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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排安排

    卢萦走进去时,刘疆正倨坐在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卢萦看了他一眼后,自顾自地把房门带紧,把枇把一放后,快步走到他身前。

    站在刘疆面前,卢萦扁了扁嘴,突然郁恼地说道:“阿疆,我们刚一成婚,你就把我丢在画舫中学了二十天礼仪,你那时也是,明明说了要与我过一阵子普通夫妇生活的,结果一转眼就来到了洛阳……你对我不好!”

    刘疆冷笑起来,“你这是要先发制人?”

    卢萦哼了哼,她走上两步跨坐在他身上,搂着他的颈项软软地说道:“不是,我就是抱怨两句。”

    顿了顿,她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呢喃道:“阿疆,我想你了。”

    刘疆淡淡说道:“所以,你就跑去勾引耿秉,回我府中,又去勾引这些小姑?”

    卢萦闻言,埋在他颈项上发出一阵闷笑,道:“才不是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卢萦想道;这事不能让他计较下去,我得勾引他,让他转移注意力。

    想到这里,她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在露出一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后,她一边用胸蹭着他的胸膛,一边埋首在他颈间的唇,轻轻噬咬起他的喉结来。

    渐渐的,在她的动作下,刘疆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

    当卢文二个时辰后出来时,双颊晕红,眸含春光。看到她这个样子,侯在外面的护卫连忙悄悄赶走四周的人,无声无息间把卢萦簇拥上了马车。

    走了一会,马车中传来卢萦慵懒的声音,“直接回府。”

    “是。”

    又过了一阵,马车中的卢萦明显精神起来。只听得她轻轻哼起曲来。

    这般欢喜地走到卢府前的一条巷子时,突然的,卢萦隐隐听到有人提起“成都”两字,不由张了张耳。

    说话的是一个妇人声音,她与卢萦一样,也在朝卢府走去,这妇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成都传来消息,说那个卢文真是个男的,还说什么是卢及那厮当年过继的长子。后来得了势,还认回了卢萦与卢云那两个。”

    听到这里,卢萦双眼微眯,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两个护卫一眼,示意他们留意这两个交谈的妇人后,便继续聆听起来。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有点浑有点老,“实在是乱七八糟的。那些人居然说,这卢府中确实是有个叫卢云的,不过是个三郎。听说还有个叫元娘的二姐。他们的大哥就叫卢文。那叫元娘的二姐怎么来的?”卢萦后来让下人不再唤元娘为二姐,并做主定下她与卢云的亲事一事,因那事不久,便出现刘扬叛乱一事,所以直到现在,那话还不曾外泄出去,所以这两人也没有打探到后来之事。

    这妇人继续说道:“要是能见到卢云,也就可以知道这卢文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这里,卢萦陡然想起来了,这声音有点浑老的妇人,是汉阳平府的黄嫂子,而另外一个做夫人打扮的,则是她的二舅母!

    没有想到,平府中人居然寻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路径来的?众护卫怎么无人向她禀报此事?

    前面,两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卢府大门,那黄嫂子突然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对上平府二舅母那不高兴的眼神,黄嫂子陪着笑讷讷说道:“也不知怎么的,我一看到这高门大府的排场,就心虚得很……夫人,这阵子我们也打听了不少,人都说那卢文是个心狠冷酷的。你说万一我们惹到了他,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我们翻不了身啊。”

    平府二舅母沉默了一会,才低暗地说道:“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些男人做生意总是赚不了钱,老夫人也说了,这样下去,汉阳平府迟早会变得一文不值。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就是想着,如果卢文真是卢萦姐弟的大哥,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顺手帮我们一把,我们平府都可以飞黄腾达。”

    说到这里,她陡然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平府二舅母又说道:“现在平府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姑,如果能被卢文看中成了他的妾室,大伙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

    絮絮叨叨,平府二舅母直是叨叨,“这二年平府做什么都不顺,连找个卢氏阿萦,也费尽折腾。出去的几批,别说找到卢萦,他们连自己都差点弄丢了。这次咱们上到洛阳来,也是孤注一掷的。依附不了卢文,我们平府几十口,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听到这里,卢萦一怔,想道:平府不是数百口吗?怎么才几十口了?

    黄嫂子不停地叹着气,“是啊,要是当初不得罪卢萦姐弟就好了。哎,老夫人为了曾校尉给的二百两黄金,可把平府给折腾惨了。”

    她一个仆人,倒是埋汰起老主人来了。

    二舅母却在沉默半晌后,也道:“是啊,要是当初好生善待他们姐弟就好了。哎,现在族长也为此事对老夫人大为恼火,上次还说,要不念着她这么多年了不容易,都要把她休了去!这话传出后,老夫人在平府中真是说不起话了。对了,你听到没有,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卢及,还说陛下都专门下旨嘉奖过,还说卢及本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孙。这么大一个世家子,那些年也是被老夫人埋汰惨的,于卢氏一家上,老夫人做得太错了。”

    她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

    卢萦又倾听了一会,从侧门入了卢府。

    一入府中,她便询问赶上来的护卫,“这汉阳平府的人都找上门了,怎么不见你们禀报?”

    对上她的冷脸,几个护卫齐刷刷低下头来。一护卫回道:“郎君,此事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一直在关注阴氏耿氏邓氏等大府传来的消息,便没有怎么在意过这种升斗小民。这平府二妇是自己问过来的,又是第一次来这,我们给疏忽了。请郎君责罚!”

    卢萦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给他们一个生意,用利益把他们都引回成都。这洛阳是非之地,不能让他们久呆。”

    “是。”

    “务必在引起别人注意之前把他们送离。”

    “是。”

    一护卫领命离去时,卢萦暗暗想道:我终是心软了。这么久没有见到过家乡的人,明明与她们有嫌疑,我却再也计较不起来。

    回到书房中,卢萦翻出了封卢云的信看了起来。看着信上卢云挺秀的字体,卢萦不由唇角含笑。

    信上卢云说,他现在很好,元娘也很好。就是元娘现在迷上了炖汤,把他给足足喂肥了五斤。他还说,他现在肯定比大哥高大了。

    信中卢云还说,他现在真的长大了,前一次,元娘被一个娼妓出身的女子缠上,还与那女子交成了朋友。天天往他那儿跑时,他察觉到那女子面对自己时态度轻浮,举止不像是良家女。便让护卫乔装打扮盘问了那女子身边的婢女。再把查出来的资料直接放在元娘面前。元娘知道真相后很伤心,两天都没有吃饭。后来更不喜欢出门了。

    在信后面,还有一封元娘写给卢萦的。元娘絮絮叨叨,还埋怨着,卢云比大哥还会管她,她现在交的朋友,他居然都派人查过……语气虽是埋怨,可卢萦怎么觉得元娘好象非常高兴呢?

    翻了一会笑了一阵,她把书信收好。唤道:“来人。”

    “郎君。”一个护卫走了进来。

    卢萦沉思了一会,这才命令道:“我这阵子排了一场舞,是边舞边唱诗赋的那种。这歌舞化用了前朝周亚夫大将军的故事。说他在一次与对手狭路相逢时,被对方骗住,真以为对方手中拿的是“一抹倾城”……”

    听到这里,那护卫陡然明白了卢萦与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把自己排演的曲目跟护卫细细说清后,卢萦低声命令道:“这歌舞从今晚起,会在醉梦楼中表演。你私下发动一批说书的人,把这故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记着先从底层,从最差的客栈市坊之处开始传扬。”

    护卫凛然应道:“是。”

    卢萦坐下来,慢慢说道:“这事传扬开后,你们立马把我与耿国的对峙再放出去。尽量把情节向故事方面编。说得滑稽可笑一点。”

    “是。”

    “好了,退下去吧。”卢萦挥了挥手。

    那护卫退下后,卢萦坐在塌上,继续拿起阴耿几府的案卷翻看起来。这些案卷中,有一些还是她给圈出来后,交给了执三的人去调查后的信息回复。

    看着看着,她高声叫道:“来人。”

    又走来一个护卫。

    卢萦打开一个卷帛,指着上面说道:“听说扬州建康城西凤巷很不错?安排一场混乱,我要这巷子两侧的店铺在午时下三刻左右,全部起火燃烧起来。记着,火越烧得大越好,起火后,要发动全城人前往围观救火。火势一灭,你们的人,当众从这里,这里,这里,”她连指了十家铺面,“多在这十处地方敲打一番。据我估计,这里应该藏有一些阴氏不想让世人知道的东西。”

    那护卫看着她,愣愣地说道:“郎君这么有把握?”

    卢萦盯着他认真回道:“这是我这几个多月分析得出的成果。我有六成把握。便是预料出了错,这一条巷子的店铺除是阴氏的,烧了也无妨。”

    见卢萦说得这么肯定,那护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着,要引来足够多的围观者。所以,这火势开始不能太大,其中的分寸你们仔细把握。”

    “郎君放心。”

    目送着大步离去的护卫,卢萦垂眸冷笑着想道:那里的长官,恰好是田老三的妻舅。我这一次,要把田老三这个出了名的黄金眼给连根拔了!

    寻思了一会后,卢萦突然唤道:“来人!”

    两个护卫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卢萦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你们的郭头儿,自从那次从长安回来后,便不怎么肯与他的妻妾亲热?”

    两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低头道:“是。”只是郎君是女子,这种事似乎不应该关心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卢萦高高兴兴的声音,“恩,很不错。你们去安排一下,我马上要去郭允探望郭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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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古怪的命令

    卢萦的马车,不一会便来到了郭允府。

    做为卢文进入洛阳后,第一个接待他的权贵,郭允与卢文的交情,是瞒也瞒不住。恰好这时郭允不在,管事便请了夫人来接待她这个丈夫的好友。

    而这一日,郭允回来得有点晚,他刚步入府第,管事便上前禀道:“卢文来了。”

    什么?卢文来了?

    郭允警惕地想道:那厮从来是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不行,他前来肯定有阴谋!

    想到这里,他脸一沉急急说道:“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刚刚走出几步,他便目送着卢文的马车从侧门离开了。郭允大步走入后院时,隐隐听到他的一个妾室在低语,“原来夫君遇到了这等外伤,我等竟然不知……”语气中很是为他悲伤难过。

    另一个妾室也哽咽道:“这可怎么办?夫君才二十来岁啊,就这般要靠着药物才能振作。姐姐还好,为他留下了子嗣,我们若是年老,身后无人,可怎么办?”

    这妾室一哭,另外几女也哭了起来。

    郭允蹙起眉头,暗暗想道:不好!卢文那厮又使阴招了。

    郭允果然是个有先见之明的。接下来几个月,他算是狠狠地体会了一下卢文的阴招。

    他的那些个妻妾,今天煮的汤,明天送的糕点,后天佩的熏香,竟然件件都是助兴之物。直到他身不由已地被妻妾们架着在塌上缠绵了一次又一次,一宿又一宿。直是缠绵得腰酸背疼,眼睛发黑。直到终于有又一妾怀上孩子时,几次明里暗里向妻妾们表明,他没有病,也压根没有得过对子嗣有影响的外伤,直说得口干舌躁,妻妾们却总是面上乖顺地应承,转眼又给他弄壮阳之药的郭允,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妻妾们还是相信,他曾经是有过问题,只是恰好被谁谁谁用的啥药给治好了……

    虽是松了一口气,可连续耕作半载之久的郭允,已经腰酸脚软一听到榻字就想吐……这时的他,才终于发现妻妾多了也不是好事。如他现在,就老后悔着,如果当初只娶一妻多好?

    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从郭允府回来几天后,这一日,卢萦从清老府中走出,马车驶上街道不过二百步,一个护卫急急赶来。他凑近卢萦的马车,低声说道:“郎君,殿下说,如果湖云公主请你赴宴,你大可前去。”刘疆今天不是要离开洛阳吗?怎么离去之前,特意让人来吩咐她这个?

    当下,卢萦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那护卫显然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他声音越发放低了些,“殿下说,你赴宴就知道了。”却是怎么也不肯告知详情。

    他越是不说,卢萦还越是好奇,在第三天真得到湖云公主府的请贴后,她二话不说便应允了。

    这一天,卢萦沐浴更衣后,在漫天霞光中坐上马车,赶往了湖云公主的府第。

    湖云公主府门外结灯结彩的十分热闹,看着那停在外面的一色华贵马车,卢萦向一侧的马车主人笑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这般热闹?”

    马车中的是一个少年,他高兴地说道:“兄台都不知情,怎地就赴宴了?今晚可是湖云公主之女文华郡主相看呢。她几乎邀请了整个洛阳城的年少俊彦。对了,兄弟是哪位?”

    他连问了两声,没有掀开车帘的卢萦都忘记了回答:湖云公主招婿?难不成阿疆叫自己前来赴宴,是想让自己做湖云郡主的女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在她愣神时,外面的少年已与另外几人交谈得欢,“你们都来了?那个啊?我也不识得这厮,刚才我连唤了他几声,都睬也不睬,连面也不露,恁地傲慢无礼!”

    听到这里,卢萦清醒过来。当下,她掀开车帘,朝着几个少年作揖笑道:“刚才想事出了神,还请兄台见谅。”

    陡然看到她露出,几个少年一呆,那开口的少年叫道:“你是卢文?”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后,他又连忙笑道:“失敬失敬,没想到你卢文也接了请贴。不过你小子没有娶妻,前来赴宴也是正常。对了,卢文,听说你现在不当官改去风月场中混了?你可真是个行事无羁的!”

    这时,同来赴宴的少年们也注意到了卢萦,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卢萦于巅峰时突然而退,去的又是风月场那种快活所在。虽然很多老成执重之人对她这种行为很不以为然,在爱玩爱现的少年们心目中,卢文却是率性得让人向往。而来湖云公主府相看的少年,又大多是这种爱玩爱现的二世祖们。

    于是,议论声中,十几个少年都围上了卢萦。几人郭氏一派的少年更是跳下马车大步围来。拥着她,他们咧嘴笑道:“前阵子想与你卢文结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吧?你小子说不当官就不当官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喜欢凑这份热闹呢。怎么,也想当个郡马玩玩?”

    卢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会引发众人围观。她对上一双双热切含笑的眼,正在说话时,一个少年扯着嗓子笑道:“卢文,听说你小子在风月场中名声大得不得了?你小子可真行,当官的时候,人人都说你有宰辅之才,这不当官了,也成了风月场中的首领人物。”

    这话众少年都有同感,一个个都点头哄笑。

    卢萦在他说话时,本来灵机一动,隐隐中似乎找到了破解目前局面的好办法。可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呢,又被这些人打断了。

    正在热闹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朝着众少年一揖,笑道:“公主在问呢,怎么大伙来赴宴,却聚在外面热闹了?”

    众少年一笑,拥着卢萦提步就要入内。刚刚一动,那边香风扑鼻,却是十几辆马车在另一侧停了下来,少年们一回头,便看到了被美婢们围拥下的十来个贵女。

    望着那边,一少年朝卢萦挤眉弄眼地说道:“那边来的美人儿,可都是洛阳属一属二府第的嫡出姑子。卢文,这些姑子你以前也能娶到,不过现在嘛,你就只能把马车退到一侧,远远地看着她们香风飘过了。”

    卢萦笑了笑。

    她静静地看向那些贵女们。

    只是一眼,她便从那些贵女中,看到了刘绥公主和邓芦。至于另外几个,也都如众少年所说,是洛阳最有权势的府第所出的嫡姑子。

    卢萦转过头来,刚走出两步,一个低语声隐隐飘来,“说是将由皇后娘娘主持,在她们中为太子择一正妃。”

    “她们的家族,都愿意与太子结亲了?”

    “这些姑子,说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的。”

    “皇后娘娘也会来?”

    “说是悄然前来,在帘后观看……皇后娘娘性极端庄,所以今日这宴会,你我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做出格之事。”

    听到这里,卢萦眉目一凛。

    她明白刘疆让她前来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她走到一侧,朝一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后,这才提步跟上众少年。

    湖云公主府占地极大,府中院落林立,花草如茵。

    如今,花园中摆满了塌几,隔个几百上千步,便有一乐师当众演奏,来来往往的婢女,也个个美貌动人。

    卢萦与众少年坐下后,花园小湖的另一侧,姑子们也各就各位了。

    见卢萦又朝那些姑子望去,一个少年凑近她笑道:“看中了哪个?”

    卢萦自是不答。

    见卢萦笑而不答,那少年笑道:“只有你小子过得风流快活。听说你在清老那些弟子面前展露几手后,都有人推举你做风月这一行的行头?小子不错啊,那一行虽然不怎么受人待见,可奇人无数,你真成了他们的行头,那也是一呼百诺,挥手间美人如云,可威风得紧啊。”

    卢萦扬唇一笑,这次倒回了,“那种威风,不说也罢。”

    “怎能不说?”

    “我们羡慕得紧呢。”

    “我说卢文,以后报你小子的名,是不是上各大青楼都不用费钱啊?”

    “哈哈哈哈。”

    众少年嘻笑声中,另一侧,一个青年微微侧头,低声问道:“娘娘上路了?”

    “是,应该一刻钟后可到。”

    “着手安排。”

    “是。”

    卢萦与众少年嘻闹当中,不停地有人向她敬酒。在连喝了几盅后,卢萦有点内急,便站了起来。

    向婢女询问了更衣的所在后,她在婢女地带领下,向一个厢房走去。

    洛阳各大权贵府中,湖云公主算是喜好享乐的。卢萦所到之处,楼阁无不精致,连前方不远处出现的更衣处,也布置得华贵干净飘香。卢萦是混过东宫的人,自然知道,现在各大权贵府中,流行在更衣之所,给布置个十来个美婢。男人们进去如厕时,连腰带都不必自己解。

    看着站在外面的美婢,卢萦眼也没抬,提步朝内走去。

    几乎是她刚刚进去,不过一刻钟,陡然的,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那女子的尖叫声的,还有一个小男孩的哭叫声,“你这坏人!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呜哇,坏人脱我姐姐的衣裳了,快来人救命啊——”

    声音尖利刺耳,远远传向湖云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厮缠

    因为进的是供人如厕的更衣所,卢萦自是把护卫使得远远的。在步入这厢房中时,她心下还暗暗纳闷:都如这湖云公主豪奢爱摆排场,这把更衣所做得如同他们府中的厢房一样,倒也罕见。

    不过她的纳闷,在看到站在门外侯着的四个美婢,以及她们手中端着的各种如厕时所需的物事后,便释怀了。

    于是,她一边踏入厢房,一边随口命令道:“都退下吧。”

    四婢女向她齐齐一躬身,应道:“是。”恭敬地退了下去。在退下的同时,她们还体贴地帮她关了门。

    卢萦走入一间侧殿,便信步跨入了里间。

    就在这时,她一眼瞟到屏风后有一人,不由眉头微蹙,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让都退下吗?”

    她刚刚说到这里,屏风后的女人便是一惊,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尖叫,而随着她那声尖叫脱口而出,挡在女子身前的屏风不受控制地被撞歪在地,露出了里面光着膀子,露出只着红色肚兜的一个美丽的,做姑子打扮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正在换裳,见到进来一个男子,她脸孔腾地涨通红。不过她显然知道兹事体大,在最初的一声尖叫后,便急急伸手捂住了嘴。只是睁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泪水汪汪地边看着卢萦,边不停地向后退去。

    看到对方那害怕羞臊得无处藏身的模样,卢萦眉头一蹙,冷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蓦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她身后冲来,男孩冲到卢萦面前,伸开双臂护着女子,扯着脖子瞪着卢萦大怒道:“好你个登徒子!你敢跟踪我姐姐,还赶在她更衣时闯进来,你想污她清白?!”

    男孩的声音尖锐无礼,远远传出。听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声,卢萦沉着脸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此处不是更衣所在吗?”

    “才不是更衣的地方呢。分明是你这小人见到我姐姐美貌,故意闯进来欲行不轨。”男孩伶牙俐齿地叫到这里,朝卢萦上下打量一眼后,叫道:“你就是那个叫卢文的吧?不过你长得很好看,倒也配得上我姐姐。这样,我行行好,回去跟太爷爷说一声,让你娶了我姐姐算了!”

    卢萦却是不言不语,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姐弟两人。过了一会,她淡淡问道:“你们太爷爷是谁?”

    “我太爷爷姓陈。”男孩可得意了,他昂着脖子趾高气扬地叫道:“卢文,你吓着了吧?告诉你,我太爷爷可是陛下亲兄长刘演的岳丈!我太爷爷下面,有三个学生,一个侄子在朝中当大官呢。便是现在那些什么姓阴的姓耿的姓邓的,每逢我太爷爷做寿,还都上赶着道贺呢!还有陛下也会道贺!我跟说你姓卢的,我太爷爷最疼我们姐弟了,你娶了我姐姐,可算是攀上大人物了。我跟你说,我太爷爷别的也不爱,就是喜欢黄金。听说你府里藏了很多很多的黄金?拿出来孝敬孝敬我太爷爷。”

    说到这里,男孩吸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又叫道:“顺便也拿出来给你大舅子我,我要把东南一条街最好吃最好玩的全部买下来!”男孩越说越兴奋,已是大大咧咧地对卢萦的财产分配起来。

    看着男孩不惊不慌,一副早有成算的样子,看到那小姑红着脸低着头,却时不时瞅向自己那,隐有期待隐含得意的目光,卢萦哪有不明白的?

    她想,她今天是被人坑了。刘演的岳丈,姓陈的老人?是了,她听人说过,那是个贪得无厌,又仗着朝中有人而蛮横无理的角色。听说他倚老卖老,火起时连皇子也敢打?这么说来,让那样的人看中了自己,只要他们拿住了把柄,自己那是逃不掉这门亲事了?

    还有,看这姐弟俩地打扮,还有男孩说话的语气,似乎这姐弟俩的家道已然中落,是个破落户了?怪不得不顾颜面也要缠上自己了!

    在卢萦地盯视下,那少女羞臊得捂着脸半晌,渐渐的,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落:这卢文眼神冷漠,表情不耐烦,哪像个温柔郎君般对自己好言以对的?看来,他是不逼迫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朝着弟弟使了一个眼色后,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而随着那少女一声尖叫,那男孩也是无比突然的,声音一捏扯着嗓子便又哭又嚎地嘶喊起来,“你这坏人!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呜哇,坏人脱我姐姐的衣裳了,快来人救命啊——”

    什么?竟然在湖云公主府,有人欲行此不端之事?于是,随着男孩的尖叫声落地,附近听到的人又惊又奇,迅速地围上前来。而在他们的奔走相告中,不过几息,湖云公主府的人就都涌动了,众人如潮水一般地涌向尖叫声传来处。

    在那少女惊惶的,一声又一声的“不,不,不是”中,在男孩们拼命地尖叫“放开我姐姐”中,几个少年们率先冲过去。他们脚一提,砰地一声撞开了房门。

    这房门一撞,里面正在挣扎的人瞬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一个面目美丽脆弱,双眼含泪如梨花,衣裳凌乱,颈间锁骨玉臂腰间的白肉若隐若现的少女紧紧揪着袖子,被一七八岁的男孩咬着手臂不放的白衣美男,可不正是卢文?

    众人想到了一切,就没有想到过,那个当众欲行不轨,会是卢文!

    一时之间,不管是撞门而入的,还是迅速围拥上来的众人,都是一呆。

    他们齐刷刷看了那少女一眼,又转头看向冷着一张俊美的脸的卢文。半晌后,才有一少年说道:“这个小姑,你没有弄错吧?你可知道他是谁?他这样的人,犯不着用这种手段得到一个姑子的……”声音好不小心。

    哪知那少年这话一出,那少女猛然以袖掩嘴,泪如雨下了,而那男孩也跳起来叫道:“这厮是个衣冠禽畜。他跟踪了我姐姐,知道她在里面更衣便闯了进来。”

    男孩叫着叫着,陡然的,一个妇人严肃的声音传来,“出了什么事?”

    却是秀发高挽,高贵美丽的湖云公主,率着她同样美丽的女儿,在众女地筹拥下娉娉婷婷走来。

    她们也一眼就看到了,被姐弟俩紧紧揪着的登徒子正是卢文。与众少年一样,在第一眼见到当事人是卢文时,她们也怔住了。一个个停下脚步,朝着那少女看了一眼,又看向卢文。暗暗想道:光论美色,这卢文远在此女之上,他好象用不着吧?

    这时,这小小的厢房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堵了个结实。

    卢萦慢慢蹙眉,她慢条斯理地扯开那紧揪着她衣袖的少女的手,然后扯向那男孩。可那男孩正紧紧地咬住她的手臂不放,都放得那里流血了,卢萦又哪里扯得开来?

    扯了两下扯不开后,卢萦左手一扬,反手就是几个耳光甩出。她的动作狠厉而快速,只听得“啪啪啪”一阵耳光声中,那男孩被她打得右颊高高肿起,那咬着她手臂的牙关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松。

    卢萦手臂得松后,伸手从挤上来的护卫手中拿过手帕,一边把手臂上的鲜血拭去。她一边头也不抬地喝道:“给我安静!”

    四字一出,哭泣的,议论的,笑话的,还有窝在角落里询问什么的,都是声音一止。

    把手臂的血擦干后,卢萦把手帕一扔,抬头定定地看向众人。

    很快的,她的目光瞟过了角落里的两个青年。此刻,这两青年正一脸得意地瞅着她,正在期待着什么。卢萦知道,他们在期待皇后赶来,然后亲眼见到这一幕……

    可惜,他们不知道,皇后赶不过来了。

    收回目光,卢萦转向湖云公主,淡淡问道:“公主殿下,不知贵府可有一个身高及我耳后,眉尾有一颗小痣,耳朵后有一小颗肉突,腰间佩有一雕着翠鸟宿柳花纹的玉佩,说话时尾音略有开封腔的婢女?”说到这里,卢萦慢腾腾地又说道:“我说要更衣,她便把我带到了此处。在进来前,此处门口还站有四婢,其中一婢高瘦眼狭,眼内侧角有一小痣,一婢肤白唇厚,上唇左侧有一红痣,一婢身段高瘦,右颊一酒涡,一婢喉结略大,正眼看人时双眼珠略有内聚,然容颜甚美。”

    在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说出四个婢女的相貌,令得湖云公主和她身侧的小姑们齐刷刷露出惊奇之色后。卢萦冷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四婢手中紫檀木盆中端着的供更衣用的甲煎粉,沉香汁,干枣,新衣裳等物……现在,文也很想问过公主殿下。怎地文进的是供男子更衣净手的所在,一推开门,却遇到了一个衣裳半解,自称良家女的小姑?文什么话也没有来得及说,这个小姑还冒出个弟弟来,二话不说便揪着卢文,直说在下污辱了他姐姐的清白?”

    她挑了挑眉,见到那少女还在哭泣,那男孩还在跳着脚嘶骂,卢萦陡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闭嘴!”一声喝令震得姐弟俩齐刷刷惊住后,卢萦冷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跑!”她冷冷地说道:“卢文也想弄明白,是谁拿卢文的清白作戏,弄出这么一对破落户的姐弟来戏弄我?”

    她这话一出,四下安静中,更有那些识得这对姐弟的人同时一惊,不由自主地想道:卢文好生了得,他怎么就知道这对姐弟是破落户的?

    无比的安静中,卢萦淡淡说道:“他们是谁家的亲戚,难道无人认领不成?”

    这一次,她的话音落下后,好几双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一侧角落的,那长相美丽淑雅的陈氏小姑陈苕身上。

    卢萦也转向陈苕,她扬唇一笑,颇为风流蕴雅地问道:“他们是你的亲戚?”

    卢文这一笑,斜长微挑的眼眸中波光流转,直令得年方十五的陈小姑脸孔一红后,她低下头应道:“是的,她是我五叔的女儿,与我一道赴宴来着。”她又看了一眼那小男孩,轻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亦不知。”

    提到她那五叔和这对兄妹,陈苕的语气多多少少有点轻忽随意。因为那五叔只是个婢生子,与陈苕的父亲相比,那身份差得远了。也因此,那姐姐虽然能与她一道进入这湖云公主府第,可知道她身份的众女,一个个是居高临下爱理不理的。

    卢萦闻言一笑,她低而温柔地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四个字,却低沉动听得让好几个小姑心弦猛然一颤。

    这时,卢萦转向湖云公主,过了一会后,她微笑道:“公主,卢某所说的那几个,可是府中婢女?”

    湖云公主脸色有点难看,这卢文把人看得这么清楚,定然是真被人陷害的。当下她沉声说道:“此事定当给郎君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后,她转向卢萦和阿苕,“几位先去内堂休息如何?”

    看来是怕惊扰了马上就要抵达的皇后娘娘了。

    卢萦刚要点头,那男孩蓦然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只见他挣脱人群,冲出几步跑到前方的花坪里,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他一边滚得满身是落叶泥土,一边嘶声大哭道:“救命啊!有人欺侮了良家女子污了她的清白,还动手打人啊!来人啊,来人还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个公道啊——”

    在湖云公主府的护卫冲上前想扶起他时,男孩又嘶又咬又打,而这期间,他的哭嚎声更是远远传出,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见这男孩这么不懂事,湖云公主脸一沉正在喝令时,那哭嚎着的男孩,突然头一低,朝着卢萦便是横冲过来。

    这男孩壮如小牛,这低头全力一撞,如果撞中了卢萦的腹部,只怕能令得她倒跌出去。

    只是,就在那男孩眼看就要撞上时,卢萦身侧闪来一个护卫。那护卫挡在卢萦面前,伸手一抓,便把男孩的双手反剪起来。

    就在那男孩对着护卫拳打脚乱,嘴里则“混帐子,下作之人”骂个不停地时候。卢萦冷笑道:“堵住他的嘴,绑起来放到一边。”

    这一次,她的命令吐出后,一直低着头只是流泪的那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卢萦面前,抱着她的小腿哽咽不已,“别伤害我弟弟,求你了,别伤害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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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出手功成

    卢萦脸一沉,冷冷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伤害你弟弟了?”沉着一张脸,她猛然脚一抬,把那巴着不放的少女踢了一脚,把她踢开后,在四下陡然的安静中,卢萦衣袖一甩,轻蔑地说道:“自甘下作之人!”

    自甘下作之人!

    他居然说这个小姑是自甘下作之人!

    人家刚刚被他占了清白,便不是真的,可这小姑毕竟还是闺秀,又生得如此美貌,大不了就收入房中做一妾就是。可卢文却这么不屑地说她是“自甘下作之人”,这样,这个失了清白名声的小姑,还有什么面目入他的房中,当他的女人?

    这不是逼得人家无路可走吗?

    四下无比的安静中,众少年责怪的眼神中,一侧的众女,倒比少年们明显镇定多了。她们这些少女,生来就是当人正妻的。对她们来说,一个对这种莫名其妙缠上身的女人冷酷的男子,其实更比温柔的男人其实还可靠些。

    卢萦吐出“自甘下作之人”六字后,那少女一屁股坐倒在地,刚才哭起来还是梨花带雨的话,现在的她,则是脸色灰败一脸的不敢置信,和一脸的伤心绝望。她傻傻地看着卢萦,双眼发木,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时,一个管事急步走到湖云公主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当下,湖云公主转向卢萦,她蹙眉说道:“卢文郎君方才说的五人,并不是我府中的。”一句话引得四下哗然后,她头痛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少女,慢慢说道:“依我看,这事还是交由两府的长者……”

    她刚说到这里,卢萦手一挥,断然说道:“公主殿下,那四婢,交由卢文去找如何?”也不等湖云公主回答,他头一转命令四个护卫,“去把刚才在门口的四婢找出来!”

    “是。”

    几个护卫领命离开时,卢萦又转向湖云公主,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知公主叫过官府没有?”

    “叫官府?”湖云公主惊极反问。

    卢萦冷着一张脸淡淡说道:“不错,把此间事禀知官府,由官府出面来处理……卢文虽然浪荡多年,却也担不得登徒子,在公主府因急色而欺凌良家子的名头。这事,还请公主唤来官府。”

    这种事,一般不是内部就处理了吗?好端端地怎么转交给官府?再说,官府一来人,这宴会成什么了?

    还有,人家好好的小姑,他卢文把她往衙门口一推,让人家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这也太过无情了吧?

    就在湖云公主犹豫不决,心中略有不满时,一个脚步声传来,一妇人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隐隐中,卢萦听到那妇人是在说,“皇后娘娘打道回府了。”

    湖云公主显然一怔,她把那妇人拉到一侧,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已经上路了吗?”

    那妇人低声禀道:“娘娘本是微服出行,只是走到春和街时,遇到两伙乞丐打架,还在娘娘车前捅死了一条狗,那狗血都流了一地。后来走到秀沉街,又遇到两头疯牛,虽给护卫射杀了,也牛血都差点溅到娘娘脸上了。娘娘当场受了点惊,众人也觉得今日之行颇不吉利,便回宫了。离走时,还听到要叫太医什么的。”

    湖云公主朝那瘫在地上的姐弟看了一眼后,点头道:“今日是不吉利,幸好娘娘没有来。”她拉下脸,有点担忧地说道:“只是让娘娘受了惊,还得动用太医,却是不好。”

    那妇人点了点头,也跟着叹息一会后,她也朝那姐弟俩看了一眼后,悄悄掂脚,凑近她低语了两句。

    她的话一落,湖云公主便沉怒道:“有这回事?”

    “是。婢子刚得到的密报,说是有人看不惯这卢文,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逼他露出凶残无赖之相,好借势发作了他。而且,卢文太嚣张,便几伙人商量好了,又卖通了这对姐弟弄出这桩事来……陈家太公向来横蛮,他要是知道自家无父无母的侄孙女被卢文看了身子,肯定会逼他娶回家去做正妻。陈家势大,又与阴氏耿氏都是姻亲,卢文现在一个庶民,做了这亏心之事,自然就得乖乖地结上这么一门家道已然中落,横蛮愚蠢,为了钱从来不顾颜面的亲家。”

    正好这时,那妇人瞟到卢文的几个护卫,各提着一个婢女大步走来。看着那些婢女,她忍不住低声道:“公主,还真被他们把人逮来了。”

    湖云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冷冷说道:“卢文不是说要送官府吗?就听他的,由官府来处理此事!”

    “是。”

    湖云公主同意卢文送官一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阵喧嚣声中,好几个少年高叫道:“你卢文还是男人吗?你看了人家的身子,还要让人家到公堂上自辩?”

    “大不了就收回房时做个妾,这陈氏小姑长得不错,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

    “卢文,你这下也太心狠了。”“就是啊,卢文,做人不能这样的。人家是闺女弱质女,你不能欺凌了人家,还把人家往死里作践!”

    众人的叫嚣声中,卢萦瞟了一眼瑟瑟发抖,脸色灰白,看向她的眼中尽是乞怜的姐弟俩。衣袖一甩,淡淡说道:“不送官府也行。不过卢某的清白可不容有污,正好这些婢女们也寻来了,今儿便让她们当着大伙的面把事说清吧。”

    众少年却还是不满,还在叫嚷时,卢萦冷笑起来,她森寒地说道:“怎么,人家小姑的清白就是清白,我卢某是个丈夫,就无所谓清白了?”

    她瞟了一眼那少女,冷冷说道:“陈氏的太公是什么人,诸位与我一样的清楚。怎么,有人用手段污了我,我还要顾及她的颜面?我最好还把这样自甘下作之人娶回家去当我卢文的正妻?”

    她声音一提,命令道:“你们把人提进去,让她们录下口供,省得以后有人拿此事来逼我负责。”对于这几个护卫的审问手段,她是绝对放心的。更何况,她把事情已说到这份上了,接下来怎么做,人人都是清楚。

    说到这里,卢萦朝着湖云公主一揖,朗声道:“公主见谅,事关卢某清白名声,妻室前程,卢某行事难免偏激了些。”

    已经知道事由的湖云公主这下自是不好说她什么了,当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指责。

    卢萦又朝众人团团一揖,回头交待几个护卫一句后,提步就走。

    话说卢萦沉着脸回到卢府时,扬州那边,她的命令以特殊的符号,通过飞鸽传书传到了建康城中。

    此刻,这个著名的东南大城里,一个外观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府第中,几十个青衣人正在忙碌着。

    不一会,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走出进来,低声命令道:“上头有令,放下一切事情,务必丝毫无误地完成少君之令。”

    “是。”几十个青衣人凛然应过后,以最快的速度忙活开来。等他们都离开后,一少年凑近那戴斗笠的中年人,好奇地低问道:“头儿,少君到底是谁呀?这阵子可老是听到他的名头呢。”

    “多做事,少张嘴!”中年人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后,低低警告道:“少君才智出众,自然是主公身边的心腹重臣之一。这不该你担心的事,以后不可再问。”

    “是是,头儿说得对。”

    在众青衣人飞快散去后不久,陡然的,建康城中火光大作,于一阵阵冲天而起的火焰声中,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尖叫道:“走水啦,走水啦,西凤巷走水啦,一整条街的店面都烧起来了啦。大伙快快前去帮忙。那些店家说了,凡是从店里面抢出来的东西,统统归个人所有!”

    最后一句,简直是无上良药。一时之间,所有正在闲散地看着西边火起的百姓们,一个个激动起来。于是,无数人头从各个房屋中冲出,老人小孩都拿着脸盆冲向西街,远远的,便有有大叫道:“快去西街救火啊,店家说了,那些店里的黄金珍珠还有绸缎锦衣,谁拿了就归谁哟——”

    “西街店里的黄金珍珠还有绸缎锦衣,谁拿了就归谁哟——”

    响遍整条街道的这种呐喊,汇成了街道上涌动的一股人潮。在这下午时分,在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时,无数人都朝着那方向涌去。

    西巷的火是陡然而起,而且近五十个店铺一起燃烧的。可这么冲天的火焰,抵不过建康人对这条最繁华最贵气的巷子和店中物的热爱,于是,在上万人同时地扑救中,很快的,被烧毁了大半的木制店铺,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火焰全灭,因后来淋得水太多,那些烧毁的家俱上还滋滋的冒着火烟。

    几乎是里面可以进人后,所有的店铺已冲进了无数人头。于争夺抢拿中,于四周急急赶来的官吏喊叫阻止中,突然间,几个声音惊道:“这里有个地道!”“我们这里也有!”“不对,这里也有。”“快看,是不是所有的店铺地板上都有地道。”“里面肯定有宝藏!”“是不是王莽的余孽放了宝藏在这下面?”

    叫嚷声中,无数人一窝蜂地冲进地道。

    于是,在刘扬叛乱,郭圣通被废去皇后之位,太子刘疆也几乎太子之位不保的同一年,建康城的西凤巷突起大火,建康百姓举城救火,无意中发现了埋在店铺下的地道。通过地道,建康人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而那共有百数个房间的巨大地下空间里,密密实实地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兵器和生铁,以及堆成了小山一样的五铢钱。而这些兵器,生铁和五铢钱,无论从成色还是锋利程度,以及上面偶尔可见的工匠落字可以看来。它们最早的,离此时也不过十年。它们是某一个巨大的势力,通过十年的时间铸造而成。最新的一批,离当前不过四个月!

第三百零一章 路上的刘卢氏

    又是一年春好日。

    通往扬州的官道上,随着这春和日丽,莺歌燕舞,正是人流如潮,繁华似海的时候。

    在一个绵延数千步的车队中,属于少年少女们的笑声不时地传来。

    一个少女与人笑了一阵后,忍不住凑向一辆马车前,朝着里面唤道:“刘卢氏,刘卢氏?”

    在她的轻唤声中,车帘一掀而开,一个面目清丽中透着冷峭,明明五官精致美丽,却因为眉型太过锋利,眼神太过明亮,唇形太薄而显出了几分刚硬之态,直是削去了几分艳色的少妇露出了面容。

    她含着笑看着这少女,问道:“有事?”声音清冷,明明有一种冰玉相击的美,却硬是因为过于冷冽,而少了几分女性的柔婉。

    少女见她问起,忍不住朝少妇身后,闭目养神着的高大戴纱帽的男人看了一眼后,转向少妇说道:“是这样呢,大伙前阵子不是比试了吗?你那绣屏呢?拿出来让大伙品一品。”

    几乎是少女的声音一落,少妇身后的男人睁开了眼。他似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夫人,压着声音,他磁沉的,似笑非笑地低语道:“原来还会刺绣呢……拿出来让为夫也过过目。”

    少妇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后,见到少女忍不住又瞅向自己丈夫,不由笑道:“方小姑,你在看什么?”

    方小姑清秀的脸孔腾的一红,她凑近刘卢氏,对着她耳边悄悄说道:“是这样啦,大伙都说刘卢氏你嫁了一个极好的夫君。前天吴惠儿还说,你只是走路闪了一下足,你那夫君便非要抱着你上马车坐着不可。我这不是好奇吗?”

    刘卢氏却是一笑,她轻声道:“我也对他极好的,你们就没有看到?”

    方小姑闻言格格一笑,她扁嘴道:“姐姐都不害臊,做妇人的,哪有对夫君不好的?不过刘卢氏,大伙都说想不明白呢。”

    刘卢氏好奇了,她笑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方小姑叫道:“是这样啦,大伙都说,姐姐你虽是生得美,可长得不够温柔。像阳姐姐,武姐姐两人,也是这样生得美不够温柔的长相,她们的夫君便嫌弃得很呢。武姐姐的夫君,这一路上都纳了三个妾了,听说家里还有十几个。阳姐姐的夫君虽然没有这么多,却也与阳姐姐的妹妹勾上了,现在三人老是打打闹闹的。大伙一直怪她们不得夫君喜爱,是因为长相不好。可到了姐姐你这里就说不通了啊。”

    这一次,方小姑的声音一落,一个妇人的叫声从后面传来,“哟,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阳氏和武氏的夫君不像卢刘氏的夫君,那两家可是大富人家。这男人啊,多收一担谷子,也会想着纳一房妾的。这事儿寻常着呢。”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爽利的妇人,那妇人也忍不住朝刘卢氏身后的高大丈夫看了一眼后,才凑近刘卢氏小声说道:“马上就要到扬州了,你可得小心点。那儿的女儿,听说个个娇小玲珑的,男人看厌了高大的,说不定就喜欢那种娇柔儿的。”说罢,妇人朝刘卢氏高挑的身材盯了那么几眼。

    刘卢氏却也不恼,她点头道:“多谢王婶子相告。等我到了地儿,我就拿一根绳子,把我这夫君套在腰间,我到哪儿,就让他跟到哪儿。”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可让两女胆战心惊的,却是这玩笑话是当着她那高大夫君说的。刘卢氏这男人,虽然从来没有露过面。可那站在那儿,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朝你瞟上一眼,便让人感觉到自己矮小他好大一截的气势,她们是深有感触的。私下里,她们还想着,刘卢氏说她的夫君不是行商的,也不是小官儿,难道是个大游侠儿?

    思及此处,两妇人对刘卢氏的口没遮拦,颇有点提心吊胆。

    于是,两女相互看了一眼后,勉强朝着刘卢氏一笑后,便向她告辞离去。

    走了几步,隐隐的,那方小姑恍然大悟的声音还在传来,“王婶子,我明白了,刘卢氏的夫君肯定有哪里生得不好。不然,他怎么会对他的夫人那么好那么疼?”

    听着远远传来到两女对话声,马车中,刘卢氏突然轻叹一声,喃喃说道:“她们又怎会知道,为了今时今日夫君这一听话,我费了多大的力气,下了多大的功夫?”虽是叹息,可语气中硬有一种让人暗恨的洋洋得意。

    她身后的高大男人,这时冷冷哼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哼,却整个马车都变冷了几度。刘卢氏连忙头一缩,身子一扭把头埋入男人怀中,搂着他的腰软软地嗔道:“这不是故意气你来着吗?阿疆可别真生气了。”她嘻嘻一笑,极为得意地说道:“再说了,你来时都答应过我的,当着外人的面时,会疼我宠我怜我,处处想着我。”

    她的话中,重点强调了那句“当着外人的面。”分明是告诉他,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她又之所以在他面前如此无法无天,不过是按照行前的承诺,“当着外人的面”行事罢了。而并不是他真成了惧内之人。

    因此,她那本来有点冷意的夫君,这时也平静起来:

    原来这刘卢氏,正是卢萦。而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刘疆了。

    去年年底,建康出了“西凤巷私铸案”后,于天下间,激起了惊天波澜。

    当场,最早得到消息的太子勃然大怒,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建康,带兵封锁了那地下空间后,便火速地抓起了一批图谋不轨之人。

    在他一连杀了五十三颗人头,催毁三个州五大国二十七个郡数以万计的店铺商路,并把那些与西凤巷案有关的人绳之以法,更亲手砍下血淋淋的五十几颗头颅后,陛下和皇后娘娘会同四皇子也赶到了建康。

    亲自来到地下空洞,面对铁证如山,皇后娘娘为国贼们的胆大妄为气得晕厥过去,至于陛下,则是在温言勉慰了太子后,把决事之权收了回去,说是由他亲自来处理此事。

    至于四皇子刘庄,耿秉以及刚刚平复了刘扬叛乱,大胜归朝的耿国等人,则是脸色难看之极。而这些人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阴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堆积如山,用石灰保存好的人头中,至少有半数,是他的远房族亲或者姻亲。他夫人阴田氏除了田老三外的两个兄弟,也只剩下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了!

    然后此事还没有完,铁证如山之下,陛下不得不把田老三以及他麾下的那些行商老手全部擒拿,因天心仁慈,只是首恶田老三被斩首,其余人都被关押在大牢中。

    ……而经此一事,朝野之间,算是真正变得安静了。这没有办法不安静啊,西凤巷一案,阴氏耿氏邓氏在东南三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给三大家族创造了无以计数的财富的人,更是成为那五十几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中的一个。可以说,经此一劫,阴氏一派的经济势力也罢,政治势力也罢,才正正式式的与太子刘疆的势力看平了。

    以后,大伙都是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了。区别就有于,阴氏有皇后娘娘,还有陛下的圣心,而郭氏一派,则有太子,以及这半年来,太子那迅速在民间壮大的果取睿智重情重义的贤名。

    也直到此刻,附庸于郭氏一派的人,也才把悬了多年的心放入肚子里:太子多大年纪?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和狠辣,那是比陛下有过之无不及啊。

    众臣安了心,天下的格局和势力对比又恢复平衡了,刘疆也就闲了。

    于是,他想到自己曾经对卢萦说过的,“要到扬州去,还与她扮成一对世间最普通的夫妇一样去扬州。”又想到她嫁与自己之后,还不曾真正放松过一天,于是,他在安排了朝中之事后,便有了这次对南方的,表面上是微服私访,实质上是携妻游玩之举。

    马车中,卢萦腻在刘疆的怀中,玩了他的玉佩一阵后,突然嘀咕道:“明明出来时,你还说过,这次便纵容我,由着我疯……我才开始疯呢,阿疆又恼了!”

    刘疆冷笑一声,斗笠下,他淡淡说道:“阿萦以为,孤刚才不该给你脸色看?”

    惨了,他又自称孤了,看来自己的话把他真激恼了。

    当下,卢萦连忙狗腿地直点头,陪着笑道:“应该,太应该了,简直是极应该的。”一迭声地说到这里,卢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笑声,不由伸头一瞅。

    这一瞅后,她收回头羡慕地说道:“是父亲在逗女儿。他把那五岁的小女儿给抛到了空中又接住。”

    说到这里,她重新趴到刘疆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下巴上啃了两口后,撒娇道:“阿疆,我父亲死得早,他从来没有抛过我……”

    她才说到这里,刘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现在是二十,不是五岁,你身量高大,那不过是个幼儿……”所以,他抛她不起,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根本不应该有。

    卢萦却是白了他一眼,叫道:“我还没有说完呢,不许打岔。”见刘疆黑了脸,她连忙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胡乱吻了吻安慰了下,又抚着他的喉结继续软软地求道:“阿疆,我现在肚子疼,你背我去见大夫吧……我问过了,前面五里处有一小城,城里肯定有大夫。只有五里路,你走走停停,一定背得到的。”

    竟是为了要他背她,在这里寻思着装病了!还说只有五里路,她以为她才五岁孩子的体重啊?

    当下,刘疆没好气地冷冷一哼。

    不过,在车队再一次停下时,众人还是看到,那个刘卢氏的夫君背着她下了马车,说是刘卢氏突然腹痛难耐,要赶紧前往城里找大夫。

第三百零二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

    直到那一对走了良久,众人才看着那空马车发呆:明明有马车的人,为什么不坐着车赶去,而非要背着去呢?马车明明又快又轻便,背着那可多累?

    当车队渐渐出现在后方时,伏在刘疆背上的卢萦,张开双臂发出一阵格格笑声。欢笑中,猛然搂着刘疆的颈,在他耳边大喊道:“阿疆,我好快活!”

    随着她的笑声飘开,随着这一句“我好快活”飞扬在空气中,刘疆那斗笠下的俊脸也在不经意间笑了开来。

    他背上的卢萦还在张开双臂,还在欢笑着,混合在绵软了整个天地的春风中,她又扯着嗓子朝着远处的群山叫道:“啊——我好快活。”

    叫到这里,她低下头朝刘疆叫道:“阿疆,你也叫,你也叫。”

    刘疆自是不理她。

    不过他背着她的动作在加快,他在不经意间开始奔跑,他让背上的卢萦,感受着他奔跑时那颠覆的快乐。

    卢萦本来双臂展开,他这一跑整个人便是向后一栽,顿时给吓了一跳。她连忙搂紧他的颈,又格格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再次看着嗓子朝着群山吼道:“啊——啊啊——”

    不过这两人还是没有进城。

    当车队赶到时,他们正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气。刘卢氏正掏出手帕,轻轻抬起斗笠的一角,给她的夫君拭汗。

    坐在马车中,方小姑无意中一瞟,这一瞟,便瞟到了刘卢氏夫君那大半张脸。

    一侧的王婶子见她清秀的脸上腾地涨得通红,不由诧异地用肘捅了捅,低声问道:“怎么啦?热了不舒服了?”

    方小姑连忙摇头,只是她在心中说道:真没有想到,刘卢氏的夫君会这么这么俊……刘卢氏根本配不上他,居然还对他呼来喝去地使唤。看她现在那笑得开怀的样子,哪里像是肚疼了?分明就是找借口让她夫君背她!真是不知羞!

    她还在这里想,一侧的另一个小姑已朝着卢萦叫了起来,“刘卢氏,你不是说肚疼的吗?”她格格笑道:“怎么现在又不肚疼了。嘻嘻,你想让你夫君背你,就明说嘛。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们。”说是不笑话,当她叫到这里时,已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被她一带头,车队中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一阵阵大笑声引得空气震荡,引得官道两侧的树林中的飞鸟扑簌簌地乱飞一通。

    刘卢氏也不羞臊,她笑眯眯地扯着自家夫君上了马车。在车帘拉下的那一刻,她听到好几个声音传来,“他们可真恩爱。”“这成都的丈夫,对夫人都这么好么?”“刚才你看到没有?她家夫君好像挺俊呢。”“其实刘卢氏也很美的,只是她美得有点像男人。”

    于欢笑中,于漫天遍地的哟喝声,马嘶声中,队伍驶进了前方的小城。

    因时辰不早了,众人纷纷下车,各自找客栈用餐,张罗着住一宿。

    刘卢氏与方小姑等人找了同一家客栈住下。这毕竟只是小城,客栈修得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大院落里,门对门户对户地建上四五十间房,这些房间都只有一层,没有阁楼,每十间房一排,排与排之间,倒是绿树成荫,打扫得十分干净。

    出门在外,也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当下,刘疆等人便包了一排的房间。在护卫们忙着清理房间时,刘疆卢萦两人则与方小姑等人一道在客栈的正堂用餐。

    哪知酒菜刚刚摆上,刚才还明晃晃的白日,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小二伸头朝外瞅了瞅,叫道:“要下大雨啦。”声音中,透着几分欢喜:大雨一下,这里的人可就走不了了,看来这个月能多赚一些金了。

    几乎是小二的声音一落,陡然间,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声从众人的头顶上炸响。这巨响如此突然,又如此惊人,一时之间,客栈中的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而由普通的木板建成的客栈,也在巨响中摇晃起来。

    随着那“轰隆隆——”直似要把屋顶都震翻的闷雷声,再看乌黑的凝沉的天空上,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有人低语道:“惨了,肯定有大暴雨。”

    另外有人说道:“是啊,这春雨最是缠绵,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晴?”

    在他们地说话声中,豆大的雨滴“砰砰砰”地落下,重重地砸在门窗之上,雨如珠串,转眼昏蒙了众人的视野。

    这里的人,半数以上是常年走南闯北的,对这种突下暴雨,不得不在哪里留宿一阵的生活实已习惯,因此一点也不慌乱。他们的镇定,也渐渐影响到了方小姑等人,不一会,客栈里已是又说又笑,酒肉飘香了。

    这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当子时众人都入了睡后,卢萦走出一瞅,外面的街道处已水洼处处,奔涌的浊水在街道上肆流,仿佛再下那么一个时辰,这街道就会给淹没。

    正当她还在细瞅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辰不早了,睡吧。”

    卢萦还在朝外看着,她蹙着眉说道:“阿疆,这雨下得可真大。”

    昏黄的烛光下,刘疆低沉温缓的声音传来,“我们又不赶时辰,你急什么?过来。”

    卢萦走了过去。

    他打量着她,问道:“刚才下雨时,你一个劲地打喷嚏,现在好些了么?”

    卢萦连连点头,“早好些了。”

    “早点睡吧。”他吹熄了灯火。

    卢萦恩了一声,摸索着挨到他的身边,黑暗中,她的双手还在空中乱划,刘疆已是大手一抓,扯着她重重地带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把她带上了塌。

    搂紧卢萦,他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她身上,沉声说道:“好好盖着。”

    “恩。”卢萦幸福地应了一声。

    因折腾得太晚,第二天,卢萦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外面人声喧哗,远远的,方小姑和王婶子她们的说话声不断传来,混在一阵阵鸡叫狗吠声中,显得无比的热闹。

    卢萦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双手伸了个懒腰。

    这一伸,她的手碰到了个温热的身体。

    卢萦连忙转头。

    呵!刘疆居然也在睡呢。仿佛嫌她吵了他,睡梦中的刘疆蹙着眉翻了一个身,背对起她来。

    他身材高大,这么一翻身,便把被子卷走了一大半。卢萦伸手扯了一些过来,把身子歪倒在他腰线上,仰头看着纹幔,一边晃着足尖一边哼起曲来。

    胡乱哼了一阵后,方小姑的叫声从外面传来,“刘卢氏,刘卢氏,你醒了没?”

    卢萦又打了一个哈欠,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稍侯。”说罢,她爬下榻,接过小二放在门外的温水等物洗漱过后,提步便朝外走去。

    刚一动,刘疆低沉的,因睡意犹存而微哑的声音传来,“遮一下再出去。”

    卢萦应了一声,她回头看着他,“阿疆,你不起榻?”

    “恩。”刘疆低应道:“你去吧。”

    卢萦‘诶’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当她恢复成刘卢氏走到院落中时,方小姑等少女已聚成了一堆。而外面的天空中,阴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又是一场暴雨。

    看到卢萦走来,一少女朝着卢萦叫道:“刘卢氏,前面说是山峰塌了,把道路给埋了,看来我们得在这小地方留上一阵了。”

    卢萦应了一声,走到她们身边,含笑说道:“你们在议什么?”

    另一个小姑说道:“阳姐姐与她妹妹刚才打起来了。阳姐姐在她妹妹脸上抓了一爪,结果被她夫君扇了几记耳光,差点把牙也扇掉了,我们正在这里感叹呢。”

    与卢萦同行的这些人,通通都是商人家眷。虽然坐了马车用了黄金碗,可说话行事,还透着几分卢萦熟悉的市井气。

    那小姑说完后,方小姑看着卢萦身后的房间,感叹道:“阳姐姐的夫君与刘卢氏你的夫君相比,可差远了。”

    一个高挑大眼,姓陈的小姑叫道:“这有什么好比的?阳氏的家里至少也有五辆马车,店铺少说也有二十个,田地更是多得很。这样的富有人家,哪是刘卢氏的夫婿家能比的?”她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低喃道:“一个家大业大的商人,一个是黑道起家的游侠儿,当然完全不同嘛。”

    她的声音虽小,听到的人却不少。对于刘卢氏的夫君是个大游侠儿这种说法,众小姑也有点不信。不过看到刘卢氏明明听到了这话,却笑容淡淡,根本就不能反驳时,心下便又信了三分。

    那高挑大眼的陈姓小姑,话题又转到了阳姐姐身上,她说道:“不过阳氏的那个夫君也真是过份,迷上了小姨子,便不把发妻当人了。阳氏的妹妹更是贱得很,她姐姐对她那么好,她都认为是应该的。这在姐夫面前装柔弱倒是装得像……”

    卢萦刚听到这里,刘疆磁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萦,过来。”

    这是众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听他说话。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的众女不由自主地一酥,同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顺声看去。

    她们看到了那个站在屋檐下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与初见时一样,一直戴着纱帽。他身材高大,身着一袭玄色外袍,这般戴着纱帽负手而立,一时之间,一种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尊贵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尊贵的,让她们下意识去仰视的气度,一时之间,令得四下再无声息。

    听到丈夫叫唤,刘卢氏回过头去。她快步跑到他身边,仰头说道:“怎么啦?”

    那高大男子牵着她的手,磁沉地说道:“手这么凉?进来!”说罢,两人相依相偎着走了进去。

    ……直过了良久,一个小姑才嘀咕道:“刘卢氏的夫君,不像是游侠儿……倒挺像大官儿的。”

第三百零三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二

    方小姑的声音从旁响起,“可是我问过刘卢氏,她说了,她的夫君就是个游侠儿。”

    众女齐刷刷看向她,然后又转向刘卢氏的房间。

    这时,那对夫妇已进了房间,隐隐只有话语声从里面传来。

    看着那紧闭的门窗,想到刚才那男人与她们识得的丈夫完全不同的气度,不由自主的,众女心中或多或少有点失落。这是一种她们自己也理不清说不明的失落。

    因山体滑坡,道路中断,众人不得不被迫停留下来,只能等到天晴后,再齐心协力把道路清理弄通。

    卢萦和刘疆,很少有在这种小地方,窝在这小客栈中,一停留便至少是数日的时候。

    两人心头无事,难得过这种日子,倒是都有点新鲜。

    这一日,方小姑从刘卢氏的房间外经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刘卢氏夫君那十分动听的磁沉笑声混合在刘卢氏不加掩饰的清亮笑声中,让人一听便感觉到他们是那么欢乐。

    方小姑的脚步不由一顿。

    看到她准备叫唤,王婶子在一侧说道:“这刘卢氏挺奇怪的。”

    方小姑奇了,她说道:“奇怪?我没有看出来啊。”

    “反正就是有点怪。对了,他们带的那些属下你看到了吗?他们明明也住进了客栈,却像个隐形人一样,平素里连遇也遇不到。便是偶尔遇上,还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的。”

    方小姑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摇了摇头。

    就在她正准备叫出刘卢氏时,只听得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磁沉动听的声音轻笑着传来,“这次你输了。”

    刘卢氏显然很不高兴,她哼哼几声,叫道:“这人有失手嘛,哼,那些人也真是不争气,居然这么容易就给栽了。”

    这话匪气十足,方小姑朝王婶子瞟了一眼,那意思一目了然:我就说她那夫君是个大游侠儿吧?

    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也没多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听到他的哼声,刘卢氏闷闷地说道:“罢了罢了。这样吧,我来惩罚我自己。”也不知她怎么弄了几下,只听得房间中,她夫君突然咳嗽起来。咳嗽过后,他强忍着笑,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阿萦,你这脸本来就不能看了,这涂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房中“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转眼,刘卢氏得意洋洋地宣布声传来,“阿疆阿疆,这可怎么办?你的脸也成花脸了哦?咱们走出去,那是花脸猫儿一对哦。”

    她夫婿闷哼一声后,不悦地低喝道:“尽喜胡闹。”一声低喝令得方小姑打了个哆嗦后,里面传来一阵水花声,只听得她夫君低声说道:“别闹了。罢了,我帮你洗干。”

    刘卢氏恩了一声,软软的,娇娇地说道:“你得洗轻一点。”转眼她埋怨道:“昨儿你给我洗一次脸,我那脸皮直到今日还疼呢。今儿可不能手这么重了。”

    她的夫君没有说话,里面只有水花声和刘卢氏仿若呢喃的轻笑声传来。

    王婶子扯着方小姑的手,与她走了开来。

    一边走,王婶子一边叹道:“这人与人啊,最是不能比。小姑子,你也要定亲了吧?婶子说你就别挑了,找个知冷知热的,像刘卢氏的夫君这样的人就够了。阳氏那种夫君,钱是有钱,可也太糟践人了。”

    要是以往,方小姑这时已反驳起来,可这一次,她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与王婶子分开了,她还低着头,只是走着走着,会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刘卢氏的房间。

    第四天,天空终于放晴了。

    众人困在这小地方,玩也没地方玩,又成天下雨只能守在房间里打瞌睡,正给闷得火都出来了。这天一放晴,所有的人都把自家护卫使了去,再请来一些官府的人,开始疏通道路来。

    在众小姑闲着无聊,赶着马车去那山道滑坡的地方观看时,刘卢氏的马车也来了。

    只见刘卢氏从马车上缓步走下,她走到众人身侧,仰头看着左侧那高而险的山峰,以及从山峰下泄下来的,直把整条道路全给埋了的泥石时,表情严肃,背负双手一派沉默。

    这样作态,这样沉默时的刘卢氏,顿时有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仿佛她自己也是个大官儿一样。看到这一幕,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也嘀咕道:“这对夫妇好奇怪……”奇怪什么,她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他们给的感觉,挺难以形容的。

    见刘卢氏光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不可轻忽地感觉,直令得众叽叽喳喳的小姑们不自觉地退离她老远,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昂着头走到刘卢氏身侧,尖着嗓子打破这古怪的气氛,说道:“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吧?”

    刘卢氏回头微微一笑,倒是放下了她负着的手。

    这时,另一个小姑朝着陈小姑感激地说道:“陈姐姐,你家好厉害啊,他们去请官府出人,官府都不理,就你家的人去叫了才有用。”

    陈小姑听到这里,得意地一笑,还特意朝着刘卢氏昂起了头。

    这时,一个护卫策马过来,他大步走到刘卢氏身侧,与她低语几句后,低点恭敬地就了一声:

    “是”,然后返身骑马离去。

    看到这情景,方小姑忍不住叫道:“刘卢氏,你家夫君真是游侠儿?”语气中,终是有点不信。

    刘卢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扯唇,点头道:“是呀。”

    这回答一出,众人同时惋惜起来。

    数百人同时出手,疏了两天,道路总算通了。

    在这小城里耽搁了数天的队伍,再次启了程。

    长长的车队行走在官道上。

    走到中午时,前方一阵骚动。因骚动得太过厉害,使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卢萦掀开车帘,正要询问,王婶子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阳氏死了!她用碗片割了手腕,现在那血都流满了马车。众人去看时,她双眼瞪得老大,合都合不拢了!”

    没有想到走得好好的,居然出了人命,四下一阵哗然。

    卢萦蹙起了眉。

    见她不高兴,刘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低沉地说道:“顾好自己就是。”

    卢萦恩了一声,转头向王婶子问道:“阳氏的妹妹呢?”

    王婶子叫道:“给吓蒙了,厥过去了……亲妹逼死姐姐,她以后在娘家怎么立足?这没了娘家依靠,夫家又怎么会看重她?阳氏的这个妹妹,这可是下了一招蠢棋了。她原是想逼着姐姐承认她的地位,这一下把亲姐姐逼死了,看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陈小姑嘲讽地说道:“小阳氏我见过,那男人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这小阳氏与她姐姐不同,她可实际着呢。看中姐夫,也是不想随意嫁给一个普通人家,想过姐姐一样的好日子。可她着实做过头了,这下逼死了自家姐姐,不能见容娘家,男方也会嫌她还没有过门便给夫家带来血光,估计也不会要她。她又失了身,看来也是走投无路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家姐姐那个烈性,也一死了之?”

    陈小姑的声音带着一种尖哨,给人一种强烈的嘲讽意味,可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四下沉默中,她突然转向卢萦。

    盯着卢萦,陈小姑叫道:“刘卢氏,你的长相与大阳氏一样,是个不受男人待见的。你夫君现在是疼你,可以我看,你还是看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小心行事的好!”

    这话真不好听。

    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当下,卢萦叹了一声。

    队伍停了一会后,在阳氏贴身婢子地痛哭声中,车队众人在商议过后,与阳氏那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也许是觉得晦气,这一路,整个车队都加了速,于急速地行驶中,终于,场州城在望了。

    目的地就要到了,车队中的众人都放松下来。特别是那些男人们,一个个更是扯着嗓子又说又笑。

    在这支车队里呆的,都是些富商或其家眷,带的都是些黄金细软的值钱物事。虽然护卫的人也极强悍,可还是到了家才能放松。想他们自从大阳氏自杀之后,一直提心吊胆,总想着“祸不单行”什么后,老是害怕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自己。直到见到了扬州城的城墙,众人才猛然放松下来。

    与众人道别后,刘卢萦的车队率先入了城。

    看着他们的背影,众人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夫妇俩身后跟着的十数个人中,不管是仆人还是护卫都高大悍勇,步履森严,说他们是游侠儿吧,可一个个举手投足间贵气颇存,哪里有什么游侠儿的粗鲁和野性?这些人平素一直低着头,有的还成天戴着斗笠,挺没有存在感的。而这一刻,也许是来到扬州这等大城了,他们有意识地放开了所有的气场,于是这一走出来,他们才赫然感觉到这些人身上难以形容的贵气!

    众马车一入城,卢萦便四下张望起来。她看着看着,突然埋怨起来,“阿疆,你就说那个何先生不怎么用。你看他给我妆的容,居然连随便哪个小姑都笑我长得不美。”

    一边说,也一边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扬州小姑,继续闷闷地说道:“明明把我眉毛削薄一点,唇形画厚一点,眼睛多涂点黛色就行了,他偏偏反其道行之,不断强调我的缺点。”

    却是看到这建康满城的细白秀丽的美人们,心中不高兴起来。当然,她也是在记恨陈小姑说她时的那语气……

    刘疆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让本来面目出现也可。不过从不化妆的那一刻开始,必须戴纱帽,吃饭也不可摘下。”

    这话一出,卢萦明显不愿意了。她哼哼两声,向后歪倒在刘疆怀中用他的袖子蒙着脸装死。

    刘疆低着头,手指搓揉玩耍着她的耳垂,眸中荡漾着如水般的笑意。

第三百零四章 刘卢氏与她的夫婿三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一行人吃住都随便。这一入城,有不少人都涌上了附近出名的酒楼中。

    方小姑等人戴着纱帽,换过华服刚刚步入酒楼中,远远便看到刘卢氏夫妇据在一角正用着餐。只是吃了几口后,那刘卢氏又不高兴起来,她抓着她夫君的衣袖就是一阵猛摇。晃了一阵后,她那夫君显然是给她摇得不耐烦了,扯着她的手一甩。只是转眼,他已端起刘卢氏面前的碗,一筷一筷地喂起她来。

    见方小姑盯着前方发呆,王婶子一眼瞟去。见到那一幕,她笑了起来。压低声音,王婶子轻声说道:“你呀就别看了,婶子跟你说啊,这人生福数早有注定,各有姻缘莫羡他人。像刘卢氏夫妇这般恩爱的人世间极少的,这都是上天注定的。”

    方小姑收回目光,她嘀咕道:“我就是觉得,刘卢氏与她的夫君一点也不配,她夫君那么俊那么好,她根本就配不上。”顿了顿,她补充道:“刘卢氏长得虽是好看,可看起来一点也不舒服,我要是男人也不会喜欢她。”

    王婶子闻言哧地一笑,道:“配不配得上,喜不喜欢她,可不是你说了算,是她夫君说了算。他如果觉得快活满足,那刘卢氏便是个痴子傻子恶妇,也是极好的。”

    这时的扬州,在天下各州中,其实算不得非常繁华。现在整个天下最好的地方,都在黄河流域。如扬州这等位于长江河道的区域,因水患频发,百姓的生活远没有卢萦以为的好。

    望着渐渐西落的太阳,扯着刘疆,非要在水中玩耍的卢萦,坐在船上手按纱帽,她抬头看着湖畔两侧的民居,转向身后撑船的船夫笑道:“大伯,那是什么?”

    船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侧那栋最为漂亮的楼阁群,呵呵笑道:“那啊,那是咱扬州最有名的青楼花月楼。”提到这事,船夫似是有了兴致,他口沫横飞地说了一些花月楼的趣事后,叫道:“不过现在来了家叫醉梦楼的青楼,那青楼听说在洛阳有背景,便是洛阳第一青楼也被他们踢下去了的。现在花月楼可紧张着呢……”他是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收不住嘴了。

    卢萦听到这里,也懒得理会了。她挪到静默地倚在船舷边的刘疆身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就在她的手握上去时,刘疆的大手自然而然把她一包,然后,他与她五指穿插相握。

    感觉到他掌心的厚道和力量,卢萦顿时觉得这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软软的,让人有点想打瞌睡。

    她刚睡眼惺忪地眨了几下,腰身一暖,却是被刘疆拖到了他身边。然后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腿上,顺手摘下她的纱帽挡着她的脸,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昨晚上,她也被他折腾得狠了。

    卢萦顺从地闭上双眼。可在那船夫叽里呱里的说话声中,忍不住把脸凑近他腹部,小小声地唤道:“阿疆,把药还我……”

    这六个字一出,刘疆的脸刷地一沉。他冷冷地说道:“刘卢氏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出众了!我还道你怎么就是一直不孕呢,原来早从青楼里得了药防着呢。”要不是这一路日夜相依,要不是在那个小城留宿时,两人同住一个连偏房也没有的房间,要不是自那里发现异常后,他这一路上细细观察,他连影儿也不知道,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子息不旺,耕作不用力所致。

    最可恨的是,她还巧妙的瞒过了暗卫和婢女们的眼,把他一瞒便是一年有余!她从青楼中得到的那种药,含有极少量的汞和几种草药,每日只需要在体内藏上一刻钟,便断然不会受孕。她与他在一起后,每次欢爱余都会用上。因为是植入阴谷的,所以他的人根本查探不到。

    见他恼了,卢萦嘻嘻一笑,软软地说道:“这不是不到时侯吗?”说到这里,她又诉起苦来,“阿疆,现在你看管得这么严,每天还非要摸来摸去……”她说这里,脸红了红。直过了一会才低声续道:“阿疆,我们得迟些再要孩子才好。”

    刘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懒得理会他。

    卢萦苦着脸又絮絮叨叨了一会,见他实在不理自己,便闭上嘴。

    虽是闭上了嘴,她却是拿过他的手裳,头一低,便咬了上去。

    就在这时,对面一辆画舫驶来。画舫中有一人伸头瞅了卢萦两人一眼后,示意船夫靠近来。

    靠上后,一个身着绸衣的中年胖子走出画舫,朝着刘疆叫道:“这位郎君,可要到上面玩一玩?我这里有扬州顶尖的处子,水嫩娇小,保准合君心意。”

    刘疆抬眸瞟了一眼舱中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手一挥。

    便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那见过数不清的富商官家的中年胖子还是一凛,他连忙躬身陪笑,“是,是,小人不打扰了。郎君自便,郎君自便。”一边急忙吩咐画舫驶来,他走进去朝着画舫中的男客埋怨道:“客倌,外面这人分明是个大权贵,你差点误了小人的性命!”

    “什么?”

    开口的是扮成了少年样的方小姑,她朝主座上的青年看了一眼,叫道:“哥,别听他的。刘卢氏哪可能是权贵了?她要是大权贵的夫人,还整天与我们有说有笑的那么好亲近?”

    方小姑这话一出,中年胖子沉了脸。他不耐烦地低喝道:“小郎君慎言!”他又转向那青年,道:“小人光是每日坐在这里接待的人中,就有无数权贵。别的不说,这看人的一双招子,小人是练出来了。郎君,那些权贵的性情喜怒不定,杀人如砍草,你以后还是吩咐小郎君恭敬一点,客气一点。人家夫人与小郎有说有笑,那是小郎的福份。这福份可不是用来招祸的。”说到这里,他也不耐烦再理会两人,衣袖一甩转身就走。

    夜深了。

    那条小船还在河道上漂泊着,这扬州就是这样好,处处都是湖泊,有的湖泊环绕着整个城,这般夜深时刻,躺在敞篷木船上,仰头是灿烂星河,下面是静静流近的河水,不足百米的两侧,是人语声声的民居,偶尔还从远处飘来乐音伴奏。

    刘疆动了动手臂,他看了一眼越来越黑暗的天地间,低沉地问道:“还想玩?”

    “恩。”

    卢萦翻了一个身,她横卧在他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湖水,发出一阵哗哗响声,“好舒服的。”

    过了一会,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夜了,会冷。”

    卢萦没有回答,她只是眨巴着眼,专注地数着湖中的星光。

    刘疆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低低地说道:“阿萦。”

    “恩。”

    “孤想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在父皇母妃面前,让整个洛阳人都来观看。”

    卢萦一怔,她正想问,你不是给过我盛大的婚礼吗?

    她还没有开口,刘疆磁沉的声音已低低地传来,“阿萦,我知道你喜欢。”我想你喜欢,这句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卢萦伸出手臂,她吊着他的颈子,脸贴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她轻快地说道:“你已给过我婚礼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是我一个人的,就再不求其他的了。”

    过了一会,刘疆回道:“夜寒露重,回去吧。”这时,卢萦身上也有了点凉意,她恩了一声,当下船只转头,朝着客栈方向驶去。

    第二天,卢萦走了一个大早,昨晚上刘疆得到了几封密信,正忙着处理这事,她就带着几个护卫,自己出来玩了。

    天空明亮如洗,处处一片浅绿浓绿。卢萦伸出头来唤道:“驶慢一点。”话刚说完,她给打了几个喷嚏。

    “是。”

    话音刚落,马车向一侧驶去。卢萦一怔回头,只见街道的中心,驶来几辆马车。看这排场,来人定然是扬州城里的大权贵,怪不得众人都退到两侧,给他们让道了。

    在卢萦回头瞅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刘卢氏?”

    卢萦回头,她对上了王婶子和几个戴着面纱的小姑,这些人,都是在路上识得的。

    对上卢萦,王婶子压低声音说道:“再退后一点,别挡了贵人的道。”顿了顿,她又好心说道:“刘卢氏初到扬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贵人啊,最不喜欢被人挡道,被人冲撞了。”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唇角一扬,浅笑道:“多谢相告。”

    “不用。”王婶子说到这里后,一个身材高挑,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小姑轻笑道:“刘卢氏说话很干脆呢,跟丈夫们一样。”

    卢萦一怔,笑道:“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这时,那几辆马车已然过去,众人的马车开始驶出。就在卢萦准备向她们告辞时,一个护卫赶来。他走到卢萦身侧。连眼也不抬,不向那几人看一下,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对卢萦说道:“夫人,郎君说你昨日贪凉,今儿不许逛久了,回去让大夫看了脉再出来。”

    卢萦听到这里,却不高兴了,她不满地说道:“我哪有什么贪凉?”话是这样说,对上这护卫的表情,她也知道刘疆说的话就是旨意,当下闷闷地加上一句,“好吧,我再玩二刻钟就回。”

    那护卫得了她的确信,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第三百零五章 刘卢氏和她的夫婿四

    卢萦转过头来。这一转头,她对上几女睁大的眼睛,不由笑道:“这样看我做甚?”

    王婶子轻叹道:“贵伉俪当真恩爱。”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话她这一路老是听着,可这一刻,却让卢萦从头暖到心底,她笑眯眯地应道:“是啊。”

    哪知她的声音一落,那个高挑大眼陈氏姑马上尖着声音冷笑道:“婶子这就不懂了,刘卢氏这是与丈夫新婚燕尔。等再过个几年,才知道他们恩不恩爱。”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卢萦,以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语气说道:“刘夫人不要怪我说话不动听。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靠得住的。我看夫人相貌阳刚,多半是个处事说话不知退让的。以后要与你的夫君长长久久,你这性子还得改改好。”竟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卢萦,仿佛生怕她不记得自己的缺陷。

    她的声音一落,卢萦便哑然失笑。

    她是有点好笑,想她行事狠厉精明时,多少人畏她?畏得她在洛阳,连个朋友也交不到。现在嘛,她放下一切,完全如一个最普通的妇人,甚至都不像与尚缇等人一起去成都时那样,时不时地显露自己的才华和聪明。这不,就被人看轻了?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就敢一而再的用这种教训的语气与她说话!

    看来人生百种,有元娘那种让人心生怜意想要呵护的女子,也就有这种自视甚高,心胸狭小,看一切时,都带着一股怨气的女子。

    当下,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多谢小姑相劝。”嘴里说着多谢,态度还是端起来了。她这样杀戮果断,见识无数的人一旦端起姿态,那华贵简直是一泄而出。在几女不由自主地惊住了时,卢萦手一挥,马车驶到了她身边。

    卢萦爬上马车,淡淡吩咐道:“走罢。”

    “是。”

    声音一落,马车扬尘而去。望着随那马车策马离去的几个高大汉子,王婶子低声说道:“昨日方小姑说,那花月楼的常掌事也说刘卢氏与她夫君是大权贵。”

    这话一出,几个少女脸色都变了。那先前开口的陈氏少女倔强地冷笑道:“常掌事说她是权贵,她就真是权贵了?大权贵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一个个都高贵得很,哪有刘卢氏这么普通的?再说了,凭她那长相,就算是权贵夫人又怎么样?过不了两年肯定会被丈夫休弃。”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另一个略显瘦削的小姑吴惠儿便细声细气地说道:“陈姐姐,这世家不同于商家呢。刘卢氏的夫君既然是大权贵,那么这刘卢氏自己的娘家,定然也是不凡的。他们的婚姻便是出现了不和,也不会轻易说休弃。”

    她这话虽然说得温和,却也是在指责那陈氏女没有见识了。腾地一下,陈氏女气得脸色铁青。她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想说两句赌气话,可考虑到这个同伴的身份地位,那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至于王婶子几人,则在那里连迭声的恭维,“小姑说得对。”“正是这个理儿。”“哇,这么说,我以后见到那刘卢氏,就要客气几分了?”

    也许是经的事多了,对于现在的卢萦来说,如陈氏女这样的人,她已不屑计较。当然,也有可能是,此刻沉浸在幸福和柔软中的她,无形中对人对事,已宽容得多。

    一回到酒楼,她便三步并两步地冲入刘疆房中。他正在埋头疾书,听到卢萦的脚步声后,头也不抬地说道:“大夫在外面,先诊过脉再回来。”

    卢萦老实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她快乐地跑了进来,叫道:“阿疆,大夫说我无恙。”

    刘疆放下毛笔,他抬起俊美得沉凝的面孔,盯着卢萦细细地打量一眼后,点头道:“气色还好,应是无碍。”

    在他看向卢萦时,卢萦也在看他。

    这个时候,她心中暗暗寻思道:与阿疆相识也有二三年了,他比初相识时,更显沉凝,更成熟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这种沉凝,这种成熟,是怎么来的。

    见卢萦怔怔地看着自己,刘疆蹙眉道:“怎么了?”

    卢萦摇头。

    他绕过几,大步走到她面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细细瞧了一会,声音放软,俊美无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歉意,“无聊了?我马上忙完了。”

    “不是。”卢萦闷闷地应了一声,伸手抱着他的腰。

    她只是突然发现,这般与他做一对世间最普通夫妇的感觉,挺好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刘疆任她抱了一会,才扯开她的手回到几案旁。一边翻看着卷帛,他一边随口说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不必忍着!”

    卢萦胡乱应了一声,退到塌上坐好,然后她右手撑着下巴,直瞅着刘疆出神。

    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竟是这么俊了。他这五官,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是完美无可挑剔。他这般低头写字时,那睫毛微垂,直挡住了他那双如子夜般看不到底的眸子。

    看着看着,卢萦想道:其实阿疆挺坏的,不对,他是太坏了!建康西凤巷下的地下空洞,虽然私铸兵器和私铸五铢钱。可陛下一向对阴府偏爱,他交到阴府手中的,就未必没有这方面的特权。西凤巷那个地方,也就是没有禀报过皇帝,是秘密行动,要是事情闹开后直接由陛下来处置,以陛下对阴氏的厚爱,以阴氏的处事果决,最终结果多半是轻拿轻放,几个呵斥,贬几个官了事。

    可阿疆愣是先斩后奏,一口气杀了五十几个阴耿邓氏一派的实干能臣和经商好手,还摧毁了东南三州中,三大世家积累了多年的势力和财富。他这出手无情,斩尽杀绝的杀戮果断,只怕让三大世家的人恨到了极点,也畏到了极点了。

    正当卢萦胡思乱想时,刘疆突然放下手中的笔,蹙眉看着她,“不舒服?”怎么今天这么老实地坐在这里,都不像以前那么疯了?

    卢萦还陷入思绪中,听到他的问话,便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对上这样安静的卢萦,刘疆眉头大皱。他收起笔墨卷帛,大步走到卢萦面前,朝她看了一眼后,他转过身蹲了下来,“上来。”

    “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驮着你吗?上来。”

    却原来,他以为她是闷着了?卢萦本来拒绝,转念眼珠子一转,便高高兴兴地爬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颈子哇哇乐道:“夫君最好了!快,外面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呢,你快背我出去!”

    也许是她笑得太乐,刘疆却不动了,卢萦听到他寒冷的声音传来,“怎么,又想到外面显摆,让人家看到你把你夫君制服了?”

    听到他的磨牙声,卢萦一凛:这罪名可大了。她可是知道的,她这夫君别的还好,这威严面子还有丈夫权威,那是看得极重的。

    当下,她用脸摩挲着他的后颈,软软地说道:“才不是呢。阿萦不是从小就没有父亲,也没有哥哥吗?我的阿疆,既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父亲呢。阿萦以前渴望过,羡慕过别的小姑,以后我再不羡慕了,现在我要让人家羡慕我。”

    人处于欢喜愉悦中时,连空气也是带着甜的。

    这时的卢萦,已完全忘记了身为卢文时的冷利刚硬。每一天,她高高兴兴地由着那人把她丑化,又高高兴兴地换上一袭普通妇人常穿的襦裙,她牵着刘疆的手,晃悠着走过扬州的大小街道,每一个吃食摊贩前,她都要驻足品尝,其实卢萦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吃零食的人,只是,她很享受这种与刘疆在一起时,他迁就她,照顾她时,那细碎而满足的愉悦而已。

    因为这种感觉太美好,卢萦都顾不得赶到与卢云和元娘相见。反正还要过四五十天才是他们大婚的日子,还玩两天再动身,再去与他们相见不迟。

    这一日,春和日丽。

    扬州城外石凤山上,人流如织,因这石凤山上有两个扬州十分出名的书院,使得往这里踏春的人中,少女妇人颇为不少。

    山道上,一个黑瘦的山民正领着一伙人朝山上走去。拐过一个山道后,那山民指着隔着山谷的对面山峰,道:“那山腰间,可是葬了咱扬州第一美人,也就是扬州刺史的如夫人陈氏的。哎,陈氏死后,刺史大人悲伤过度,几乎一夜白头啊。”

    听到这里,被那高大的,戴着斗笠的年轻丈夫扶着的妇人目光闪了闪,她徐徐问道:“听老丈说来,这陈夫人声名不错?”

    那山民乐呵呵地说道:“有啥子错不错的?那种大人物的夫人,又不是我们能见到的。不过平素里我在这山上打柴,总听人说起这陈夫人,说是红颜薄命啥子的。”

    那妇人点了点头,这时,那山民又道:“对面那山峰上我去过,陈夫人的坟墓旁,还结了一个茅舍呢,一个年轻人终日守在那里,直到前阵子那人才削了发,就在那山脚下的寺庙里出了家。”

    那妇人听到这里,不由一怔,她低声说道:“原来华昌出家了。”声音中,有着一种她自己也理不清的感慨。

    这时,扶着妇人的青年郎君磁沉的唤道:“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极低,却极有权威,仿佛习惯了发号施令。随着他声音一落,一行人立马止步。那规律的动作,引得那黑瘦山民小心地瞅了一眼。

第三百零六章 刘卢氏和她的夫婿五

    这时,那青年郎君扶着妇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刚刚坐下,那妇人瞅到山坡处盛开了一丛野花,不由站了起来,试探着就想去摘。

    她刚一动,那青年郎君便扯住了。只听他不耐烦地喝道:“执五,你去一下。”他声音一落,一个冷面护卫站了出来。他三不两下便蹿到山坡处,胡乱扯了几把野花递给了那夫人。

    那妇人接过花,却似有点不满,在那里扯着她夫君的衣袖嘀咕着什么。那夫君一言不发地只是盯着她。在他的目光下,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看到这情景,山民忍不住说道:“小郎,可不能这样对大娘子。”他顺着那妇人看向她手中的花,声音有点嘎,“我那女人在世时,也喜欢这花,每次总要我带几把回去。自她前年死了后,我就算把这山坡的花都摘尽了,她也看不到。”

    听到他的语气沧凉,那妇人忍不住安慰道:“老丈无需难过,她在世时,曾与你结为夫妇,这一生定是不亏的。”

    那山民听到这话,咧着豁了两颗牙的嘴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他突然说道:“我观你家小郎,仿佛看到了我年轻时。那时侯,我那女人总是要这个要那个的,我老骂她烦,可骂归骂,心里却疼着呢。总是她一转背,我又去把她要的东西都给拿来放在她面前。”

    山民说到这里,他自己还不自觉,却没有注意到一侧的十几个护卫都齐刷刷低下了头,无人敢看向那年青郎君。而那夫人也巴着他的手臂低头一声不吭的,只是隐隐间,似是在强迫自己严肃起来。

    山民还在冲着那戴着纱帽的高大郎君咧嘴直笑,“小郎,咱们做丈夫的,疼自己的妇人可是谁也碍不着。以前我那些兄弟总为这个说我,怪我宠一个残了脚的女人宠到没边儿。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只要我那妇人还能活着,我哪怕天天背着她爬上爬下也是乐意。哪用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她一去,这满山满野的,什么都没了味儿?”

    他说自个的故事也就罢了。可是说着说着,这山民再次看到了那郎君身上,看着他又道:“小郎,我看你这人啊,与我就是一样的。你现在可要多疼你妇人一点,省得到了以后,你把满山的花都摘下来了,她也看不到闻不到了。”说到这里,那山民以一种谁也听不懂的俚语,唱起一首情歌来。

    情歌绵软古怪,可听着听着,四下的人直觉得这吹来的风,也带上了几分伤愁。

    那妇人听了一阵,轻轻吟道:“自卿去后,满目疮痍,世事堪悲!”

    等山民的歌声落下后,那年轻郎君唤道:“执五,给他赏金,让他走吧。”

    众人一怔,那妇人更是不满地嘀咕道:“为什么?”

    年轻的郎君负着手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大好春光,我不喜这悲伤之言。”

    众人低下头来,一个个在心里想道:只怕你是被人给说得恼了吧?

    那山民送几人上山,本是极小的买卖,这一转眼接到一碇金叶子,欢喜得眉开眼笑了,当下连连道谢,还非要磕头。直折腾了一会,众人才把他赶走。

    一行人继续朝山上走去。

    不一会,他们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石凤山的最高峰。

    站在这山巅之上,任由春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众人的衣袍直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青年郎君负着手,一言不发地站在山巅上,直过了良久,他才低沉地唤道:“阿萦。”

    妇人,也就是卢萦连忙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站好。

    青年郎君,也就是刘疆低下头来,他看着刘疆,向她伸出他的手。

    卢萦连忙握着他的手,与他站在一起。

    刘疆与她十指相扣,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屋舍林立,风景秀美的扬州城,直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以后那花,我亲自去给你摘。”

    卢萦一怔,转眼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甜蜜而轻软地应道:“恩。”

    一行人在这山峰上呆了大半个时辰后,开始寻路下山。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山腰。山腰上有一个寺庙和一个书院,到处都是人头济济,十分的热闹。

    卢萦走着走着,用一枚五铢钱从一侧老农手中拿过一束野花来。回头看着刘疆,她瞅着他直笑。

    举起花束,卢萦快乐地说道:“阿疆,给我摘一朵插鬓上。”

    刘疆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信手摘下一朵小花,低头把那花扣向卢萦的发鬓。正好这时,一阵旋风着的狂风猛然吹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它卷起了山坡上的落叶和杂物,把它们一一送上高空,也卷起了小姑们的衣裙,令是她们发出一阵惊惶的呼声,更卷起了刘疆头上的斗笠,“砰”地一声卷着它撞上了百米开外的一块石头,再掉落到了溪水里。

    狂风吹走了他的斗笠,吹起他玉冠束起的长发,吹起那丝丝缕缕的额发,使得它们凌乱地挡在他俊美的,仿佛雕刻而成的五官上,使得那一缕缕长发飘飞在他深沉的,仿佛能把天地都吸进去的双眸上。

    不知不觉中,四周最初的惊慌过后,凡是向这边看来的人都是一怔。

    不知不觉中,无数双目光朝这边打量而来。与少年们猜度的眼神不同,小姑们一个个或羞或怔,看得移不开眼。

    可不管是刘疆,还是卢萦,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卢萦只是垂着眸,欢喜地等着他帮她在鬓角插上野花。奈何刘疆实在没有经验,一连折了几朵野花,不是花茎折得太短,就是折得太长,或者被他重手重脚地插了两下,给插得花瓣萎了残了,所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一朵一朵地扔,一朵一朵地试。

    远远看到那俊美如天日一样的郎君,抿着薄唇,不耐烦地折着野花反复折腾,老想插上刘卢氏的发鬓。方小姑紧紧咬着唇。她隔着重重的人群,如痴如醉地望着刘疆俊美立体的五官发了一会呆后,说道:“我们去跟刘卢氏打个招呼吧。”

    在几个同伴看来时,她垂下眸子,暗暗想道:刘卢氏的长相,也不比我强啊。凭什么这么俊这么痴情还是大权贵的男人就是她的?

    盯着方小姑,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突然冷笑起来,她嘲讽道:“怎么,看到人家男人长得俊,地位又高。心动了,想借着与刘卢氏认识的机会接近他?”

    陈氏小姑这话一出,被说破心事的方小姑脸孔腾的紫红,一侧的王婶子则是叫道:“陈姑子,你不是不喜欢那刘卢氏吗?怎么方小姑才这么一句话,你又上赶着护着人家了?”

    陈氏小姑尖酸地说道:“我是不喜欢刘卢氏啊!可我更不喜欢盯着人家丈夫眼睛放光的人!太贱了!”

    这话一出,众女齐齐变色,方小姑更是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有几人想要说陈小姑几句,可碍着她家里最有势,也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在这边气氛凝滞,方小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时,那一边,刘疆终于在卢萦的头发上插了一朵野花后,已是鼻尖冒汗。他也被众人看烦了,信手接过护卫递来的斗笠戴上,反手牵着卢萦的手,提步便向山脚下走去。转眼间,一行人便去得远了。

    山道下,马车林立。一行人找到自己的马车,朝着扬州城中驶去。

    因为这一天,卢萦是准备好好地逛一逛扬州城的,所以护卫又找了一个当地人,那人策着马,一路跟着解说。

    走了一会,那扬州人指着一个新建的十分漂亮的园林说道:“这地方叫秀园,前阵子有富商听到太子欲采选天下美人,便收集了一些放在此处,只等培训好了就送往洛阳。后来采选取消了,此园却还存在。客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去一观,里面真个美人如云。”

    说到这里,那扬州人看了一眼兴趣缺缺,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的年青郎君,想道:这对夫妇倒是奇怪,做丈夫的听到有美人可赏,毫无兴趣,做夫人的,却是双眼发亮左右顾盼……

    在那扬州人双眼瞄来瞄去时,刘疆低沉的命令道:“走快一点。”说这话时,他是瞟着卢萦那一脸的兴奋说的……

    众护卫应了一声是,连忙加速。

    不一会,马车来到另一处园林前。指着这建在湖泊上的数十幢华屋,那扬州人说道:“这地方现在改名叫“嫣园”,是现刺史大人为了纪念爱妾所建。刺史大人说,谁能为他的爱妾写一篇让他中意的赋,便可以免费入住“嫣园”一年,这一举,可着实吸引了不少外地来的文人墨客。”

    卢萦听到这里,倒是好奇了,她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这刺史大人官声不错?”

    那扬州人回道:“刺史大人看重读书人,兴修水利重视田耕,得到了很多读书人地称颂。”

    卢萦一笑,道:“原来是个好官。这位大人对他的爱妾嫣夫人,倒是一往情深。”

    “情不情深小人不知,小人听人说,刺史大人曾经对外面的人说过,“他年长嫣夫人四十载,得她相伴左右,常感自己青春年少。”

    卢萦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慢慢说道:“老夫配少妾,宠之溺之也是正常。”

    她刚说到这里,那扬州人马上笑道:“夫人勿要见怪,小人看你家夫婿,对夫人你也是宠之溺之唯恐不足。”

    他这话一出,刘疆不满地拉下了脸。

第三百零七章 刘疆的郁闷

    卢萦连忙笑道:“你才与我们相处多久?这话纯属奉承话。”

    扬州人却是不满了,他扯着脖子认真地说道:“小人从不说假话。小人虽然与夫人郎君结识不到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中,每有马车颠覆,郎君的手臂便会移至歪斜处,他这是想着夫人颠了,正好被他挡下。刚才夫人朝嫣园看了一眼,郎君便在车辕上敲了两下,于是驭夫减速,众护卫不再驰行……”

    他振振有词地说到这里,卢萦还是一愣一愣间,刘疆磁沉的声音已不满地传来,“胡说八道!”

    语气极为不善。

    那扬州人只是个庶民,他哪曾见过这种威仪。当下一个激淋,连忙闭紧嘴啥也不敢说了。

    他沉默了,刘疆却还是不高兴,挥手示意护卫拉着那扬州人退到后面,他转过头看向卢萦。

    盯了一会,刘疆淡淡地说道:“这人在瞎说!”

    卢萦自是知道他在意什么,连忙点头,认真地附合道:“是,他当然是瞎说。”

    刘疆却还是不满,只是他也不再多话,便这么薄唇抿成一线。

    接下来,他一直没有说话。

    回到酒楼后,卢萦一离开,他便转向身侧的护卫问道:“我当真那般做了?”

    那护卫低下头禀道:“主公确实是有这些动作。”

    刘疆脸一黑。

    他负着手在房中踱出两步,不高兴地说道:“我对卢氏,只是容忍宽纵,断断没有宠溺心疼到如世间痴男愚夫的地步!”

    那护卫低下头没有回话。

    刘疆继续转圈,他闷闷不乐地说道:“在山上时,那山民如此说来,在路上,那扬州客也是如此说来。孤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怎么就都看到了?纯属瞎说!”

    护卫依然低着头,只是他暗暗想道:不管是那山民还是那扬州客,赚的都是这察颜观色的钱财,他们在这方面眼力过人,也是应该。

    刘疆显然很受打击,他又转了一圈,沉着脸慢慢说道:“孤乃堂堂丈夫,乃当朝太子,从来这世间,只有妇人小心逢迎孤,哪曾有孤要小心讨好妇人的道理?真是胡说八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落下后,那护卫小声回道:“主公既不是刻意而为,也就不是逢迎讨好。”

    这下刘疆却不解了,他转头看向护卫,皱眉道:“既不是逢迎讨好,那又是什么?”

    这下护卫也答不出来了。

    卢萦没有想到,刘疆这一回房,便一直闷到了夜间。她在扬州街上转了一大圈,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扬州特有温柔如水的娇小美人后,回到酒楼里一问,刘疆居然一直没有出门呢。

    卢萦叫来店小二,泡了一个温水澡,左等右等都不见刘疆过来骚扰,心里不舒服起来。便披散着湿湿的长发,披了件白色外袍,朝着刘疆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外,她挥手招来一护卫,低声问道:“主公一直没有出门?”

    “是。”

    “可有不适?”

    “主公自归来后,一直神色恹恹,颇见忧烦。”

    颇见忧烦?如刘疆这样强悍的人,会有忧烦这种情绪?天,看来出大问题了!

    卢萦压住不安,示意那护卫与她一道走出十几步,轻声问道:“洛阳出事了?”

    “无。”

    “他的母亲生病了?”

    “无。”

    卢萦蹙起了眉,她寻思了一阵,问道:“郭府可有人不测?”

    “无。”

    卢萦负着手踱走两步,转头盯向那护卫,“这也无那也无的,那主公到底因为什么事忧烦?”

    那护卫看着卢萦,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勇气对她说,主公之所以忧烦,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对你下意识地照顾取悦,且表现得太明显太过度……

    卢萦也没有注意到这护卫的表情不对,她寻思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刘疆。便大步走到他房门外,温柔地唤道:“阿疆。”

    里面很安静。

    卢萦又唤道:“阿疆,是我。”

    这一次,里面有一阵安静后,传来刘疆冷漠的声音,“聒噪!”

    甩出冰冷的两个字镇得卢萦一呆后,刘疆声音一提,喝道:“把卢氏带回她的房间,给她一本《女诫十篇》,抄写一遍后才可出门。”

    几个护卫应了一声“是”后,把沉着脸的卢萦带回了她的房间。

    在护卫们递给她一篇“女诫十篇”时,卢萦没好气地问道:“阿疆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他,令得他迁怒于我?”迁怒这种不成熟的行为,真不像是刘疆的风格。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都低下头没有吭声。

    他们把房门带上后,卢萦愁眉苦脸地看着厚厚的书帛,一边磨墨一边咬牙说道:“好你个刘疆,你明明说了,这次到扬州后,你我两人便如世间最普通的夫妇一样相处!言而无信,刘疆小人也!”

    自然,回应她的是满室的空寂。

    因抄书抄了一晚,第二天卢萦一直睡到中午时才起塌。洗漱过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高兴的卢萦,快乐地冲到了刘疆房中。

    一冲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高大伟岸,仿佛山岳的刘疆,卢萦挨到他面前软软地唤道:“阿疆。”

    刘疆低头看向她。

    卢萦双手摇着他的右手,笑得好不谄媚,“阿疆,你背我好不好?我又想你背我了。”

    哪知,她这话才吐出,刘疆蓦然声音一提,朝外喝道:“来人。”

    “是。”

    “把卢氏带回她的房间,再抄写《女诫十篇》一遍!”

    卢萦直是瞪圆了眼,直到被护卫拖出老远,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被强行推入她自己的房间时,她把房门一挡,盯着几个护卫蹙眉问道:“阿疆这是发什么疯?明明前阵子他还好好的。”

    几个护卫都低下头不吭声。

    卢萦寻思了一会,主动接过护卫递上来的文房四宝朝房中走去。走了几步后,她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抹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于是,她回过头,笑眯眯地问道:“他是在为昨日那两人的话生气?”

    几个护卫同时看了她一眼。

    对上他们的眼神,卢萦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她轻叹一声。不过那叹息声才吐出,她又笑眯了眼。转过头,卢萦一边哼着歌一边铺开纸帛抄起书来。

    写了几个字后,见到几个护卫还没有退下,还在看着她,卢萦笑嘻嘻地说道:“别慌别慌,阿疆他这叫做恼羞成怒,自欺欺人。不过我刘卢氏向来大人大量,从不计较这等小事。”说到这里,她还哼起曲来。而且她这一哼,便哼了一整天。直让才隔了几个房间的刘疆听了,心中郁闷之极。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夜幕降临了。

    老实乖觉了一整天,抄写女诫一整天的卢萦,一直到夜深了,扬州城里漆黑一片不再有笑语声传来时,才沐浴更衣,来到了刘疆门前。

    对着护卫,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护卫们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悄悄地把房门打了开来。

    卢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这时,刘疆已然睡着。墙角淡淡的烛光中,他眉头微锁,颇见忧虑。

    卢萦抿唇一笑,反身锁好房门后,扯下腰带,让身上的衣裳飘然落地,然后,光溜溜的她整个地钻入了刘疆的怀中。

    在她如蛇一样滑到他怀中时,睡梦中的刘疆反射性地把她一抓,转眼,他下意识中便认出了她。当下向里侧了侧,睡梦中他右手摊开,好让卢萦枕在他的手臂上。

    卢萦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他的胸膛后。搂紧他的腰,软软地唤道:“阿疆,阿疆……”

    在她唤到第二声时,本来警觉的刘疆眉头一松,呼吸变浅,慢慢清醒过来。

    这时,卢萦把脸在他怀中蹭了蹭,软软的,欢喜无限地说道:“阿疆,我今天很开心,啊,我这一阵子都很开心。”她隔着他的衣裳,轻轻抚着他结实的胸膛,情意绵绵地说道:“阿疆,刘扬叛乱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朝堂上。当时真如晴天霹雳。我也不知怎么走出宫城的。在那时刻,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我的阿疆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不快活,他不快活,我也无法快活。那时我就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我的阿疆快快乐乐的。”

    她拿着他的手,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赤裸的胸口上,唇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阿疆,阿萦心悦如你!”

    她欢喜叹道:“阿疆,这般你心如我心,两心相知相悦,真的让人好生开怀。”

    她这句话,令得一直闭着睛的刘疆眸子睁开了一线。

    他看着卢萦,也是想道:确是让人开怀。

    这两天真正让他烦闷的是,他发现自己逢迎讨好一个妇人时,竟然一直是开怀的。仿佛光是看到她的笑,他就能获得无上愉悦。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身子一翻,把光着身子还在他怀里蹭来蹭动摸来摸去的她压在了身下,然后,便是彻夜不息的嘻笑声喘息声说话声传来……

第三百零八章 拦江

    眼看着卢云和元娘的婚期就要到了,卢萦等人也不好再在扬州耽搁,又玩了三天后,第四天下午,一行人朝着长江河道扬州段码头走去。

    傍晚时,一行人坐上了驶向武汉的大客船。

    这客船上载的,多是普通商人和儒生,另外还有一伙百人的队伍,似是一个小家族在迁移。

    做妇人打扮的刘卢氏被她丈夫牵着手上了船后,两人便一直站在船边,看着滚滚奔涌的江流低语着什么。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声。笑声中,一男孩指着卢萦两人叫道:“二姐姐,昨日就是他驮着她。二姐姐,他们都是大人了还驮背,我也要!”

    男孩的声音响亮,引得周围的人齐刷刷向两个看来,一个个目露笑意。

    被男孩指着的二姐姐抿着唇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歉道:“我弟弟不懂事,郎君夫人勿怪。”

    刘疆自是不理,卢萦微笑点头示意。

    哪知,见姐姐没有理自己,那男孩不依了,朝着甲板上一倒便打起滚来。他一边打滚一边哭闹道:“我要驮背,我要驮背。大人都驮大人,姐姐是坏人,姐姐不驮我,我要告诉母亲让她扇你耳巴子……”

    男孩的哭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引得船上众人都知道刘卢氏的夫君驮着她玩耍一事。

    在众人的指点和笑声中,刘疆牵着卢萦的手走向船尾。来到船中时,一青年朝着刘疆吹了下口哨,怪叫道:“兄弟,这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这样宠女人的,会没的地位的。”

    刘疆自是不理。

    不一会,两人站到了船尾。卢萦知道他重面子,便握紧他的手软软地说道:“以后我不让你在有人的时候驮我了。”

    哪知,刘疆却是淡淡一笑,道:“我宠我的妇人,关他人什么事?”

    卢萦幸福地“恩”了一声。

    就在这时,刘疆突然说道:“阿萦。”

    “恩。”

    “那曾长志和他的女人,整日介把你的名字挂在嘴里。你是要当一国之母的人,名讳岂能容得那种人随意作践?我已让当地官府寻了个借口,把那夫妇和他们的家人流放到滇地去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她知道,其实那家人最让刘疆不高兴的地方,还是因为曾长志曾与她定过婚约吧?刘疆占有欲这么强,别的人稍稍与她走近,他都不满,又岂能容忍曾长志这个与她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差点成为她丈夫的人?

    刘疆继续说道:“你想放过平府,我也就由着你。他们已经回到成都了,有了你给的那生意,这一家人日子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卢萦低声道:“知道了。”

    “改天你想换回女装时,就与孤一道去见见那范阳卢氏的族长。你身为太子妃,不能没有娘家。”

    “好。”

    刘疆垂眸。

    他伸手扯过卢萦,把她置于胸前后,他的手抚到了她的小腹上。

    “天癸又来了?”

    这个男人,天天盯着她,防着她避子也就罢了,还老注意她的天癸。

    正当卢萦恩了一声时,刘疆低沉地说道:“我年岁不小了,想孩子了。”顿了顿,他的声音放温柔,“而且,我喜欢他人唤阿萦做刘卢氏。”

    卢萦双眼弯成一线,“我也喜欢。”

    她搂着他的腰,在他的下巴处蹭来蹭去,又道:“阿疆,谢谢你许我这趟扬州之行。”

    来扬州时,做为让卢萦换回女装,变成刘卢氏的代价,刘疆答应她这一路上不对她凶,会疼她宠她。而他果然也做到了。

    这般从水道走路,就是迅速,不过两三天,武汉已然不远了。

    看着前方,卢萦笑道:“好久不见阿云和元娘了,怪想他们的。”

    刘疆自是不理。

    这时,卢萦突然不满起来,“到了武汉,又要见到郭允那厮,真是扫兴!”见刘疆瞟过自己,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有空便说我坏话!”

    不过转眼,她又乐了起来。眯起双眼,卢萦轻笑了一阵,慢慢说道:“我以前大人大量,没怎么理他。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那几天我在扬州遇到了几个极丑的,比以前在长安时遇到的还要丑的妇人。等逮到机会,我就给郭允服下春药……”

    她才说到这里,刘疆浑身一紧。他转头朝卢萦瞟了一眼,暗暗想道:这事可不能纵着她,得让人警告小允。上次被那三个妇人这么一抱,他都不碰他后院的女人了,再被这么春药来一下,只怕他以后凡是看到个女人都有阴影了。

    这时的刘疆,只想着把卢萦说过的话转告郭允,让他防着。却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呵斥卢萦,让不知道上次之事已对郭允造成了心里阴影的卢萦知道轻重。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卢萦的纵容,已到了一个高度。

    卢萦东张西望了一会,又道:“明早应该可以抵达武汉吧?”

    她刚刚说到这里,只见迎面一条快船急驰而来。转眼间,那快船便冲到了客船前面。挥动旗语示意客船停下后。那快船冲了过来,朝着船主人叫道:“前方三十里外已用铁索拦江,到了明日才可通行,还请诸位耐心等候。”

    快船上的人这么一说,船上众人都不满了,一个个叫嚷起来,有性急的,更是扯着嗓子大骂。好些人大叫道:“凭什么铁萦拦江?这又是哪个当官的吃饱了撑的?”当然,敢骂这话的人,至少有点背景。

    在喧闹中,快船上的人暴喝一声,“安静!”

    令得客船上众人一静后,他扯着嗓子大叫道:“诸位听我说。前方有来自洛阳的醉梦楼,武汉本地的明秀楼,玉芰楼,还有红颜馆。”

    什么?前方汇聚了武汉一地最著名的四大青楼?

    这一下,客船上的人也不叫嚣了,也不恼怒了,一个个兴味盎然地看着那汉子,听着他说下去。

    那汉子继续叫道:“四大青楼今晚铁索拦江,是想在此处了结一些恩怨。诸位也知道的,现在是阳春二三月间,各种货运船只几乎没有,来往的都是客船。西南一地前十几天连续下着春雨,使得这河道上海客船也没有多少。因此四大青楼与官府商议后,约定武汉地下的浪荡子们,在这河道上一较高低。各位客人远道前来,到了城池中玩是玩,在这河道上玩也是玩。不如这般隔着铁索,看看这难得的热闹?”

    他这话一出,客船上的众人同时鼓躁起来。笑闹声中,船主人朝着快船上的人一揖,笑道:“敢不从命?”

    这话一出,快船上那汉子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一礼,朝前方一指,“诸位自去便可。小人还要在这里拦道呢。”

    众人早就迫不及待,他声音一落,客船已经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不一会,三十里水程便一晃而过,一条巨大的,横跨整个长江的铁索出现在视野中。

    看来通行的客船确实是不多,他们的前方,只停着两条中型客船,客船上的人都站到了甲板上,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前方。

    大船迅速驶近,不一会,便与那两条客船并行而立了。

    这一停下,众人同时看向前方。

    前方密密麻麻,尽是如同蚂蚁一样的大小船只以及人流。数不清的船只上,都挂着色彩艳丽的,代表青楼的艳帜。远远看去,这些数百成千只的船只分成四组,各占一个方位,正相互对峙着。

    看着这些船,旁边的人扯着嗓子问向另外两条船上的人,“敢问小郎,这四大青楼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这是要干嘛?”

    “说来话长,他们都争持半年了,前几天还有人打死了醉梦楼的一个花魁,醉梦楼也发动浪荡子们,反砸了对方的场子。现在闹大了,便跟官府暗下里打个招呼后,在这里由浪荡子监督,说是了结这个恩怨。”

    “到底什么恩怨?”众人都感兴趣了。

    “具体也不知,说来说去,还是醉梦楼这个来自洛阳的大青楼仗着是天子脚下来的,行事张狂……”

    这人才说到这里,另一个叫道:“我知道原因。”

    在众人齐刷刷看去时,那人说道:“去年醉梦楼派了一个船队来到武汉。她们说手中有一批节目,要找青楼演出。当时武汉几家最有名的青楼不愿意,醉梦楼只好把生意交给了名声排后的明秀楼和红颜馆。哪曾知道,那些节目一表演出来,整个武汉的人都说新鲜有趣,而且因与太子相关,能从中感觉朝庭的态度。无论庶民富商权贵,竟是蜂涌而至,一时令得两大青楼场场暴满,短短半年,明秀楼和红颜馆便一飞冲天,成了武汉最有名的二大青楼。这一下,另外几家青楼不满了,特别是与醉梦楼交涉过,又有官府背景的武汉第一青楼玉芰楼最为不满。因为那两家生意太好,便是留在武汉的那支醉梦楼船队也不乐意了。可这交出去的生意,哪有让人家不演便不演的道理?这下四大青楼便闹起来了,还一直闹成了今日这局面。”

    那人说到这里,不由笑道:“这事闹得这么大,还特意铁索拦江解决恩怨,这在青楼中也是稀罕事儿。”

    顿了顿,那人又说道:“我只怕这么一闹,到时死的人更多,闹得事更大,四大青楼结的仇也就更深了。最好有什么人出一下面,德威兼施解开这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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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风月行首卢文(加更)

    他这话一出,好几人笑道:“没用的,武汉的郡守都出现在。这些青楼人人都有背景,可是谁也不服的。”

    哄笑声中,议论声中,刘疆低头看向卢萦。

    盯了一会,他命令道:“换回男装吧。”

    这是要她变回卢文了。

    卢萦抬头看向他。

    刘疆淡淡说道:“去解决此事。”

    卢萦低头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了下去。随着她一退,众护卫也忙碌起来。

    铁索那边,堵了满满一河的船只人流,开始噪动起来,似乎是一个龟公失去了理智,在浪荡子们的陪伴上,驾着船冲到了河道中央,对着醉梦楼的船队骂起阵来。

    本来,这么四伙人各倨一角,呈对峙而立,相互之间便火药味极浓。要不是武汉郡守极其聪明,只允许他们在河道上解决,换成陆地上的话,早就厮打起来,哪里还有人能清醒着说道理,摆条件?

    眼见那龟公的骂声越来越下流,而醉梦楼的船队也无法控制地发出喧嚣时。突然间,一阵鼓乐“咚咚——咚”的从上游众客船处传来。

    这鼓乐声突然而来,非常的响亮,分明是五六个大汉同时敲起了鼓,因动作太过一致,隐隐中还给众人带来一种军鼓的错觉。

    喧嚣的人群不由一静。铁索的那一边,对峙的四大青楼,也脸色微变间,纷纷朝这边看来:难道上面地打点还不够,引得人派来军卒干涉此事?

    不过,他们也只是脸色微变。毕竟,这四大青楼,任哪一个都是背景深厚的。

    就在那鼓声陡然传来,四下突然安静下来时,只见长江的河道下游处,驰来一叶轻舟。

    那轻舟只是几根竹排编成,是处处可见的那种。众人瞟了一眼便没有在意。只是,那站在轻舟上的白衣人,以后白衣人身后的五个鼓手,却让人好奇起来。

    看着那叶轻舟在长江浪涛中优哉游哉地飘来,一个青楼管事没好气地说道:“又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家伙想来凑这份热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事实上,他也有不屑的理由。要知道前不久武汉郡守出面,也没有摆平此事的。这人敲动军鼓前来,定然也是个想多管闲事的。

    客船上,刘疆蹙着眉,向左右低声问道:“就找了这么一叶舟?”因逆流而来,这轻舟一点也划不动。这般缓缓而来,简直把军鼓带给众人的震撼完全抵消了。这先声夺人的功夫不够,下面便不好行事。”

    一护卫低声回道:“这舟排还是客船上自带的,只有这一个。”

    刘疆淡淡恩了一声。

    那一边,那叶舟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着那舟,客船上有人叫道:“这舟排不是刚划出去的吗?”

    当然,发出这声音的人极少,更多的人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对面,哪曾注意到划出去一叶舟排?

    军鼓还在响起。

    舟排还在飘来。

    只是飘着飘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忍不住定神看去。

    ……那站在舟排上的白衣人,实在太俊了!这男人怎么能生得这么俊?这么一袭白袍随着浪涛起伏在江水之上,整个人都如姑射真人,宛如天上仙人,说不出的好看,便连他那身后的隐约青山,翻滚的滔滔浪水,都成了映衬!

    因此,随着那舟排越来越近,客船上的人,几乎都朝着那白衣人张望而去。

    白衣郎君压根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他负着双手,气定神闲地站在舟头,每次浪头一卷,他便随之升起,浪涛一沉,他又随之落下。因他的身姿太过优美,看久了,众人几乎以为他是踏浪而来。

    终于,那舟排这样荡啊荡的,驶到了铁索之前。

    这时,青楼中众人也注意到了白衣人,被他的风采所慑,众青楼中的骂声一歇。不一会,一个管事坐着快船冲了过去,拱手大声问道:“郎君是什么人?回去吧,这里暂不通行!”

    白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碧水蓝天中,只见他清冷的声音平静地传来,“让醉梦楼的管事来见我。”

    那管事一怔,他狐疑地盯着白衣人把他从头看到脚。

    那白衣人负着双手,气度高华,他冷冷地继续说道:“我说了,让醉梦楼的管事来见我。或者,把那些能做主的人都叫过来!”

    这语气,真是恁地嚣张!

    那管事下意识地想要反讥,可被对方的风华所慑,那嘴张了半天,愣是陪笑道:“那您稍侯。”说罢,快船迅速地驶向回去。

    不一会,醉梦楼的管事赶了过来。

    只见他来到白衣人面前,才行了一礼还没有说话,那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到了他船上,“给他们看看。”

    醉梦楼的管事捡起令牌一瞅,马上脸色大变。只见他连忙朝着白衣人深深一揖后,转过身便驾着船,急匆匆赶了回去。

    不一会,十几人驱着船赶了过来。在这十几个齐刷刷躬身行礼中,只见那白衣郎君跨过铁链,踏上了其中一船,随着那船一动,同时来的几船自发退到后面,筹拥着那白衣人,朝着前方驶去。

    看到这一幕,客船上的众人啧啧称奇,喧哗声四起。众人交头接耳中,纷纷询问起那白衣人的来路来。

    就在他们这边议论得欢快时,突然有人叫道:“别说话了,快看那边。”

    这话一落,客船上的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却见四大青楼那一边,随着那白衣人越驶越近,那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武汉第一青楼玉芰楼的管事,在拦着白衣人说了几句话后,突然一改先前的傲慢,朝着他就是深深一揖。

    一揖过后,那管事回过头朝着自己那边的人喊了一句什么话。

    瞬时,那一边安静下来。

    这是真正的安静。

    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明明那些浪荡子都抽出了刀剑,明明刚才还闹声跳脚声不断传来,这一会,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些叫嚷得厉害的浪荡子们,也在悄悄向后退去。

    无比的安静中,白衣人的船只还在向前驶去。

    于是,那上千船只,数千人流中,只有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缓缓穿过。

    “咦,这人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人?”“那是块什么令牌?”客船上的众人,再次激动地议论起来。

    议论声中,白衣人已被各大青楼派来的人和船只挡住了身影。

    那边似是十分激动,在一阵激烈的说话声,叫嚷声中,也不知那白衣人说了什么,极为突然的,一阵令得天地变色的欢呼声,震天介地传来。

    于惊天动地,令得河道断流地欢呼声中,客船上的众人突然惊呆了。

    原来,那边数千人同时欢呼过后,突然的,他们齐刷刷地退后开去,在整齐地退出几十步后,所有的船只上,数百人齐刷刷向着白衣人躬身一礼,叫道:“武汉玉芰楼。”

    “……醉梦楼。”

    “……明秀楼。”

    “……红颜馆。”

    报出各自的名号后,那声音已由数百变成了上千,只见上千人齐刷刷朝着白衣人一拜不起,激动地叫道:“见过卢行首!”

    几乎是“卢行首”三个字一出,剩下的各大青楼的小兵小虾们,也明白了这白衣人的身份。他们同时发出一阵欢呼,跟着齐刷刷拜倒,大叫道:“我等见过卢行首——”

    数千人同时扯着嗓子发出的朗叫,一时之间,令得风云变色。

    于两侧群山回音阵阵中,客船上的众人彻底震惊了。过不了一会,他们乱七八糟地问了起来,“什么卢行首?”“这人是个什么来路?”“这些下九流之人,最是不知轻重。这白衣人是谁,竟能令得他们如此心悦诚服?”

    于叫嚷声中,有一个少年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是谁!”

    在众人齐刷刷地看去时,那少年激动地喊道:“他就是卢文!那个在最风光时,弃去朝庭官职,不要了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入了风月场的卢文!”

    这叫喊声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好些人都在说道:“原来他就是卢文!”

    “这十数年间,若说哪个人物最是传奇,就是他卢文了。怪不得人都说他是洛阳四大美男之一,果然俊得很!”

    “原来是卢文啊。”

    “今日居然见到了卢文!”

    在四周喧嚣震天的叫嚷声,欢呼声中,刘疆蹙着眉,沉着声音向左右问道:“孤怎么不知道,她的名头有这么大了?”

    旁边护卫苦笑道:“主公,咱们关注的都是朝堂天下事。卢文在风月场上的盛名,属下隐约听过。好似那些人都为他在最风光时弃官不做而入风月场,大为佩服吧。再则,卢文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把以前被人看不起的风月客很是抬高了一些地位。上次属下经过一个酒楼,还听到有人唱道“不做官来不做公,一袭白衣笑红尘。”说的就是卢文。”

    看着那被青楼众人簇拥在中间的白色身影,那护卫笑道:“卢文在这风月场中有如此威望,如利用得当的话,于主公的江山基业,或是大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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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一治就是两个(求粉红票)

    刘疆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地看着那个被上千船只,数千人头埋没的白色人影,目光中,流淌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得意。

    那一边,也许是那个卢行首说了什么话,已有数百浪荡子驾船驶到了铁索旁,看那样子,是想撤去铁索了。

    而那船山船海的中央,也有船只开始发动,缓缓的簇拥着那卢行首朝着武汉的方向行进。

    客船上的众人如痴如呆地看着这一幕,议论声已变成了喧哗声。

    热闹中,一少年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行首啊?”

    他旁边的中年人笑道:“行首是一行之首,这卢行首,定然是被众青楼共同推出的首领。”

    一精瘦汉子这时回道:“卢文是做到了大司农下一司令的天才人物,他还没有及冠呢。这样的人物做他们风月场人的行首,那是大材小用。”

    先前那少年向往地说道:“一做官便是大官儿,一入风月又是行首,听说还差点成了洛阳一个大世家的族长?我也没有及冠,可与他一比实是相差太远。”

    精瘦汉子回道:“如卢文这样的人,举世又有几个?你还不知道,他可不仅是风月场的行首,因他的那些经历,天下的下九流中人,都对他备为推崇。只要他愿意出面,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争斗,便是整个天下间下九流的事,他也管得。”

    听到这里,刘疆身侧的护卫低声说道:“主公,这话听起来,不挺像是地下暗标殿对暗帝的形容吗?虽不能如明天子那么挥斥朝堂,却无论是贩夫走卒,风月游侠,无不一呼百诺,号令一出,贱民尽俯首,此之谓暗帝也。”

    刘疆听到这里也是一笑,他慢慢说道:“这些人夸大了。”转眼他又说道:“世间人惯会以讹传讹,阿文虽然擅走偏锋,却实无领袖之材,真要让她认真做这风月行首,她还是不行的。”顿了顿,他轻声说道:“用飞鸽把执九召过来,告诉他,他所有的事情需全部交接出去,从令到之日开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替卢文张罗打点判断处理好一切事务。”

    “是。”

    这边议论纷纷,那一侧,上千条船已然开动,黑压压的船只,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中,簇拥着那飘渺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见到铁索已然取下,客船也开始启动。在客船迅速地向前行驶时,好些人还在嗟叹感怀,一些少年人更是翻来覆去的念着“卢文,卢行首”这个名字,言语之中,那是无比的向往和感慨。

    第二天,大船在武汉码头停了下来。

    刘疆一上岸,一辆马车便驶了过来。接着,车帘掀开,依然做妇人打扮的刘卢氏笑盈盈地看着他。

    刘疆牵着她的手坐下,低沉问道:“怎么就回来了?”

    刘卢氏笑眯眯地说道:“给了足够的利益和承诺,就随时可以退了。”

    刘疆一笑,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妆过容,初看上去并不出众的人,唇角一扯,淡淡说道:“怎么不扮男子了?”

    这话一出,卢萦埋怨起来,她闷闷地说道:“这个时候,卢文还能出门吗?这一次我要不是躲得快,都被那些女子撕了吞了。”

    难得看到向来爱出风头的卢萦露出这种心有余悸的表情,刘疆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把她拉到怀中。伸手搂着她的腰,他声音磁沉地说道:“这样也好。”

    马车驶上了街道。

    一边走,卢萦一边说道:“我弟弟和元娘现在是分开居住,我现在在武汉的产业,都记在了卢云身上,听来信说,他一边读书一边认真地学着看帐本,倒也有模有样。”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和愉悦,“阿疆,经过这几番起落后,我觉得阿云这样挺好的。既然衣食无忧了,便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

    刘疆恩了一声。

    这时,卢萦眼珠子一转,软软地唤道:“阿疆,这里识得你的人也不多,你再背我好不好?”

    刘疆僵了下。

    过了一会,他淡淡斥喝道:“尽喜欢胡闹!”

    声音刚落,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主公,郭头儿来了。”

    那护卫刚禀报完,郭允笑嘻嘻的声音便从外面凑近了传来,“听说昨日卢文来到了武汉?千船相拥,万人相送的?卢行首好威风啊!”

    马车中,卢萦也不顾与刘疆厮缠了,她坐直身子,懒洋洋地回道:“好说好说。这世间事就是这样,有的人出入千人相拥,万人相送,有的人则只能靠着父亲余荫,一辈子只能当个小跑腿……”她这话一出,马车里够外,两个男人同时黑了脸。

    卢萦还在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我这种的,只能唤做天才人物了,那真是干什么都出类拔萃。哎,这人哪,太出众就是不好,看,有些小跑腿就在那瞪着眼愤愤不平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外面郭允悲愤的声音传来,“主公,我是小跑腿?”

    他磨着牙,气愤填膺地低叫道:“主公,埋汰人没有这么个埋汰法!我都成了小跑腿,我堂堂郭大郎君,堂堂大世家子都成小跑腿了?那主公你是什么了?主公,卢文这话太侮辱人了,主公你得替我做主!”竟是当着卢萦的面,就向刘疆告起状来了。

    卢萦正是欣喜于刘疆对她温柔眷恋,百般怜爱的时候,哪会在意他的告状,当下头一昂,得意地哼哼道:“你一男子汉,老告状像个什么样?你放心,我是主公的内人,你是主公的外臣,这内外之分,主公是分得清的。”

    哪知,她声音一落,便听到一侧的刘疆冷冷地声音传来,“来人!”

    “在。”

    “把刘卢氏带下去。五天不许她离开房门寸步,交出了十遍《女诫十篇》或可提前出来。”

    “是。”

    在几个护卫上前时,卢萦被人强行扯下了马车。

    一落到地面,卢萦那幽怨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主公,不能这样……不能你一有不满,便让我抄写那个,换一本吧,我抄得要吐了。”

    刘疆:“……”

    他黑着脸,也不想说话了,挥了挥手示意众护卫把刘卢氏押下去。

    直到卢萦离去老久,刘疆还在暗恨。过了一会,他带着喘息的磨牙声响起,“孤就知道,孤在她面前只能冷着脸!孤只要对她温言几句,她就会跳到孤头上耀武扬威!”

    郭允听到这里,却是暗哼一声,他凑近马车,慢腾腾地说道:“主公,听说你们在扬州时,你天天驮着刘卢氏出出入入,都成了扬州一道风景?”

    “胡说八道!”刘疆怒道:“孤也就背了她五次!”

    这话一出,外面安静了。过了一会,郭允悲愤的声音低喃着传来,“原来是真背了!主公,你可真是不争气!”

    这话一出,刘疆气得倒仰,他沉喝一声,“来人!”

    “是。”

    “把郭允带下去,给孤找上七八个丑妇人与他同居一室……”堪堪说到这里,郭允已大叫一声,“主公!”

    他泪流满面地叫道:“主公,臣错了,臣真的知错了,你不能下这个令。”顿了顿,他求道:“要不,让臣也去抄写《女诫十篇》,把臣也关上五天不准出门?”

    马车中,刘疆想道:这郭允与阿萦一样,也是个好动喜闹喜凑人头疯的,把他关上五天写上五天的字,确实是个惩罚。

    当下,他冷冷回道:“既然你有此求,便依了你。”

    “来人。”

    “在。”

    “把郭允押下去,让他抄《女诫十篇》十遍。不抄写完不得出门。”

    “是。”

    在几个护卫上前把郭允带下时,一护卫凑近郭允,同情地说道:“头儿,你是怎么混的?怎么沧落到抄写女诫的地步?这事儿要是传到洛阳,头儿你不是成了笑柄吗?这举天之下,哪有个大男人抄写女诫十遍的?”

    郭允刚才为了减去惩罚,情急之下便叫出了这话,现在一听,马上凛然:不错,抄写事小,丢脸事大。

    当下他急急赶到刘疆的马车外,好说歹说了一番,刘疆才冷冷说道:“你信口诋毁于孤,犯了妇人的口舌之错。这个惩罚不能免。”

    一句话令得郭允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生气后,众护卫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离去,只是低着头的他们,心下暗暗想道:得记住这个教训,别的话也就罢了,凡是主公与主母在一起时,就记得三缄其口,便是主公问起,也得慎之又慎地回答……不然就会和郭头儿一样的惨。

    因主公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被罚了,接下来,众护卫更加老实本份起来。

    刘疆在武汉本有府第,马车抵达时,管事早就把府中打理一新,只等他们地到来。

    刘疆一坐下,那管事便上前禀道:“主公,这半月那卢云小郎天天来这里询问你们何时到达。”

    刘疆恩了一声,道:“他要是再来问,你就告诉他,他家大哥还有五日方能抵达武汉。”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被重重帏幔遮住的书房偏殿处,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人一屁股摔倒在地。同时伴随着那声音的,还有一声悲苦的哎叹。在管事低头肃手时,刘疆冷冷挥手,“去吧。”

    “是,下臣告退。”那管事退下不久,里面又是哼哼唧唧地让人一听便心生同情的哎叹声。刘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以为你弟弟来了,孤就会暂延惩罚?老实一点,不然再加抄五遍。”声音一落,里面立马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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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介绍: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