧?

    见慕嫣然愣愣的看着自己,贺启暄以为自己身上哪儿有了不妥之处,低头看了半天也未有异处,正要开口询问,珠儿的笑颜已出现在了车帘旁,“爹爹。珠儿也要骑马。”

    贺启暄对珠儿,向来疼宠的紧。此刻太阳初升,又是在官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贺启暄未否决,俯身将珠儿抱起来,放在了马背上,不一会儿,马车外,就尽是父女二人说笑欢唱的声音了。

    “爹爹,那儿有个人……”

    糯糯的童音响起。紧接着。车外响起了马蹄疾驰的声音,想来是贺启暄带着小贵子几人纵马过去了,想着贺启暄怀里还抱着珠儿,慕嫣然一边埋怨他马虎,一边探头朝几人奔驰过去的方向瞅去。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此刻,靠近官道的路边,却仰面躺着一个女扮男装的中年妇人,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知是患了急病还是中暑晕倒了。

    随行并未带着大夫,可贺启暄也是久在军中的人,将珠儿递回给慕嫣然,贺启暄过去查视了半天。方下着结论道:“许是在林中误食了什么东西,有些轻微的中毒,不过她意志力坚强,竟爬出了林子,可运气不甚好,迟迟未有人经过这里。有些延误了。”

    虽情势严重,可见贺启暄脸上并无忧色,想来可以施救,慕嫣然便暗自放下心,抱着珠儿哄了起来。

    随身带了一些药,其中不乏常见的解毒药,让桃枝梨白二人扶着喂了她,贺启暄面有难色的跟慕嫣然说道:“也不知道她究竟中的是什么毒,若是解了倒还好,若是没解,我们走了,她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要曝尸荒野?”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慕嫣然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道:“不若就带着吧,前面有了庄子,再放她下来便是。即便没好,找个医馆诊治也是好的。”

    前后都无人,想来,也只能如此了,贺启暄点了点头,让小贵子和小平子二人过去帮着桃枝和梨白,将那妇人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缓缓驶动,太阳也渐渐升至空中,唯恐珠儿又要叫嚷着骑马,贺启暄索性钻进马车,一家三口说笑起来。

    走了一个多时辰,休息的间歇,桃枝来回禀,说那妇人已经醒了,慕嫣然有些释然的出了口气,一边叮嘱了桃枝照看着些她,一边回过头来跟贺启暄嘟囔道:“不知道又是谁家的苦命女子,哎……”

    这世间,男子孤身在外,总是要比女子活的容易些,是故,贺启暄也附和的点了点头,一边许诺一般的说道:“天地在上,我惟愿勤恳勉力,让郓州之内百姓人人有饭可吃,有屋可住,绝不会流落街头。”

    及至到了傍晚,在客栈休息时,那妇人已经能下地走动了,除了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其它与常人无异。

    给贺启暄和慕嫣然行了礼,谢过了他们的救命之恩,对自己的遭遇,妇人却言辞闪烁的一语带过了。

    想来她必然是有什么苦衷,慕嫣然和贺启暄也未再多问,只交代了说到了下一处的集市,便会将她留下,那妇人点头应下,再度叩谢了两人后出去了。

    “瞧着,倒像是有些见识,举止间进退有度,说话时也不卑不亢,丝毫不为流落在外而感到凄苦无助呢。看来,定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妇人。”

    待那妇人退下,贺启暄解开衣袍拿蒲扇扇着风,一边跟慕嫣然说道。

    “大抵如此。”

    暗自应着,慕嫣然翻看着手里的山水杂谈,仔细的看着书里关于郓州的一些描述。

    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再启程时,那妇人的精神已好了许多,见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也不过多攀扯,只颔首唤了“老爷,夫人”,便和紫云等人收拾起了行装,丝毫不见扭捏。

    暗自称奇,慕嫣然也不打探,径自坐进了车里。

    六月的天,如同孩儿的脸般多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转瞬便落起了倾盆大雨,还好入眼处有个破落的亭子,否则,众人都要泡成落汤鸡了。

    整理出来的东西都先行的送置到郓州王府了,此刻随行的几辆马车,除了一应伺候的宫婢和奴才乘坐所需,便装载了一些路上的衣物干粮药物等,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避了一个多时辰,雨才渐渐的小了下来,看着已经有些暗下来的天色,贺启暄吩咐道:“启程吧,前方五十里处,便会有驿馆了,到时候住下来再好好整顿,否则,怕是要赶夜路了。”

    又累又饿,众人都巴不得能早些找好住的地方歇息,见贺启暄发话,无不动作麻利的准备起来,不一会儿,马车又行驶了起来。

    许是方才淋了雨又吹了几丝风的缘故,怀里的珠儿有些恹恹的,慕嫣然颇有些担忧的将脸贴在珠儿的额头上,果然,有些轻微的热意。

    “好孩子,再忍忍,到了落脚的地方,让任嬷嬷熬完姜汤给你,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儿起来便好了,啊?”

    安抚着珠儿,见小家伙没有精神的偎在了自己怀里,慕嫣然的心里,伴随着深邃的夜色,愈发急躁起来。

    又行了两个多时辰,外面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悬挂在车头的两盏明灯,照耀着宽敞的官道,而珠儿,已面有苦色的啼哭起来,让慕嫣然的心里一揪一揪跟着愈发难受。

    钻进马车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贺启暄也罕见的急躁起来,大声的吩咐了小贵子等人快些驾车赶路,一边在带来的匣子里来来回回的翻找起来。

    片刻,贺启暄有些颓然的叹道:“这老天爷真是捉弄人……”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愈发凄厉,闻者难过,可前方依旧是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丁点亮光,让众人的期盼,显得愈发渺茫无光。

    珠儿的哭声越来越小,如幼小的猫崽在喵呜一般,而额头上的滚烫,却愈发明显,慕嫣然情急的落起了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却果决的拭干泪水,拿帕子给珠儿敷着额头,一边话语声愈发轻柔的哄道:“珠儿,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等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珠儿就不难受了。”

    这么长时间的高烧,珠儿早已失去了意识,渐渐有些昏迷之兆,慕嫣然无计可施,一双眼,愈发期盼的看着前方。

    马车渐行渐快,不一会儿,却是缓缓停下了,慕嫣然正待发怒,一抬眼,却是紫云钻上车来回禀道:“主子,那妇人知晓小主子怕是不舒服,刚才看到那片林子,直说兴许能找到救急的药草,殿下便跟着她朝树林里去了,咱们等等吧,兴许真有用处呢。”

    荒郊野岭,珠儿又是这般情形,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惟愿那妇人不是信口雌黄的,慕嫣然抱着珠儿摇晃着,心内连声唤着西天佛祖观世音菩萨。

    须臾的功夫,脚步声响起,车帘掀开,那妇人眼神明亮的将手中的几株草递过来,看着慕嫣然说道:“方才淋了雨,小姐怕是有些走风了,这药可驱寒止热,夫人嚼碎了喂给小姐吃了吧,虽有些苦,可效果却是极好的。”

    终究是来历不明的药草,生怕珠儿因此有个好歹,慕嫣然迟迟不敢去接,妇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可此时此刻,她又能如何?

    咬了咬牙,慕嫣然一把夺过那几根已摘干净的药草,顾不得细看,取了一株含在口中嚼了起来。

    药草极苦,可等嚼碎,口中却顿时生出了一股清凉之意,说不出的舒爽,慕嫣然摸着珠儿的小脸,俯身喂了起来。

    小家伙只尝了一口,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慕嫣然口齿含混的劝着,一口药草,倒也喂了大半进去。

    马车,快速的朝前驶去。(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三十一章 山水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珠儿不舒服的扭了扭头,费力的睁开眼,唤了声“娘”,只一瞬,原本有些走神的慕嫣然,回过神来,泪如雨下。//

    “珠儿,娘在,娘在……”

    一边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抹着泪,慕嫣然一边连声应着,覆手过去摸,珠儿的额头和小脸,已没有方才那么滚烫了。

    “娘,我要喝水。”

    许是方才咽下的药汁过于苦涩,珠儿吐了吐舌头,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样。

    接过紫云倒好递来的水,小心的喂着珠儿喝了几口,慕嫣然敲了敲车壁,待到外面想起了小贵子的话语声,慕嫣然疾声嘱咐道:“去问问后面车里的那位大姐,那药,可还要继续服?”

    只片刻的功夫,那位中年妇人的举动,便博得了慕嫣然的信任。

    “是,奴才这就去。”

    低声应了,小贵子嘱咐了身边的人赶好马车,跳下去径自朝后去了,不一会儿,他回来回话道:“主子,那位夫人说,若是小姐退烧了,便喂她喝些水,等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再喂一次,不过这一次,只取半株药草即可。”

    连连点头应下,慕嫣然轻晃着怀里的珠儿柔声说道:“珠儿,睡一会儿好吗?一会儿娘唤你。”

    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珠儿半睁着眼睛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终于放下心来,慕嫣然只觉得身上有一股倦意弥漫开来,径自取了两个垫子靠在身后,慕嫣然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走的慢了,睁开眼,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而前方,似有明亮的灯火。

    探手过去。珠儿额头上的温度又低了些,慕嫣然心内大喜,一边唤醒了孩子,一边又径自嚼了半株药草。喂着珠儿吃了。

    喝了几口水漱了一下口,便觉得有一股淡淡的清凉之意顺着喉咙蔓延下去,让焦躁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清爽了几分,慕嫣然抿嘴笑着,看着对面的紫云说道:“怪不得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咱们救了那位大姐还没过了十二个时辰呢,就又轮回到咱们自己个儿身上了。这回,可要好生谢谢她。”

    点头应着,紫云正待说话,马车停下了,贺启暄的脸出现在掀起的车帘下,“到驿馆了,下来歇歇吧。”

    进了客房,驿馆将厨房现有的粥和糕点端了过来。.慕嫣然喂着珠儿吃饱,将她放在床上哄着睡着了。

    顾不得吃用,慕嫣然转身朝外走去。身边的紫云却是知晓她的用意,加快一步走到偏房门外,叩了叩门问道:“夏侯夫人可在?”

    看了一眼紫云,见她点了点头,慕嫣然顿时知晓,那位妇人复姓夏侯。

    打开门,看着锦桌上的半碗粥和咬过几口的馒头,想来开门前那妇人正在用膳,慕嫣然面色微赧的说道:“夏侯大姐,对不住了。打扰了您用早膳,实在是心里搁不下,特此来谢谢您,要不是您,小女此番不知要受多少苦呢。”

    豪爽的展颜笑着,那妇人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的。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也是夫人夫妇先救了我,否则,又怎会有后来的事?”

    说罢,那妇人伸手朝里请着说道:“若是不嫌弃,夫人进来坐坐吧,咱们一边说话一边用膳,病了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马车里虽有糕点茶水,可是太精致了,到底不如这馒头咸菜小米粥更对我的脾胃。”

    妇人举止大方豪爽,瞧着倒像是书里的江湖女侠,浑身透着一份爽利,只几句话,慕嫣然便觉得极投缘,点了点头,进了屋,一旁,紫云忙不迭的去小厨房,又端来了一份早膳。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不一会儿,气氛便熟络了起来。

    知晓慕嫣然一行是从宫里出来,前往郓州就藩的藩王,那妇人只稍微诧异了一下,便神色如常了,倒是那妇人的来历,让人颇有些唏嘘。

    妇人复姓夏侯,闺名一个清字。娘家在郓州边界的一个小县城,年轻的时候颇有姿色,被来往通商的商人看中,父母贪图那商人给出的丰厚聘礼,便狠心将女儿嫁了出去。及至天南海北的随那商人各地跑着,他陆续的纳了几房妾侍,最终,却以夏侯清三年未生子为由,将她休离了。

    夏侯清虽是个娇弱的女儿家,得了休书也并未寻死觅活,从夫家净身出户,一边靠自己的本事挣盘缠,一边朝娘家所在的地方走,等到一路辗转回家,才知晓爹娘早已逝去,同胞的妹妹也早已嫁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夏侯清,已彻底变成了孤身一人。

    “那你怎会晕倒在路边呢?幸好我们经过了,否则你岂不是要……”

    轻声说着,慕嫣然一脸的后怕。

    不以为然的笑着,夏侯氏将口中的馒头嚼碎咽下说道:“我命大,死不了的。这些年天南地北的,什么事儿没遇见过啊,可许是命贱,好几次了,都到鬼门关了,又被索拿我魂魄的小鬼给放回来了,可见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想起还没回答慕嫣然的问题,夏侯氏有些羞窘的答道:“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了,也知晓了好些药草,那日在那林子里见了一样稀奇的,书里又没有,所以便尝了几口,谁成想便中毒了。好在尝的不多,还能让我有气力爬到路边去,看看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个救命的人,谁成想,就遇上了夫人,如若不然,这回,怕是真要被阎罗王给收去了。”

    命悬一线,却被那夏侯清说的这般轻巧,慕嫣然实在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埋怨,只得感叹了几句,让她以后莫要大胆的行此凶险之事了。

    看她答得敷衍,慕嫣然也没办法强求,便随她去了,一边打趣的笑道:“昔日神农尝百草,如今夏侯大姐倒也颇有几番神农氏的风姿呢。”

    摆了摆手直道“不敢”,夏侯清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完,满意的舒了口气道:“夫人既是往郓州去的,可否带我一程?去那边寻个亲戚。”

    莫说夏侯清救了珠儿,哪怕是个路人要求搭个便车,慕嫣然也绝不会拒绝,当即,便点头应下了,一边,回房去歇着了。

    在厢房里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又露面了,想着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到郓州地界了,贺启暄让小贵子几人备好了车驾,再次启程了。

    马车走了一会儿,慕嫣然便觉得有些烦闷,想到那夏侯清性格开朗,瞧着又是个颇懂风土民情的,慕嫣然便让紫云去将她请来,两人说起了话。

    这一聊,却顿时发现她何止是略通文墨,简直就是精通至极,心中自有沟壑,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生出了一份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来。

    路途上有了好的聊伴,时间便打发的快了起来,每隔几个时辰,再喂珠儿喝一碗药吃点东西什么的,等到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小家伙的精神,已经好了大半。

    “珠儿,谢谢这位婶婶,要不是她,珠儿现在还得喝好多好多的苦药呢。”

    见珠儿不再睡着,两眼好奇的打量着车里的陌生人,慕嫣然指着夏侯清跟她说道。

    “谢谢婶婶,等到了家,请婶婶去家里吃饭喝茶。”

    娇声说着,珠儿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天真的好奇。

    “既是遇上,便是咱们的缘分,我都没有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救小姐也是应该的,万万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夫人不必挂怀。”

    尽管知道了慕嫣然的身份,夏侯清仍然一口一个“夫人”,倒让慕嫣然对她愈发多了几分赏识。

    “夏侯大姐,我们刚到郓州,府中需要的人手也多,好在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熟识了,若是夏侯大姐不嫌弃,不如去府上吧,也免受这样四处奔波的辛苦。”

    想到夏侯清说到了郓州就要分别,慕嫣然真诚的挽留道。

    摇了摇头,夏侯清耿直的说道:“夫人的好意,我谢过了。不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也习惯了,若真是留在了哪儿,反倒觉得拘束,不过……”

    人近中年,夏侯清的脸上,却仍旧带着一丝狡黠,“若是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倒是可以去府里,到时候给夫人小姐们讲讲故事说说书,能给你们找个乐子,也是好的。”

    这夏侯清,倒真是个妙人。顿时,慕嫣然有些忍俊不禁的低头笑起来。

    晚上在客栈歇息时,想到那夏侯清往后又不知道要飘到哪儿去,终归是个妇人家,这般没着没落的着实让人揪心,慕嫣然让紫云取出了十两银子,又从客栈的厨房买了几斤干牛肉和馒头,打点着给她准备了起来。

    第二日赶路到午时,已到了郓州地界,又往前行了十几里地,眼看便是个分岔路口了,夏侯清叫停了马车,跟慕嫣然道别起来。

    看着慕嫣然给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夏侯清也不推辞,感激的接过去背在了身上,见慕嫣然眼中隐有忧色,她展颜笑道:“夫人不必为我挂怀,日后,我会常写书信给你的。”

    那时的通信,极有不便,等到书信收到,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慕嫣然只当她是敷衍之词,又径自叮咛了几句,一旁,夏侯清指了指车厢角落里摆放着的几本山水杂谈说道:“每月一本,夫人到时多留意尾页便是。”

    说罢,夏侯清扬长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慕嫣然和贺启暄二人,愣在当地。

第四百三十二章 郓州

    一路从都城而来,自大梁中部到东南,气候也跟着慢慢的热了起来,不知是已经到了六月里的缘故,还是郓州这里确实比都城要炎热几分。

    摇着扇子,仍旧觉得扑面而来的风都是热风,慕嫣然让紫云浸湿了一条帕子,给珠儿擦拭着红通通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尘土气息,慕嫣然轻蹙了蹙眉,车外,传来了贺启暄策马而来的话语声:“再有两个时辰,便是郓州边界的驿馆了,到时候,咱们好好休整几日,换辆大些的马车,终归都是城里的道路,不会似这几日一般难走了。”

    呼了口气,慕嫣然掀开车窗边的帘子,朝前方张望了几眼,冲贺启暄点了点头。

    郓州在大梁的版块图上,位于大梁的东南角,再往东,是一片广阔的的海域,周遭的百姓多以打鱼为生。

    郓州西邻宾州,正是焕王的藩地,可贺启暄和慕嫣然一路而来经过宾州,却也未过去盘旋,只从驿馆发了口信给焕王,直说先到郓州安顿下来,日后再走动。

    就地势而言,庐王的永州稍显贫瘠,百姓多以种田为生,偶有种植药草的,却也少之又少。焕王所辖的宾州境内,除种田以外,因为是便利的交通要道,故而商业较其它地方相对发达些。而贺启暄的藩地郓州,偏西的几个城县,多种田经商,而越往东,则越少,东边的居民,靠海吃海,靠林吃林,打鱼捕猎,往其它地方供应海物的也多一些。

    而贺启暄的藩王府,正在郓州府的中心处。名为云都的一个城镇。

    在驿馆歇息了一晚上,贺启暄就稍事调整了一番,小贵子等几个奴才,带着任嬷嬷等人,坐着原有的几辆马车先往藩王府去了,贺启暄如平日一般骑马,而慕嫣然则和几个丫鬟一起,坐在了一辆租来的马车里。

    马车很宽敞。六个人坐在里面。到也不显得狭窄,反而多了一份热闹。

    进了城,马车便行的慢了,此时,那薄如蝉翼的车帘,终于有了它的妙处。

    两边街道上的店铺人群。均清晰的映在了众人眼中,而车外的人,却看不清车内众人的面孔。倒也省了几分麻烦。

    早前从山水杂谈,以及别人的听闻中便知,郓州是个风俗民情较都城开放的地方。此刻看来,大街上人流如注,而那些带着纱帽的女子,想来便是富贵人家府里的小姐们,成群结队的来逛集市的。

    慕嫣然抬眼去瞧。便见紫月几人脸上隐有喜意,弯起嘴角,慕嫣然坐回来说道:“等整理妥当,日后一切安稳了,轮休的日子,你们愿意在府里,就在府里,愿意出府,便可去集市上走走,我也不拦着你们。只一条,一切小心谨慎,莫要招惹来祸端。”

    见几人头如捣蒜的应着,慕嫣然仿佛觉得,连鼻尖的空气,都透着几分自由自在。

    宽敞干净的马路,热情响亮的吆喝声,来往驻足的人群,一眼望去,倒是和都城里没什么两样,让人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这儿,便是往后要一家和美终至老死的地方吗?

    目光柔和的四处盘旋着,慕嫣然的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

    贺启暄和慕嫣然此时所在的地方,毗邻云都,是一个叫做花县的地方,走了好几个时辰,才走到偏僻的街角处,几人下了马车,抬眼处,正是一家客栈。

    贺启暄已付了银子,租好了几个天字号的雅间,此时正是傍晚前人最多的时候,而慕嫣然几人,举手投足间透出的优雅贵气,不自然的便吸引了诸人的目光,一时间,慕嫣然愈发庆幸,方才经过一家绣庄时,贺启暄心细如发的进去买了一顶纱帽。

    进了雅间,喂着珠儿喝了一口水,门外,传来了小心的叩门声。

    贺启暄打开门,门外,却站着客栈的老板,行了礼恭敬的说道:“这位爷,方才您带着家眷上楼,夫人身后的其中一位姑娘,天人之姿,客栈里有位少爷相中了,愿意以妻位迎娶,若您们有意,还请告知府上何处,那位少爷愿上门求亲。”

    那客栈老板一脸的憨厚相,说话时也恭谨有余,不像是调侃抑或是玩笑,可这一席话,慕嫣然险些落下汗来。

    三言两语的打发了那老板,贺启暄回过头来挑眉说道:“怎样,吓到了吧?”

    撇了撇嘴,慕嫣然咂舌的说道:“便是民风淳朴开放,却也不是这么个模样儿吧?便真是姑娘家也有意,他这样贸然上门,还不把旁人家的姑娘都给吓坏了?”

    说完,慕嫣然却偷笑的打趣道:“也不知道是相中了谁,还天人之姿?紫云和紫月是孪生姐妹,自不是她二人,那是白薇?还是佩云?”

    一旁,贺启暄一脸的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几个丫鬟过来服侍着用晚膳,慕嫣然的目光,便频频在白薇和佩云脸上打量,而白薇和佩云两人相视一惊,眼中尽是不解,一边,却偷空去铜镜里照了一面,看着没有哪儿不妥,回过头来,对慕嫣然的目光愈发狐疑,却不得解。

    第二日启程,马车里,慕嫣然一本正经的将昨日有家底殷实的少爷一见钟情于某个天人之姿的女子,托了客栈老板前来探口风的事情说了出来,顿时,紫云和紫月二人也一脸趣意的频频打量白薇和佩云,而那两人,则面如红霞,羞恼不已。

    说说笑笑的,已到了云都,从窗外看去,又是和花县不一样的感觉,不一会儿,慕嫣然便深呼了口气叹道:“这儿,便是咱们往后要住几十年的地方了。”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街道两旁的层叠楼阁,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恢弘。若说昨日经过的花县是含羞露怯的小家碧玉,那云都,便是恬淡幽静气质斐然的大家闺秀,两相对比,高低力现。

    早有小贵子等人在云都城门口迎着了,见贺启暄骑马过来,小贵子等人上前牵着缰绳,朝藩王府直行而去。

    “府里可归置好了?”

    车帘外是小平子,素日和紫云几人也极是熟络,想着他是刚从府里来的,紫月隔着车帘闲聊一般的问道。

    似是有些犹疑,小平子顿了一会儿,低声答道:“府里……一切都好,主子莫担忧。”

    从小平子的迟疑中听出了几丝不同,慕嫣然看了紫云一眼,便见她对着车帘斥道:“好便好,不好便不好,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紫云姐姐,奴才没说不好啊,就是……就是太好了,奴才才觉得奇怪,不知该怎么回禀。”

    情急的辩解着,小平子还抬起胳膊来擦了几把汗。

    太好了?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藩王府,是前任藩王迁至其它地方后空下来的府邸,便是当地的地方官得了宣王要来此就藩的旨意事先修葺整理过了,也谈不上什么太好吧?难不成,还是金玉镶的地面不成?

    心内不解,慕嫣然却也再未强求,左右已经到家门口了,一会儿不就亲眼得见了?

    珠儿兴奋的攀在车窗边朝外张望着,慕嫣然好笑的摇了摇头,将她拉过来坐在怀里,一边柔声嘱咐道:“珠儿,一会儿,咱们便到家了,珠儿要乖乖哦。”

    蹙着眉,珠儿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咱们的家,不是在那里吗?”

    伸出手指着窗外,慕嫣然却明白,珠儿指的是都城里,抿嘴笑了笑,慕嫣然低声给她解释道:“这儿呢,就是咱们的新家,往后,咱们就都住在这里了。”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珠儿再接再厉的问道:“娘,那咱们什么时候回那个家?珠儿想和诠哥哥,怡姐姐她们一处……”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着身子,慕嫣然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娘也想回那个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到了藩地,自然是一份山高皇帝远的自在,可到底都城里有彼此惦念的家人,有这样遥远的羁绊,孰优孰劣,此时,谁又能知晓呢?

    心里各自怀着一份心事,一时间静谧了起来,马车缓慢停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竟是未反应过来的怔忡,随即,却偷笑着各自准备起来。

    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古朴浑厚的黑漆大门,门两边的石狮子被洗刷的发亮,犹如新的一般,虽怒目浑圆,可衬着脖子上绑着的大红丝绸,却又透着几分俏皮。

    门框的上首处悬着的匾额上,赫然三个大字“宣王府”,虽还透着一份陌生感,可想到这里即将是自己的家,慕嫣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贺启暄,大踏着步子朝里去了。

    刚进了大门,便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住了。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而喊出来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奴才/奴婢给宣王殿下,宣王妃见礼,主子万安。”

    这一群人,怎么也得有一两百人吧?宣王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慕嫣然和贺启暄四目相对,面上尽是难掩的诧异。

第四百三十三章春晖

    “到底怎么回事儿?”

    叫了起,让面前跪着的那一百多号人尽数退了,慕嫣然跟着贺启暄一边朝正屋走,一边看着身后的小贵子问道。

    “主子,奴才也不知啊,奴才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多人了,问过先到的人,也都说他们来时已然如此了。不过奴才这几日私下里打听了下,是文府那边派来的下人。说知晓殿下和王妃来此,必定不会带太多的人,与其要另添人手,不如从府里拨了知根知底的下人过来伺候,所以……”

    小贵子仔细的说着。

    “王府里统共就殿下和我,还有珠儿,可也用不着这么些人吧?”

    诧异的嘟囔着,慕嫣然不解的撇了撇嘴。

    “文府可有三房呢,每房拨一份人手来,可不就三份了?”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低声说着,话语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奚落。

    小平子带路,一行人顺着九曲回廊走了好久,又穿过了几道月亮门,才到了宣王府中心的院子,慕嫣然迈进门槛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一眼,匾额上,赫然三个大字:春晖堂。

    说差也不差,可说好吧……

    慕嫣然只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心里,却暗自叨念着过几日把王府里的事都理顺了,一定要把这院落的名字给改了。

    “主子,这便是正院主屋了……”

    跨进了院门,小平子指着眼前的主屋介绍着。

    白薇和佩云走快几步,掀开了门帘,贺启暄和慕嫣然便一前一后的进去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淡淡茉莉香,说不出的沁人心脾,可慕嫣然心里那丝怪异的感觉,却愈发深重。

    春晖堂的正房有七间上房,正中的一间是待用的。一进屋,便看见了墙上悬着的一副字画,画中是一片深邃宁静的湖泊,溪水边。有孩童嬉闹,画尾还题了两句诗,正是诸葛亮《诫子》中的两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两旁依次是梢间和次间,慕嫣然朝左梢间走去,便看见里面归置的极是干净利索,空气中。依稀还浮动着几丝脂粉气,若是不知道的人来了,定然以为府中一直住着人。

    忙着让紫云等人归置带来的东西,先把内屋收拾出来,慕嫣然且顾不上那些让自己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来于何处。

    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接过紫云递来的茶水喝着,门外,响起了小平子的通传声:“主子。外院的林管事来给您请安见礼了。”

    瞟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放下茶碗站起身,和他并排坐在了上首处。门帘掀开,一位四十约许的中年男子稳步踏了进来。

    “小的给殿下,王妃请安了,主子万安。”

    跪倒在地行了礼,林管事站起身,只快速的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眼便低下了头,低眉敛目的站在了一旁。

    林管事面相正直,一身黑色长袍干净整齐,头发用一根布带束在后脑,一眼望去。倒不像是常在外院跑腿指挥的管事,更像是斯文的账房先生。

    “林管事是吧?不知是来自文府几房啊?”

    端起茶碗抿着茶,贺启暄静静的打量着林管事问道。

    “回宣王殿下,小的来自文府三房,是老太太特意指来为殿下和王妃安排王府事宜的。”

    林管事轻声答道。

    老太太?想来,便是三房的三老太太。宛贵妃的母亲了。

    “如今王府什么情形,你便先说说看吧,其它的,日后本王和王妃再慢慢巡视吧。”

    想起刚进府时门口那乌压压一片人头,贺启暄扬声问道。

    拱手一拜,林管事历数着说道:“殿下和王妃自宫里带来的下人不算在内,如今王府内共有丫鬟二十四人,仆妇七十九人,男仆三十三人,小厮十二人,合计一百四十八人。这其中,文府大房送来四十八人,二房送来四十八人,三房送来五十二人。小的已按着各自的差事分配了去处,回头将花名册送来王妃处,若有不妥之处,主子随意蘀换便是。”

    如今这王府,正头主子只有三人,下人却零零总总的有一百五十多号人,顿时,慕嫣然只觉得一路的疲惫有些显现出来了,此刻只觉的头晕。

    又问了几句,贺启暄一挥手,让林管事退下了。

    撇了撇嘴,贺启暄有些好笑的说道:“咱们人都还没到呢,各府竟蘀咱们把要用的人都准备好了,可真是眼疾手快哪。”

    来的路上,两人原本合计着,先就宫里带出来的这些人先用着,一边再相看着买些下人回来,务必让这王府干干净净的,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哪……

    “算了,先不去管那么多,好好休息两日再说。”

    叹了口气,贺启暄扬声唤了紫云过来吩咐道:“内屋的东西,除了家具以外,其它的东西,全部置换了。”

    抿嘴一笑,慕嫣然抬眼去瞧,正对上贺启暄有些埋怨的眼光,顿时,慕嫣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的将里面的床褥全部都换了,又铺上了新的,一会儿的功夫,屋内的茉莉清香已尽数从打开的窗户内散去了。

    紫云和紫月伺候着慕嫣然和贺启暄梳洗,白薇便取出了昔日在瑞安宫时常燃着的安神香,洒在了墙角高几上的铜炉内燃了起来,不一会儿,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和两人中间圆滚滚的珠儿,便睡得香甜了。

    及至再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了,外间声音清浅,却能听到偶尔有碗碟碰撞的瓷器响声,慕嫣然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叫着,真有些饿了。

    转过头去看,珠儿还径自睡着,贺启暄却已经醒了,两人相视一笑,手脚轻轻的下了床,梳洗完去用了晚膳。

    在路上奔波了近一个月,栈也好,酒楼也罢,到底不是平日吃惯了的味道,此刻看着锦桌上摆着的菜式,两人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埋头苦吃起来。

    等白薇捧着托盘,端着两碗三鲜高汤猫耳朵进来的时候,慕嫣然已经两眼放光的顿住筷箸等着了,那副活似饿了多少日的饥荒模样,惹得贺启暄低头闷笑不已。

    黑的冬菇木耳,红的胡萝卜片,鸀的香菜葱花,香浓的高汤,劲道的面,二人大口的吃着,只觉得心里的那一小丝缺憾,瞬时消失殆尽了。

    吃饱肚子,打了个饱嗝,里间,隐约听着珠儿醒了,贺启暄站起身,大踏着步子进去抱了珠儿出来,接过乳母捧来的碗喂着小家伙吃起来。

    饭后,一家三口在春晖堂的院子里散着步,如同往日在瑞安宫里一般模样。

    头顶的月亮已近乎满月,算着,已经快六月十五了,贺启暄有些懊恼的说道:“只顾着赶路了,竟把母妃的生辰都给忘了,哎……”

    宛贵妃的生辰是六月初八,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抬眼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慕嫣然释然的劝道:“晌午从大门进来,走到正屋也用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我估摸着,这王府还挺大的,内院的空屋子多,到时候在找一间清净的布置成佛堂,摆上母妃的牌位,平日里去陪母妃说说话,总比记着母妃的生辰要好,殿下爀要挂怀了。”

    想想也是,贺启暄点着头,甚是满意的笑了笑。

    不知不觉的,二人便走到了春晖堂门外,看着头顶那个崭新的匾额,慕嫣然低声嘟囔道:“过几日休息好了,这内院定要好生整顿一番,头一个便要换了这牌匾。”

    深以为然,贺启暄仰头哈哈大笑的应道:“随你……”

    说着,贺启暄有些意气奋发的说道:“从前在宫里,咱们说什么都做不得数,如今到了这藩王府,你便是此间唯一的女主人,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直到你满意为止。”

    贺启暄说的诚挚,慕嫣然听的舒心,两人愉悦的面色,衬着皎洁的月色,说不出的和美。

    两人正欲抬脚朝前走,游廊处有光亮闪动,慕嫣然不自禁的便顿住了脚步,及至来人到了跟前,却是几个巡夜的婆子,都是陌生的面孔。

    行了礼,打头的那个婆子嘴快的介绍道:“殿下,王妃,老奴姓李,男人李全是前院的管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称老奴一声李大娘,殿下和王妃叫老奴李全家的便是。”

    点头应了,询问了每日巡夜的时辰,贺启暄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继续往下一处去巡夜,却不料,那李大娘见两人方才驻足评论着门上的匾额,心下一动,瞟了一眼春晖堂的匾额,有些卖弄的说道:“殿下和王妃可是瞧着这字儿写的好?这可是府里的三小姐写的呢,三小姐的字啊,在这云都城的小姐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呢……”

    三小姐?

    “不知李大娘是哪房的啊?”

    定眼看着李婆子,慕嫣然扬声问道。

    “不敢当王妃这么叫……”

    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愈发恭敬,李婆子笑着道:“老奴是三房的。”

    见贺启暄和慕嫣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李婆子又继续说道:“屋里的布置,殿下和王妃可喜欢?都是三小姐亲自带人布置的呢……”

    听李婆子这般说着,慕嫣然眸色渐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三十四章 王府

    第二日一早起身,身边已没了贺启暄,拉开床幔,紫云听见声音迎过来回话道:“主子,殿下去练功房了,说一会儿回来陪您用早膳。”

    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慕嫣然点了点头,起身梳洗完,到右梢间去抱了珠儿过来。

    母女二人在临窗的软榻上笑闹着,不一会儿,贺启暄便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软语叮嘱了珠儿坐好,慕嫣然过去净了帕子递给了贺启暄让他净脸,一边唤了紫云开始布早膳。

    “一会儿我写张名帖送到文府去,你也一并写一张吧,就说我们要过去给长辈见礼,看他们觉得哪日合适。”

    长途跋涉而来,想来他们也不会把见面的日子定在近几日,刚好可以衬着这个当空归置一下府里,慕嫣然点了点头应下,放下粥碗,喂着珠儿吃了起来。

    用罢早膳,贺启暄抱着珠儿,带着慕嫣然迈出正屋朝外走去,打算巡视一下王府的布局。

    三人步行着到了昨日下车的正门内,自左手边慢慢走去,借着初升的日头,散步一般的看了起来。

    这藩王府从前住着的是河东王,永成十二年,刚过花甲之年的河东王仙逝,因为藩王没有世袭制,所以地方上报备上去,永成帝便批复了折子。没多久,河东王的一应内眷,俱搬回从前的故去了,这藩王府便空置了下来。

    王府后院据说有一片山林,虽还未得见,可慕嫣然只听着,便觉得有些兴奋,似乎觉得眼前有一大片洁白的梨花徐徐绽放,清香扑鼻。

    不算那片山林,藩王府占地约五十亩,看着手里的藩王府地形图,慕嫣然颇有些咂舌。一边,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归置。

    小心思被贺启暄猜到,慕嫣然有些羞窘,还未低下头。耳边,传来了贺启暄低沉魅惑的话语声:“这是咱们往后要住几十年的地方,自然要归置的舒心些,你想怎样便怎样。”

    说罢,贺启暄还狡黠的冲慕嫣然眨了眨眼。

    前院,将来便是贺启暄处理政务的地方,进了正门。四方的石板铺的笔直,一眼望去,倒也干净整齐,透着一份清爽。东西两侧是两排五间的房,角落的小门出去,是马厩和车房,另一侧,则是安置府内一众奴仆的几排窄院房。收拾的也极干净,可见文府派来的一众人都是用了心的。

    过了外仪门,正中是五间敞亮的议事厅。议事厅厚重的红木大门上,悬挂着的匾额上,古朴庄重的四个大字:明理昭昭。

    只看了一眼,慕嫣然便低下了头,耳边,传来了贺启暄的打趣声:“瞧着倒像是衙门似的,难不成河东王还要在此坐堂审案不成?”

    议事厅的两旁,配了耳房和茶水房,格局倒也协调,丝毫不显突兀。

    两人一边走一边指着前方的景致说着。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刚把前院逛完。

    又走了一会儿,便是内院了。

    内院前面最正中的一处,便是春晖堂。

    春晖堂左手边的三间屋子,空荡荡的摆置了许多箱笼,正是从宫里带来的东西。此刻太阳初升。屋里显得格外敞亮,慕嫣然站在窗边眯着眼睛朝外瞅了瞅,转过头来看着贺启暄笑道:“这三间屋子打通给你做内房吧,如何?”

    四处逡巡着看了几眼,贺启暄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好便好。”

    春晖堂右侧是一间偏厅,从角落的小门传过去,有一条长长的游廊,游廊尽头,是一道垂花门。

    穿过了垂花门,是七间七架的正院,两旁有三重厢房,三重二房,前后三叠抱厦。

    这么一算,整个春晖堂,倒是有二十多间屋子,慕嫣然吸了口气道:“在都城的时候,也去过旁人府里做,除了襄王府,我竟觉得慕府已经极大了呢。如今看来,这藩王府竟比慕府还大上许多,可咱们一家三口,这院子岂不是要空落落的?”

    斜眼去看,却见贺启暄的眼中有些戏谑的颜色,慕嫣然顿时想起他曾经说过,要生好些孩子,然后孩子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祖孙几代,绕膝堂前。

    心里想着,耳边,传来了贺启暄一本正经的话语声:“不碍事,屋子多总是好事。将来不显挤才行。”

    不自禁的,慕嫣然便红了脸。

    春晖堂后有三间抱厦,之后东西两角各有一个角门,一边通往后院,一边连着一处长长的游廊,通向一座大花厅。

    东侧角门过去,有一间整齐的摆置着桌椅的屋子,想来从前是用作女眷议事厅的,慕嫣然踏进屋子笑道:“可见以后不能偷懒了,每日都要到这里来坐着,安排婆子媳妇们的差事了。”

    不以为然的斜了她一眼,贺启暄大大咧咧的说道:“你不是跟我说,慕府里那套法子极好吗?那将来你也学着岳母的样子理家便是,放权给下头人,你只每几日检查一次便可。再不济,让她们去正屋回话,哪有让你这当家主母迁就她们的道理?”

    大花厅后有一片水池,许是废弃了好些年了,水面上虽已被人清理过,可池里的水却是一片浑浊,依稀能看到边上的石壁上,都长出了一层绿苔。

    “这儿将来建成荷花池,夏天到了,造艘小船,给珠儿在池里泛荷采莲。”

    就知晓他是如此盘算的,慕嫣然走到他身边,看着贺启暄怀里兴奋的张望着四周的珠儿,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珠儿,这里没有秋千架呢。”

    眼睛在四处看的愈发仔细,最终锁定了一个好地方,珠儿伸着小手指道:“爹爹,珠儿要秋千架,搭在那儿……”

    却是连地方都选好了。

    贺启暄抬眼去看,却见那儿正靠着一片院墙,墙上还搭着成片的爬山虎,若是搭个架子,再把爬山虎都引过来,不仔细去看,竟和瑞安宫里那个靠墙搭着葡萄藤的秋千架一般模样。

    点了点头,贺启暄一脸自豪的叹道:“不愧是我女儿,目光如炬啊……”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也只有贺启暄这样厚脸皮的人才做得出来了。

    慕嫣然在心中暗自腹诽。

    再往后走,穿过了一个角门,入眼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树上已结出了果实,看着那一个个还未成熟的果子,慕嫣然却觉得,这是云都给她的礼物。

    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梨林。

    待到明年三四月,这里,该是多美的一副情景啊。

    心中叹着,慕嫣然大步朝里走去,裙裾飞扬,衬着她绯红的脸颊,竟如同娇俏的少女一般,浑身洋溢出了一份洒脱的少女朝气。

    怀里的珠儿感受到了母亲的欢喜,挣扎着从贺启暄怀里下了地,跌跌撞撞的跟在慕嫣然身后朝前跑去,母女二人的欢笑声,在硕大的林内回旋开来,久久不停,站在地埂边的贺启暄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心里,却浮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期待。

    往后,一家人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会的,一定会的。

    心里暗自念叨着,眼看着面前的二人已快看不见人了,贺启暄抬脚大步追了上去。

    林子的尽头,还种了十几排梅花,如今虽是光秃秃的模样,可到了冬季,定然也自有一番动人的风姿,慕嫣然一手牵着珠儿,一边转过头来看着贺启暄说道:“那河东王倒也是个雅人,这片山林,着实是花了心思的,虽十年未打理了,可看着还极整齐,咱们用心收拾一番,就是咱们的后花园了,夏日在树下饮茶下棋,冬日踏雪赏梅,哎呀,这日子可真是惬意的紧呢。”

    越说越憧憬,慕嫣然眼中泛出的光彩,竟比落在身上的阳光还灼人几分,贺启暄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在林子里游荡了一会儿,三人掉转过头,朝来时的路走去。

    经过那片荷池,看着那座假山,再看看荷池旁的几间供人修葺的屋子,慕嫣然像是恍然反应过来一般,回过头去看贺启暄,却见他一脸玩味的说道:“嗯,确实是像。简陋版的芷兰阁……”

    心中有了主意,慕嫣然一边简单的构思着,一边从贺启暄手里拿过那份王府布局图仔细的看起来,浑然不觉已升至正空的太阳刺眼。

    “爹爹,秋千架,秋千架……”

    似是怕贺启暄和慕嫣然忘了,珠儿不依不饶的指着那儿唤着,贺启暄无奈的苦笑,一边点着头朗声应道:“爹爹保证,三日后,一定会让珠儿看见秋千架,好不好?”

    贺启暄一向言出必行,他说过的话,倒还从未食言过,一时间,珠儿愈发欢喜,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煞是喜人。

    回到春晖堂正屋,已过了平日里午膳的时辰,看着紫云等人布膳,慕嫣然方觉的饿了,麻利的抱着珠儿去净手了。

    刚在锦桌旁坐下,门帘外,响起了小贵子的回禀声:“主子,文府的回帖到了……”

    嗬,还真是够快的。

    慕嫣然心中暗想。(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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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千宠爱的名门嫡女,他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都道是佳偶天成。 一句诺言,她为他洗尽铅华,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抑或是,弃子...... 重生后,庭院依旧。 这一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华年。贵女反攻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女反攻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