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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星引力     逆天邪神txt下载     逆天邪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46章 千叶“危机”

    “且在本后看来,那宙虚子若真有那么重视宙清尘,在他死后,更大的可能,反而不是强攻北神域。”

    “因为宙清尘的死,不仅会让他怒,让他疯,还会让他愧!人既已死,他最后能做的,便是极力护全其名节,绝不让他变成‘魔人’的事为世人所知。”

    “怒极强攻,可泄一时之愤,但亦会造成宙天的损伤,同时很可能暴露宙清尘已是魔人的隐秘,暴露他主动与本后交易的禁忌事实,以及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

    “而隐而不发,虽怒火焚心,却可保宙清尘最后的名节,而且不会造成任何前者的后果。”

    池妩仸又靠近了千叶影儿一分:“宙天神界对‘魔人’这两个字有多么厌斥,成为‘魔人’是怎样的耻辱,你定比本后要明了的多。”

    “所以,你觉得他会更倾向于哪一种?”

    “哦对了。”不等千叶影儿回应,池妩仸忽然又道:“本后先帮你好好回忆一件事情……宙虚子,他的寿元、阅历、封帝的时间,都远远胜过千叶梵天。”

    “且他为帝期间,一直都是东神域……不,在三方神域,都堪称名望最高,最受人敬重的神帝。”

    千叶影儿:“……”

    “这样一个人,怒极失控的可能,究竟有多大呢?”

    千叶影儿的双手一直死死攥紧,她虽然心中盈怒,但并非会轻易失去理智之人。而池妩仸的话,竟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她和云澈描述时,说过以宙清尘对宙虚子的特殊性,宙虚子会失控的可能性在六成左右,而她会想办法将之变成十成,时间还足够。

    但此刻听着池妩仸的话,她虽不想就此认同,但也忽然觉得,可能性或许真的只剩一成左右,甚至更低。

    她熟知宙虚子和他正妻的过往,因而无比确定宙清尘是宙虚子最大,也可能是唯一的软肋。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宙清尘死后的“名节”。

    而池妩仸,竟只是听她简单描述了一次,短短半日,便直接戳破了这个她始终遗漏的“漏洞”。

    这个女人……

    “既如此,你为何要刻意将云澈在此的事就此公开,并主动让东神域知晓?”千叶影儿道。

    “当然是借你的‘提点’,引他带着宙清尘,与本后相见。”池妩仸道。

    “现在?”

    “当然。”

    千叶影儿没有马上发作,她短暂思虑,沉声道:“别说并合三王界,我们如今连第一步都未踏出,现在触怒宙天,等于白白浪费一个最可能生效的契机。”

    “且万一他暴怒失控,就此强攻北域,我们连脚跟都未站稳,借势反扑不过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会。”池妩仸微笑淡淡:“就算会,也无妨。这片黑暗之地若那么容易攻进来,又岂会苟存到今日。”

    “那你这么做,究竟意义何在?”千叶影儿快速思虑了数种可能,都无法说通。

    “非常的简单。只要他来过,便足够。”这是池妩仸的回答。

    一直静听着池妩仸之言的云澈开口:“什么意思?”

    “有句很有味道的俗语,相信你们一定听过。”池妩仸眉头似乎稍稍弯翘了几分,唇间幽幽吐息:

    “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魂罗天持续了许久的静默。

    千叶影儿再次抬眸时,已终于明

    了池妩仸之意,她低笑一声:“论及卑鄙无耻,与你相比,我果然还差得远了。”

    这句话,似讽似叹。

    池妩仸笑颜依旧,魔音娓娓:“靠别人送上契机和自己亲手铸造,被动和主动,本后还是喜欢主动多一些。毕竟主动掌控与被动承受,可是完全不同的,云千影,你觉得呢?”

    千叶影儿眉角连跳,猛的移开目光,但全身不自觉酥了一分。

    笑意收敛,池妩仸转过身去,说了一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这种恶劣的小手段,本后一向不屑。但若是那宙虚子……就另当别论了。”

    最后一句话,隐约带着一股深隐的煞气。

    “云澈,这件事,你会配合的,对吗?”池妩仸道。不需要云澈回答,她便知道答案。

    因为这件事,云澈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

    “时间。”云澈道。

    千叶影儿没有反对。

    池妩仸微微一笑,道:“以北神域与东神域相互闭塞的程度,长则一个月,宙虚子便会得到你已落于本后手中的消息,顺便还会包括一些你曾连番触怒本后的碎闻。那时,他定会马上传音约见。”

    “至于约见的时间,不可太长,亦不可太短。”

    “太长,会逐渐磨灭其耐心,且夜长自然梦多。”

    “太短……若本后不趁此漫天要价,步步紧逼,反而会让他生疑。”

    “百日之后,如何?”她的目光扫过云澈和千叶影儿,却意外发现,自己在说出这个时间时,两人的气息都出现了不该有的异动。

    “哦?”她眯了眯眸:“莫非这个时间,不合你们之意?”

    “不,”云澈开口,神情和音调都毫无异状:“这个时间……很好。”

    池妩仸:“……?”

    千叶影儿默默看了云澈一眼,将即将出口的话咽回。

    这时,一阵清风飘来,一个全身逸动着彩芒的女子飘然而落,正是第七魔女婳锦。

    随着她的到来,劫魂九魔女齐聚于云澈与千叶影儿眼前。

    “禀主人,”婳锦拜道:“云公子的寝殿已经备好,”

    “嗯。”池妩仸轻应一声,面向云澈,嫣然浅笑:“云澈,流离数载,既已驻足此地,便容许自己休整一日吧。从明日开始,你哪怕想惬意一刻都难了。”

    “蝉衣,你带云澈和云千影去他们的寝殿。今日便侍于殿外,若他们想游赏圣域,便由你引领。”

    “是。”蝉衣领命。以魔女之身做“陪侍”之事,她心中却无太多排斥。毕竟,云澈给予她的恩赐,当真无以为报。

    云澈很淡的点了下头。

    池妩仸魔躯轻转,目光在九魔女身上一一停留:“劫心,劫灵,夜璃,妖蝶,青萤,蓝蜓,婳锦,玉舞,蝉衣。”

    她一一念起九魔女之名,言语间带着一分独有的温和:“本后曾经一次次向你们描绘过所向往的愿景,曾以为只能是永恒的奢望,但……这一天,忽然已经来了,就从今日开始。”

    “未来如何,本后无法预测,更无法保证什么。甚至可能连你们的生死,都将失于庇护,如此……”

    “主人,不必说了。”劫心道:“你的生命,你的愿望,便是我们存在的理由。”

    其他八魔女没有开口,但她们的眼神说着一样的言语。

    “好。”池

    妩仸微笑颔首,的确,她与她们之间,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你们去吧。”

    众魔女离开,从今日开始,她们的命运轨迹,还有即将面对的世界,都将天翻地覆。

    因为云澈的到来。

    “云公子,请。”

    蝉衣来到云澈身侧,姿态稍稍带着一分恭敬。

    回想当年在中墟界的相遇,心中无尽感慨唏嘘。

    云澈看了池妩仸一眼,却并未说话,抬步移身,然后随南凰蝉衣直接坠下魂罗天。

    与云澈并身的千叶影儿却在云澈坠下之时忽然停住身影,半转过身,向池妩仸冷冷道:“池妩仸,你倒是真会挑时间。”

    “那个时间,究竟有何问题?”池妩仸问道。

    千叶影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轻哼一声道:“百日后的那天,是他女儿十八岁的生辰。”

    “……”池妩仸愣了一下。

    “另外,有句话,你给我记清楚。”千叶影儿背对池妩仸,语气生冷:“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你。”

    “哦?”池妩仸双眉一展,一脸的饶有兴趣。

    “但,那只是因为我远比你年轻。若我在你这个年龄,只会远远凌驾于你!”

    池妩仸笑了一笑,软绵绵的道:“你与我的差距,又何止年龄呢?”

    千叶影儿双眉微沉。

    “梵帝神女,在北神域都无人不知的名字。”池妩仸缓缓而语:“传闻中的梵帝神女天赋超凡,且无往不利,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你暗算不了的人。”

    “只是这一切,更多的究竟是因为你高超狠绝的心机手段,还是……你背后无人敢触犯的梵帝神界呢?”

    “那你呢?”千叶影儿反唇相讥:“北域魔后池妩仸,从中位界王到上位界王,再到神帝,傍着一个又一个男人上位,多么的高明!”

    “哈哈哈哈。”池妩仸一声大笑,但笑中所蕴之意,世间却无一人可理解半分,她抬眸望天,畅声道:“这世间身居高位的男子,他们眼中的女人,永远都只会是男人的附属。那女子,又为何不能以男子为附属,为工具呢。”

    千叶影儿:“……”

    “本后从一介凡女,抬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踩过这些男人为本后亲手铺就的踏脚石,或是他们的宗门,或是他们的生命,或是他们的家族,或是他们的……王界!”

    “直到这世间再无男子敢低看本后半分。”

    “而一生下来就立于至高点拥有一切的你,似乎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轻视本后的人。”

    “……”千叶影儿立于原地,许久无声。

    “不过,”池妩仸的音调再变,带着几分隐含戏谑的笑意,她所释放的情绪,似乎永远在随心所欲的变动,谁都无法窥视和预测:“你倒没必要对本后有如此大的敌意,更没必要萌生这么大的危机感。毕竟呢,他最灰暗的这些年,都是你日夜伴于他的身侧,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替代不了。”

    “反过来,亦是如此。”

    “……什么意思?”千叶影儿猛的回首。

    “问得好。”池妩仸淡淡而笑,脚下已踩在魂罗天的边缘:“这个由你问出的问题,也只有你能给出最准确的答案,本后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

    一声酥媚入骨的娇笑,池妩仸身影已远远而去,唯留千叶影儿独立魂罗天上,久久没有离开。

第1647章 宙天赌注

    东神域,宙天神界,宙天塔底。

    这里一片灰暗,唯有几点玄玉释放着暗淡的光芒。

    不止是光线,这里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包括声音甚至气息。

    即使这里是宙天神界重地中的重地,若无宙天神帝的亲口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入。但依旧铺开着一层又一层的结界。

    昏暗空间的中心,宙清尘静坐在那里,这是他在这里的第二百二十九天。

    他记得无比清楚,因为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要比他过往的千年人生还要漫长。

    以往闭关数年,都是静心而过。而这短短数月,却让他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竟是如此的可怕。

    嗡。

    一声响动,紧闭许久的大门被小心而缓慢的推开,最初的那点响动也马上被完全消弭。

    随着门扉的打开,一缕明光照入,并不强烈,却是让宙清尘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挡在身前。

    被禁锢在这里,他明明应该渴望光明。但,这些微的明光却让他感觉到刺眼。

    因为,现在的他,是一个魔人。

    “父王。”宙清尘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礼。

    宙虚子放缓脚步走过来,短短几个月,他似乎又苍老了一分,但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如风的微笑:“清尘,最近如何?”

    宙清尘道:“回父王,这半月,黑暗玄气并无动.乱的迹象,孩儿的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那就好。”宙虚子微笑颔首:“状况要远比想象的好很多,这也说明,先祖一直都在暗中庇佑。所以,你更要坚信身上的黑暗必有净化的一天。”

    这一次,宙清尘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应声,而是忽然道:“父王,孩儿这段时间一直在静思,心中萌生了一些……或许不该有的念想,不知该不该问询父王。”

    “呵呵,有何话,尽管问便是。”宙虚子道。宙清尘如今的遭遇,根源在于他。内心的痛楚和深愧之下,他对宙清尘的态度也比以往温和了很多。

    “孩儿想问……”即将出口之时,宙清尘还是犹豫了起来,面对上父亲温和的目光,他才终于问道:“黑暗玄力,真的就那么罪无可赦吗?”

    “哦?”宙虚子眉头微皱,但依旧保持着温和,笑着道:“黑暗玄力是负面之力的象征,当世间没有了黑暗玄力,也就没有了罪恶的力量。尤其是继承神之遗力的我们,摒除世间的黑暗玄力,是一种无需言出,却世代秉承的使命。”

    “你为何会忽然有此一问?”

    这些话,宙清尘初修玄道时,便听宙虚子,听很多的人说过不知多少遍。他从未质疑过,因为,那就如同水火不能相容一样的基本认知。

    面对着父亲的注视,他说出着自己最真实的疑惑:“身负黑暗玄力的魔人,都会被黑暗玄力泯灭人性,变得凶戾嗜血残暴,为己利可不惜任何罪恶……黑暗玄力是世间的异端,身为神界玄者,无论遭遇魔人、魔兽、魔灵,都须全力灭之。”

    “所以,变成魔人后,我一直在恐惧,恐惧自己变成一个人性逐渐丧灭,再无良知的怪物。”

    宙虚子:“……”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玄力运转间,掌心缓缓浮起一层黑气,他的十指没有发抖,眼眸和声音依旧平静:“已经七个多月了,黑暗玄力暴动的频率越来越低,我的身体都已完全适应了它的存在,相比最初,现在的我,更算是一个真正的魔人。”

    “但……”他缓缓闭目:“为什么,我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变成那样的野兽,我的理智,我的罪恶感依旧清晰的存在。以前不愿做,不能做的事,现在依旧不愿做,不能做。”

    “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负面变化,仅仅是在黑暗玄气暴动时,情绪亦会跟着暴躁……”

    他的双手又抬高了几分,指间的黑暗玄气愈加浓烈:“父王,黑暗玄力是不是并没有那么

    可怕?我们一直以来对黑暗玄力,对魔人的认知……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够了!”

    一声怒斥,驱散了宙虚子脸上所有的温和,作为世上最秉正道,以泯灭黑暗与罪恶为毕生使命的神帝,他无法相信,无法接受这样的话,竟从自己的儿子,从亲择的宙天继承者口中说出。

    那岂止是大逆不道!

    极少生怒的宙虚子眉峰竖起,便要一个耳光扇出……但目光碰触到宙清尘手中的黑气,他的眸光一颤,生生的将涌起的怒气压下,手掌伸出,将宙清尘释出的黑暗气息一瞬消弭。

    “清尘,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宙虚子神色强行保持平和,但声音微微发抖:“黑暗是不容存世的异端,这里常世之理!是祖宗之训!是天道所向!”

    面对宙虚子的斥责,平日里恭谨顺从的宙清尘却忽然后退一步,音调比方才更重了数分:“如果黑暗真的是世所不容的罪恶,那为什么……劫天魔帝会为了当世安危牺牲自己,牺牲全族!”

    “为什么掌控邪婴万劫轮的天杀星神会冒着被围剿的风险现身封锁混沌之壁!”

    “为什么身负黑暗玄力的云澈会为了救世独面劫天魔帝……”

    “住口!”

    啪!

    长袖甩起,一个极重的耳光将宙清尘远远扇飞了出去。宙虚子发须倒竖,全身发抖:“清尘,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已经疯了!你已经开始被黑暗玄力蚕食理智和本性!给我好好的清醒!”

    “咳……咳咳。”宙清尘扶着墙壁,缓慢起身,他手指抹去嘴角的血痕,低着头颅,缓缓说道:“不清醒的人,只会癫狂若痴,胡言乱语。而孩儿刚才所言,都是父王与孩儿亲眼所见,亲身所历……”

    “还不住口!!”

    砰!

    宙虚子全身血流冲顶,脚下的玄玉崩裂大片,齑粉横飞。

    宙清尘长发披散,剧烈喘息。缓缓的,他身姿跪地,头颅沉垂:“孩儿失言冒犯……父王恕罪。”

    对宙清尘而言,这最灰暗的二百多天,却成了他最清醒的一段时间。

    身承黑暗,才真正的了解黑暗。

    或许,这才是云澈对宙天第一次报复的最残忍之处。

    不仅摧毁这个宙天继承者的躯体,还摧毁着他一直坚信和固守的信念。

    血滴从宙清尘的唇角缓缓而落,每一滴都刺在宙虚子的心魂之上,所有的怒意被刺痛所代替,他长叹一声,缓步向前,手指点出,玄光轻闪,已淡去了宙清尘脸上的红痕。

    “清尘,”他缓缓道:“你放心,我已找到了让你恢复的方法。无论如何,无论何种代价,我都定会做到。”

    “这是为父,对他最重要儿子的承诺。”

    “孩儿……相信父王。”宙清尘轻轻回应,只是他的头颅始终埋于散发之下,没有抬起。

    宙虚子回身离去,步履无声,却万般沉重。

    走出层层结界,宙虚子没有就此离开宙天塔,而是向最底层,也是宙天神界最隐秘之地而去。

    那里,是宙天珠的所在。

    只是,他的脚步时而沉重,时而飘忽。

    “祖宗之训…宙天之志…一生所求…半生所搏……怎么可能是错,怎么可能是错……”他喃喃念着,一遍又一遍。

    这段时间,他一次又一次的来找宙天珠灵,奢望着其能忆起些许上古记忆,找到拯救宙清尘的方法。但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云澈能将之强行施加,便有可能将之解除……而且是唯一的可能。”

    刚要踏入宙天珠所在的禁域,他的心魂之中,忽有人传音而至。

    这个传音让他脚步骤停,全身剧震,猛的折身,以极快的速度飞离而去。

    离开宙天塔,太宇尊者已在主殿中等他。宙虚子直落他身前,重声道:“太宇,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太宇尊者缓缓点头,以他的尊位,若非十成,哪怕只是九成九的把握,也不会说出“千真万确”四个字。

    “可知详细?”宙虚子道。

    太宇尊者摇头:“详情难知。云澈确已落在劫魂魔后手中,阎魔界亦曾因此向魔后要过人。”

    “阎魔界?”宙虚子微微皱眉。

    “嗯。”太宇尊者道:“云澈虽负黑暗玄力,但对北神域而言,毕竟是东神域之人。他们对东神域亘古仇视,他们识出云澈后,自然也会视为外来异端。”

    “再加之他身上的邪神传承与天毒珠,北神域王界层面也会有耳闻的可能。因而,云澈在北神域一旦暴露身份,绝不好过。”

    “他先前出现在太初神境,应该就是暴露了身份,为逃离追杀之下被迫遁入太初神境。在伤害清尘,暴露行踪后,又被迫逃回北神域。”

    “他在落入魔后手中之前,似乎已深深触罪过她。至于阎魔,则是被他杀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如此看来,云澈虽然实力的变化着实诡异,但在北神域也是四面楚歌。”

    这样的结果,听之丝毫不让人意外,无论是因云澈的身份,还是他身上的秘密。

    宙虚子浅思一会儿,道:“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一个月前。”太宇尊者道,然后皱了皱眉:“魔后当初明明应下此事,却在得手后,整整一个月都毫无动静。说不定,她拿下云澈后,根本没有将他拿来‘交易’的打算。毕竟,她怎么可能放过云澈身上的秘密!”

    “不,”宙虚子缓缓摇头:“秘密终究只是秘密,看不见,摸不到。但我的筹码,是她拒绝不了的。何况,我提出的只是逼云澈解掉宙清尘身上的黑暗,承诺不会对他忽下杀手或带回东神域……她更没有理由拒绝。”

    “她是笃定我迟早会得到消息,等我主动联系她。”

    太宇尊者一声轻叹,他知道,哪怕沦入彻底的被动,宙虚子也一定会屈从。

    “魔人之后,狡诈贪婪,我越是急切,她越会漫天要价……但清尘等不得。他的神智已开始被黑暗侵蚀,多一天,便是多一分变数,太迟的话,恐有彻底无法挽回的可能,哎。”宙虚子满脸疲惫:“但好在,她是真的拿下了云澈。”

    太宇尊者看着宙虚子,道:“不过看起来,主上并不太过担心这次交易。”

    宙虚子看着前方,缓缓道:“那个筹码,她不可能拒绝的了。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太宇尊者深深皱眉,问道:“主上,你所用的筹码,究竟为何?”

    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惊声道:“难道……难道是……”

    宙虚子闭目,未有言语。

    惊容定格在太宇尊者的脸上,许久才艰难缓下。他一声悠长的叹息,道:“主上为宙天,为当世付出半生,当为自己活一次了。”

    宙虚子缓缓道:“此事之后,我便不再是宙天之帝。这个代价,就由清尘自己来还吧。”

    “太宇……感谢你刚才之言。”他由衷道。虽然太宇尊者只是短短一句话,对他而言,却是莫大的心灵慰藉。

    太宇尊者微笑摇头:“你我兄弟之间,又何需这些赘言。只是,那魔后不但狡诈万般,魂力更是诡异而可怕,当年已有领教。千万要慎之。”

    “放心。”宙虚子道:“若不足够周全,我又岂会踏入北域边境。这之前,如何隐匿行踪是最重要之事……太宇,拜托你了。”

    “主上放心。”

    收起隔音结界,太宇动身离开。在他的记忆中,宙虚子封帝之后,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私心为己。

    或许,也只有宙清尘能让他如此。

第1648章 约见之期

    北神域,劫魂界。

    劫魂圣域,云澈漠然而立,手臂伸出,掌心所向,是一个闭目端坐,相貌俊美近妖的男子。

    正是劫魂界二十七魂灵的灵主,盛世颜。

    周围,安静的站立着数十个身影。而任谁看到这些人,都会惊到无法言语。

    魔后池妩仸、九魔女,二十七魂灵!

    连同魔后,劫魂界最核心的三十七个人都聚于此处,没有任何一人缺席。

    二十七魂灵各有管辖的星域,九魔女更是不常在界中。如此齐聚,在劫魂界千年都难见一次。

    云澈手臂收回,随着黑光的消散,最后一个魂灵的黑暗契合也已完美达成。

    盛世颜睁开眼睛,玄气运转,虽早已目睹了一个又一个魂灵的蜕变,但感受全身那简直如梦幻一般的变化,他依旧激动的血液翻腾。

    他没有起身,而是单膝跪地,郑重而拜,激动无比的道:“世颜谢云公子天恩……当初世颜有眼无珠,无礼冒犯,云公子尽可降罪,世颜绝无怨言。”

    与黑暗玄力完美契合,这在北神域历史,是连诸届神帝都未曾达到过的黑暗致境。

    这种恩赐,“天恩”二字都不足形容。

    而这种真正意义上的神迹,在云澈手中却信手可为……还特么是量产!

    细想之下,更多的不是敬仰,而是……不寒而栗。

    如今,无论魔女也好,魂灵也好,都已再不奇怪魔后对云澈的态度。

    云澈的这个能力若为焚月和阎魔所知,怕不是要跪着来求。

    云澈转身,毫无回应。

    对他而言,劫魂界的一切,都不过是互利的工具,他不会向其中投置丁点的情感。如今的付出,只为之后等价……甚至多倍的回报。

    至此,九魔女,二十七魂灵都已完成黑暗契合,全部脱胎换骨。

    换一种说法,现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黑暗魔人。

    “接下来,便是那三千六百个魂侍。”云澈淡淡而语,如在直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的这句话,惊得二十七魂灵险些齐齐跪地。

    身为有着神主之力的劫魂魂灵,能得这样的恩赐都如做梦一般。居然……连所有的魂侍都要赐予!?

    疯了……疯了吧?

    这个叫云澈的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难不成是某个上古魔神转世吗!

    池妩仸道:“众魂侍已开始回召,明日便可开始。”

    “主人,”青萤忽然道:“魂侍毕竟有三千六百之数,若全部施为,会有短期暴露的可能。”

    “暴露了,不是更好么。”池妩仸微笑道。

    “唉?”青萤微怔,一时难解。

    “不过,”池妩仸又话音一转:“在那件事了结之前,的确还是隐下为好,以免生出不必要的变数。”

    “在我们去见宙天之前,所有魂侍都会被封锁于圣域,这一点,你们倒是可以放心。”这句话,她是说给云澈和千叶影儿听,亦是在告诫统领众魂侍的二十七魂灵。

    “魔后放心。”盛世颜郑重道:“若无魔后之令,有半字泄露,世颜自绝谢罪。”

    “很好。”池妩仸下令道:“明日开始,每日百人。一月之后,完成所有魂侍的蜕变。”

    “遣人是小

    事,但这背后之意,想必你们已足够清楚……事关的,可远不止我们劫魂界的命运!”

    池妩仸的声音并不重,但众魂灵心中都是剧烈震荡。

    离开之后,他们的心潮依旧澎湃如覆天巨浪。

    二十七魂灵奉命离开后,夜璃向前道:“主人,我们姐妹和众魂灵都已完成黑暗契合,唯余主人。”

    夜璃话音刚落,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她不需要。”

    “……?”夜璃愣了一下,众魔女尽皆愕然。

    千叶影儿蓦地侧眸,秀眉微蹙。

    池妩仸微微而笑,却是无视了他们所言,道:“云澈,你定下的短短三年,对本后身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而言,难有太大的长进。”

    “不过,本周相信,你一定有让她们在三年内快速成长的方法,对吗?”

    嘴角弯翘,她向云澈睇去了一个柔媚万千的眼神,

    “当然有。”回答的,却是千叶影儿,她眯眸道:“你要听吗?”

    众魔女转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期待。曾经认知中不可能的事,在云澈手中,却让她们相信着定可实现。

    毕竟,三年前的千叶影儿还只是个半废的神君,如今却能面对第四魔女妖蝶而不败。

    池妩仸却似是一眸窥知她所说的“方法”是什么,妖娆一笑,魔音绵绵:“还是罢了。这独属你一个人的‘方法’,本后的孩子们又怎好意思共享呢。”

    “不,我欢迎的很。”千叶影儿浅笑以对:“最好九人一起,让我好好目睹劫魂九魔女真正的风姿,一定美妙的很,”

    “???”九魔女面面相觑,皆如在雾中,不知其意。

    池妩仸美眸微迷,有些诧异千叶影儿的反应,随之,她似有所悟,唇瓣抿起一个妖媚的弧线:“原来如此,有趣……真是有趣。折翼的神女,又怎容得下她人完整而美好的羽翼呢。”

    “主人在说什么?”玉舞小心的传音道。

    “不知道。”蝉衣摇头:“大概……是云千影曾玄力被废,所以心存某种阴影,被主人道破?”

    “啊?”玉舞更加不解。

    “……”千叶影儿心弦骤紧,玉齿轻咬,没有说话,但看向池妩仸的眸光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寒意。

    “让她们九个跟我走。”云澈忽然道。

    池妩仸和千叶影儿的暗中交锋被强行切断,池妩仸回眸,唇瓣微张,呈现着一副明显刻意的惊讶迷离之态:“你该不会,真的要帮她们提…升…修…为?”

    “她们九人一起,你就不怕自己……一次吃不下吗?”

    云澈横她一眼,道:“让她们快速成长的方法,我的确有,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这里。”

    “哦?”池妩仸心中泛起惊讶,若有所思。

    “你不是对‘劫魔祸天’很感兴趣么。”云澈声音放缓,字字暗沉:“这第一次,就由她们,来做这黑暗的载体!”

    这是决定,而非问询。

    劫魔祸天阵,永劫中境所载的黑暗魔阵。只是云澈至今都没有信心自由驾驭,也因而,他从未尝试用在千叶影儿身上,以免将她损坏。

    这是他第一次决意施展,而且一次,便是临于九魔女之身。

    邪神诀是作用己身,在一瞬间无休止的突破上限,爆发匪夷所思的力量。

    而黑暗永

    劫则更多的是驾驭他人……包括一切形式的黑暗载体。

    作为同等层面的力量,在没有真神的现世,它们于各自的领域,都有着真正意义上逆天之力。

    从先前千叶影儿的反应上,显然她并不知“劫魔祸天”的存在。云澈自然也从未在她身上使用过。以池妩仸的心思,又岂会看不出,云澈这是在拿九魔女……她身边最重要的九个人做试验。

    不过,她没有拒绝,瞳眸中反而耀起异样的黑芒。这世上除了云澈,怕是唯有她真正明白何为“劫魔祸天”。

    将众魔女完美契合黑暗的神迹之力,只是黑暗永劫的基础能力。

    而劫魔祸天,却是中期之力。其威可想而知。

    “好。”池妩仸笑吟吟道:“你既有此兴致,本后又怎舍得拒绝呢。”

    她面向九魔女,道:“从今日开始,云澈之言,便是本后之言,皆需遵从。”

    这番话一出,包括云澈在内,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无疑是将整个劫魂界的控制权都交到了云澈的手中。

    了解一个人极难,相信一个人更难。被宙天神帝所祸的云澈,被梵天神帝所弃的千叶影儿都深知这一点。

    而深不可测的池妩仸,她面对任何人,都无疑会慎到极点。

    这种大胆到近乎失智的决定,根本不该出自她之口。

    “哦?有疑问么?”池妩仸微笑问道。

    “不,谨遵主人之命。”劫心劫灵当先道。

    “只是……劫魔祸天究竟是什么?”夜璃问道,神情慎重。

    “你们马上就会知道。”池妩仸神秘一笑:“你们能与之自由契合之日,差不多……便是踏足焚月阎魔之时。”

    池妩仸的话,瞬间驱散了魔女心中的所有异念,唯余决然。

    ————

    时光流转,百日一晃而过。

    池妩仸与宙虚子的周旋无人知其详,但,定下的交易时间最终落在了池妩仸当初所选的“百日之后”。

    精准到让人胆寒。

    三更一过,短暂休神的云澈睁开眼睛,失控的黑芒在眼中颤动,数息才缓慢消弭。

    今日,便是池妩仸与宙虚子约定的交易之期。

    如果云无心还在世,今日,是她十八岁的生辰。

    “走吧。”他身边的千叶影儿道。

    云澈起身,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踩着淡淡的黑气。

    殿门推开,池妩仸已不知何时立于殿外,看到两人出来,她妖躯扭转:“走吧。接下来的好戏,本后期待已久。不知那宙虚子,比之万年前有了几分长进。”

    一艘百丈长宽的黑暗玄舟落下,上面大魔女劫心劫灵、第七魔女婳锦已在等候,她们似乎也会同行。

    玄舟启动,飞向南方。从这里到北域边境,路途极为遥远,但玄舟的飞行却不急不缓。毕竟,真正焦急的,该是宙虚子那边。

    云澈立于玄舟之尾,冷视着磅礴无际的黑暗世界,全程一言不发,双手一直死死攥紧,未有半刻松弛。

    宙天神帝宙虚子……

    这个毁掉他一切,造就他痛苦噩梦的人……时隔三年,终于要再次面对他!

    明明太早,明明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无法遏止,无法自控!

第1649章 魔帝之魂

    千叶影儿立于玄舟另一侧,看着另一片同样磅礴的黑暗星域。

    池妩仸缓步走来,目光触及千叶影儿时,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金发飞舞,裙带飘飘,世人常以眉目如画来赞誉貌美女子,但视线中的金发女子,仅仅只是侧影,却是任何丹青都无法描绘的风华。

    梵帝神女,上苍倾尽天地无数灵秀,赐予人世的完美杰作,却成为了一个复仇恶魔的私用之物……任何人一念思及,怕是都会刺心痛极。

    “平日里有本后在的地方,她距他从不超过三尺。今日居然在十丈之外,这光景倒是难得。”她悠声揶揄。

    千叶影儿冷哼一声:“每年今日,都是他心情最劣之时,我懒得去触他霉头。”

    她斜了池妩仸一眼,道:“你好像完全不担心这次会失败。对面是宙天神帝!”

    “本后从来不会小看对手。”池妩仸笑了笑道:“但更不会小看自己。何况,这次的笃定,是他亲手送上来的。”

    “你是说,他的交易筹码?”

    “对。”池妩仸雪手撩动,发丝随风扬舞,连一直缠身的黑雾都无形间淡去了许多,隐隐约约现出一张朦胧若梦的玉颜:“那是在他看来,本后不可能拒绝,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筹码。”

    “他会拿出这种筹码,倒是让本后始终颇觉不可思议。”

    千叶影儿冷笑:“呵,除宙清尘的事,他身为宙天神帝,却踏入北域边境与你魔后交易,本就是天大的禁忌,他必须让自己一次成功,不会允许任何的错漏、意外而导致必须进行第二次。所以他出多大的筹码,我都不意外。”

    池妩仸转眸,轻咦一声:“你为什么不问本后他的筹码是什么呢?”

    “想说,就自己说。”千叶影儿目视星域,面无神情。她岂会顺从池妩仸之意。

    “哎呀,”池妩仸玉唇含笑:“真是个不乖的孩子。”

    “想要乖的,尽管找你的男宠去。”千叶影儿冷嘲道。

    “男宠?咯咯咯咯……”她娇笑出声,然后声音缓缓的道:“当年,净天神界的神遗之力,多为男子继承。而到了本后手里,继承的却全部是女子。”

    “而且嘛,本后择选魔女最重要的标准不是资质,不是出身,而是……长相。”

    千叶影儿:“……”

    “从劫心,到蝉衣,论容貌,每一个,都是亿万里挑一。就连那焚月神帝的宠妃,都不配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相较。”

    “你猜,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千叶影儿忽然觉得全身莫名的不自在,纤眉也不自觉皱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本后是想说……”

    池妩仸的声音忽然临近,千叶影儿下意识转眸,却发现她的脸庞竟已近在咫尺,缕缕温软的气息清晰的拂在她的唇瓣,黑雾后的眼眸,如有星辰掠过:“男人玩的腻了,会更喜欢女人哦。”

    千叶影儿猛的后撤一步,美眸冷凛,全身发酥。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池妩仸已是身躯扭转,袅袅而去。

    所去的,却是云澈的方向。

    黑暗风暴不断从身边卷过,云澈的内心却静如一潭死水。

    感知到池妩仸的临近,他没有回首,忽然道:“你的灵魂,究竟是什么!”

    一直站到云澈的身侧,池妩仸才停住脚

    步,与他并肩而立,唇瓣轻启,似笑似怨:“你居然忍到今天才问这个问题,着实让本后意外呢。”

    离的如此之近,撩魂魔音几乎是直绕魂底。

    若将云澈换做另外一个男子……甚至是以前的自己,怕是都已全身酥软到难以站立。

    “问的话,你会说吗?”云澈冷冷道。

    “你的话,会哦。”池妩仸浅笑绵绵,这与云澈的短暂独处,她不是魔后,而是媚妖。

    云澈:“……”

    “你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毕竟,也只有你才能察觉。”池妩仸道:“只是,我远没有你那么幸运,只是很微小的那么一丝灵魂而已。灵魂的原主叫……”

    “涅轮魔帝。”

    云澈眉峰沉下,稍有动容:“果然如此。”

    涅轮魔帝,和劫天魔帝同为远古四魔帝之一。

    魂罗天上,池妩仸亲自向那三个阎魔传音时,释放的魂息,让他的龙神之魂……竟出现了一瞬的颤栗。

    太古苍龙作为龙中之帝,在远古亦是凌驾于普通真神之上的存在。

    而能让龙神之魂产生颤栗,能在层面上凌驾龙神之魂的,唯有创世神和魔帝的灵魂!

    此时得池妩仸亲口承认,她的灵魂,果然有着一缕……来自远古魔帝的魂息!

    除了短暂归来的劫天魔帝,当世,竟还有着一缕魔帝的遗留!

    哪怕只是再微小不过的一缕,也毕竟是魔帝层面的魂力!

    也难怪,她竟从一介凡女,成为北域之后;也难怪,她的魂力,让千叶梵天和宙虚子两大神帝都留下万年阴影。

    或许,她过于可怕的洞察与心机,也是源自于此。

    “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你知道。”池妩仸微笑淡淡:“对别人,我可以凭之俯视一切。唯独与你相比,几近不值一提,刻意矜持隐瞒,反倒是可笑。”

    “哼,谁配轻视魔帝之魂!”云澈道。

    池妩仸摇头而笑,幽幽道:“你所承载的创世神力,是邪神的玄脉,你所承载的魔帝之力,是劫天魔帝的本源血脉,还兼修他们独属的极道玄功。”

    “而本后身上的魔帝之魂,只有微小如沙尘般的一缕,与你毫无相提并论的资格,最大的用处……”她浅浅的看了云澈,眸光掠过些许的迷梦:“也不过是用来耍一些特别的小手段而已。”

    “否则,又怎会被锁于牢笼,脱身不得呢。”

    云澈忽然转头,目光变得幽寒冷凛:“你怎么会知道‘邪神玄脉’这四个字。”

    当年在混沌边缘,他面对劫天魔帝,当众公开自己继承着邪神之力的秘密,但他当时所说的,是“邪神源力”,而从未透露过自己体内有着邪神玄脉。

    因为沐玄音曾不止一次告诫过他,若有一日不得已暴露了邪神之力的秘密,也一定不能暴露“邪神玄脉”的存在——创世神层面的力量更多的会给人以几乎不可能夺舍的感觉,而“玄脉”这种具体存在的东西,会无限的刺激他人强夺的**。

    极其亲近的人外,连东神域都只知他身上的邪神神力,而不知邪神玄脉。远在北神域的池妩仸,竟清晰无比的说出了“邪神玄脉”四个字。

    “……”池妩仸极其短暂的怔了一下,随之唇瓣轻张,轻音如梦:“秘密,是女人最大的魅力,会让想要探究的人缠魂附骨,欲罢不能。你猜,我会舍得告诉你吗?”

    “这方面,男人,也是一样哦。”

    哧啦!

    一道尖锐的气流忽然袭来,生生切断空间,也切断了池妩仸和云澈碰撞的视线。

    千叶影儿如魅影一般出现在两人之间,目光与池妩仸冰冷相对:“那就让你身边那群女人,好好探究你身上的秘密!我和云澈,毫…无…兴…趣!”

    池妩仸眼睑微敛,一汪秋水逐渐黯然魂殇,她转过身,幽幽轻叹:“也是呢。驻足圣域数月,却从未想过要看本后的真容。薄情至此,使人神伤。”

    “呵,”千叶影儿低眉冷笑:“池妩仸,这类低劣的狐媚手段,你尽可拿去玩弄那些低劣的男人。想用来媚惑云澈……只会自取其辱!”

    “还有,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千叶影儿眼眸和声音再寒几分:“合作的第一天,我们就警告过你,千万不要试图做不该做的事。你应该并不想多我……和云澈这样的敌人!”

    背对着千叶影儿,池妩仸嘴角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真是个敏感的女孩子,本后越来越喜欢你了。”

    千叶影儿:“……!?”

    黑暗玄舟在这时逐渐缓下,婳锦的身影无声而至,落于池妩仸身前:“主人,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了。是否需要婳锦先行刺探?”

    “不必。”池妩仸道:“对方,才是唯恐出任何偏差之人。”

    “是,婳锦明白。”

    婳锦身影消逝,黑暗玄舟的速度随之恢复,直赴北域边境。

    从始至终,池妩仸似乎都毫不在意自己的行踪被北神域的其他势力察觉。

    “还有半个时辰,”池妩仸回眸:“你们是自己来,还是……本后亲自出手将你们制住呢?”

    池妩仸话音刚落,云澈忽然转身,一拳轰在自己的心口。

    砰——

    黑暗玄舟为之剧震。

    伤痕在云澈的身上肆意蔓延,转眼便半染黑衣,七窍尽皆渗血,尤其嘴角血流如注。

    “你……”千叶影儿向前半步,又生生停住。

    云澈身上黑芒一闪,鲜血顿时变得暗沉,如已干涸多年的残血。

    “其实,你不需要如此。”池妩仸移开目光:“为尽可能不暴露行踪,除宙清尘外,宙虚子最多再带一个人,最大可能是那个名为太宇的第一守护者。”

    “一个人来的话,自然更好。”

    “本后这次特意带上了劫心劫灵。虽然不可能对宙虚子和太宇如何,但要从他们两个手下强杀宙清尘,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最重要的是毫无风险……你确定,必须自己来吗?”

    “……”云澈直接没有回答,他从池妩仸身边走过,立于玄舟最前,紧攥的十指间不断滴落着盈恨的血珠。

    千叶影儿走到池妩仸身侧,脚步停住,嘲讽道:“没想到,所谓魔后,居然也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池妩仸笑了一笑,道:“很多男人喜欢聪明的女人,但没有男人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偶尔露一些痴拙,说不定会更容易撩动男人的心……你觉得呢?”

    “呵,原来,这就是北域魔后傍男人上位的手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倒也难怪,毕竟……北域的男人可都是一群安于牢笼的废物。”

    一番毫无情面的嘲讽,千叶影儿冷然离开……但不知为何,池妩仸那句话,竟反复在她心魂中缠绕,挥之不去。

第1650章 两帝交锋

    北域边境。

    这里,是北神域距离东神域最近的一处黑暗之地。黑暗气息格外稀薄,因太近东神域,足足千里皆无魔人踪迹,连魔兽都极为罕见。

    另一方面,东神域距北神域最近的星域,是吟雪界所在。

    宙虚子立于北域边境之外,遥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暗之地。他的身旁,是神色黯淡的宙清尘。

    恢复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却似乎没有太多的兴奋或忐忑。

    当然,这在宙虚子和太宇尊者看来,无疑是受黑暗之力影响的结果。

    万年前,宙虚子曾被池妩仸所引,与千叶梵天追入这片黑暗之地,太大的动静,还意外牵入了初入神主的吟雪界王沐玄音。

    那时,他是为了追杀魔后而踏入黑暗,哪怕为世所知,也问心无愧。

    而今日……

    “主上,动身吧。”太宇尊者道:“我留守于此,不会让任何人临近和察觉半分。若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我也会马上赶至,一切放心。”

    宙虚子,太宇,一为宙天神帝,一为宙天守护者之首。宙天神界最重要的两个人,却在瞒着世人,准备进行最禁忌的交易。

    太宇深深看了宙清尘一眼,轻叹一声,传音道:“清尘,你的父亲曾为了信念而背弃原则,毁掉对云澈之诺,并为之自愧残心。如今,又为了你,连信念都暂且抛开。”

    “你若得救,将来,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宙天神帝,方才无愧你父亲的牺牲与苦心。”

    宙清尘抬头闭眸,身体轻微颤抖。

    在太宇眼中,他是心魂被触,动情难抑。却不知,宙清尘心中之念,与他所想两极相悖。

    如果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信念,本身就是歪曲的……

    真正的救世主是谁……真正在缔造罪恶的是谁……真正导致这一切的是谁……真正不可原谅的是谁……

    为什么要让我看清黑暗……

    为什么不让我在光明中继续盲目、无知、自欺……

    云澈,你的报复成功了。

    你没有杀死我,却让我……如此的后悔自己曾经活过,如此的后悔自己……竟是宙天之子。

    曾经引以为傲的光环和荣耀,原来,竟都包裹在沉积了百万年的扭曲与污浊之中。

    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笑!

    “清尘,我们走吧。”面向宙清尘时,宙虚子脸上阴霾皆去,温和而笑:“你放心,若无足够的把握,为父也不会带你来此。今日过后,一切都会过去。”

    “嗯。”宙清尘点了点头,然后先于宙虚子抬步,走向了前方的黑暗之地。

    ————

    黑暗玄舟远远停驻。

    云澈当先落下玄舟,但他没有擅自行动,静立原地,直视着前方的黑暗,许久不动。

    以池妩仸那刻意拖慢的速度,宙虚子定然早已到来,就在感知之外的前方。

    “婳锦。”池妩仸一声呼唤。

    婳锦轻轻点头,纤纤若柳的腰肢轻一扭转,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无影无迹无息。

    “劫心,劫灵。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其他的,都与你们无关,清楚了吗?”

    池妩仸很少重复命令,而这次,是她又一次的着重提醒。

    两双美眸的余光都不自觉的偏

    向了云澈所在的方向,然后郑重颔首,然后飞向不同的方向,同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艘黑暗玄舟却没有被收起,停驻原地。

    千叶影儿刚要从玄舟落下,池妩仸的身影却忽然挡在她的身前。

    “云千影,你留在这里。”

    “……理由。”千叶影儿没有发作,冷冷问道。

    池妩仸道:“这次的事,你不方便参与,因为有你在,很可能会露出破绽。让你跟随来此,已是极限。”

    “我?破绽?”千叶影儿像是听了个巨大的笑话,目光瞬间阴寒:“池妩仸,我最后警告你一句,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一旦我收势不住,你就算跪在我面前,也来不及了!”

    池妩仸丝毫不怒,面对千叶影儿那骤冷的目光,她反而缓步向前,高耸的胸脯几乎碰触到她的胸前:“曾经的梵帝神女,当然不会让人担心。因为她只要认定了目标,便会倾尽一切的心机和手段,不会被任何外物干扰,尤其是感情。”

    “但,现在的云千影,还是以前的那个梵帝神女吗?”

    “……”来自池妩仸唇间的熏香吐息轻拂在唇角和脸颊,但这一次,千叶影儿没有后退,美眸凝寒:“你在说什么笑话!”

    “你当然不懂,你若是懂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池妩仸微笑淡淡:“毕竟,在其他领域,你是梵帝神女。在‘某个领域’,你只是个连凡女都不如的雏鸟。”

    千叶影儿:“你……”

    “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两件事。”池妩仸继续道:“第一件事,你一次次说,复仇是你甘堕黑暗的理由,是你的一切。”

    “或许最初的确是。但,你仔细回想,这段时间里,占据你心海最多的东西,还是‘报仇’吗?”

    “……”千叶影儿瞳光骤滞。

    “第二,只要关系到某一类事,你的言语总会先于你的心机和慎思,会让你失于冷静,失于分寸。这也是为什么,本后不允许你跟随。因为云澈对这件事太过于重视和渴望,若是不够完美,或者毁了……就太可惜了。”

    千叶影儿定在原地,没有言语,面罩之下,她的金眸如星辰破碎,混乱颤荡。

    池妩仸转身,道:“当然,你若硬要跟来,本后也阻止不了。”

    她脚步轻盈,缓缓而去。

    千叶影儿没有跟上,直到池妩仸和云澈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她也没有再迈前一步。

    空无的黑暗世界,只余她一人的身影。

    进入北域后,这是第一次,她的视线与感知中失去了云澈的存在。

    灵魂,忽然空洞。

    ————

    宙虚子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但他并不急躁,更没有试图深入。北神域被三方神域逼成一个卑微牢笼,终于有这样一个被求的机会,身为北域魔后,又岂会不趁机泄愤。

    终于,宙虚子沉寂许久的双目缓缓抬起,手掌伸出,磅礴的神帝之力汹涌释出,罩于宙清尘的身上,筑起一个万岳莫摧的守护结界。

    手臂收回,但一缕气息依旧连接于宙虚子与宙清尘。

    他……换做任何人,也想不出池妩仸忽然出手强杀宙清尘的理由。毕竟,对池妩仸而言,那个筹码可要比杀他儿子示威泄愤重要亿万倍。

    除非她疯了。

    但,他不会不防备。

    氤氲黑雾中,池

    妩仸的身影由远而近,随着她的的到来,本就阴暗的黑暗之地变得更加压抑。

    灰暗的天空仿佛整个压了下来,让人屏息到甚至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宙虚子的眼睛被映成一片暗色,视线中的女子沐浴在一片稀薄轻渺,但无论视线还是灵觉都无法穿透的黑雾之中。

    身影朦胧,容颜尽敛,但他第一个瞬间便无比确信,她便是北域魔后!

    这股黑暗气息,他至死都不会淡忘。

    但马上,他的目光便转向池妩仸的身后,瞳孔微微收凝。

    云澈!!

    宙清尘的头颅也终于抬起。

    黑雾之中,云澈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一身破败黑衣,头发凌乱,遍体僵血,全身被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这绝非他自己的力量,而分明是来自魔后的黑暗之力。

    黑雾之中,他脚步缓慢沉重,但身躯却直如坚钢,一双明显有些涣散的眼睛,却依旧外溢着魔鬼一般的煞气。

    一见宙虚子,云澈全身骤僵,双目陡射出鲜血一般的恨光:”宙……天……老……狗!!!“

    字字切骨之恨,字字碎齿含血。他向前踉跄一步,然后疯了一般的冲出,就如一只被万刃刺魂的恶鬼。

    池妩仸手指轻轻向下一点,黑雾压下,云澈顿时狠狠扑倒在地,四肢剧烈痉挛,却再无法站起,所能发出的,也只有喉咙里溢出的痛苦嘶声。

    他的怒,他的恨,他的伤,他的血,他的眼神,全都不是假的。

    他的玄力和魂力,也的确被池妩仸全部压制封锁……只是,他可以随时挣脱。

    池妩仸看都未看云澈一眼,悠悠而语:“宙天神帝,万年未见,你居然已老成这般模样。早知如此,本后当年又何必浪费那么多的气力,再用不了多少年,熬也把你熬死了。”

    “呵呵,老朽命竭之日,定早有远胜者取代老朽之位,魔后怕是难如心愿。”

    宙虚子微笑而语,发须微飘,道骨仙风。

    “这就是你那小儿子?”池妩仸目光落在宙清尘身上,却没有马上移开,声音忽然缓下,变得娇娇绵绵:“真是个俊俏的孩子。既然与我魔族如此有缘,不如本后收了他,留在身边当个‘宙天童子’,你我两界就此交好,岂不完美。”

    宙清尘全身酥软,双目霎时无色,一道清涎从嘴角直流而下。

    嗡!

    如万千洪钟在脑中炸开,宙清尘身躯一晃,目光重聚,但全身上下已是冷汗淋淋……宙虚子手掌按在他的心口,将他推于身后,声音骤沉:“魔后,你我各有想要的东西,若是两相落空,老朽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啊呀。”池妩仸一声轻嗔,魂力尽收,笑吟吟的道:“本后只是看这孩子俊俏,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身为神帝,何必如此小气呢。不过……”

    她向前一步:“本后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一个人来……哦,也难怪,堂堂宙天帝位的继承者,居然成为了魔人,你堂堂宙天神帝,居然跑来这黑暗之地央求本后,无论哪一个传出去半点,可都会让那三神域的无数圣人们惊破眼睛笑掉大牙,又怎么可能兴师动众呢。哈哈哈哈哈……”

    早知自己必遭魔后讥讽,宙虚子毫无动容,道:“你魔后倒是很看得起老朽,自己之外,还有两魔女同至。”

    “传闻中实力最强的两个大魔女。”他老目微闪:“看来,魔后对老朽手中之物,远没有所表的那般从容。”

第1651章 浅触

    啪!啪!啪!

    池妩仸缓缓拍手:“不愧是宙天神帝,本后的这些孩子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宙天神帝能发觉劫心和劫灵,池妩仸并不意外,因为她们离的很近,且并未刻意隐藏。

    但能如此之快的发现,还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毕竟现在的劫心劫灵已非同以往,她们已完成黑暗契合,隐匿能力远胜先前,这里,又是黑暗环境。

    “若不是怕泄露了行踪,被人盯上后来抢一杯羹,本后恨不能把半个劫魂界都搬来。毕竟面对三神域第一圣人,本后这万恶的魔人之帝吓得心都快裂开了。”

    面对池妩仸的讥讽,宙虚子便如穿云之岳,面容巍然无动:“若是那焚月和阎魔尾随而至,怕是老朽这手中之物你魔后便不能一人独享了。魔后既然自知,又何必逞口舌之快。”

    说话间,他目光一直不受控制的偏向池妩仸脚边的云澈。他被黑雾压覆在地,但一直在竭力的挣扎,拼命抬起的头颅偶现瞳光……每一束,都恨不能化作万千血刃,将他的身体碎尸万段。

    “好。”似乎认同了宙天神帝之语,池妩仸笑意收敛,淡淡的言语带上了属于神帝的无上威凌:“你要的人,本后带来了。本后要的东西呢?”

    宙虚子脸色肃重,手臂伸出,手掌摊开之时,一抹紫芒耀出,映在了每一个人的瞳孔之中。

    这抹紫光并不浓郁,但却比最璀璨的星光还要晶莹纯净。它耀出的刹那,竟直接穿透浓郁的黑暗,将周围的空间,乃至遥远的苍穹都映上了一抹淡淡的莹紫色。

    紫芒之中夹杂的,是一种远古而博大,仿佛能容纳整个世界的无上气息。

    鸿蒙之气!

    如果千叶影儿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宙虚子手中的,赫然是……

    蛮荒神髓!

    在东神域的记载中,蛮荒神髓是已绝迹的神物。

    在北神域意外得到蛮荒神髓时,已是让千叶影儿大为吃惊。

    连曾为梵帝神女的她都如此,可想而知,东神域,乃至三方神域,都绝无人知道宙天神界竟然存在着一块蛮荒神髓。

    但话说回来,拥有蛮荒神髓这等神物,宙天神界定然将之隐藏到极致,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池妩仸的目光定格在了紫芒之上,许久都没有移开半分,纵有黑雾相隔,都能感觉到那流露到近乎溢出的兴奋与贪婪。

    “多么美妙的光芒,连最美丽的黑暗在它面前都如此暗淡。”池妩仸叹道,她的眸光,似乎已与紫芒融到一起,不愿稍离。

    忽的,紫芒尽灭,蛮荒神髓已消失于宙虚子的手中。

    最为勾心的,便是近在咫尺,却时隐时现的饵。宙虚子深谙此道。十个月前,他暗遣太垠、逐流两大守护者携坤虚鼎入太初神境取太初神果,为的,就是与这枚暗藏多年的蛮荒神髓再融一颗蛮荒世界丹。

    他对于宙清尘,当真是倾尽所有。

    太垠和逐流未能取回太初神果,还命葬太初神境,连【坤虚鼎也遗失】,据祛秽尊者所言,是【落入了云澈之手】。这枚蛮荒神髓也失去了它最重要的价值。

    但,却是救回宙清尘的最好筹码。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抵挡蛮荒神髓的诱惑,绝对没有。

    更遑论,这很可能是当今混沌最后的一块蛮荒神髓。

    “云澈可以抹去吾儿身上的黑暗之力,这是魔后亲口所诺。”宙虚子道,若非得到池妩仸的保证,他也不会冒着巨大风险当真来此:“希望魔后……不是在戏耍老朽。”

    “宙天神帝,本后的劫魂之力,你

    当年可是亲身领教过,你这话,也太过小看本后了。”

    池妩仸语落,手掌忽然覆下,粘在了云澈的头颅,一股恐怖黑气从他头顶向下蔓延,只一瞬间,云澈的挣扎和嘶叫就完全停滞。

    池妩仸手掌一抓,云澈整个人已被提起。他缓缓站直,但双手却是无力的耷拉着,头上的黑气快速消散,但他的一双眼睛不见瞳孔,更不见丝毫的色彩。

    “云澈,告诉本后。”池妩仸淡淡而语:“这世上,谁是最该死的人?”

    云澈身体僵直,目光呆滞,嘴唇机械开合:“宙…天…老…狗……”

    宙虚子面无动容,但五指微微收拢。

    “宙清尘成为魔人,是你下的手吗?”池妩仸再问。

    “是。”云澈回答。

    “既然是你种下的黑暗,那你一定有方法祛的掉,是么?”

    “是。”

    毫无情感,嘶哑艰涩的一个字,却是宙虚子做梦都想得到的答案。

    反而是他身边的宙清尘……最应该激动的人,却并无太大的反应,仿佛还未从魔后的一语惑心中清醒过来。

    最后的忐忑终于抹消,宙虚子如释亿钧,全身毛孔都一阵轻微的颤抖。

    云澈全身,乃至眼瞳,释放的都是属于池妩仸的灵魂气息,毫无疑问,他正完完整整的处在池妩仸的“劫魂”之下。这种状态下,他说的任何言语,都不可能是虚假的。

    池妩仸的劫魂之力,万年前他和千叶梵天都曾亲身领教,“可怕”二字,都远不足以形容。

    云澈有着强大龙魂,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但当年依旧栽在千叶影儿的“梵魂求死印”下,幸遇神曦才得缓慢祓除1。

    而千叶梵天亲口所言,池妩仸的魂力远在他之上,而且透着一股无法理解的诡异。

    万年前,连净天神帝这等人物都“猝死”于她之手,要控住云澈,对这个恐怖的魔后而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如何,听得足够清楚了么?”池妩仸转眸道。

    现在的云澈,的确是处在池妩仸的劫魂之下,毫无虚假。

    否则,也不可能瞒过宙虚子这等人物的眼睛。

    但……破除劫魂的主动权并不仅仅在池妩仸手中。

    云澈的灵魂,九成九已被池妩仸所劫。但固守的最后一丝,却可以在一瞬间将一切破除。因为……那是黑暗永劫之力!

    黑暗永劫可以驾驭的黑暗载体,又岂会不包括黑暗魔魂!

    但,这种连真神认知都凌驾的存在,宙虚子又怎可能窥破。

    蛮荒神髓于宙虚子的手中再现,神秘的莹紫之芒重新耀入黑暗之中,宙虚子肃声道:“命令云澈祓除吾儿身上的黑暗,完成之后,这世间最后的蛮荒神髓,便归你魔后所有!”

    池妩仸魔眸一眯,一声魅惑长笑:“咯咯咯咯,宙天神帝,你当本后是天真幼稚的三岁小儿么?先帮你解了,那这蛮荒神髓,本后还摸得着吗!”

    宙天神帝目光淡薄,字字沉重铿锵,不容置疑:“老朽身为宙天神帝,字字天谕!无论面对何人,纵你为北域魔后,老朽出口之诺,亦是一言九鼎,苍天可证!”

    在东西南三方神域,宙天神帝之诺,的确称得上无人会置疑的天谕。

    但,闻言的池妩仸却是睨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媚笑,不是低笑,而是肆意的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一言九鼎?哈哈哈哈……宙天神帝,这四个字,你配吗?”

    “好好看着本后身边的云澈,告诉本后,这四个字,你配吗?”

    “……”宙虚子如被点中死穴,满面的正气、笃定、傲然、不容置疑瞬间崩散,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云澈落入池妩仸之手,在她的劫魂之力下,云澈身上的所有秘密,都定然早已被扒得干干净净。

    而他对云澈的背信造就了之后的一切,无疑是刻印于云澈心魂最深、最恨之处,池妩仸岂会不知。

    他宙天神帝为世所仰的伟名……尤其是他的重诺如天,在池妩仸这里直接就沦为了笑话。

    “怎么?无话可说?”池妩仸嘲讽一笑,继续道:“当年,云澈救了你们所有人,不仅仅是性命,若是没有云澈,怕是你们连根都没有了。”

    “但不过转眼之间,因他暴露了黑暗玄力,你们便当场翻脸,救你们性命的事仿佛从未存在,估计这几年捂得比你们的裤裆还要严实。之后更是由你宙天神帝牵头,引三神域全力围剿追杀,连他出身的星球,都毁灭的连残渣都不剩一点。”

    宙天神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将云澈劫魂的池妩仸,她会知道的如此清晰详细,一点都不奇怪。

    “而你的儿子,同样是身负黑暗玄力,你这嫉魔如仇的东域第一大圣人非但没有除魔卫道清理门户,反而藏得严严实实,然后拿着东神域唯有的一块蛮荒神髓,跑来这北域之地求我这个魔人之帝……哎呀哎呀。”

    “一个是救过你们性命,连神界命运都挽救的救世主;一个是吞食无数资源,从无丁点贡献的蛀虫神子,但这待遇,却是大到让人笑掉大牙,就因那是你儿子……哈哈哈哈,宙天神帝,在本后眼里,‘虚伪无耻'四个字你都配不上,还配让本后相信你的所谓‘承诺’?”

    “一个恶臭满身的神帝,却是东神域奉仰的第一大圣人,看来这东神域也不过是片臭不可闻之地。”

    虽然心知池妩仸这些诛心言语都是为了迫他落入被动,但宙虚子依旧心弦痉挛,连续数个呼吸,才总算平静几分,然后缓缓吐出六个字:“魔后,你待如何?”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再有任何纠缠,连辩解都没有,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再言。

    “简单的很。”池妩仸道:“虽然这里是北域之地,但本后也不欺负你,你我各将所需之物置入结界,然后结界融合,再同时撤力,各取所需。”

    “如此,若有一方心存诡念,没有及时撤力,结界便不会打开,谁也取不到对方的东西,公平的很。”

    “不……可!”宙虚子直接拒绝,沉声道:“蛮荒神髓为死物,而云澈为活物!蛮荒神髓入你之手,便为你之物。而云澈纵入老朽之手,依旧为你所控!”

    “呵,笑话。”池妩仸淡淡冷笑:“若本后解除劫魂,你猜,他会救你这俊俏的儿子吗?怕是他宁愿自绝万次都不会顺从。”

    “那你若是不肯下令,老朽岂不两空,何来公平。”宙虚子道:“你可以信不过老朽,老朽同样没有理由信得过你。”

    “那就耗着呗。”池妩仸却是丁点都不着急,反而好整以暇的扭身,看向了身边安静无神的云澈,嘴角微微弯翘。

    黑雾之下,一只玉白手儿伸出,指尖触碰在云澈的脸上,然后轻佻的一抚。

    “多好的孩子,”她轻绵绵,笑吟吟,眼眸中似乎流溢着如水的爱怜:“光他身上的邪神神力,若是那一天能扒下来,顶的上千万块蛮荒神髓。”

    “本后还担心着将你交到那宙天老头手里后,万一他忽然一掌把你打废了,打死了,本后得多么的心疼心伤啊。”

    她轻轻吐息,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缓,然后螓首向前,唇瓣轻张,一点粉舌如珠玉浅露,带着沁魂熏香,在云澈的脖颈上轻轻一点。

    ——————

    1:祓:fu(不是bá!)

第1652章 魔爪

    “……”被劫魂的云澈理所当然的毫无反应。

    宙虚子眉角剧跳。早闻北域魔后美艳如魅魔转世,其性又媚骚入骨,驭男之术天下无双,但对眼前一幕依旧措手不及。

    连一被被她俘魂的小辈都毫无顾忌的当众如此,可想而知这魔后平日里**到何种程度。

    而就是这肌肤浅触的简单画面,却是让已历经数万载风霜的宙天神帝忽生口干舌燥之感,一股早已熄灭多年,本该绝迹的炽热感从体内浮起,然后瞬间升腾,在他的体表快速蔓延开一片不正常的绯色。

    他心中剧震……但与之同时而生的,竟分明是干脆就此沉沦其中,抛下一切,永堕极乐的**。

    滋!

    宙虚子猛一咬舌,玄气周身运转,快速压下那可怕的躁动。脸上却毫无变动,声音低沉含威:“魔后,区区媚技,还乱不了老朽心神,不必白费力气。”

    “时间拖的越久,便会多一分不可控的风险,你远道而至,应该也不想白跑一趟吧!”

    池妩仸却是浑不在意,目光也再不看向宙虚子手中的蛮荒神髓:“唷?着急了?没关系,本后有的是时间。就算没成,白跑一趟就当兜兜风了,又不会损失什么。”

    她幽幽转眸,看着目光无神的云澈,声音轻下,软软道:“对么,本后的好~澈~儿~。”

    宙天神帝深深皱眉,但没有说话。

    蛮荒神髓第一次取出时,池妩仸刹那流溢的贪婪他感知的清清楚楚。

    言语交锋,魂力压迫,他全部一败涂地。

    万年沧桑,他老了,但魔后却变得更加可怕。

    但,哪怕他皆落下风,心焦如焚,这一步,也绝不可再让。

    他确信,池妩仸的心焦定不会少于他。因为时间拉长,被其他两王界的人寻到行踪,这枚蛮荒神髓,她再也别想独享。

    宙虚子不言,池妩仸也看都不看他一眼,连气息都从他身上移开。朦朦黑雾之下,她的身躯,竟似是已与被劫魂的云澈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三神域之中,亦有数位女性神帝的存在。他宙天神界的太祖,亦是一位女子。若非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一个身居帝位的女子,竟会当着他人之前,做出如此难以入目之举。

    “澈儿,”她一声又软又酥的呼喊,让宙虚子的身体都瞬间酥了一半:“回答本后,你的第一个女人,是谁呢?”

    云澈嘴唇开合:“苓……儿……”

    “哦~”池妩仸一脸恍然,笑意更媚:“那,在你的心里,哪个女人最好看呢?”

    “神……曦……”同样的神情,同样机械无神的回答。

    劫魂下的云澈,这些回答都绕过了他的意志,直接源自他的灵魂,

    “哎呀。”池妩仸一声颇为夸张的轻呼,咯咯而笑:“有了‘神女’还不满足,居然还惦记着‘龙后’,真是好贪心哦。”

    “~!#¥%……”宙天神帝一阵呼吸不畅,眼前隐隐发黑。

    他这一生经历的场合,无不或浩大,或庄重,或肃穆。有他的地方,谁敢做出任何的僭越或不雅之举。

    但这个北域魔后……其举止何止是轻佻放浪。本该是剑拔弩张之势,她居然在那对一个被劫魂之人软语**!

    污心浊目!

    更是轻贱羞辱!

    “听说,你的师尊名为沐玄音。”池妩仸似乎全然遗忘了宙虚子的存在,软声软气,还不失宠怜的继续问询着:“你对她,有没有……”

    “够了!”

    宙虚子再无法忍受,低吼出声,握着蛮荒神髓的手臂前伸:“魔后,将云澈交予老朽,在你下令之前,老朽便将蛮荒神髓交予你。这是老朽最后的退让!”

    “退让?”池妩仸总算转眸:“这么大的退让,你宙天神帝若是因此扯着了胯,本后可担罪不起。”

    宙虚子耐着性子道:“云澈纵先在老朽手中,没你魔后命令,他也不会为吾儿祛除黑暗。而你,却可直接拿到蛮荒神髓,已占据绝对主动。”

    “口舌之争,老朽确不如你。你我各取所需而来,老朽既已退步至此,你魔后最好也见好就收!”

    “绝对主动?”池妩仸一声淡笑:“天下谁人不知,你是最想杀云澈之人。若先把云澈交给你,你把他直接一掌毙了,本后岂不是两空!”

    “本后甚至怀疑,你所谓的救儿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杀云澈。”

    “……”宙虚子瞳眸最深处闪过一抹无法察觉的暗芒,眉头重重沉下,道:“此处是你北域之地,这里除了你魔后,还有你身边的两个最强魔女,而老朽只有一人。”

    “若是你们齐上,从老朽手中强杀吾儿,并非什么难事。”

    “有此威胁,老朽岂敢动任何异念!”

    “哎呀,”池妩仸娇声道:“你这儿子不光长得俊俏,如今还是我魔族中人,本后中意的很,又怎舍得杀他呢。”

    她话音刚落,本就昏暗的天空愈加暗下。

    池妩仸和宙虚子同时抬头。

    这里,是北神域的最边境,南方的极处,可模糊看到一轮灰暗的月影。

    月临中天,这一日,即将结束。

    池妩仸的气息稍变,再开口时,声音已没有了先前的慵懒娇媚,变得冷淡慑心:“罢了,既已是这个时辰,本后也没心思耗下去了。”再

    她忽然手掌一推,身边的云澈如个木头桩子般飞向了宙虚子。

    宙虚子轻描淡写的伸手,云澈便已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前。

    近在咫尺,目无光彩……如此之近的看着他,当年他在玄神大会的傲然执着、在他面前的恭敬卓然、主动为他祛除魔毒的温良恩情、还有独面劫天魔帝时如凝聚了万千星辰的目光……

    一切都恍如昨日,一切却又天翻地覆。

    一声吐息,明明是无神的眼神,宙虚子却是不自觉的避开。一只手抓在云澈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轻轻推出。

    紫芒飞掠,宙天神界苦藏了十数万年的重宝,很可能是混沌空间最后的蛮荒神髓,就此飞向了北域魔后。

    池妩仸伸手接过,短暂一瞥,便已收起,嘴角微笑:“很好,总算言而有信了一次。”

    虽早已决定,但看着先祖留下的重宝就这么……由他亲手交给了北域魔人,内心依旧如万刺锥心。

    但,他不会后悔。

    “魔后,下令吧。”宙虚子目光直视,声音沉重而不失淡然……实则内心处在极度揪紧的状态。

    今日之前,他和池妩仸一共也只有一次接触,却是留下了整整万年的阴影。

    池妩仸在他认知中,绝对是当世最可怕,最狡诈的女人。面对池妩仸的每一个瞬间,他的所有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

    而由池妩仸之口提出的交易方式,无论听上去多公平,他都断然不会同意,必须由他来更改或决定。

    哪怕到了现在,云澈已在他手中,交出蛮荒神髓的他依旧担心警戒着任何可能的意外……尤其畏惧池妩仸就此拿着蛮荒神髓跑路。

    毕竟

    ,云澈身上的秘密她肯定都扒干净了。邪神神力和天毒珠若能夺舍,也早就得手了……池妩仸的确会有将已经无用的云澈就此丢弃的可能。

    他在池妩仸层层重击和逼迫下退步至此,也是别无选择。

    “云澈,”宙虚子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池妩仸淡淡开口:“本后命令你,立即为宙清尘祛除你种在他身上的黑暗之力。”

    宙虚子内心猛的一松。

    而他的身前,领命的云澈已机械迈步,直直的站在了宙清尘身前,然后缓缓抬手,伸向了宙清尘。

    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气息和灵魂气息。

    无论力量,还是灵魂,都完完全全被池妩仸压制和劫持。这一点,宙虚子从开始就反复确认过,绝无异常。

    但即使如此,即使到了此刻,他的气机依旧和宙清尘以及他身上的守护结界相连,没有收敛过任何一个瞬间。

    池妩仸的瞳光微不可为的动荡了一瞬……

    当年,破灭的蓝极星外,沐玄音为护云澈,在独面一众神帝之时,却依旧将大半的力量护在云澈身上,

    眼前的宙虚子,身为危险的黑暗之地,面对魔后和隐于暗处的两大魔女,亦是将大半的力量,倾注于宙清尘之身。若出意外,他会不惜自己的性命保宙清尘离开。

    呵……池妩仸轻轻的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凄冷。

    云澈的手掌被隔绝在结界之外,无法触碰到宙清尘。

    宙虚子移身,手势稍变。顿时,结界的力量如水一般流转,覆到了云澈的手臂上,带着他的半只手臂侵入结界的同时,亦仅仅的依附于他的躯体和力量之上。

    如此,云澈的动作和力量气息有丝毫的异动,他都会在第一瞬间察觉。

    “啊呀,宙天神帝还真是小心呢。云澈可是本后身边最听话的孩子,不会吃了你儿子的。”池妩仸娇笑道。

    宙虚子目视云澈的手掌,低声道:“劳烦魔后,可以解开他的力量了。”

    池妩仸手指轻轻一点,顿时,缠绕于云澈身上的黑雾快速弥漫,显露出属于云澈自己的力量气息。

    从他人的压制下解放,无论是力量,还是灵魂,恢复和苏醒都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尤其是灵魂,会如从噩梦中忽然苏醒,完全解除劫持后,也需要很久才会真正清醒。

    但……就在云澈身上黑雾还未散尽之时,他原本灰暗无光的瞳眸忽然闪动了一瞬诡异的血色。

    这完全不符常理的诡象让精神时刻紧绷的宙虚子瞬间察觉,但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便陡现一双黑暗龙瞳,一声如来自最遥远天外,最绝望深渊的龙之怒吼炸开在他心海之中。

    吼——————

    宙虚子的一双眼睛瞬间裂开无数的血丝,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化作一片混乱的漆黑与苍白。

    而池妩仸的手臂也在这一个刹那伸出,一道漆黑的长绫如暗夜黑星,一瞬刺穿了宙虚子和宙清尘之间的气机连接。

    砰!!

    结界破碎。

    宙虚子身躯剧晃,却生生没有倒下,数万年的心魂积淀和庞大意志,让他溃散的眸光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焦距。

    头痛欲裂,脑中如有万浪翻腾……但这些,远不及他全身骤生的惊骇之万一。

    因为晃荡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眸。有些恍惚的第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恶鬼。

    而宙清尘……他的脖颈,正被那恶鬼的五指牢牢的锁在手中。

第1653章 以牙还牙

    “清……清尘!”

    这一幕之冲击,让宙天神帝目眦尽裂,摇摇欲坠。

    云澈目绽魔芒,黑发飘扬,身上的气息翻腾如暴烈燃烧的黑炎。

    眼睛里射出的恨光,如在地狱血池中侵染过的魔刃,恨不能以最痛苦,最残酷的方法将他撕裂、断灭成世间最卑微的血沫。

    那只锁在宙清尘脖颈的手掌升腾着幽暗的黑气,已将宙清尘脖颈的半数皮肉都残噬成了触目惊心的焦黑色。

    宙清尘全身僵挺,足不沾地,眼瞳发白,全身在极度的痛苦中颤如筛子,却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

    “云澈,你……”宙虚子向前一步,又死死的定在原地,嘴巴大张,发出的声音无比嘶哑。

    池妩仸脚步款款,站到了云澈身边,缭绕的黑气与云澈的气息相融,一股无形的黑暗气场压迫在宙虚子的胸口,让他寸步难进。

    心魂的混乱和惊骇宛若巨浪覆天。但,看着站到云澈身边的池妩仸,他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你们……”他声音哆嗦,五官更是扭曲成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样子。

    咔!!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骨裂声传来,云澈的五指深深的陷入宙清尘的喉骨之中,宙清尘全身猝僵,喉管深处传来痛苦到让人不忍入耳的摩擦声。

    “住手!”宙虚子双目如被毒针刺入,出口之言瞬间化作惊恐到极点的吼叫,他手臂前伸,但脚下却不敢擅动一步:“不……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都言帝王薄情。但宙清尘对于宙虚子而言,却的确重逾生命。

    千叶影儿说过宙清尘是宙虚子最大,也或许是唯一的软肋,绝非虚言。

    他为宙清尘隐瞒世人;为宙清尘不惜自毁原则信念,踏足北域,求于魔后;为宙清尘不惜献出宙天神界仅次于宙天珠的重宝。

    面对命系他人之手的宙清尘,一届神帝竟恐惧到肝胆欲裂。

    为父如此,任谁观之,都定会为之动容。

    但,落于云澈以及池妩仸目中,唯有讽刺。

    “宙天神帝舐犊情深,简直感天动地,本后都快要忍不住潸然落泪。”

    池妩仸微笑淡淡,轻瞥了一眼身侧的云澈……折腾了半天,一切,总算如他所愿。

    池妩仸的目的,在宙虚子带着宙清尘到来时便已达成。之后所有的一切,言语攻势也好,魂力压迫也好,欲擒故纵也好,扰魂乱心也好,为的都是这一刻。

    云澈在宙虚子面前,亲手劫持宙清尘的一刻!

    至于蛮荒神髓,算是相当不错的额外收获。

    而宙虚子做梦都不可能想到,池妩仸手段百出,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手中的蛮荒神髓,而是本该和她丁点关系交集都没有的宙清尘。

    宙虚子咬齿欲碎,指间渗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再怎么强行冷静,也想不通为什么云澈会和魔后“混”到了一起。

    魔后阴毒狡诈之极,又极端仇恨三神域,云澈是东神域而生的魔人,又身怀各种隐秘,他还得到了云澈触怒劫魂界和阎魔界的确切讯息!

    云澈只可能是她的猎物,怎会出现这种不该存在的情形!

    他更无法理解,明明力量被完全封锁,灵魂被完全劫持的云澈,竟在一瞬间恢复爆发……

    事关宙清尘安危,他谨慎到极致,若一切是伪装,绝无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但这一切现在都变得不重要,蛮荒神髓已交出,宙清尘的黑暗没有祛除,却连性命,都被捏在了云澈的手中。

    “魔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朽已交出蛮荒神髓,你……你竟出尔反尔!可还有点魔后的尊严!”

    宙虚子的语气还算点镇定,但他的目光始终在剧烈晃动,唯恐云澈忽下死手,将宙清尘命葬此地。

    “哦?宙天神帝这话,本后可就完全听不懂了。”

    池妩仸音调缓慢,慢条斯理:“本后先交出云澈,你宙天神帝交出蛮荒神髓后,本后马上依照协定,命令云澈为宙清尘祛除黑暗。”

    “本后人也交了,命令也下了,一切都尽遂你之意,半点违背偏颇都没有。宙天神帝却翻脸不认账,污本后出尔反尔?这就是你们东域神帝一贯的行事风范吗!”

    池妩仸前半句话满带幽怨,后半句已微溢怒意,似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污蔑。

    “你!!”才刚刚镇定了不到三息的宙虚子再次浑身发抖。

    “我们所协定的事,本后全部完完整整的达成。至于云澈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与本后何干?他的手脚,又不是长在本后的身上。”

    “~!#¥%……”宙天神帝眼前阵阵发黑,这次不仅身体,连心肝脾肺肾都在哆嗦。

    他宙天神帝,声威弥世,名若灼日,万界敬重,何曾受过如此欺辱!

    但偏偏,他丁点都发作不得。因为宙清尘的命在对方手上。

    “好……好,好一个北域魔后!”宙虚子缓缓点头:“老朽……认栽!”

    “蛮荒神髓送予你们,老朽这就带清尘回东神域,今后……再不踏入北域半步。”

    事已至此,拿回蛮荒神髓是痴人说梦。而以云澈对他的仇恨,很可能会杀宙清尘泄恨。

    宙虚子此次踏入北神域的目的,绝非只有为宙清尘祛除黑暗这一个。

    另一个目的,便是杀云澈。

    在他的预想中,云澈为宙清尘祛除黑暗后的第一个瞬间,他的力量便会一瞬爆发,尽轰云澈之身……如此近的距离,云澈定无活命的可能。

    预言中的“魔神戮世”如梦魇一般日夜缠绕宙虚子的心魂,他是一个天大的隐患,又杀了他宙天的太垠、逐流两大守护者,还害他儿子成为魔人。

    如此绝佳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杀死云澈的同时,他会将摆脱黑暗的宙清尘瞬间甩给远方等待的太宇,然后全力阻挡魔后和在旁的两魔女。

    太宇尊者带着宙清尘离开北域边境后便已安全,他也可就此全身而退。

    成功杀死魔人云澈后,就算他踏入北域之事暴露,也已然无碍。

    蛮荒神髓无比珍贵。但若能以之一石二鸟,其价值,绝不下于以之炼就蛮荒世界丹。

    在池妩仸将被劫魂的云澈交给他,并下令之时,他以为一切已尽在掌中。但,才转眼之间,便全部破灭。

    原来,被摆布玩弄的人竟然是他……而且从一开始就是,

    此刻,带着宙清尘安然离开,竟已成为了所能博得的最好结果。

    何其悲哀悲凉。

    “带…他…回…东…神…域?”云澈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牙齿剧烈摩擦的声音:“宙天老狗,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做梦……都恨不能饮你之血,灭你全族!”

    宙虚子指尖刺骨,几乎是以全部意志保持着冷静,他快速释下全身的力量气息,以示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道:“云澈,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这一切和清尘毫无关系……”

    “那我的女儿何辜!我的家人何罪!!”

    一声绝望野兽般的怒吼,撕灭着宙天神帝的言语,

    他的五指在宙清尘脖颈上越陷越深,赤黑的血液快速流溢,浸染半身。

    “宙天老狗,你可知……我女儿……还在腹中时便险遭厄难……她出生之时,我未在身边……十一岁……我才终于找到了她……已是愧为人父!”

    手捏宙清尘,他看着宙虚子,字字盈恨,字字痛苦:“我尚未能弥补半分……却是她……为了救我这个最不配……最无用的父亲……舍弃了自己最重要……永远不可能再现的天赋!”

    “……”池妩仸眸光转过,缓缓闭目。

    “呵……呵呵……”云澈在笑,却比鬼哭还要晦涩刺魂:“她是我……一世都还不完的情债……远比我的生命都重要的珍宝!是你……是你!!”

    他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气息更是混乱的随时可能失控:“都是因为你,我的女儿……我的亲人……我的故土……我的所有!!”

    咔!!

    骨碎的声音无比刺耳……那是喉骨!云澈的力量继续失控,宙清尘必死无疑。

    “住……住手!住手!”宙虚子的喊声带着哀求:“毁掉蓝极星,害死你女儿和家人的不是我……是月神帝!后面发生的一切,绝非我所愿!”

    “她也必须死!你们都该死!”云澈嘶叫咆哮,目如血渊。

    一缕魂音,在这时从宙清尘的身上

    发出,传入每一个人的魂海之中:“父…债…子…当…还……”

    “杀……了……我……”

    宙虚子双目放大,吼道:“清尘,你说什么蠢话!为父还没死!天大的债,也轮不到你来还!”

    “……”宙清尘脸上血泪交融,冰冷流落。

    “云澈,求你……求你放过他。”宙虚子声声哀求,当年,纵面对劫天魔帝,他的哀求也未卑微至此:“一切罪责在我,他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没做。反而……反而他对你只有向往和敬仰,你们当年……也曾相识相惜。”

    他没有说出用自己的命换宙清尘之命这类的蠢话。他无比清楚,他若不死,还能救宙清尘。他若真的自毙,宙清尘反而必死无疑。

    既斩草,岂能不除根。

    “唉。”池妩仸忽然一声幽叹,道:“云澈,已经够了,再不离开,必被焚月和阎魔的人察觉,将宙清尘还给他把。”

    宙虚子猛的一愣,如在梦中。

    池妩仸目光转过,讽刺一笑,道:“若云澈真的想杀你儿子,他早就已经死的残渣都不剩,你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

    “他虽负黑暗玄力,但他本性如何,你宙天神帝应该再清楚不过!杀不相干之人,徒增杀孽,只会污他人格,脏他之手!”

    宙虚子定在原地,随之目中竟微现泪光,再次全身发抖……而这一次不是恐惧和愤怒,而是无尽的激动,如在深渊之中忽遇耀眼的明光。

    是啊,云澈的本性如何,他曾经看的那么清楚。

    那曾是他最赞赏,最看重,又最感激的年轻人。

    他堕入黑暗之前,曾身负最神圣无垢的光明。

    他哪怕堕入北域,哪怕对他恨极,又岂会真的滥杀无辜之人。

    嗜血的眼神也好,完全魔化的气息也好,魔神戮世的预言也好……这些全部被他强行排散,脑海之中,唯余剧变前那被他亲自冠以“救世神子”的云澈!

    他相信……所有可以调动的意念都在说服他相信云澈一定不会真的杀宙清尘。

    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对……对。”宙虚子连番点头,发须皆颤,双目流溢着他能凝聚起来的所有哀求:“我宙虚子犯下大错……罪不可恕……但清尘无辜,你恨得是我,错的也是我,你不会杀他的……只要你放他离开,任何要求……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池妩仸向云澈道:“以你的进境,终有一日可以亲手杀了宙虚子真正报仇。杀一个不相干的宙清尘,脏手不说,还拉低了自己的格调。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云澈身躯不动,目中血芒丝毫未敛:“宙天老狗,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了他!”

    世无真神,有谁,能有资格让宙天神帝跪地叩首。

    看着云澈身上那剧烈翻腾,受到任何轻微刺激都可能暴走的黑暗玄气,宙虚子嘴唇开合几次,然后发出这一生最无力的声音:“一言……九鼎。”

    “呵。”云澈冷笑:“我云澈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你以为……我会如你这老狗一般言而无信吗!”

    砰!

    宙虚子的双膝无力跪地,那傲然于世,只曾向劫天魔帝屈服过的头颅重重磕落,撞击在黑暗的土地上。

    池妩仸目光转过,瞳眸深处,晃过一抹嘲讽而残忍的黑芒。

    滴……滴……滴……

    血与泪从宙清尘身上缓慢滴落,凄凉的契合着宙虚子头颅撞击的声音。

    砰!

    第三次,宙虚子的头颅落在了地上。

    他抬头,目光有些涣散的看向云澈手中的宙清尘……双膝,都忘记了直起。

    “好……很好。”

    云澈微微而笑,抓在宙清尘脖颈的手缓缓松开。

    噗!!

    宙虚子释放到最大的瞳孔中,映现的不是宙清尘的身躯从云澈手中垂落的画面,而是一只……贯穿他胸腔的血色手臂。

    砰——

    血手黑芒释放,将宙清尘的躯体一瞬碎成漫天飞散的残肢肉沫。

    骤淋的血雨之下,是云澈那如炼狱魔鬼般恐怖的残忍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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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4章 魂溃

    “……”

    宙虚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面对阴森的黑暗之地,他的眼中,却是一片骇人的苍白。

    再没有比这更绮丽的鲜血,也再没有比这更彻底的绝望。

    真正的绝望从来没有色彩,没有声音。

    就如当年,目睹蓝极星碎灭的云澈。

    而比绝望更绝望的,是给予希望后的绝望。

    “嘿……嘿嘿……”

    阴沉的笑声,似魔鬼的吟唱,云澈手臂甩动,污血皆去,看着瘫跪在地,魂魄皆离的宙虚子,充斥全身的仇恨之中,第一次燃起了彻骨的快意:“宙天老狗……滋味如何?”

    “看着自己最重要,最无辜的亲人惨死在自己眼前,是不是爽得很!爽到骨头里!”

    “我可是你们口中嗜血,残暴,罪恶,没有人性,不该存在,更为世所不容的魔人啊!你居然相信一个魔人的话!”

    “你这条愚蠢的老狗居然相信一个魔人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如巅,黑发乱舞,但每一声大笑,却又带着让人心颤魂殇的鲜血与痛楚。

    “……”宙虚子终于动了,他的头颅缓缓转动,神帝之躯,动作却僵硬缓慢,如一个被丝线操纵的劣质木偶。口中,也终于发出了微若蚊鸣的声音:

    “你……们……”

    “蛮荒神髓是好东西。”池妩仸淡淡说道:“不过,今日更希望你来的不是本后,而是云澈。”

    “亲自感受一番当年云澈承受的痛苦与绝望,感想如何呢?哦不不……”池妩仸摇了摇头:“你还差得多了。毕竟,你还有故土,还有成群的下属、亲人和子子孙孙。”

    “你欠他的……”池妩仸缓缓伸出玉白的小指:“也才只还了这么一丁点而已。”

    “不过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你会一分不少……十倍,百倍的,全部还回来!”

    明明是云澈的仇恨,但池妩仸的目光与眼神,却是那般的幽寒。

    “……”宙虚子身体开始颤抖……再颤抖,忽然间,他苍白的眼眸赤血凝聚,耳中、鼻中、口中也都溢出丝丝血痕。

    “啊啊啊啊啊!”

    宙虚子……神界最温润平和的神帝,竟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叫,周身玄气如星辰破碎,狂乱释放,顷刻间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绝望的神帝之力,何其恐怖!

    池妩仸早有准备,一掌轰在了云澈的胸口,将他远远震飞,左手黑绫重拂,直扫宙虚子。

    两帝之力同时爆发,庞大的黑暗之地瞬间天地转换,千疮百孔。

    宙虚子已彻底疯癫,口中发出着一声又一声从未有过的怪叫,暴走的神帝之力更是狂乱释放。

    轰隆!!

    双帝之力缔造的毁灭空间中响起一声不正常的气爆声,被池妩仸一掌轰飞的云澈遍体血色玄气,带着比宙虚子更加嘶哑癫狂的吼叫,手中朱红巨剑直砸宙虚子头颅。

    “宙天老狗……死……死!!”

    阎皇状态,云澈的极限战力堪比七级神主。若是清醒的宙虚子见之,必然大吃一惊。

    但……骤感云澈临近的气息,宙虚子就如嗅到血腥的绝望之狼,全然不顾池妩仸之力,疯了一般的直扑云澈。

    轰隆!

    大地翻覆,万岳崩塌。宙虚子的腰肋被池妩仸的长绫切出一道血沟,而他的力量,也狠狠撞击在劫天剑上。

    那是暴走的神帝之力,云澈哪怕进境逆天,也断无可能真的与神帝之力抗衡。

    如遭星辰撞击,巨响裂天,云澈口中血箭喷洒,如被暴风卷扫的枯木般横飞而去……但马上,他在空中生生折身,咽下口中鲜血,纵手骨断裂也未脱手的劫天剑重凝仇恨血芒,再扑宙虚子。

    池妩仸心中一叹,这种状况,她早有所料。

    这也是她让劫心劫灵跟随的最主要原因。

    她浮空而起,手结魔印,一瞬间,周围空间的黑暗之力快速聚拢,齐压宙虚子,与此同时,她瞳中黑芒一闪,涅轮魔魂穿梭黑暗,直刺宙虚子之魂。

    曾经给他留下万年阴影的魔后之魂再次侵袭,宙虚子灵魂惊栗,将他的身形和力量在黑暗压制下层层逼退,但依旧杀意滔天,极恨弥空,不顾一切的直取云澈所在。

    一道屏障凭空出现,将搏命冲向宙虚子的云澈狠狠撞返。两道白影从黑暗中极速穿出,一左一右,将云澈死死的制住。

    劫心劫灵。

    两大十级神主合力,将云澈全身上下完完全全的控住,别说扑向宙虚子,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呃啊啊啊……我要让他死……让他死!啊啊啊啊!!”

    云澈疯狂的挣扎,奋命的嘶吼,每一次吼叫,都会带出飞洒的血沫。

    劫心劫魂神情漠然,制住云澈,这是她们今天唯一的任务。

    这里,是池妩仸的黑暗主场,宙虚子绝望疯癫之下,更是被池妩仸的魔魂轻易摧魂,发出的怒吼一声比一声痛苦凄厉。但他似是彻底的疯了,依旧扑向着云澈气息的方向,瞳中凝聚的恨光,便如云澈眼中的一般血红。

    这时,又一个强大的气息快速由远及近,很快在黑雾中现出太宇尊者的身影。

    宙虚子虽未传音,但双帝交战的巨大动静,岂能不惊动他。

    失心癫狂的宙虚子,不见宙清尘的身影和气息……

    太宇尊者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能让宙天神帝发狂的,也唯有宙清尘之死。

    但这里是黑暗之地。北域魔后在前,还有两个黑暗气息强大到让他瞬间悚然的魔女,另有一个八级神主的气息更快速靠近……

    “主上,走!”

    太宇尊者撕开层层黑暗,冲到宙虚子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走!快走!!”

    砰!

    他的手臂连同身体都被宙虚子狠狠震开。

    太宇尊者闪身再上,堵在了宙虚子面前,瞪大的双目死死盯着他混乱狰狞的双眼:“主上!你要让清尘白死吗……走!回界!报仇!”

    “宙清尘”三字直刺魂底,宙虚子全身骤震,瞳孔总算恢复了一点清明。

    噬灭着一切的黑暗风暴中,忽然卷来一点莹光。如此可怕的力量之下,它只被摧灭了近九成,残余的部分,依旧释放着无暇的白光,深深的映入了宙虚子的眼瞳之中。

    他呆了一呆,然后颤抖着伸手,将这枚残玉捧在手中,牢牢的握住,唯恐再被伤到一丝一毫。

    那是宙清尘出生之日,他为他亲手所铸的长生玉。

    一生,从未离身。

    癫狂散去,老泪纵横。他转身,与太宇尊者并肩飞离,只是背影,如薄暮残霞般凄凉。

    “云澈……池妩仸……”

    宙虚子的声音遥遥而至,字字悲恨弥天:“倾宙天……东神域……三神域之力……誓踏灭北神域……将你们挫骨扬灰!”

    “呃……啊啊!”

    天空猛的一暗,劫心劫灵所施加的黑暗玄力竟被云澈以黑暗永劫轻微扭曲,猝不及防之下,云澈猝然脱出,直扑宙虚子。

    哧!

    撕裂声划空而至,一道金影射来,触及云澈身体的刹那如灵蛇一般将他层层缠绕,强行封死了他的行动。

    黑影掠动,千叶影儿站在了云澈身前,双手抓在了他的肩膀上,沉声道:“你杀不了他,省点力气!”

    远处,宙虚子和太宇尊者的身影已完全消失,气息也消失于灵觉之中。

    云澈瞳孔瑟缩,全身摇晃,一大蓬血雾从他口中狂喷而出,眼神也随之空洞,整个人如被抽离了所有元气和灵魂,缓缓倒下。

    意识离散,昏死了过去。

    他当着宙虚子的面,杀了宙清尘,虽然泄愤。但,也仅能泄愤。

    眼睁睁的看着宙虚子在前,他却无能为力,对自己的恨才是最深的痛苦和折磨。

    池妩仸走过来,看了含恨昏迷的云澈一眼,叹道:“明明已化身恶鬼,却依然像个孩子一样。”

    千叶影儿将他抱起,用很轻的声音道:“或许谁都忘了,他的年龄,只有半个甲子……本就是个孩子。”

    池妩仸:“……”

    千叶影儿迈步,走向黑暗玄舟所在的方向。她的脚步很轻,速度很慢,好一会儿,两人的身影才没于黑暗之中。

    “唉,”池妩仸轻轻摇头,低念道:“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对还是错。”

    “婳锦。”她轻唤一声。

    彩影微耀,婳锦已无声出现在池妩仸身前,屈膝而拜。

    “如何?”她问。

    婳锦伸手,捧起一枚漆黑魔珠:“主人想要的东西,都在其中。还要多谢那宙天神帝的配合。”

    池妩仸伸手接过,神识轻扫,唇角微微勾起:“很好。”

    忽然,她眼神骤变,身影瞬间虚化,消失在了婳锦身前。

    “……!?”婳锦下意识的张口,然后又瞬间封死自己险些出口的声音,气息也完全隐下,整个人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池妩仸直穿黑暗空间,身影再现的刹那,庞大的灵觉已全力释放,瞬间蔓延十里、百里、千里、万里……

    但马上,她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滚出来!”她一声低喝,周围空间顿起长久不散的涟漪。

    没有气息,没有痕迹,更没有任何回应。

    灵觉收敛,池妩仸立于原地,低声自语:“难道是错觉?”

    轻轻吐息,她身姿一转,消失于原地。

    一息……两息……三息!

    哧!

    空间骤裂,池妩仸的身影再次出现,灵觉亦以最快的速度铺开。

    她又岂会相信错觉这种东西。

    但这一次,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一闪而过的轻微气息,就像是在极短的一个瞬间,便遁到了她的灵觉范围之外,让她再无处找寻。

    但这样的人,当世根本不可能存在。

    究竟是谁……

第1655章 影心云恨

    玄舟穿过层层黑暗空间,回返劫魂界,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

    千叶影儿立于玄舟之侧,金发在不断卷来的黑暗寒风中飘扬起舞,映着黑暗的眼神,比之以往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黑影一掠,池妩仸那魅魔一般的身影无声出现。

    “他醒了吗?”池妩仸来到千叶影儿身侧,问道。

    千叶影儿似乎这才发现池妩仸的到来,简单回应:“醒了。你去了哪里?”

    “去清理了一番不该留下的痕迹。”池妩仸答道,想到那个乍闪而过,却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丝毫踪迹的气息,她的眉梢微微的沉了沉。

    这几乎算得上她在北神域遇到的最诡异之事。

    若是对方隐匿能力登峰造极,始终没有发现也就罢了。

    但,哪怕如断月拂影这等强大到极致的隐匿技,也不可能在被察觉到后,一瞬间消失的如此彻底。

    至少,她认知中的所有人,都断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有心事?”千叶影儿斜她一眼。

    “当然,”池妩仸笑了笑道:“身为北域魔后,劫魂之帝,要照顾那么的孩子,想偶尔省省心可太难了。”

    千叶影儿知她言不由衷,冷哼一声,没有再问……或者说,她根本心不在此。

    池妩仸看了看灰暗的天,道:“再有一刻钟,今日便会过去。”

    “我现在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他。”千叶影儿漠然看着前方:“有些事,我的确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看来,是认可我之前说的话了?”池妩仸娇然一笑,慵然道:“不过呢,有些东西,反而是不要想的好,因为越想,只会越乱。你只需要确定有还是没有即可。”

    “若‘有’的话,该怎么办?”千叶影儿不自觉的垂眸:“以我的立场……”

    是的,这句话,她在向池妩仸请教。

    她明白了自己对池妩仸那莫名的敌意,现在也依旧极不喜欢她。但……似乎唯有她,可以给她答案。

    “要么彻底摒除,要么顺从本心。”池妩仸淡然回答:“无论哪一种,都远比茫然不自知,兼带自我否定和心思混乱要好得多。”

    “只不过,这种东西若是能彻底摒除……”池妩仸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呵……”千叶影儿自嘲一笑,道:“曾视世间男儿皆卑贱,无一有资格入我之目,触我发梢。竟也会沦落至此。可笑……可笑……”

    “池妩仸,你想笑,就尽管笑吧。”

    “我为何要笑?”池妩仸的轻语中,竟也带着一分淡淡的自嘲:“若说可笑,我比你……更要可笑的多。”

    千叶影儿一直怔看着前方,没有看到池妩仸的眼神,亦没有太过在意她这句话。

    毕竟,传说中踩着一个个男人上位的池妩仸,在男女之情方面,的确是称得上是“无比可笑”。

    “明明,我厌他,恨他,我给他种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梵魂求死印,他为我种下毁我一世尊严的奴印,我们之间明明有着最深的仇视和怨恨……”

    “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想明白吗?”池妩仸道:“哪怕在你最仇视他,最想杀他的时候,你也不会不承认,他是当世最神秘,最奇特的男子吧?”

    “……”千叶影儿没有否认。

    “对女人而言,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便是男人身上的秘密。当你想要探究它时,便已站在了危险的边缘。而你……曾为梵帝神女的时候,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人像云澈一样,让你疯狂的想要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千叶影儿唇瓣轻张,过往的一幕幕此时再现,竟已变了味道。

    “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他;最痛苦的时候,身边是他;最灰暗的时候,唯一的明光是他;你们一步步从深渊中走到这一步,与你携手的是他。”

    “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在你心里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多,逐渐多到超越你曾视为生命全部的仇恨……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让你觉得仇恨都似乎不再是那么重要。”

    “!!”千叶影儿的瞳光猛的一晃。

    被种下奴印,被云澈喊为“影奴”的那段时间,本是她终生都无法洗去的耻辱烙印。

    但如此思及,竟已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的耻辱感。

    杀千叶梵天,是她不肯死去的唯一执念,是竭力逃到北神域的唯一目的,为此,她立誓可以抛弃一切,甚至不惜跪在云澈面前,主动让他再次给自己种下奴印。

    她依旧渴望报仇。但……

    如果不能报仇,就这么和云澈永远留在北神域,哪怕永远当两个相伴游荡于黑暗的孤魂野鬼……居然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甚至有丝丝隐隐的向往。

    “这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千叶影儿喃喃念道。

    曾经,天狼溪苏为了她甘愿冒一切风险,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她给予的,却唯有鄙夷和嘲笑。

    如今……她终于懂了,她竟然懂了。

    “这一切在你看来也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我看来,反倒是顺理成章。更不要说……在你心魂被他占据之前,身体早就被占了个彻彻底底。”

    池妩仸睨她一眼,声音轻飘飘的道:“梵帝神女,姿容祸世,哪个男人把住了,还不日日渲淫,夜夜笙歌。怕是现在,你都彻底变成了他的形状,这辈子想摆脱都没有可能了。”

    “你……闭嘴。”千叶影儿撇开目光。

    看着千叶影儿的侧颜,池妩仸勾唇浅笑:“曾经狠毒绝情,目蔑一切的梵帝神女尚引得无数帝子神子痴恋若狂,若是让他们看到你现在这般样子,怕不是连神魂都会飞到天外。”

    “池妩仸。”千叶影儿忽然道:“你一生阅男无数,应该最懂男人。”

    池妩仸:“……”

    “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明明是在向池妩仸询问,但她的目光却始终看向另一侧,声音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你觉得……你觉得云澈他……”

    “你想问我,云澈对你有男女之情吗?”池妩仸无比直白的替她说道。

    千叶影儿目光更偏离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点头。

    “当然没有。”池妩仸的回答更为直白。

    “……”千叶影儿微微闭目,自嘲一笑:“果然。”

    “现在的他,对谁也不会有,不敢有。”池妩仸道:“毕竟,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挚爱。在真正报仇之前,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杂念’。而就算报仇之后……”

    “他这一生能不能走出那个噩梦,都是未知。”

    “甚至,他愿不愿意走出来,都是……”

    池妩仸轻轻吁了一口气。

    云澈的仇恨之下所潜藏的死志,她相信千叶影儿感觉的到。

    千叶影儿目光逐渐迷蒙,一时都没注意到……池妩仸对云澈的了解,似乎也过多了一些。

    千叶影儿转身,心事重重的走离。

    “不说个‘谢’字吗?”池妩仸道。

    脚步微顿,千叶影儿冷冷出声:“我

    依然很讨厌你。”

    池妩仸很浅的笑了一笑,毫不在意,幽幽的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我倒是蛮感激你的。”

    “??”千叶影儿皱了皱眉,但心不在焉的她没有停步,很快消失在池妩仸的视线中。

    所去的,是云澈所在的方位。

    池妩仸抬首望天,飘逸的黑雾亦无法遮掩她幽暗而妖媚的眸光,她自言自语道:“宙天神帝但凡尚存理智,九成九不会因恨而不计后果的强攻北神域。”

    “但,微小的可能,亦要防备。”

    ————

    黑暗玄舟最深层房间,格外安静。

    云澈身体蜷缩,窝在最狭窄的那个角落,怀中抱着云无心送给他的三色琉音石,手指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陪伴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度过她十八岁的时辰。

    …………

    无心,爷爷七十岁寿辰那天,苏止战前来拜寿,并借机向我提亲,希望我将你许配给他刚满十八岁的儿子苏寒楼。1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打断腿丢出去。

    身为父亲,我不该在你成年后,自私的干涉你的人生。

    但是,想到有人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惶恐、愤怒、恐惧……

    曾经有一个女孩,她如你那时般十五岁年纪,却痴喊着要嫁予我。她的父亲暴跳如雷,要打要杀,我当时心中鄙他毫无界王风范,活像个发神经的野兽。

    直到那日,我忽然意识到你也会有出嫁的一天……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笑着悲伤吧。

    但是……但是……

    我却连那样的机会,也永远的失去了。

    无心,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儿。却遇到了……这世上最可恨,最无用的父亲。

    我现在最大的渴求,就是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可以有弥补的机会……哪怕要踏过刀渊,游过血海。

    等我……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

    砰!

    房门被很不温柔的推开,千叶影儿走了进来。

    云澈从膝间抬眸,刚要说话,身前熟悉的体香忽然扑至,他直接被千叶影儿重重压倒在地。

    哧!

    一声轻响,千叶影儿身上黑衣碎裂,香肩雪肤在灰暗的空间却流溢着白莹无暇的玉光。

    “……”云澈眼神怔滞一瞬,然后冷冷道:“我今天不想修炼!”

    “我也不想。”

    千叶影儿面罩落下,现出足以让世间一切色彩,一切明光都瞬间失色的绝美容颜,金色的美眸中,漾动着云澈从未见过,美到让他有些恍惚的水光:“只是忽然想试试,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黑暗玄舟之上,劫心劫灵忽然同有所感,快速对视了一眼。

    “主人,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劫心道。

    “是云千影的声音。”劫灵道:“莫非,她也受了伤?”

    “这个声音……”婳锦凝神倾听,忽的,她玉白的脸儿浮起一层不正常的酥粉色:“好像……好像是……”

    池妩仸回眸,看着神色各异的三魔女,微笑道:“梵帝神女的**仙音,可非常人能有机会赏闻。再不好好凝心聆听,错过一瞬,都可能是终生难挽的大损失哦。”

    “……”劫心、劫灵、婳锦唇瓣轻张,怔了好一会儿后,才纷纷逃也似的飞离。

    ————

    1:第1501章

第1656章 永暗骨海

    东神域,月神界。

    一束月华柔和,如霜雪般映照进来。

    寒风轻舞,纱帐层层涟漪间,隐现着一个朦胧若幻的女子身影。

    她站在窗前,美眸闭合。长发、紫裳随风而舞,平静之中,却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念的遥远与高贵。

    一个少女轻轻的走来,她一身浅黄宫裳,姿容绝世,放在任何星界,都足以成为祸乱之引。

    她的脚步轻盈恭谨,螓首也一直微垂,皎洁的月光洒照在少女脸颊和娇躯上,映着一张如初荷般让人怜惜成痴的嫩颜,和刹那一瞥便足以久动心弦的曼妙曲线。

    少女在殿中停步,盈盈拜下,轻声道:“主人,瑾月有事禀报。”

    月神帝美眸睁开,瞳眸深处,是比以往更深邃了几分的紫芒:“何事?”

    “回主人,刚刚怜月传来讯息,三十个时辰前隐匿气息,伪装离开宙天界的宙天神帝已经归界,但……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怜月特意探查过他归界前的小段踪迹,短短百里,洒血三十四次,而且……似是心血。”

    少女的音色如夜莺般轻灵悦耳,却又带着如她外表般的恬静典雅。

    “……我知道了。”月神帝道:“如此沥血,气息定然极为躁乱,且还留下如此显眼的痕迹。看来,这件事定已有很多人察觉到了。”

    “另有一事。”瑾月雪手抬起,掌心是一枚紫色的晶玉:“这是主人前段时间吩咐的东西。”

    月神帝并未接过,神识淡淡一扫,道:“很好。将它交给瑶月,并让她在一年内,找到恰当的时机交给【洛长生】。”

    “记得,它只能落于洛长生之手,不可被其他人知晓,亦不要被他察觉有关我们的任何痕迹。”

    “尤其……必须一年之内!”

    “是,瑾月这就去做。”瑾月恭敬一礼,盈盈起身。

    “瑾月。”月神帝忽然喊住了她。

    瑾月连忙回身:“主人有何吩咐。”

    “前些时日,我吩咐你毁掉的东西……你确定已经毁掉了吗?”月神帝淡淡而语,听不出什么情感。

    瑾月很轻的一怔,垂眸道:“主人吩咐,瑾月不敢怠慢,早已毁去。”

    “那就好。”月神帝缓缓闭眸,也隐下那如沧海般深邃的紫芒:“退下吧。”

    瑾月转身,缓步离开……隐隐的,她感觉到月神帝似乎有些疲惫。

    回到自己的寝殿,瑾月来到榻前,张开结界,然后从自己的随身空间中,轻轻捧出一枚小巧的铜镜。

    有些暗淡的金属光泽,毫无异样的金属气息。这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只有在下界凡间,才会有所流行的一种挂饰。

    将铜镜合于掌心,月光微现,以她的力量,气息只要稍稍一动,便可将之化为齑粉。

    但,在少女微颤的清眸中,手上的月芒终是缓缓散去。

    “如果主人真的想毁掉它,就会自己动手,而不会交予他人。”

    “万一,主人将来后悔的话……”

    手儿张开,月芒再现,这次,却是一个小巧温和的保护结界。

    很小心的,她将铜镜置回到自己的随身空间。

    瑾月、瑶月、怜月是夏倾月三个最贴身的婢女,而掌管情报大网的怜月和身为月神的瑶月常在外执行任务,瑾月陪伴她时间最长,她很清楚,这枚铜镜,曾是夏倾月从不离身之物。

    ————

    东神域,宙天神界。

    “咳……咳咳……”

    宙天神帝手捂心口,血沫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却无法让他心中的剧痛纾解半分。

    当年,他的爱妻唇间含笑,眼角含泪,用最后一丝元气,亲手……颤巍巍的将宙清尘放到了他的怀中,然后永远离去。身为神帝的他嚎啕大哭,痛彻心扉,他以为,今生再不可能有比这更大的悲痛。

    但,此刻心中之痛,还要远远胜过当年。

    他眼睁睁的看着宙清尘在他面前惨死,连一点残尸都没有留下……是他亲手将他带到了北神域……是他当年的一掌,生生报应在了宙清尘的身上。

    如有万千把毒刃不停地,用最残忍的方式切裂着他的心脏与灵魂,那种痛苦,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自责、痛悔、怨恨……更如无数只魔鬼在疯狂折磨着他。

    “主上……”太宇半跪在他的身边,亦是老目含泪。

    宙虚子平日里对宙清尘颇为严厉,但,守护者们都清楚,他是真正的将宙清尘视若生命。

    宙虚子摇头,过了许久,才终于艰难的出声:“我没事……没事……咳!”

    又是一口浓血喷出,落在地上,猩红刺目,像是一块被活生生剐下来的心脏。

    太宇暗叹一声,目光凝了凝,忽然道:“主上,我们要不要……”

    “不,不……”宙虚子声音虚弱,却是缓慢摆手:“不可以冲动,再也不可以冲动……我已经害死了清尘,岂能再因此,让我宙天承受折损。”

    “且……清尘已去,我怎可让他被陷为魔人的事暴露……让他清清白白的走吧。”

    “我明白。”太宇尊者痛心闭目:“可主上的郁结若不发泄,我怕……哎。”

    “清尘不会枉死的。”

    宙虚子双目无神,但他失力的声音,却隐含着毕生都未曾有过的阴暗与低沉。

    “预言没有错,云澈……果然是必定祸世的魔鬼。”

    “我尚有万年寿元,余生……唯有一念。”

    “亲手为清尘报仇,我定亲手……为世除魔!”

    这是他这一生,所发下的最决绝的誓言。

    如果说,先前他对于云澈还有着几分愧疚,那么现在,便唯有刻入骨髓的恨。

    几日之后,宙天太子宙清尘闭关之时遭玄力反噬,不幸陨落的消息在东神域传开。

    宙天神界遍地披白,众界尽皆惊然,猜测无数。

    ————

    北神域,劫魂界。

    随着九魔女、二十七魂灵、三千六百魂侍都在云澈的手下完成黑暗契合,劫魂界的核心力量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除非全力交手,否则,他人单从气息上,根本无从感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蜕变造就的成果会越来越大,让他们逐渐越来越远的

    凌驾于曾经同资质、同阶层的魔人之上。

    但,单凭此想要吞并焚月界或阎魔界,短期内依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长期……亦要至少千年之后。

    千年,对神界而言并不长。千年增长到碾压其他王界,已是堪称奇迹的速度。

    但云澈根本等不了如此之久。

    他定下的“三年”,并非计划,而是最底线!

    在宙虚子面对残忍杀死宙清尘,短暂的发泄之后,得来的却不是一时的释然,反而是一种持续的烦躁。

    归来劫魂界后的十日,云澈一直都在静心之中。

    他的恨太大,太深,宙虚子只是其中一人。

    殿门结界一阵扭曲,池妩仸的身影带着缭绕的黑雾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云澈此时的状态,池妩仸笑吟吟的道:“看来恢复的不错,这几天,可是害的本后好一阵担心呢。”

    她又酥又媚,还隐隐带着几分少女娇怜的声音,让千叶影儿的心湖都有了不小的动荡,她迅速起身,站到了云澈身边,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身边的男人咯。”池妩仸眉梢弯翘:“是他喊本后来的。”

    “……”千叶影儿顿时无言。

    “永暗骨海,是个什么地方?”云澈抬眸道。

    这是在进入劫魂界前,千叶影儿向他提过的名字,他一直牢记于心。

    “哦?”池妩仸美眸淡淡的瞄了千叶影儿一眼,随之道:“永暗骨海,位于北神域的正中心,阎魔界之底。为什么问起这个地方?”

    “据说,它是北神域的黑暗源脉?”云澈问道……不过,当初千叶影儿告诉他这个传闻时,被他直接否决。

    “源脉?”果然,池妩仸眯眸道:“这种话,别人会信。但在承载劫天魔帝力量的你耳中,不应该是个笑话么。”

    “北神域每一年,每一息都在消弭,若真的有源脉这种东西,也早就是条死脉了。”

    池妩仸继续道:“不过,它虽称不上什么源脉,却也的确是北神域黑暗气息最为密集之地,亦是阎魔界鼎盛至今最重要的原因。”

    “它的黑暗气息,来自何处?”云澈继续问。

    池妩仸道:“根据上古记载,当年神族与魔族连年恶战,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魔神陨灭。地位崇高的魔,他们会有自己的遗陵……不过到了今日,这些魔神遗地早都被扒的差不多了。”

    神族亦是如此。众神域所得的神力传承,除了少部分的意志遗留,绝大多数都是这么“扒”来的。

    而且直到现在,还有无数的人在神界苦寻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机缘”。

    “而那些地位低下,也数量最多的魔,他们的魔尸都丢于一处。”

    “神魔之战的惨烈程度远超预料,死去的魔越来越多,最终,埋葬魔尸之地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尸海,岁月流转之下,魔尸最终化为无数魔骨。”

    “也就是今日的‘永暗骨海’。”

    “也因此,那里常年囤积着无比浓郁的阴气、死气、怨气。黑暗气息之浓郁,绝非北神域任何其他地方可比。”

    说到这里时,池妩仸从云澈的眸中看到了一抹黑暗异光。

第1657章 阎魔老祖

    “看来,你对这永暗骨海很感兴趣。”池妩仸微笑道。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云澈缓缓起身,最初从千叶影儿口中听到关于永暗骨海的传闻时,他便大致猜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远古之魔的尸骸之海……果然如此。

    “先取阎魔。”云澈目光幽暗,惊世骇俗的四个字,却没有丁点的情感波动。

    “时间呢?”池妩仸问。

    “十六个月后。”云澈又淡淡的补充了两个字:“最晚。”

    劫魂界的核心力量虽全部蜕变,但要做到吞并阎魔,依旧是不可能的事。

    但既然云澈敢如此说,定有他的打算。

    劫魔祸天阵的强大,她早已亲眼目睹。而这,或许才只是黑暗永劫之力的冰山一角。

    池妩仸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徐徐说道:“虽然在常理看来,这是几乎不可能之事。但既出自你之口,本后倒也愿意相信。”

    “只不过,若那时当真能有碾压阎魔的力量,为何,不先吞并焚月呢?”

    池妩仸的话让千叶影儿眉角猛的一动,问道:“据我所知,焚月虽弱于阎魔,但差距并非太大。”

    “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池妩仸看了一眼千叶影儿,问道:“你听过‘阎祖’这两个字吗?”

    千叶影儿目光微沉:“阎祖究竟是什么!”

    当初在向云澈提及永暗骨海时,她亦提到了“阎祖”二字。但这在东神域,只有很模糊的记载,它似乎是一个名字,又似乎是一个称号。

    最为诡异的是,从多次记载的时间跨度看来,它竟是存在了相当漫长的岁月。

    池妩仸目光稍转,思及阎祖这个存在,她亦心有触动,缓声道:“你们相信,这世上存在不会死的人吗?”

    “……”云澈和千叶影儿都没有回答,但眼神都有了微变。

    “阎祖,就是这样的人。”池妩仸道:“而且,是三个人。”

    眉角的微变彰显着云澈和千叶影儿再次被触动,他们都没有说话,等待着池妩仸继续说下去。

    “阎祖之名,便如其意,是阎魔界的创界老祖。他们存活的时间至少已经七八十万年……百万年,亦非不可能。”

    池妩仸开始缓慢讲述,关于“阎祖”的存在,也唯有北域三王界知之甚详。其他北域星界唯有浅闻。

    “这三阎祖在久远年代,得到了上古阎魔留下的魔血和魔功,之后占据永暗骨海,创建阎魔界。”

    “后来,随着他们将阎魔功修炼到极致之境,忽然发现,借助阎魔功,他们竟能将永暗骨海的黑暗之气与自己的生机相连,从而……只要永暗骨海不灭,他们便会拥有不死的生命。”

    “甚至……就连受伤、断体,都可在永暗骨海中极速恢复。”

    “不仅不死,还可不灭!”

    从近百万年前存在至今……还不死不灭的魔人!

    听上去无比的匪夷所思和怪诞。

    “既然阎魔功修到极境,便可借助永暗骨海不死不灭,那为何阎祖就只有三人?”千叶影儿问出之时,便已想到了答案:“血脉?”

    “不错。”池妩仸颔首:“能有这般‘待遇’的,唯有那三个得到根源

    魔血的阎魔老祖。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因继承的阎魔血脉已不再纯粹,虽依旧可以修炼阎魔功,但再无人可实现‘不死不灭’。”

    “负面呢?”云澈冷不丁的出声。

    很显然,若无相应的负面或限制,当真就直接这么不死不灭,北神域哪还会有其他两王界的存在。

    池妩仸脸颊一转,看向云澈时,眸光顿如嵌入媚月,明媚撩心:“阎魔三祖自身的寿元早已枯竭,要完全依靠永暗骨海来维持不死。所以,他们无法离开永暗骨海超过半个时辰,否则,就会命绝而亡。”

    “呵!”本还满心凝重的千叶影儿嗤笑出声:“那这和被圈养起来的牲畜有何区别。”

    池妩仸却是幽绵绵的道:“被圈养的牲畜没有自由,但却是可以看家的。存活了近百万年,又始终浸于北神域最极端的黑暗环境之下,你猜……他们的黑暗玄力,该是何等境界呢?”

    “任何一个,都不下于阎帝。”池妩仸直接给出了答案。

    千叶影儿:“……”

    三个阎祖,单论修为,是三个不啻于北域神帝的存在!

    “他们虽然不能久离永暗骨海。但,若是阎魔界遭遇重大危机,三个与阎帝同等,甚至超越的恐怖阎祖,半个时辰,足以击溃任何的敌人,翻覆任何的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阎魔界从不愿招惹本后,本后也从不会去招惹阎魔界。阎魔界的主场……无人可破。”

    “如此,还是要先取阎魔吗?”这句话,她在问询云澈。

    被拴起来的神帝,也是神帝。算上本就无比强大的阎帝,阎魔界相当于实存着四个神帝级人物。

    知晓了三大阎祖的存在,他应该会暂且知难而退。

    “这段时间,阎魔界有没有再来要人?”云澈忽然问了一个听上去毫不相干的问题。

    池妩仸道:“并没有。阎帝可是个相当沉得住气的人物。不过,你杀的毕竟是阎鬼王,他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沉默下去,或许,是在寻找一个足够好的时机。”

    “哼,那就不等他们了。”云澈抬头:“依然是先吞阎魔。”

    知晓了阎祖的存在,云澈非但没有迟疑,眼神,竟比刚才还要决然。

    “时间呢?还和方才一样么?”池妩仸媚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不,”云澈缓缓吐出四个字:“现在就去。”

    “……!?”

    这一次,云澈愣是把池妩仸都给吓了一跳。

    千叶影儿伸手,紧紧拽住云澈的手臂:“你想要做什么?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会允许你去!”

    “若不说清,本后也不会同意。”池妩仸慎色道。

    两女的目光下意识的碰触,随即避开。

    云澈没有说话,他短暂闭目,魂力释放,两点灵魂碎片凝结,分别点向千叶影儿和池妩仸的眉心。

    两女同时闭目,又同时睁开。

    “真的……可以做到?”千叶影儿犹疑着道。

    “可以。”云澈回答。

    “不行!”千叶影儿摇头,抓着云澈的玉手微微收紧:“还是太过危险!”

    “危险?”云澈低冷嗤声:“那是什么东西?”

    池妩仸沉默少许,

    道:“的确是过于危险。而且关于永暗骨海和阎祖,太多的东西都是未知的。不过……你如此的复仇心切,相比于时间的煎熬,你肯定更愿意冒险一试。”

    “还是不行!”千叶影儿向前一步,目盯云澈:“再过几年,修为足够,黑暗永劫大成,加上劫魂界之力,吞并焚月和阎魔不会有太大的困难。这样的风险,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你拦不住我。”云澈没有任何犹疑,任何情感的回应。

    “……”千叶影儿欲言又止。

    “好吧,那便如你之愿。”相比于千叶影儿的极度抵触,池妩仸倒是很快接受,她思忖一番,道:“不过,这件事也不必太过急于一时,在这之前,不妨先解决掉某个不安定的因素,以免在我们踏入阎魔界时造成什么后患。”

    “不安定因素?”

    “这些天,焚月界那边在频繁的试探。”池妩仸眯了眯眼睛,妖媚的瞳光泛动着点点危险的寒芒:“大概是他们发现了本后十日前亲赴边境的事,也可能……是嗅到了什么。”

    嗅到了劫魂界的变化,并非不可能。毕竟,整整三千六百魂侍都完成了黑暗契合,解除他们的封禁后,如此大的目标,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异样。

    “如果你那么迫不及待的话……”池妩仸稍顿,继续道:“明日,本后便亲自去一趟焚月界!”

    “去做什么?”千叶影儿道。

    “示威。”池妩仸淡淡一笑:“顺便……讨个旧债!”

    千叶影儿侧过身,似乎不太愿让云澈和池妩仸看到她此时的眼神:“既已决定去阎魔界,在那之前先向焚月示威,不怕起反效果吗?”

    池妩仸笑了笑道:“若那是阎帝,的确会如此。但焚月神帝这个人……本后可是太了解了。”

    “万年前,趁着净天神帝死,净天界混乱,他偷走了蛮荒神髓。之后见识到本后的手段,他将其远离焚月神界,足足藏匿了万年都不敢擅动半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他可是一个极珍自己的神帝之位,最怕冒风险的人。”

    “我与你同去。”云澈道。

    “可以。”池妩仸没有拒绝。

    ————

    焚月界,位于阎魔界西方,与劫魂界距阎魔界的距离近似。

    焚道钧,一个曾经震荡北神域的弥威之名。但如今已为世所忘,北域之人却无人不知他的另一个称号:

    焚月神帝!

    这一日,他于静心之中忽然睁目,随之缓缓起身。

    “神帝,可有吩咐?”身边的侍女连忙迎上,随之愕然发现焚月神帝的脸色出奇的凝重,让她心下一紧,一时不敢再开口说话。

    焚月神帝抬头望天,眉头紧蹙,一身玉袍微微鼓动,整个大殿,也忽然变得压抑起来。

    那个气息,他绝对不会认错。

    魔后池妩仸!

    她丝毫没有要隐藏自己气息的意思,反而在刻意释放,相隔遥远,他已是感知的清清楚楚。

    北域三王界的综合实力,以阎魔为最强。但若论焚月神帝最忌惮之人,却是劫魂之帝池妩仸。

    她今日,竟然亲身到来,且毫无预兆。

    他眸光转回,沉了沉眉,忽然沉声道:“开界,备宴!”

第1658章 焚月神帝

    随着焚月神帝一声令下,焚月王城结界大开,气氛亦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焚道藏,九级神主巅峰,焚月神帝麾下十一蚀月者之首,亦是焚月神帝的叔祖父。

    王城结界大开之时,他亦快速到来焚月神帝之侧:“神帝,有何大事?”

    焚月神帝依旧抬目望天,眉宇凝寒:“魔后。”

    “什么!?”焚道藏大吃一惊。

    “该来的,终究会来。”焚月神帝沉声低语。

    他一直藏匿于千荒神教的蛮荒神髓失窃,还被第七魔女所察觉,他知道池妩仸早晚会找上门来。

    但亲身到来……这阵仗也过大了一些。

    上一次池妩仸亲临焚月神界,还是数千年前的事。

    “神帝,该如此应对?”焚道藏问道。

    焚月神帝沉默少许,缓缓道:“目前在界的蚀月者有几人?”

    焚道藏道:“连同老朽在内,共七人。”

    “全部侯于主殿。”焚月神帝目中连闪暗芒:“魔后之险诈,绝不可强撕硬碰。但……这里是焚月王城,气势上,也绝不可弱!”

    “是。”焚道藏领命,转身之时,很轻的吐了一口气。

    焚月神帝的言语硬气强横,帝威凌然……但实则,单单是命令在界的所有蚀月者都马上侯于主殿,潜意识上,已经是弱了。

    更难听点……是怂了。

    遥想万年前,劫魂界还是净天神帝执掌的净天神界时。净天神帝每次亲临拜访,最多,也只是遣一蚀月者相迎。

    焚月王城气流涌动,而魔后临近的气息却格外的缓慢,似乎在特意给他们充足的反应和准备时间。

    而这种近乎傲慢的悠然,亦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足足一刻钟后,渺渺魔音从焚月王城的上空直覆而下:“焚月神帝别来无恙。”

    没有自报家门,没有述拜访之意,一句问候劈头盖脸的怼了下来。

    这句问候只对焚月神帝,其他任何人相迎,任何人接口都绝不适合。

    焚月神帝深深皱眉,随之亲自起身……而起身之时,已是红光满脸,笑意洒然:

    “哈哈哈哈!昨日焚星池魔花尽绽,黑星耀天,本王便知定有贵客将至,没想竟是魔后莅临!”

    他身影浮空,已是亲身迎于池妩仸身前,目光一瞬间扫过她身后之人,笑意更盛:“魔后亲临,焚月蓬荜皆辉。多年未见,魔后的风姿与魔息果然又远胜当年,着实让本王叹服。”

    “焚月神帝看上去倒是没什么长进。”池妩仸似笑非笑:“这些年,莫非都流连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焚月神帝嗜色如命,这在北神域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敢如此当面挖苦焚月神帝者,基本也唯有池妩仸。

    焚月神帝丝毫不怒,而是大笑一声,道:“男儿在世,不过权色二字。本王虽为焚月之帝,但骨子里也不过是个浅薄的俗人,又岂能与魔后相较。”

    池妩仸娇然一笑,慢悠悠道:“难得焚月神帝有如此的自知之明。”

    “~!#¥%……”焚月神帝眉角轻微抽搐。若眼前换做他人,他早已一巴掌给轰成渣。

    他知道池妩仸亲临定是来意不善,但这“不善”的程度依旧大出他的预想。

    看来,蛮荒神髓一事,果然让她怒极……而且,若非抓到了绝对的把柄,她又岂会亲临。

    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淡淡盯了心念起伏的焚月神帝一眼,池妩仸道:“焚月神帝就不好奇本后此次的来意么?”

    “呵呵,”焚月神帝笑道:“本王与魔后已多年未见,单是叙旧,怕是十天十夜都难够。宴已备好,便边赏宴边叙如何?”

    “既如此,本后便不客套了。”

    “请。”

    此来焚月神界,池妩仸只带了四个人。

    云澈,千叶影儿,第八魔女玉舞,第九魔女蝉衣。

    没有大魔女随行,而是带了两个最弱的魔女,这倒是让焚月神帝内心的压力陡减。

    大殿之中,宴席已经铺开,不过庞大殿堂,落座者却不过数十人,而其中每一个人的身份都高贵无比。

    毕竟,能有资格与魔后同席者,整个北神域又有多少人?

    焚月神帝亲自将魔后一行引至大殿,已侯在殿中的人顿时全部起身,行礼相迎,与此同时,那股凝于殿中的可怕威压也无声无形的压制而下。

    殿中,有七个蚀月者,二十个焚月神使,还有一众修为、天赋最顶尖的帝子帝女。

    如此多的北域顶级强者齐聚一处,根本无需刻意释放气息,那自然释放、融合的威势,便足以轻易摧溃他人的意志,再不敢踏前半步。

    虽然对方是北域魔后。但这里,可是焚月神界的王城!

    其中,先前在皇天阙见到云澈的焚月帝子焚孑然赫然在列,他一眼看到云澈和千叶影儿,猛的愣了一下,然后又连忙低头,心中一阵动荡。

    池妩仸立于殿前,目光一扫,眉梢轻轻一弯,唇角亦抿起一抹妖异的弧线:“多年未至,你们焚月的待客之道倒是越来越喜人。如此盛礼盛情,本后都有些受宠若惊呢。”

    神帝之语,本该是字字如天威雷霆。

    但,池妩仸的声音却娇软如棉,柔媚如妖,入耳侵魂的刹那,殿中之人全部身体一抖,遍身血流加速……尤其那几个修为相对较低的帝子帝女,身体甚至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摇晃,视线更是一阵恍惚。

    本是骇人无比的焚月威压,顷刻间变得一片混乱。

    “哈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如晨钟暮鼓,让众人心魂剧震,快速恢复清明,焚月神帝朗声道:“如魔后这般贵客,纵倾界相迎都不为过。如此小阵小宴,魔后不嫌怠慢寒酸便好。”

    “快请上座。”

    池妩仸淡淡一笑,抬步入殿,所行之处,众人皆是俯首……这绝非恭迎,而是一种发自魂底的忌惮。

    那些帝子帝女都已是全身冷汗淋漓。他们早闻魔后之名,但都未曾亲见。今日,不过是一句渺渺魔音,便让他们的心魂到现在都未停止过颤栗。

    焚月神帝帝位落座,池妩仸入尊席,玉舞与蝉衣则并未入席,而是一左一右立于池妩仸身后,对一众目光视若无睹。

    云澈入座池妩仸之侧,千叶影儿立于他的身后。

    两人入焚月神界后,皆是未发一言。而焚月神帝这个北域三帝之一,倒是和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

    “魔后,若本王没有猜测,这位,莫非便是你近年新收,以‘蝉衣’为名的魔女?”

    焚月神帝目光,落在了池妩仸身后的魔女蝉衣身上。

    与池妩仸同行的人中,最该让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是云澈和千叶影儿。

    十个月前,一个名为“凌云'的人,在皇天阙以七级神君之力完败同级无敌的天孤鹄,之后更是一剑葬杀阎魔鬼王阎三更。与他同行的“凌千影”还重创了第四魔女妖蝶。

    这件事万界震惊,影响极大。而时至今日,以焚月界之能,又岂会不知,凌云便是云澈,凌千影便是与他一同逃来北神域的东域梵帝神女。

    那之后,云澈和千叶影儿皆身处劫魂界。一说是他们主动前往,一说是他们在皇天阙言犯魔后,伤魔女,引魔后大怒,被劫魂界所拿下处罪。

    以焚月神帝对池妩仸的了解,他更相信是后者。

    阎魔界那边也显然同样如此认为。

    但今日,亲临焚月界的池妩仸

    竟带着云澈和千叶影儿!

    更奇异的是,从云澈的入席,和他们的各类姿态看来,焚月神帝分明有一种……云澈的地位在魔女之上的感觉。

    他心中极为惊疑。

    常理而言,遇到这种情形,会自然而然的借介绍随行人之名探究底细。连殿中众蚀月者、焚月神使都认为焚月神帝定会第一时间向池妩仸询问试探跟随而来的云澈。

    但,焚月神帝却没有。

    他没有问起云澈,亦没有问起池妩仸此来的目的,而是当先问起了随行而至的第九魔女。目光甚至都没有瞥向过云澈所在的位置,仿佛毫不关注他们的存在。

    池妩仸今日到此,绝非善意。焚月神帝纵心中万般惊疑,也断不会让自己进入池妩仸的节奏。

    心中有鬼的他,必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一开始,形成气势上的压制。

    而这个池妩仸新收的第九魔女,顿成他选择的最佳契机。

    “不错。”池妩仸道:“蝉衣于七年前,方为本后魔女,乖巧的很,本后甚是喜欢。”

    蝉衣:“……”

    “原来如此,”焚月神帝笑呵呵的点头:“常闻魔后择选魔女以容貌为先,资质为后,本王这些年一直不以为然。如今亲见,方知传言非虚。想来,这位新晋魔女,定有着倾城祸国之貌。”

    这番话,听似是在夸赞第九魔女的姿容,实则……却是在嘲讽她的资质,以及池妩仸的眼光。

    继承魔女之力后,八级神主中期的修为……倒是最弱魔女无疑。

    “那是自然,怕是焚月神帝见了,都会心漾魂离。”池妩仸似是没有听出他话中暗讽之意,淡笑悠然:“本后倒也听闻,焚月界近些年出了个年龄最小的蚀月者,还被焚月神帝破例收为义子?”

    焚月神帝问及第九魔女,为的便是引出他新收的义子。池妩仸这番随意出口的问话,却是生生的撞在了枪口上。

    焚月神帝心中猛的一动,脸上却毫无动容,反露惊奇之意:“哦?魔后久居劫魂圣域,从不愿理会世外俗事,居然也有听闻这等小事。”

    池妩仸微微而笑:“你焚月神帝收义子,半个北神域都为之惊动,本后就是想不知道都难。何况,蚀月者的事,又何来的小事呢。”

    “哈哈哈哈。”焚月神帝一声大笑,然后呼唤一声:“道翩!”

    帝音之下,一个面色刚毅,身材魁梧的男子离席站出,恭敬而拜:“父王有何吩咐。”

    他的生命气息并不厚重,几乎是在场焚月众人的最小者。但他的玄道气息却极为霸道磅礴,赫然是一个八级神主!且已处八级后期之境。

    身上的“蚀月”魔纹,象征着他蚀月者的身份。

    焚月神帝笑道:“难得连魔后都曾关闻于你,还不赶紧拜见。”

    “是。”男子应声,转向池妩仸,不卑不亢的一拜:“晚辈季道翩,拜见劫魂魔后。”

    “你就是焚月神帝新收的义子,新晋的蚀月者?”黑雾之下,池妩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似乎颇有兴趣。

    “是。”季道翩垂首回答。

    “季?”池妩仸月眉微展,绵绵缓缓的道:“既为蚀月者,又为焚月神帝义子,却未改‘焚’姓,这倒是有些稀奇。”

    “……”毫无存在感的云某人垂首闭目,似乎已睡了过去。

    季道翩目光精寒,纵面对池妩仸亦是气沉如山,虽继承焚月神力不久,但已极具蚀月者的威凌:“父王胸襟如海,不但恩赐焚月神力,还许晚辈保留百年祖姓。”

    “原来如此,焚月神帝的驭人之术,让本后甚为佩服。”

    还未等焚月神帝回应,池妩仸话音一转:“只是这眼光,也着实太差了些。如此资质,都可予以焚月神力,还收为义子。现今的蚀月者,已是沦落的如此不堪了吗?”

第1659章 完败

    池妩仸此言一出,季道翩表情猛的一僵,众蚀月者亦是神色骤变。

    在北神域,蚀月者、阎魔、魔女皆是层面仅次于神帝的存在。他们只会被诸世万生远远仰望,触犯他们,便等同触犯天威。

    而稍有资格俯视他们的,唯有北域三帝而已。

    若非此言是出自魔后之口,敢如此妄言者,必已横尸当场。

    焚月神帝笑意尽敛,微微皱眉:“魔后此话何解?莫非……是觉得本王这义子资质平庸?”

    “哦?”池妩仸却是一脸更为疑惑的神情,反问道:“焚月神帝之意,难道竟是觉得此子资质尚可?莫非,这些年焚月神帝不光将身子,连脑子都耗空到女人身上了吗?”

    “哈哈哈哈哈!”

    被池妩仸已是近乎羞辱的嘲讽,焚月神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感觉得到池妩仸大概是在故意激怒他,所以……他偏偏就是不怒。

    “多年不见,魔后竟变得如此爱说笑。”焚月神帝上身后仰,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静默于池妩仸身后的魔女蝉衣一眼:

    “魔后魔威齐天,怕是这世间无人能真正入你之眼。不过……道翩接受焚月神力的时间,与你新收的第九魔女倒是相近。可这修为,却要略高上半筹。”

    “若道翩的资质尚属平庸,那魔后麾下的魔女,岂不是更难入目?魔后此言,莫非是有意自嘲么?”

    焚月神帝无恼无怒的一番言语,顿时狠狠泄去众蚀月者心中之气,看向池妩仸的目光,顿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嘲讽。

    传闻劫魂魔后可怕如妖,无人不惧。如今亲见,却是为了嘲讽他人而搬石砸脚。

    不过如此。

    池妩仸淡淡而笑:“若论说笑,本后在焚月神帝面前可是甘拜下风。资质与修为,又有何干?本后的蝉衣虽不敢说天资无双,但也远非你新收的这个外姓小儿可比。”

    焚月神帝还未开口,季道翩已是猛的抬眸,道:“魔后殿下,晚辈敬你为前辈,不敢失礼。但,身为蚀月者,纵你为魔后,亦不可恶意辱踏!”

    身为蚀月者,身处焚月王城,纵面对魔后,他亦有铮然以对的资格。

    池妩仸媚眸轻转,唇角倾出一抹讥讽:“恶意辱踏?凭你也配?”

    “蝉衣。”她忽然下令,徐徐道:“这是你第一次踏足焚月界。既然来了,那就顺便和这新晋蚀月者切磋一下,指教指教他什么叫‘资质’!”

    “是,主人。”

    蝉衣领命站出,立于季道翩之前。

    大殿空气微凝,所有目光都变得格外惊异。

    在场的七蚀月者,除季道翩外,皆为九级神主。他们一眼看出,这个新晋魔女的玄力修为是神主境八级中期,而季道翩则是神主境八级后期。

    虽同为八级神主,但到了神主后期这等境界,半个小境界之差是几乎不可能跨越的。

    而蚀月者与魔女作为同等层面的存在,所修魔功亦难分高下。因此,“几乎”二字都可略去。黑暗玄气的强度,便可直接判别强弱胜败。

    因此,若当真交手,魔女蝉衣根本不会有胜的可能……又谈何指教。

    这魔后……是疯了,还是在刻意找茬?

    锵!

    未等季道翩应答,南凰蝉衣已是金剑出鞘,身上黑雾弥漫,魔威尽释:“请指教!”

    剑已出鞘,焚月已是不得不应,且也没理由不应。季道翩眼睛眯了眯,目光转向焚月神帝。

    焚月神帝起身,道:“好。既然魔后有此兴致,道翩,你便与这位资质卓然的第九魔女切磋一番。”

    “是,父王!”

    轻哼一声,季道翩手臂一横,一把黑色巨戟斜空而现,澎湃的黑暗气浪顿时引得大殿动荡,更在短短一息之间,生生将蝉衣的气场噬灭大半。

    焚道藏与另一蚀月者离席飞出,一个隔绝结界快速形成,将大殿一分为二。

    “既是切磋,点到为止即可。”焚月神帝面带微笑,但心中却毫不轻松。

    他反复确认过魔女蝉衣的气息,的确是神主八级中境无疑。而他对季道翩的实力更是了如指掌。当真交手,季道翩没有败的可能。

    但,他所认知的魔后,可绝对不会做出明明不敌还主动送丑的事。

    那么,就剩下唯一的可能。

    借机发作!

    季道翩显然已被激怒,他恼怒之下,会释放全力,以最快速度战胜第九魔女,来打魔后的脸。但如此之下,第九魔女很可能受创。

    池妩仸便可趁此发作!

    一念至此,焚月神帝向季道翩凝魂传音:“切记,不可伤她!”

    千叶影儿冷目瞥了焚月神帝一眼……神帝,当世最高层面的存在,真正的俯视万生,真正的无敌无忌。这等局面,若换做其他神帝,定是狂肆大笑,顺势横压嘲讽。

    然而,这个明明占据局面绝对优势的焚月神帝,眼神中竟满是慎重和犹疑。

    简直是神帝之耻。

    不过……

    能为神帝者,又怎可能是简单人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和处世之道,神帝亦是如此。若连神帝这等存在都敢小视,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千叶影儿目光收回的刹那,她猛然感觉到一抹寒芒从自己的身上瞬掠而过。

    那一瞬间的黑暗威凌,让千叶影儿眉角猝然一沉。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却让千叶影儿清楚的感受到,这焚月神帝的实力,绝对要超过星绝空和当年的月无涯……甚至,比之宙虚子亦不遑多让。

    结界之中,季道翩动了。

    他没有繁琐的客套礼让,巨戟挥舞的刹那如出渊之龙,暴释出黑暗的魔辉,瞬间将结界内的世界完全充斥。

    纵是结界之外,都猛然罩下沉重如天覆的重压。

    他是历史上年纪最小的蚀月者,是焚月神帝第一个破例而收的义子,本就有着强大的尊严和骄傲。

    在焚月神帝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一个实力明显弱于她的劫魂魔女,他岂能败!

    蝉衣秀眉微蹙,腰肢轻扭,手中之剑掠着金影点出,碰撞于迎面砸来的巨戟之上。

    轰隆!

    结界之上涟漪四起,久久激荡。

    不可跨越的境界差距,同等层面的魔遗之力与魔功,力量对撞之下的结果显而易见,蝉衣如风中之蝶,远远翻飞而去,巨戟的余力被她的魔女领域层层吸收抵御,身体亦快速平衡。

    但,第一个照面,她已直接落于绝对的被动。

    季道翩已带着黑暗魔光迅疾扑上,巨戟在他手中生生弯曲成一轮残月,然后带着恐怖巨力,如鞭子一般抽向蝉衣那宛如弱柳的腰肢。

    轰隆!

    轰隆!

    轰隆!!

    神主之战,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那堪称毁天灭地的威势。

    而战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修为弱势的魔女蝉衣最初还能稍做回击,但时间一久,她劣势尽现,在季道翩大开大阖的巨戟之下再无还手之力,皆为守势。

    随着魔女领域被步步摧灭收缩,就连守势,也逐渐临近崩溃。

    “呵呵呵,”焚月神帝长笑一声,道:“魔后想为本王展现的‘资质’,本王已经见识到了,便到此为止如何?”

    如此的见好就收,若非足够了解焚月神帝,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温雅随和,胸襟广博,与人为善,不喜争斗之人。

    池妩仸淡淡一笑,悠然道:“焚月神帝这话,似乎说的有些太早了。”

    池妩仸话音刚落,结界中战局陡变。

    被压制得节节败退,连魔女领域都即将溃散的蝉衣竟忽然强行转守为攻,周身领域之力瞬间聚拢身前,直迎季道翩的毁灭巨戟。

    这般举动,似是彻底崩溃前的强行反扑,殿中众人已可以预见接下来魔女蝉衣重创横飞的画面……

    唯有焚月神帝目光猛的一凝。

    因为魔女蝉衣将领域之力拢合的速度,快的根本不同寻常。

    轰!

    神主之力正面激撞,魔女蝉衣上身后仰,身形暴退……力量被击溃,本该是周身玄气大乱乃至短暂失控。

    但,她身形微稳,身上竟再次耀起黑暗玄光,身前快速绽开一朵黑暗之莲,直覆迎面追击的季道翩。

    这超出黑暗常理的一幕,反倒让上一个瞬间还占据绝对优势的季道翩措手不及。

    他虽惊不乱,身势未止,巨戟横挥,将黑暗之莲直接轰散……但亦在这时,他的瞳孔猛的一缩。

    魔女蝉衣的身影依旧在后退之中,但她玉掌所向,竟是三朵黑莲绽放迎面轰至,每一朵黑莲,都释放着丝毫不弱于前的黑暗气息。

    “??!”身为承载焚月神力,有着最高黑暗认知的蚀月者,季道翩竟在这激战之中,生生愣了一下。

    大殿之中,众蚀月者全部面色骤变,而焚月神帝……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向前迈了半步。

    相比季道翩,他们看得更为清楚,魔女蝉衣在力量溃败,身体失衡的状态下,不过抬手之间,竟连凝三朵黑暗之莲!

    黑暗巨戟横刺而出,瞬间魔光滔天,如咆哮的恶龙,将三朵黑莲快速刺穿,散开无数的黑暗碎片。

    黑莲崩裂的同时,巨戟上的魔光亦暗淡大半,而就在这时,魔女蝉衣已是直逼而至,剑上黑芒夹杂着道道金纹,骤刺季道翩。

    砰!

    剑戟相撞,黑星漫天,而这一次,后力未继的季道翩全身剧震,身形暴退,脸色亦出现了刹那的愕然。

    但,他还没来得及缓半口气,剑芒已再次直掠身前。明明是紧随而至,但威势比之先前,居然没有丝毫的减弱!

    魔女蝉衣左手挥剑,右手凝莲,一剑震开季道翩的巨戟,黑暗之莲重轰其身,让他的护身领域剧烈凹陷,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狰狞。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魔女蝉衣那诡异无比的变化并非昙花一现,反而愈来愈烈,她出剑极快,宛若狂风暴雨。而这本非什么奇特之处……

    而根本不合常理的是,她每一剑所携的黑暗之力,竟都霸道之极,没有因骤雨般的攻击而渐衰。甚至,随着她的攻击,之前消弭的魔女领域亦缓慢铺开,越来越大,将季道翩不断收缩的领域层层压制。

    六蚀月者全部站起,神色各异。焚月神帝亦再无法掩饰脸上的惊容。

    黑暗玄力是威力强大,但难以驾驭的凶兽,这是北神域存在至今的基本常识。

    但,在魔女蝉衣的身上,黑暗玄力竟如流水一般温顺,凝聚、释放、收势的速度之快,都到了一种让他这个北域神帝都无法理解……甚至惊栗的地步。

    他忽然侧目,看向池妩仸和云澈,却发现他们的气息没有丝毫动荡,仿佛这一切,是再正常普通不过的事。

    战场之中,季道翩节节败退,而魔女蝉衣的攻势却连绵不绝,如水银泻地。季道翩上口气还未缓过来,魔女蝉衣又一轮的黑暗之力便已猛攻而下。

    锵!

    一声沉闷的撞击,季道翩麻木的右臂被蝉衣一剑狠狠震开,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黑暗巨戟脱手飞出,她的另一只手强行穿破季道翩已摇摇欲坠的护身领域,黑暗之莲在他胸口无情爆开。

    轰隆!

    巨响声中,季道翩的护身领域瞬间千疮百孔,他身体倒飞而去,后背重重砸在结界之上,落地之时轻微摇晃,然后稳稳站住……死死吞下了涌上喉头的逆血。

    只是,他表现的再刚硬笃定,那脱手的黑暗巨戟和明显带着一分惨白的脸色,都清清楚楚的彰显着他的败相。

    而且……几乎可称之为惨败。

    魔女蝉衣收剑转身,未见她有什么动作,那本是汹涌澎湃的魔女之力在转瞬间消散无踪。

    这一幕,再次让一双双瞳孔久久动荡。

    季道翩定定的站在那里,他努力保持眼神的傲然和神色的刚毅,但他的目光却在恍惚,似乎根本不敢相信,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败了……

    身为蚀月者的自己,败给了修为境界根本不如自己的劫魂魔女!

    “这……是?”焚月神帝缓缓转目,任何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以他神帝之尊都无法完全压下的震惊。

    “何为资质,焚月神帝看清了吗?”

    池妩仸手持玉盏,雪白的纤指竟比魔晶打造的玉盏都要精致莹润:“被女人榨空身子也就罢了,可别连脑子都给掏空了。”

    ————————

    【季道翩战力10,输出功率2,魔女蝉衣战力9,输出功率4……36比20,貌似都可以吊锤。】

    【上面的数据并不是为了表现云澈的黑暗永劫多厉害,重点是【季道翩】的下场~( ̄▽ ̄)~*】

第1660章 示威

    焚月神帝快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气息轻吐,神色已恢复如常。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魔女蝉衣的身上刹那停留,然后轻一挥手。

    众蚀月者力量尽收,结界散开。

    蝉衣身姿轻转,一线轻微到难以察觉的黑暗气息涌动之下,她已回返到池妩仸身后,如先前般静默而立。

    明明是击败层面等同,修为在自己之上的蚀月者,她却是无喜无傲,甚至,都没有再看去季道翩一眼。

    仿佛,这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噗通!

    季道翩重跪在地,头部深垂,咬齿道:“父王……道翩无用。”

    “起来吧,非你之过。”焚月神帝却是淡淡而笑,轻一抬手,一抹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季道翩直接搀起:“相反,你对焚月神力的驾驭又有了不小的长进,为父心中甚慰。”

    季道翩抬头,热泪盈眶。

    他为蚀月者、为焚月界丢脸,得到的却不是怒目和责罚,而是当众的肯定与安慰。

    起身之时,他心中的挫败与屈辱感,已全部化作要拼死修炼,早日完整驾驭焚月神力,再不让父亲失望的意志。

    焚月神帝本想以季道翩对比蝉衣,来取得气势上的优势。却在自己的王城,被对方低境界反败……那可是蚀月者!焚月界最最重要,最最核心的力量和支柱。

    连他自己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态。

    但,转目之时,他却再没有丝毫异态,反而微笑如风:“恭喜魔后,竟得如此旷世奇才。能将黑暗玄力驾驭到如此境地,本王都是平生仅见,魔后当真是好眼光,好福气。看来,用不了多少年,魔后麾下的大魔女之位便要易主了。”

    方才一战,魔女蝉衣对黑暗力量的驾驭,完完全全达到了惊世骇俗,超出常理的境界。连自认达到驾驭极致的焚月神帝,都自认断无可能做到。

    而在任何黑暗玄者看来,这样的奇才,或者说怪胎,怕是万载……甚至几十万载都难遇一个。

    可以预见,拥有如此惊世资质的新晋魔女,若她资质不损,将来必成最强魔女……乃至继承劫魂帝位,其最终的实力上限,也将难以预测。

    单单今日这一战,便足以狠狠惊动整个北神域。

    面对焚月神帝似由衷,又明显带着吃味的赞叹,池妩仸却是悠然一笑,道:“能得蝉衣这般好看又乖巧的孩子,当然是本后的福气。只不过,就资质而言,蝉衣在九魔女中却并无出彩之处,修为亦是最低。‘大魔女易主’这句话,又从何说起呢?”

    “哈哈哈哈,”焚月神帝大笑一声,随之摇头道:“魔后,你想要本王看的东西,本王已看的足够清楚,也足够的惊讶和艳羡。魔后又何必如此作态呢。”

    “作态?”池妩仸如他一般缓缓摇头:“焚月神帝,你天天耗在女人身上,连带着整个焚月界都没什么长进也就罢了。居然还天真到以为本后也如你一般吗!”

    “玉舞!”池妩仸忽然一声低唤。

    一直安静乖巧立于池妩仸身后的魔女玉舞抬眸,小巧的手儿抬起,向前轻轻一推。

    霎时,一道漆黑匹练如魔蛇吐信,骤射而出,直冲正对面的最强蚀月者焚道藏。

    这道黑暗魔光击出之前,能感知到的,唯有短暂到可以忽略的黑暗波动,但其威势之重,却是让整个大殿瞬间阴寒。

    焚月神帝脸上的笑意顿时封结。

    焚道藏没有起身,老目一沉,一把抓向来自魔女玉舞的黑暗魔光。

    但,

    就在他的手掌与魔光即将碰触的刹那,未见玉舞有什么动作,那魔光就如甩尾之蛇,方向陡转,然后随着她五指的收拢,直接消弭于空中。

    消弭的彻彻底底,几乎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可以察知的黑暗残痕。

    焚道藏的手掌停滞在半空,脸色一阵动荡。

    而焚月神帝……他已不仅是笑意僵住,面孔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心中,更是泛起了比之刚才剧烈了数倍的震惊与骇然。

    魔女蝉衣他未曾见过,断定她是魔后万幸寻到的怪胎,此来炫耀也是目的之一。

    但魔女玉舞,他并非第一次见,亦不是第一次见她出手。

    而当年的魔女玉舞,绝无可能将黑暗玄力也驾驭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的极度惊骇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劫魂界,找到了可以将黑暗玄力驾驭到极致境界的秘法!?

    一个魔女蝉衣已是打破认知,连魔女玉舞居然也……

    若当真如此,那其他魔女,尤其是那两个大魔女,再到池妩仸自己……

    一念至此,焚月神帝心脏骤紧,全身陡然泛起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焚月神帝,现在懂了吗?”面对一众瞠目结舌的蚀月者和焚月神使,池妩仸淡淡而笑,慵然轻语:“你不长进,不代表他人也不长进。”

    “……”焚月神帝没有回话。

    而此刻,哪怕是修为最弱的帝子帝女,都察觉到了焚月神帝眼神和气息的异常。

    层面越高,实力越强,越是明白蝉衣和玉舞对黑暗玄力的驾驭意味着什么。

    他在脑中快速回翻神帝记忆和焚月记载,整个焚月神界的认知历史,都从未出现过能将黑暗玄力驾驭到如此程度的人物。

    若劫魂界真的有这样的秘法,让所有魔女都可以成就这般境界,那劫魂界的综合实力,可绝非“突破”二字所能诠释,而是……不折不扣的蜕变!

    基于王界这个至高层面的蜕变!

    这时,焚道藏忽然缓缓起身,脚步前迈,落下之时,大殿轰然一震,也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魔后,”他淡淡出声,语气沉抑:“你此行,莫非是为了示威而来?”

    作为焚月神帝的叔祖父,焚道藏对于焚月神帝算是最为了解。

    焚月神帝一直都是一个极为慎重之人,在做重大决定之前,都必须摸清足够的底细,掌控足够的主动,不愿意做无把握或有大风险的事。且极擅忍耐,从不轻易动怒。

    这是他的为帝之道,无关对错。

    池妩仸的到来,直接搬出拥有惊人黑暗资质的魔女蝉衣,和发生了惊世蜕变的魔女玉舞,这无疑会极大触动焚月神帝的神经。

    从某个层面讲,池妩仸此举,是在狠狠的戳动焚月神帝的软肋。

    但,这里毕竟是焚月王城,岂能让劫魂魔后继续作威下去!否则若是传出,他焚月界岂不是成了笑话!以后在劫魂界面前,也再难抬起头来。

    焚道藏之言让大殿氛围骤凝,焚月神帝微微动眉,但没有阻止。

    “不错!”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对焚道藏忽然的质问,池妩仸却是直接承认,傲然道:“本后今日,就是为了示威而来!”

    本就凝结的气氛,因池妩仸这句话顿时彻底僵冷下来。

    “哼!”焚道藏再向前一步,地面剧震,他老目凝威,声沉若钟:“魔后,这里是焚月王城,不是你的劫魂圣域!你这是当我焚

    月界无人吗!”

    “若真要示威,带大魔女来也还罢了,单凭你带的这几个人,资质再高又如何!怕是远不够格!”

    论及辈分,他在池妩仸之上,论及在焚月界的权威,他仅次于焚月神帝。纵面对池妩仸,他亦是气势骇人。

    池妩仸已欺人到这般程度,再忍下去,他焚月界岂不是成了怂龟!

    硬碰池妩仸这件事,焚月神帝不愿做,那就由他来!

    在焚月王城之地,岂能让劫魂界的人嚣张跋扈!

    “不够格?”

    池妩仸声音渺渺缓缓,不见丝毫怒意,她的目光很淡的扫了焚道藏一眼,不是阴沉,反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玉舞,蝉衣。”她幽幽出声,道:“这老头说你们不够资格,你们该如何?”

    玉舞和蝉衣对视一眼,一阵香风轻掠,她们已并肩飞起,落于焚道藏身前,一把金剑、一把玉刺,齐齐指向焚道藏。

    焚道藏一愣,随之大笑出声:“魔后这是恼羞成怒了吗!两个小魔女也该挑战老朽?就不怕老朽不慎失手,折了你魔后的臂膀吗!”

    蝉衣和云舞所表现的黑暗驾驭能力的确无比骇人,但她们的修为,毕竟只有神主境八级。

    尤其魔女蝉衣,她和季道翩的一战虽然大胜,但其实力上限也基本暴露无遗。

    而焚道藏……作为焚月第一蚀月者,他在一万三千年前,便已成就神主境九级,如今早已达神主境九级极致。

    虽然这一生都基本无法踏入神主境十级这个至高之境,但,十级之下,他可以说无人可及。

    别说玉舞蝉衣都是神主境八级,纵然她们都初入神主境九级,联手也根本不可能胜过他。

    面对焚道藏的大笑,玉舞蝉衣一言不发,猝然出手。

    两道寒芒带着瞬间爆发的黑暗气息,切裂空间,带着层层黑暗涟漪直刺焚道藏。

    这一次没有结界隔绝,那些修为较弱的焚月神使和帝子帝女在两魔女力量爆发的刹那被狠狠逼退,然后仓惶运力抵御。

    焚道藏重哼一声,脚下不动,干枯的老手向前缓缓一推,一个黑暗气场无声张开。

    一声并不响亮,但格外沉闷的轰鸣声,玉舞蝉衣的身影都停滞在了半空,焚道藏的黑暗气场下,她们被生生阻滞,就连身上的黑暗气息,也被逐渐噬血。

    哪怕是完美的黑暗契合,也根本不可能超越如此之大的境界差距。

    焚道藏冷笑一声,沉声喝道:“凭你们两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魔女,也配在老朽面前放肆!”

    他手掌一翻,黑暗气场猛然膨胀,将玉舞蝉衣再度逼退一分:“赶紧滚回你们的劫魂界!”

    这里毕竟是王城主殿,若是全力为战,只会重损王城。但焚道藏这一手,已是足证他的神威和两魔女与他不可跨越的差距。

    这时,一直静坐沉默的云澈忽然缓缓站了起来。

    呼!

    一阵阴冷的寒风忽然吹起,并不强烈,却是转眼席卷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卷起在了焚道藏的黑暗气场之中!

    阴风之中,他衣袂鼓起,头颅微垂,神情冷漠,唯有长发高高飞扬,每一根发丝之上,都缠绕着深邃到极点的漆黑魔气。

    焚月神帝猛的转目,所有的目光,也都在这时集中到了云澈的身上……而黑发飘扬间,他的身上,忽然缓缓现出了一个黑暗阵印。

    而同样的阵印,亦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玉舞和蝉衣的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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