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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欣欣向荣     画堂韶光艳txt下载     画堂韶光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珍珠闹上吊

    旺儿进来外间,往里头望了望,隔扇的纱帐已放了下来,影绰绰瞅见里头大姐儿躺在炕一头,仿似睡着了,爷在另一头坐着看收租的账本子,顾程瞧见他,瞄了大姐儿一眼,刚吃饭的时候,这丫头只吃了两盏酒下去,便晕染双颊,有了醉意,大约刚头也是累的狠了,婆子收了桌子,她连眼都睁不开了。

    他便道:“横竖你舅舅也跑不了,你先在这里睡会儿,待过了晌午,日头下去再去也一样。”

    徐苒哪里知道顾程的心思,着实累的不想动,便靠躺在炕一头睡了,顾程走出来,低声询旺儿:“可问出来了?”

    旺儿点点头,小声道:“果真让爷猜着了,确是来赎人家去的。”

    顾程挑挑眉,刚头他一听来了个舅舅,便猜想到了,亲娘舅比娶了后娘的亲爹到更亲些,想是知道廉哥儿夭折,怕他外甥女闺女在这里受委屈,才来赎人,若搁以前,赎便赎了,如今他可舍不得,故此支开大姐儿,吩咐旺儿先去探一探。

    顾程又问了大姐儿舅舅穿戴打扮如何,才挥挥手让旺儿下去,旺儿出了门,心里不禁暗道,爷这真是多此一举,以往的徐大姐儿他拿不准,如今这位,哪里肯赎身家去,他舅舅家里又不富裕,真赎了家去,不定连饭都吃不上,哪如在爷这里吃香喝辣,说不得,日后还弄个四娘当当,岂不好。偏爷这一上心,倒连这些都看不透了。

    旺儿刚出了书房院,就见三娘院里的小红慌张张跑了来,差点一头撞在旺儿身上,旺儿喝住她道:“怎如此慌张,仔细撞到爷,抽你一顿鞭子。”

    小红急忙立住道:“旺大爷,不是奴婢着慌,是珍珠姐姐,珍珠姐姐上吊了……”旺儿却不慌,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遭道:“既是上吊了,你不喊人救下,忙着跑到前头来做什么?”

    小红脸色一滞,小声道:“已经救下了,是二娘让我来给爷送个话儿……”

    旺儿却冷笑了两声:“二娘?倒是会打幌子,再不说实话,关到黑屋里饿你三天。”那小红不过十二的丫头,哪里禁得住旺儿吓唬,一听要关在黑屋子里不给饭吃,吓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忙着央求:“旺大爷别关我,是珍珠姐姐让我来的,说爷倘若知道了,定然回去瞧她。”

    旺儿听了,脸色一扳,没好气的道:“上吊也不挑时辰,爷正屋里歇午觉呢,你先回去,等会儿我替你回个话进去也就是了。”小红待要再说什么,旺儿眼睛一瞪,吓的慌忙跑了。

    旺儿见她跑远了,不禁哼一声,这等手段还不是跟徐大姐学的,却未学到家,如今爷眼里只一个徐大姐儿,珍珠别说上吊,就是在爷跟前摸了脖子,瞧爷的眼可眨一下,不定更厌烦了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得分什么人使,怎么使。

    再说珍珠,先开头本是气不愤,前去寻徐大姐儿的麻烦,想着真打起架来,就凭徐大姐儿那个软趴趴弱巴巴的样儿,哪里是她的对手,说不得,被她打一顿也好出出这口恶气,哪里想到,这徐大姐儿一回没死成,不仅会勾爷们了,性子也变得泼辣,把自己按在地上,一顿鞋底子,抽的她成了个猪头不说,爷还罚了她十板子,打了个皮开肉绽,被人抬进屋里,她越想越恨,越想越委屈,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末了一咬牙,寻了根脚带搭在房梁之上,瞄着小红进来的空儿,吊了上去,被人救下,哭天抹泪的嚎起来,惊动玉芳来劝了几句,让婆子守着,却没见去前头给爷送信儿。

    珍珠一计不成,便把自己平日戴在头上的一支旧银簪子给了小红,让她去前头送信儿,想着爷若知道,定来瞧她,到时她扑在爷怀里,好生诉诉委屈,待爷回转,再想法儿治一治徐大姐儿那□,也好报了今日之仇。

    好容易盼着小红回来,却支支吾吾目光闪烁的道:“没见着爷,在书房院外头被旺管事拦下了。”把个珍珠恨的,掐了小红几指甲,骂了旺儿几十声,又咒了徐大姐儿大半日,终是无法可想,只得作罢。

    回头再说徐苒,这一觉直睡的日头偏西才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对面顾程瞅着她道:“睡到这般时辰,看你夜里还睡不睡的着。”却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睡不着,正好再陪爷好生乐一乐。”

    徐苒白了他一眼,心话这家伙完全就是禽,兽,忽想起那个大舅来,忙站起来就要去,却被顾程一把扯在怀里道:“我的儿,这样披头散发的可去哪里,且梳洗换了衣裳再去不迟。”

    徐苒低头瞧了自己一遭道:“这身衣服刚换的,又换什么?”顾程却笑道:“你舅舅大老远来了,让他瞧见你这样一身旧衣布裙的,岂不心疼,里头我使人备下了衣裳,你去换了来才好见人。”

    徐苒拧不过他,自去外头打水洗了脸,进到里间,只见架上搭着一套簇新衫裙儿,上身白纱衫儿,下头一条翠蓝挑线裙儿,外罩大红比甲,穿在身上揽镜自照,却比刚头的衣裳好看的多。

    徐苒着实不会梳那些复杂发式,仍把头发辩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即便这么着,她一出来,顾程也不禁惊艳了一下,就说这丫头生的模样儿好,这稍稍一装扮,就不寻常了,只她的头发……

    顾程目光落在她的麻花辫上皱了皱眉:“刚不给了一支簪子,怎还梳这样的辫子,连花都簪不得。”

    徐苒心说,我才不满头插花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至于那根簪子,如今在她包袱里呢,她得收回前头的话,这厮还不算太抠门,那根簪子是金的,簪头刻着玉兰花的式样,看上去颇精致,惦着也有些份量,徐苒估摸怎么也值些钱,却不会戴在头上,再说,她不会梳发髻,那簪子插哪儿。

    只应付道:“这样清爽些。”抬脚就要往外走,却又被顾程扯住手臂,不禁有些不耐烦上来,回头道:“又怎么了?”

    顾程倒是嗤一声乐了:“你这丫头怎生了这么个燥火性子,爷问你句话儿,你实话对爷说来,你舅舅若拿钱来赎你家去,你可愿意?”

    徐苒斜斜瞄了他一眼,眨眨眼道:“自然愿意,但能有个出路,谁乐意给人当丫头奴婢使唤。”

    顾程脸色沉了下来:“你那舅舅家里穷的叮当响,恐连饭都吃不上,你也乐意?”

    徐苒点点头:“穷怕什么?也好过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受气。”

    顾程也不过试着问问她,本还想着,这丫头如今爱财贪吃的,哪里能受得了穷,必然不想家去的,不想她是这么个想头,不禁有些急道:“爷对你不好吗?何曾把你当个丫头奴婢使唤了?何曾受过气?”

    徐苒却哼一声道:“如今倒算好,以往可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恐连个奴婢丫头都能欺负我的。”

    顾程一听,这是记着过去的仇儿,跟他这儿使小性子呢,忽又想起什么道:“你不是记不得过去那些事了吗?”

    徐苒道:“便是记不得,耳朵又没聋,被你那珍珠寻了一停事,哪里还不知,又不是傻子。”

    小嘴脆生生说出话来一句不让,又尖又厉,刀子一般,顾程偏就稀罕她这样儿,搂她在怀里道:“当初买的时候,可就说好是买断,没说要赎的,亲亲心肝儿,好生跟着爷才是,莫使性子胡闹。”

    徐苒眉头一竖小嘴一撇道:“便是朝廷充军发配也有个头,到了年头也发还家去,更何况我只是卖给你家当丫头,哪有个买断的道理。”

    顾程见她左右不顺,忽地明白过来,捏捏她脸低声道:“知道如今爷舍不得你这丫头,跟爷使心眼子气爷呢,爷说了不放你,谁来也赎不得人去,你舅舅家里也不富裕,你去了不是给他添事儿,倒不如还在爷这里吧!吃喝穿用不愁,有什么不好,强过在你舅舅家里受苦。”

    徐苒自然也不是真想跟他舅舅家去,还没弄清这个舅舅的底细,她怎么可能跟他走,再说,真若跟顾程说的一样穷,她纵然赎身去了,也好不了,只不过借机给这厮一些危机意识,有了危机意识,这厮也不会轻易便腻烦了她。

    想到此,抿着嘴不说话了,顾程打量她的脸色,以为想通了,才放心让她去了,旺儿遣了个小厮引着徐苒去了前头倒坐房里,插着这个空进来跟顾程回道:“刚二娘院里的小红来说,珍珠想不开上吊了,已然救下来。”说完偷瞄着爷的神色

    只见爷的脸色变都没变一下,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后头账房封一两银子,一会儿大姐儿舅舅走的时候赏了给他,说到底儿,大姐儿也没旁的亲戚,只这一个舅舅,若日后得空,教他常来府里走动走动,有了什么难处也只管来,都是亲戚,也莫见外了。”

    旺儿愣了一下,忙应了下去办,一边走一边暗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往常来走动的可不都是二娘三娘的亲戚,徐大姐儿的舅舅算哪门子亲戚,只爷说是亲戚,谁又敢说个不字……

也需赌一把

    徐苒到了后座房里,陈大郎也醒了酒,心里不禁暗悔,说是来赎外甥女的,怎却贪酒吃醉了,抹了把脸,就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徐苒,几乎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自己的外甥闺女,小时还不大显,如今瞧着眉眼儿,真跟他姐那会儿一模一样儿。

    他姐生的好看,媒人说媒才说给了信都县里开棺材铺的老徐家,那时爹娘念着老徐家有个买卖戳着,日子过的宽裕,过了门横是不能挨饿,便应了亲事,哪想到后来,他姐夫嫌弃他姐生的不是小子,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的,后来听说人没了,他来奔丧,谁知早早就入殓出殡,连个尸首都没见着,撇下大姐儿被她那没人心的爹还给卖了。

    想到这些,大郎就心疼的不行,也怪自己没本事,牵累了姐姐,连外甥闺女也护不住,这会儿一见大姐儿,哪里还忍得住,七尺高粗拉拉个汉子,那眼泪儿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开口唤了一声:“大姐儿,我是你舅舅,还记得不?”便泣不成声。

    徐苒哪想到一进门就是这阵势,虽说不记得这什么舅舅,但瞧这汉子却真不像那等狡猾奸恶之徒,年纪有四十上下,黝黑一张脸,浓眉大眼,瞅着就这么老实憨厚,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徐苒直觉这个舅舅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感性的汉子,想来也当不成坏人。

    坏人就得跟顾程那样儿,带着奸相,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内里都是坏水,瞧着挺体面,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只她舅舅光在哪儿哭也不是事儿啊!

    徐苒走过去,坐到他舅舅旁边道:“前些日子我磕碰了头,好多事都记不得了,舅舅莫怪,外甥女才是。”

    大郎一听更是受不得,眼泪又掉了不少,才跟大姐道:“前两年,家里头连着闹灾荒,饭都吃不上,舅舅也顾不上你,今年好过些,得了你的信儿,舅舅这才来瞧你,舅舅来晚了,也不知你受了多少委屈……”说着又要抹泪。

    徐苒急忙道:“舅舅来了是喜事,快别哭了,虽说受了些委屈,如今却勾过去了,舅舅也莫要自责。”说着话儿,目光下滑打量他舅舅的穿戴。

    只见一身粗布皂衣,肩头还打着个补丁,另一头肩膀上搭着个破褡裢,头上的帽儿也破了,脚下的鞋也旧的不成样子,心道,果然顾程那厮说的不错,看他舅舅这打扮,就能知道家里的日子定不宽裕,他舅舅又说前两年闹灾荒,如今这样儿,估摸是刚吃上饱饭,就来瞧她了,这样想来,这个舅舅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好人,却还要试他一试。

    想到此,便微微垂头,做出一副强忍委屈的样儿,叹口气道:“虽说如今好了些,却还是人家的使唤丫头,由着主家发落,也不知多早晚是个头。”

    他舅舅一听,哪里过的去,忙着就道:“大姐儿你莫难过,莫难过,舅舅既来了,就不会看着你受委屈,虽家里不富裕,但能舅舅有口饭吃,就不能饿着你。”说着,伸手进褡裢里寻出个裹的严实实几层的布包,伸过去给她瞧:“喏,你瞧舅舅带了赎你的银钱,这就去寻了这家的员外老爷,赎了身契跟舅舅家去吧!”

    旺儿到了窗户根下可巧正听见这一句,唬了一跳,心话儿不是大姐儿真要赎身吧,如今爷哪里会放她去,念头刚转到这里,便听里头大姐儿道:“舅舅真心疼外甥女,比我爹都强呢,从今儿后,我没爹没娘,就认你这个舅舅了。”说着,立起来深深福了一福,被大郎拉着手坐下道:“我本来就是你舅舅,快去寻了这家老爷过来,也好赎了你家去。”

    徐苒却摇摇头道:“虽说没个指望,老爷还算和善。”徐苒自己说着都觉的假,顾程那厮要是和善,这世上便没坏人了,却知她这个舅舅老实,须当哄他信了,后头才好办事。

    道:“我也想这就跟舅舅家去,哪怕受些穷,好歹有个亲人在身边儿,只如今舅舅家里的境况,倒不如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攒下些体己,待日子好转了些,再赎我出去。”

    他舅舅听她说的有理儿,又打量她的穿戴,便信了八,九分,也怕她出去跟着自己受苦,容他赚几个钱来,才好过日子。

    便道:“你莫急,这信都县西边的码头上常有活计,舅舅旁的没有,还有把子力气,一天里紧着多扛几回货,也能赚上几十个钱,都积攒下来,等你出去,给你当嫁妆使。”

    陈大郎这几句话把徐苒这么个事故的人,都说的有些眼眶发热,这可真是个实诚心为着外甥女打算的亲舅舅,比大姐儿那个亲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去。

    徐苒真被感动了:“舅舅莫贪那几个钱,也要顾着身子要紧,要我说,与其干那些出力气的活计,不如做个小买卖,走街串巷虽辛苦,或许能赚多些。”

    大郎也道:“你舅妈也是这么说,只做什么买卖都需的个本钱,家里统共就这几个,舅舅若拿去做买卖折了本,家里的日子也便过不下去了。”

    徐苒忙问道:“做个什么样的买卖,舅舅可有了想头?”大郎道:“倒有一桩现成的买卖可做,你外祖父倒是有个造酒的手艺,传了下来,舅舅琢磨着,若造出酒来,送到城里去卖,或许是桩好买卖。”

    徐苒激动的一拍大腿:“是好买卖,是好买卖。”见她舅舅有些愕然的瞪着她,才尴尬的笑了笑掩饰。

    他舅舅却也笑了道:“来之前舅舅还担着心,怕你不定被委屈成什么样儿了,今儿一瞧,舅舅才算放了心。”感叹半晌儿,才重拾起刚头的话儿道:“虽说想的如意,可造酒来卖,却不是个小本买卖,粮食酒窖还好说,只这运送到城里却需车马,若趟趟都雇牛车,哪里还赚的几个钱,若买头牲口,却要不少银钱,哪里寻去。”

    徐大姐儿蹭一下站起来道:“舅舅在这里稍待,我去去就回。”说着抬腿出去了,匆忙忙连旺儿都没瞧见,急巴巴进了书房院。

    顾程隔着窗户瞧见她匆匆进来,却连正屋子都没进,奔着她自己的小屋去了,不大会儿提出个包袱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又跑了出去,顾程真有些郁闷,这丫头可不让自己宠的半点规矩都没了,合着,有了她亲舅舅,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待她回来却要好生问问她。

    徐苒回到后座房的时候,就见旺儿插空正陪着她舅舅说话儿呢,见着他,徐苒不禁多了个心眼儿,这旺儿可是顾程的耳目心腹,那顾程别瞧嘴里说的好听,谁拿得准心里惦记什么,若知道自己真有赎身的打算,不定要怎样,如今还指望着他,不能跟他闹翻了。

    旺儿却机灵,瞧见她进来,便站起来,把手里的一封银子递在陈大郎手里道:“我们家爷今儿有客,正忙着,不得空,说下回大舅来府里走动,定请进去说话儿,这是爷赏下的,您拿着回去,也当个盘费,还交代让小的跟您说,日后多来走动,有什么难处也只管来,横竖都是亲戚,莫要外道了才是,今儿晚了,留下住上一宿,明儿赶早再走,小的已经知会了外头的车把式,让他套车送你回去,省得走着怪累的,你们舅甥俩只管说话,小的先去了。”

    客气了几句,迈脚出去了,徐苒看着他的背影去远了,心话儿,有客,有个屁客,不就是嫌弃她舅舅不上台面,却寻这么个明摆着的托词。

    徐苒撇撇嘴,转回身,她舅舅已经把那封银子搁在她手里道:“这些你自己存着,也是个体己钱,舅舅拿着没大用。”

    徐苒略掂了掂,估摸有一两之多,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二娘三娘给她的那四根银簪子和两匹尺头,她一总都拿了来,反正她在这里也用不着,把那四根银簪子共刚从顾程哪儿得来的玉兰花的金簪,一股脑都塞给她舅舅:“这些您都拿去,或典或卖,换成银子充作本钱,置办家伙,买牲口,造酒做买卖。”

    他舅舅急忙道:“这如何使得,这些都是你的体己,舅舅怎能拿来做买卖,万万使不得,使不得……”竟是坚辞不受,把个徐苒给急的,最末了,只得道:“舅舅只管拿着这些去,倘若舅舅心里不落忍,这买卖就算有外甥女一半,赔了不怨舅舅,若赚了,我出去也能有个进项过日子。”

    说着,放低声音道:“虽说这些是外甥女儿攒下的,可我是这府里的丫头,这些东西搁在我手里终不妥当,倒不如舅舅捎回家去,若用不了的,先替我存下。”

    他舅舅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才接了包袱,吃了晚上饭,在顾府睡了一宿,第二日赶早便坐车家去了。

    因顾程不让大姐儿出去,便只送到了侧门,瞧着她舅舅出了门,半天才回转,徐苒心里着实也不知道这个憨厚的舅舅,能不能做成买卖,但如今她也没旁的指望,至少这是个机会,有时候,人生总要赌一赌,万一成事呢,

又惹风流债

    大姐儿依依不舍的往回走,过了穿廊,刚到书房院得门首,迎头正撞上从里头出来的尹仲华,因低着头不曾瞧见,倒撞了个满怀。

    话说那日尹仲华拿了银子家去,忙着就把事儿办妥,铺子典当之事谈妥,白落了一百两银子的好处,哪有不乐的,忙着过来给顾程送信儿,说已寻好中人,约定了明儿在县前的鸿宾楼里交割房子契约。

    顾程见他这事儿办的妥帖,心里一高兴,便把手里正把玩的一把洒金川扇给了他,要说这川扇也算平常之物,只这把川扇的扇面却画的稀罕,不是那些风雅字画,乃是一副春,宫,出自一位宫廷画师之手,绘的栩栩如生,本是顾程偶然得的爱物儿,这会儿给了他,尹仲华自是欢喜,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手里拿着扇子便出了书房院,没留神却跟徐苒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扇子落在地上,徐苒急忙退后一步,微微颔首避过,这一低头却正巧看见地上那把扇子,顿时面红耳赤,那把扇子虽并未展开,但昨儿个夜里顾程却给她瞧过,上面画的是一副芭蕉戏春图,顾名思义,是芭蕉叶下,男女半褪衣裳,交,欢的图。

    顾程当个稀罕的玩意儿拿给她瞧,徐苒着实也没瞧在眼里,比起现代的那些,这个简直不值一提,只顾程那厮却搂着她道:“如今的天儿到底凉些,待过些日子,入了夏,院里的芭蕉下,倒比旁处凉快,到时放了蒲席在下头,大姐儿陪着爷歇个午觉岂不美。”

    徐苒恨不得抽他,这厮脑子里就没别的事儿,推开他手里的扇子,白了他一眼,翻个身背过去不搭理他。

    虽说一早预备下了大姐儿的屋子,如今这会儿,顾程哪里舍得离开她一时半刻,落了晚也不去后院,搂着大姐儿在书房的榻上睡了,白日折腾的不善,晚上倒也算消停,只拿着春,宫扇面与大姐儿调笑几句,见她扭过身去闭上眼,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儿,不禁笑了笑,忽瞥见她背过身子耳后却露出一截子嫩白脖颈,许是帐外的烛火映进来的缘故,仿似染上些许胭脂色,粉白相间,令人不觉意动。

    顾程凑了过去想亲上一亲,却被徐苒一把推开,蹭一下坐起来道:“你若再来胡缠,我可要回屋睡去了。”说着,伸脚便真要下榻而去,被顾程一把搂在怀里亲了几口道:“爷不是稀罕你吗,怎么恼了,自打见了你舅舅,这脾气越发硬气起来,爷这会儿先跟你说好,便是有个亲舅舅在,爷也不准你赎身去的,那些没用的主意也莫要打,爷说的话可记下了?”

    徐苒心里咯噔一下,心话儿,不定自己跟舅舅说的话儿被旺儿都传到了顾程耳里,这男人面上好说话儿,心思却阴沉缜密,若说他多喜欢自己,徐苒还真不信,这男人的字典里哪有什么喜欢,这会儿不过是觉得她新鲜,当个玩具一样舍不得丢开,一听她要赎身出去,心里头不爽罢了,等赶明儿新鲜劲儿一过,即便自己不赎身,也不定被他发落去哪儿了,那个珍珠不就是例子。

    瞧那穿戴打扮,以及趾高气扬的霸道样儿,便知以前是个别样受宠的,可如今呢,一顿板子打下去,这男人可一点儿都没心软,故此,拿这男人的话当回事的都是傻子,只如今却要哄着他才是。

    想到此,徐苒眨眨眼道:“我舅舅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哪有钱赎了我去,可不都是玩笑话,怎的你倒当真了不成。”

    顾程看了她半晌儿道:“爷给你的那支金簪子,也给你舅舅了?”

    徐苒心里忽然明白过来,大约是因为这个,让他疑上了,想前头自己一副贪财的嘴脸,落在他眼里生了根儿,这会儿她把自己刚得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了舅舅,这厮心里哪会不疑。

    徐苒猜的还真不差,顾程虽说好色,可也不会被色迷了心窍,对大姐儿宠归宠,可也不会被个丫头牵着鼻子走,这大姐儿从上吊后就变了个人,心计,手段,跟珍珠一场架打过,他在一旁早看的真真,只他如今稀罕她这性子,可假作不知,偏心着她,却不会被她糊弄,爱财贪吃的大姐儿对他舅舅如此大方,岂不古怪,况这个舅舅,先前十来年不曾走动,面儿都不识,头一回见,便把她攒下的体己都给了他,只能说这丫头打算着后路呢,如今跟着自己正得宠,便打算后路,令顾程颇有几分不爽,也是想趁着这会儿提醒她一句,莫把他真当成了冤大头。

    徐苒被他那目光看的,从心底里发凉,忽然觉得,这男人或许并不只是个酒色之徒,看上去好糊弄,精明起来,恐十个徐苒也斗不过他去,只对付男人,女人却有先天的优势,软硬把握好,什么事不能混过去。

    念头转到此,徐苒暗暗酝酿了酝酿,紧紧咬着唇,努力在眼里泛起泪光,颇委屈的道:“那支簪子虽好,你不说二娘三娘也才只有一两套金头面,我一个丫头巴巴的戴支金簪子出去,成了什么,我不过是你府里的丫头,连自己正经的屋子都没有,那簪子如此惹眼,便是藏在我包袱里,倘若不妨被人瞧了去,便知道是你给的,背过身儿去,不定嚼说怎样难听的话儿呢,如今正巧我舅舅来了,让他带回去替我收着有什么不好,不过就是我白日里玩笑说了两句赎身的话,你倒入了心,这会儿却疑起我来,想我既跟了你,哪还有旁的心,你若如此疑我,不如还让我回去守着那个破屋子过日子去算了,省得你瞎疑心。”

    越说越委屈上来,眼里滚落一串泪珠下来,好不可怜的样儿,把个顾程心疼的不行,暗道自己是多疑了些,说到底,大姐儿不过一个丫头,身契握在他手里,还能飞上天去,便是她有赎身的念头,他不放人,真不信能脱开他的手去,自己可不是关心则乱了。

    遂抱着大姐儿哄了半宿方好,第二日,因一早起来,徐苒要送他舅舅家去,便匆匆梳洗,仍穿着昨儿的白衫儿翠蓝裙儿,匆忙间,外头的比甲也未及套上,头发她本想还梳个发辫,简单省事,却被顾程说了一句,只得挽在发顶,可巧昨儿得的簪子,都给了她舅舅,没得使唤,顾程便又把自己头上惯常代的一支不大起眼的青玉簪给了她,左右端详半晌儿,不禁笑道:“这样瞧着像个清秀小子,哪里是个丫头的样儿,倒越发勾人……”搂着她亲嘴咂,舌的戏弄了一会儿才放她去了。

    大姐儿前脚出去,尹仲华后脚就来了,两人正好岔开,故此尹仲华也不理会,顾程书房里多了个侍墨的丫头,这会儿在门首撞上,还倒是后院里哪房使唤的人,却也留心打量了几眼。

    只见头上发髻有些古怪,却光溜着四鬓,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上细眉杏眼,日头下剔透好看,细弯弯两道眉不画而翠,水润润红唇,不点而朱,一抹轻粉晕染粉腮,微微颔首立在哪里颈白如玉,身段窈窕,说不出的风流娇俏,倒不禁愣在当下,一双眼跟粘在大姐儿身上一般。

    徐苒先头还觉有些尴尬,想着自己避让过,他捡起扇子走便是了,哪知他却不动劲儿了,徐苒抬头,见他一副色迷迷的望着自己,眉头不禁皱了皱,心话儿这都什么人啊,个个都跟色鬼似的,脾气上来,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道:“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尹仲华这才回过神来,被她顶撞,却也不恼,只道:“在下鲁莽,没瞧见姑娘,得罪得罪……”徐苒才不想搭理他,扫了眼地上的扇子,撇撇嘴越过他走了进去。

    旺儿落后跟出来送他,尹仲华才问:“刚头那丫头好齐整的模样儿,是你家哪位娘跟前使唤的不成?”

    旺儿目光闪了闪,暗暗瞄了他几眼,心话儿要说大姐儿以前如何便不论了,如今还真是个祸水,这才来了书房两日,又被这位尹二爷睃在眼里,被爷知道可不大妥,因这尹仲华过来走动时,隔三差五的常会给旺儿些赏钱好处,旺儿记着这个情儿,这会儿便点他了一句道:“那可不是后院里的丫头,是我们爷跟前伺候的姑娘,如今在书房侍候笔墨呢。”

    旺儿这一句话,尹仲华哪还有不明白的,刚起的心思便恹恹的落了下去,不觉叹道:“我说怎生的如此一个好模样儿,多谢你提醒,险些闹了场荒唐事去。”伸手从腰上解下一套银三事儿,给了旺儿做谢礼,才去了。

    出了顾家大门儿,尹仲华忽又想起那丫头娇俏伶俐的眉眼儿,却真有些放不下,琢磨着如今不好谋她来,待赶明儿顾程腻了,看看可否要将过来,也不是侍妾,只一个丫头想来不难……

男人有多贱

    徐苒进了屋,瞧了顾程一眼,想到刚头撞上的色狼,心里膈应上来,扭着身子坐在炕一头,不搭理人,顾程见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一回来怎么就不顺三不顺四的乐,站起来挨着她坐了,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茶盏递到她嘴边上道:“出去这大半天,定是渴了,吃些茶。”

    见大姐儿仍不搭理他,顾程叹口气道:“爷哪里又罪了你不成,刚不还好好的,怎的送了你舅舅回来就变了个样儿。“

    徐苒忽然转过身子来问他:“昨儿晚上那把扇子呢?去哪儿了?”

    顾程却嗤一声笑了,瞅了外屋一眼,低声道:“原是想瞧那扇子,这有什么难的,我里间架子上的书箧里还藏着几把,待我取来给你。”

    徐苒哼一声道:“我说的是昨晚上那把?”顾程道:“刚头尹二过来送信儿说,前儿那个铺子盘下了,明儿交割房子地契,我便把那把扇子给了他,权作个谢礼,怎的问起这些来?”

    徐苒心道,那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免得日后再有类似事,便道:“刚头回来,不妨在院门首撞见个男人,可是他不是?”

    顾程一听心里便有些不大爽快,想那尹仲华也是风月里打滚的货,被他瞧见大姐儿,不定生出些什么心思来,不禁暗悔,不应把他唤进书房来,只在前头厅中叙话才好,便对徐苒道:“日后再若来客,爷去前头厅中叙话便了,无事你也少出这院儿,省得惹生是非。”

    徐苒听了心说,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倒是也顺了自己的意,那个尹二一双眼黏在自身上都不错开,心里不定打什么龌龊主意,她这般说,正是要顾程这句话,顺了心思,便站起来要去,被顾程一把拉住手腕,搂在怀里道:“心肝儿,不好生在爷身边呆着,去哪儿里?”徐苒还未来得及推开他便听窗根下婆子回道:“爷,玳瑁姑娘来了。”

    徐苒却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才是你的心肝儿来了。”

    顾程不禁笑道:“你怎知她是爷的人?”徐苒一把推开他道;”那日在三娘院门口,你们俩眉来眼去,只当我是瞎子不成.”

    顾程见她那样儿,虽话里头带刺却着实的伶俐可人,不禁又搂着她亲了一下调笑道:“她不是爷的心肝儿,如今爷的心肝儿就大姐儿一个呢,却吃这等干醋作甚?”

    玳瑁侧头瞧了眼身边的丫头,这丫头是今儿一早从人牙子手里才买来的,听人牙子说原是州判大人家里头□出的家乐丫头,会识字念书,又学的吹拉弹唱,虽才十五,却已生的窈窕妩媚,模样也好,满府里的丫头,她的姿色算拔了尖的。

    三娘一眼相中,只说了规矩,便让她领着来了前头,却在外头等了这一会儿,也不见里头有回音,只隐约传来调笑声,有珍珠的例子在前头,如今府里的丫头,谁还敢来碰触大姐儿这个霉头,便只不出声,在外头耐心候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里头顾程问了一声:“一大早的什么事?”

    玳瑁忙道:“三娘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丫头,说爷书房里正缺人使唤,让奴婢送过来,爷先过过眼,若过得去便留下,过不去,再另挑好的。”

    顾程倒是都快忘了这岔,这会儿才想起来,便道:“既如此,进来我瞧瞧。”徐苒打起帘子,只见玳瑁带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徐苒的目光在哪丫头身上溜了一圈,哪还有不明白的,那三娘面上虽和善,私下却要算计她呢,这是怕自己夺了她们的男人,若不是如今走不了,谁稀罕跟顾程这么禽,兽搁一处里混,早拍拍屁股走了。

    这么想着,暗暗瞥了眼顾程,只见顾程一双眼落在玳瑁身后的丫头身上半日移不开去,就跟刚头那个什么尹二瞧自己一个样儿,不禁暗哼了一声,这里的男人哪里去寻节操,早不知丢去何处了。

    顾程也着实没想到是这么个齐整的丫头,便问:“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

    那丫头蹲身一福道:“原来的名儿叫香儿,今年十五了。”

    玳瑁接过来话头来道:“三娘说,这个名儿不好听,让爷瞧着再取一个,平日里叫着也顺嘴些。”

    顾程从上到下仔细端详她半晌儿,见她腰肢纤细,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摆摆,似那岸边垂绦的柳枝一般,便道:“不如就叫柳枝吧!”微抬头见大姐儿笑眯眯瞅着自己,顾程忽然有种自己的心思被她瞧破的感觉,想到她的性子,又怕她跟自己使性子,便跟柳枝道:“日后你只管跟着大姐儿,听她的吩咐便。”

    柳枝倒还算老实,许也是初来乍道,摸不清大姐儿的底细,蹲身一福叫了声姐姐。

    玳瑁把人送来,便回去了,顾程唤了个婆子进来带着柳枝去了大姐儿的屋里安置,待帘子落下,跟程笑着问大姐儿:“刚头她在的时候,你瞧着我笑什么?赶是又吃味了不成?”

    谁知徐苒听了,却小脸一板道:“你是爷,要多少丫头伺候不行,便是把这信都县里的丫头都买了家来,轮着睡,后院里二娘三娘都不吃味儿,跟我什么干系,爷在这里,奴婢手上还有些活计要做,这便出去了。”撂下话儿,撩开帘子出去了,把顾程一个人晾在屋里。

    顾程先开头脸色还有些沉,转念一想又不禁摇头失笑,大姐儿可不就这么个脾性,他爱的便是她这爽利刁蛮的小性儿。那柳枝虽说挺另他心动,可比起大姐儿,却又少了那么几分机灵气,若大姐儿不乐意,自己便不打柳枝的主意便是了。

    旺儿这会儿过来寻他道:“前头有客至。”

    顾程这才起身出了屋子,却见柳枝忙着从大姐儿屋里出来,大姐儿却连个头都不冒,想来是又跟自己别扭。

    顾程便假装跟柳枝,却略扬声对着那屋的窗户道:“爷有事出去了,落晚家来。”这才出门去了,柳枝儿有些讪讪的折返屋里,只见大姐儿坐在炕一头动都没动一下,柳枝暗道这是哪门子的使唤丫头,竟是跟个姑奶奶一样了,可想起刚头爷那眼色,竟是瞧着这大姐儿行事的,柳枝儿哪里敢怠慢,忙道:“姐姐在炕上睡,我在地上铺上席子便成了,省得我睡觉不老实,搅了姐姐。”

    大姐儿目光闪了闪,心话儿,也不知这丫头原先是哪儿出来的,别看年纪不大,说话儿做事儿透着心机,这是试探自己呢。

    徐苒可不傻,这年月哪来的什么老实人,这丫头又生的如此姿色,哪是个甘心落于人下的,顾程那厮这会儿对自己还在新鲜头上,自然百般依顺,若真有了新人,他哪有半分情意,色迷心窍,什么干不出来,她这个旧人不定连珍珠的下场都不如了,却要一开头就不给这柳枝机会才好。

    思及此,便道:“晚上我需在屋里值夜,不在这屋安置,你在炕上睡便了。”那柳枝听了目光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顾程这一去,堪堪到了掌灯时分才回来,已吃的半醉,一迈进书房院,便招呼大姐儿,徐苒还没出来,柳枝不知从哪儿,嗖一下窜了出来,赶着上去扶顾程。

    大姐儿出来瞧见这情形,倒是暗暗好笑,这不才不到一天,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徐苒虽说想防着她,却也要讲个方式方法,一味的挡着她接近顾程,却会弄巧成拙,这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不让他摸到,他越馋得慌,还不如就送到他眼前头去,故此,见柳枝儿争抢上去扶顾程,大姐儿倒是甩手立在一边,看着柳枝扶着顾程进了屋,她在窗户根下头,听着里头的动静。

    柳枝儿原先在州判府里,早被那老爷不知受用过几回,后被夫人知道这里的勾当,寻了由头才把她卖了出来,虽才十五,却早知云,雨滋味,想那州判老爷,年过五旬,胡子邋遢,哪里及的上这顾家老爷。

    柳枝今儿一见,便喜在心上,虽说这院里大姐儿正得宠,可凭自己的姿色,难道还比不上大姐儿,真伺候了爷,日后可不尽是好日子了,打了这个主意,便急巴巴的赶着上前来服侍,扶着顾程进了里屋坐在炕上,脱了些鞋袜,又要来解顾程的衣裳,顾程睁开眼瞧了她一眼,瞥见窗户外头的人影,不禁低笑一声,便也由着柳枝服侍。

    待换过衣裳,柳枝打了热水来服侍他净面洗手洗脚,收拾妥当了,他才哼了一声道:“还不进来,让爷出去请你不成。”

    柳枝一愣,这才瞧见窗纱上映出一个人影儿,大姐儿这才迈脚走了进来,顾程见了她,便遣了柳枝出去,一把搂过大姐儿就要亲,被大姐儿闪开去,顾程笑看着她道:“刚头见爷进来,不赶着上来服侍,却鬼祟着躲在窗户外头做什么?”

    徐苒却笑道:“我是给你腾空啊,有柳枝这么个漂亮丫头在跟前,哪里还用的着我,我进来多碍事啊!”

    顾程嗤一声笑了,这丫头真真让他稀罕不够:“你倒成了个小醋缸,爷应你,这书房院里就你一,别人不挨边便是了,如此可莫要跟爷别扭了才是。”

敛财是正事

    徐苒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虽说这厮的话也靠不住,总比没有强,至少他会顾及自己,也算有点小进步,她已经非常满意了,反正他们俩如今就是你情我愿的搭伙过日子,谁也没指望长久,得过且过呗!

    她可没心情□男人,况且,似顾程这样渣到好无底线的男人,即便娶进来个能拿捏住他的悍妇,照三餐抽他,没准都□不来,自己一个丫头,没那金刚钻,也就别懒这瓷器活了,再说,有她什么事啊,能搂点儿好处是最实在的。

    想到此,徐苒依进他怀里:“你今儿去哪儿吃酒了,还说等着你家来吃饭,谁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影儿,害的我倒这会儿还没吃晚上饭呢。”

    顾程见她乖顺在自己怀里,虽嘴里说出埋怨之词,却软糯的仿似撒娇一般,弄的他心里痒痒起来,搂着她亲了几下道:“爷只吃了酒,饭也没进多少,正巧我们一起用些。”扬声吩咐摆饭。

    婆子进来放了炕桌,摆上饭菜,柳枝刚要上来伺候,被顾程挥手遣了出去,屋里一个下人不留,才冲大姐儿道:“心肝儿,还立在那儿作什么,不是刚才就喊饿了。”

    徐苒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吃起来,说实话,徐苒的吃像说不上粗鲁,但也绝不像这里的女子一样斯文,她吃的很快,而且很是挑食,这个顾程早发现了,举凡菜里有一点儿肥肉都被她挑出来,上了一回吊,不光性子变了,连脾胃都不一样了,甚至,顾程私下里觉得那枕席云,雨之事上,也不似一个人了。

    前头的大姐儿被他醉里破了身子,他却仍记得,在自己身下木呆的样儿,虽说也算受用,却跟如今的大姐儿判若两人,如今的大姐儿哪有半分木呆,小性子使出来,在炕上也一样不顺着他,非得他使唤出手段来,按着她入将进去,待她得了趣儿,也上来一股野性,干起事来,说不出畅快淋漓,想到此,不免起了yin兴,琢磨着今儿晚上可要好生乐上一乐才是。

    徐苒知道顾程的心思,吃饱了一抹嘴,顾程挺有眼色的递了茶过来,大姐儿满意的喝了两口,忽然想起一事,瞥着顾程道:“你们顾府里的丫头都是没工资,呃,月钱的吗?”

    顾程听了不禁道:“小财迷,成日在爷身边呆着,想要什么只管跟爷说,让人买了给你便是。”

    徐苒心话,老娘想要金子银子,你能给吗,嘟着嘴道:“合着是白使唤人啊!”顾程却捏了她的脸一把道:“月钱自然有,只你的却不多,如今你是书房里,爷跟前的大丫头,月例银子该派你一钱。”

    “一钱?”徐苒眨眨眼,心话儿这是多少?完全没概念啊!模糊听见李婆子说过,一文钱能买一个馒头,便问:“一钱银子是多少文?”

    顾程笑道:“亏了你个小财迷,怎的这些都不记得了,70文折合一钱银子。”

    徐苒在心里算了算,不禁有些泄气,真要指望着月例银子存钱,累死也存不了几个,距离她的目标相差甚远。

    顾程见她一副颓丧的模样,不禁笑道:“你也没处使唤银子去,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徐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有道是俗话说的好,手里有钱心不虚,总要有个钱使唤,才有底气。”

    那副财迷样儿把顾程逗的不行:“也罢,里屋的书箧里有些散碎银子,你拿了去明日去街上买瓜子吃吧!”

    徐苒一听立马跑进里屋去,在架子上的书箧里摸了摸,倒真摸出四块散碎银子,掂了惦估摸得有二两多,便放在自己腰上的荷包里,一转身却被顾程抱了个满怀。

    顾程抱着她,不怀好意的亲了几口道:“心肝儿,你如了心意,可如何回报爷?”说着抱着她亲嘴咂,舌,一双手探到徐苒腰间摸索揉搓,刚摸到裙带,被徐苒寻到机会挣脱开去,身子一转,就想往外间跑,顾程却几步过去,岔开腿挡在门边上调笑:“爷的心肝儿,如今可晚了,还想跑去哪儿,过来让爷好生稀罕稀罕。”

    徐苒却立在那边龙门架旁,看着顾程道:“我可不是你的侍妾,就是个服侍丫头,你若想旁的事,趁早去后院里寻二娘三娘,不定正盼着你去呢,顺道也去瞧瞧你那珍珠,被你打了一顿板子,不定委屈的什么似的,也该去安抚安抚,总缠着我做什么?”

    抿着小嘴儿,那模样儿说多刁就多刁,勾的顾程越发心痒痒的不行,笑道:“当真成了个小醋坛子,又吃味儿,自打你进了书房院,爷何曾往后院里去过一趟,哄着白得了爷的银子,这会儿翻脸成了白眼狼,要把爷往外头赶,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依着爷的话儿,过来让爷好生亲近亲近,激起爷的脾性,仔细一会儿把你的膀子掰折了,过不过来?”

    说着往这边扑过来,不想徐大姐儿灵敏非常,身子一闪,绕过龙门架跑到另一边,顾程扑了空,却被勾住衣裳袖子,撕拉一声袖子上破了个大洞,袖袋中骨碌碌掉出一个银锭子来。

    徐苒一看见银子,眼睛都快绿了,嗖嗖的冒光,顾程瞧她那样儿,忽的想出个主意道:“这锭银子既被你瞧见,也给了你吧!小财迷,还不过来拿了去,晚了,爷可要收起来了。”

    徐苒也不过逗着他玩罢了,虽说两人如今早有了那事,有时候却要逗他一逗,男人多不喜欢听话顺从的女子,嫌弃木呆,就如之前的徐大姐儿,身子被顾程占了去,连丁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却要想法儿吊着他的胃口,时不时逗弄他一场,费些力气才让他得手,才有乐趣,有了乐趣,他就会记着你,所以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就稀罕别扭的。

    徐苒之所以知道这些,完全是前世看的太多,那些正儿八经的老婆,便是生的在漂亮,也敌不过那些妖里妖气的小三儿。

    徐苒早想开了,反正她一穿过来就这样,说白了,连小三都不如呢,索性破罐破摔,舍了自己这张老脸,勾的顾程放不下她,也好借机敛财,再说,这顾程虽然渣无底线,可真逗弄起来也蛮有趣的,不过,却要张弛有度,不能过头,逗一会儿就得让他吃到嘴。

    徐苒道:“你往后头退几步,我才过去。”

    顾程呵呵笑了几声,真就往后退了几步,徐苒假意的防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刚捡了银子,顾程早扑过来,微一使力,把她抱起来,低头就亲嘴,一边亲一边道:“心肝儿,可不让爷逮个正着,爷倒是瞧瞧,你还往哪里跑?”

    熄了案头烛火,抱她上榻,脱了两人衣裳,露出腰间物事儿,把大姐儿两条白,皙的腿儿扛在肩上,狠力入将进去,入了有个百十来下,便坐起来,把大姐儿抱与他身上,两条小腿儿搭在臂弯里,干起事来,仿似湖中荡舟一般,说不出的怎生美处。

    顾程入的起兴,伸手摸索大姐儿胸前儿玉ru……折腾的欢实,却又觉刚头错了主意,不该熄了帐外明烛,虽入的爽利,却瞧不清大姐儿这一身细皮嫩肉,未免失却了些趣味儿,却听大姐儿口中嘤咛之声不绝,软,糯柔,媚的声儿钻在顾程耳里,竟比那些粉头唱的南曲还要中听,更是动情。

    忽想起刚头之事,却轻笑一声,喘着气道:“大姐儿,这会儿还跑不跑了?爷入的美不美?若跑了哪里去寻如此乐事,大姐儿,说两句暖情儿的话儿给爷听,爷若听得中意,才放了你去,若不中意,今儿晚上大姐儿便别想睡了,伺候爷个通宵……”说着,越发一个劲儿的折腾起来,把徐苒折腾的浑身都疼……

    不过说好听的,这还真有点难为徐苒,直到如今,徐苒连声爷都叫不出,就成日你啊你的,亏了顾程不在意,也便让她混过去了,这会儿要说什么中听的话儿,被他又狠力折腾一阵,不禁恼上来道:“什么暖情中听我哪里知道?”

    顾程却吃吃笑道:“大姐儿不知,爷来教你个乖,你便叫一声爹,你入得女儿好,那xue儿都要被你入,捣的烂了,且绕了女儿去吧!”

    徐苒心里暗骂这厮恶趣味,却也瞧过几本明清的艳,情话本,举凡男人在床上都好这一口,也不知从谁那儿兴起来的,也知道这厮天赋异禀,跟畜,生没什么两样,他说折腾她一宿,真就有法儿忍着不泄,不定还要想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手段折腾她,且说了哄他完事,也好睡觉。

    思及此,便真的比着顾程刚教她的含含糊糊的说了一遍,顾程只觉怎生得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儿在手,越发爱上来,抚弄着她的膀子道:“我的儿,今儿可知道爹的厉害,看你日后还跟爹淘气……我的儿,爹可不都爱死你了……”嘴里一声声我的儿唤着,快速入,捣数十下,一泄如注。

    事必,顾程下地掌亮烛火,重入账内,却见大姐儿累的俯趴在床上,一个劲儿喘气,白玉一般的身子,染上一层薄汗,倒越发晶亮莹润,一双眼却瞪着他道:“我要洗澡,你抱我去洗。”

    大姐儿才不会委屈,男人这时候最好说话儿,她才不会放过这个使唤他的机会,谁让他这么穷折腾了……

真是白眼狼

    顾程长着么大,还真没有人敢这么辣气壮的使唤他,别说如今后院里的二娘三娘,便是当年原配妻子没死的那会儿,在他跟前也是低眉顺眼,哪里会说个不字,不成想大姐儿敢,使唤的他明目张胆,天经地义的,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典型的恃宠而骄,搁过去,谁敢如此,不定被他一顿板子赏下来,发卖出去了事。

    顾程也不是什么好脾性,哪里容得个妇人作威作福,更何况,大姐儿如今勉强也就算个通房丫头,偏这人就是贱,大姐儿越如此,他越恼不起来,反而心里更爱,尤其瞥见她云,雨之后慵懒别具,媚眼如丝的情态,顾程什么不依。

    低笑一声,凑到榻上来摸索她露在被外圆润腻白的膀子,调笑道:“真成了爷的大闺女儿了,这样娇气,使唤着爷伺候你洗澡。”

    徐苒白了他一眼:“给你折腾到这会儿,我身上早没力气了,这里只你一个,不使唤你使唤谁?”那模样儿又蛮又刁,顾程笑道:“瞧在你今儿可人疼的服侍了爷一场,便让你使唤一回。”说着吩咐外头备水,抱着她去屏风后沐浴过后,重新换了小衣,才重上榻来搂着睡了。

    徐苒觉得,跟这厮在一起,跟在现代时逛牛郎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反正暂时也脱不开身,与其哭天抹泪的受罪,不如换个心态,不是他piao你,你反过来把他给piao了,这么一想心里就爽了,还不给钱,反过来还能搂银子,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

    徐苒过后发现,这真是一条生财之道,顾程手里的钱跟流水一样,从外头出来,袖袋褡裢怀中,总能搜罗到银子,没几日她就弄了五两之多,这要是指望着发她的月例,得多少日子才能攒出。

    ,她掰着指头算着,如此下去,几个月她就成了小富婆,别说赎身的银子,出去过日子的银子也不愁了,见了那个憨实的舅舅,她心里也算有了点底,觉得那个舅舅是个靠谱的,便是生意做不成,也是个能依靠的亲人,至少比她那个没良心的爹强上几万倍。

    她手里多攒下银子,出去依靠着舅舅或买几亩地,或做个小本生意,有这些银钱垫底,不能荣华富贵,安乐平顺的日子想来不愁,待过几年,瞧瞧若能找个跟舅舅一样憨实的汉子,嫁了,也不赖。

    她这个脾气,也就找个老实好欺负的才能过顺当日子,有时候面对顾程,真有点压不住火儿,恨不能按住这厮狠抽一顿,自然,这样的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估摸这辈子都实现不了,这会儿是人在屋檐你下不得不低头,待赶明儿赎了身去,谁还惜得伺候这个烂人。

    打了这个主意,对付起顾程来,或硬或软,或刚或柔,真个游刃有余,把个顾程迷了个五迷三道,自此后,越加依着大姐儿,家来便在书房院中歇着,后院都绝少踏足,她越是变着法儿的耍弄他,他越是高兴。徐苒暗道这男人真是一个贱字了得,却把个后院的二娘三娘给晾在了哪里。

    珍珠上回受了莫大委屈,被底下的丫头没少嘲笑,气性上来,把大姐儿恨了个咬牙切齿,却也暗暗摩拳擦掌,想着等爷进了二娘这里,她赶着伺候一回,复了宠也好扬眉吐气,故此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倚着门首往外望个没完,哪想大半个月过去,连个影儿都瞧不见,不禁暗暗焦急,琢磨着怎生得个机会去前头走走。

    玉芳哪会不知她的心思,暗道,如今知道锅是铁打了,那会儿非上去跟大姐儿争什么宠,宠没争回来,倒争来一顿板子,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就不思量往昔她得宠时,那个轻狂样儿,在自己跟前都敢甩脸子。

    虽这么想,也有些纳闷,爷虽说贪新鲜,这一晃可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便是当初院中的娇杏给爷梳拢了,也不过三五晚上,便淡下了,如今这大姐儿可有什么本事,竟迷得爷足足宠了她大半月不腻,在书房院里,关上门称了一个大,若长此下去,她跟慧莲可不都成了摆设,传出去这脸面都没处搁了,须得想个法儿才好。

    知道慧莲主意多,便起身去了她屋里,慧莲也是没想到大姐儿如此得爷的意,那个柳枝可是她挑了又挑,比着爷惯常喜欢的样儿买进来的,模样儿自不必说,柳枝立在哪里,满府的丫头没个能比肩的,大姐儿虽说生的好,比之柳枝尚差了些。

    再说性情,州判府里□出的家乐丫头,习得一手好弹唱,年纪虽不大,却早解了□,那股子柔媚情态是爷最欢喜的,原说她进了书房院,三五日不得被爷收了,哪想到这会儿,边儿都挨不上,好好一个千娇百媚房里使唤的,如今成了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丫头,这般下去怎生了得。

    心里也正焦急,恰巧玉芳来跟她商量,见礼毕,让进里屋来,吃了口茶才道:“我倒有个主意。”

    玉芳一听忙问:“甚主意?”

    慧莲道:“爷既中意她,不如咱们俩帮着爷操持个礼儿,让爷纳了她进来岂不好,咱们也多了个说话儿的姐妹。”

    玉芳一听,心里顿时亮堂起来,可不嘛,自己怎么就没想出这个主意,那大姐儿成了正经侍妾,便不能成日跟在爷身边胡混,就算称她一声四娘,也在自己之后,见了面也得喊一声姐姐,爷宠她,自然要来后院,一日两日宿在她哪里,没得总去寻她的理儿,再选几个齐整丫头搁在房里,先勾住爷的腿儿,再图长远。

    两人瞧瞧的商议妥了,这日顾程家来,在书房里刚换下衣裳,正跟大姐儿调笑,玳瑁便过来相请,道:“二姑娘与冯家的亲事定了,三娘哪里道,虽是她娘家小姨,姑爷却是爷的好朋友,不好就做主,请爷过去商议送礼一事。”

    大姐儿听了这话,撇撇嘴,转身甩下帘子进里屋去了,玳瑁真愣了愣,心话儿爷跟前呢,她一个丫头怎敢这般,余光瞄了眼爷,只见没半分恼色不说,唇角反而勾起个笑来,对她道:“你先回,跟你三娘说,我这就过去。”玳瑁没法儿只得先一步出来。

    过了穿廊忽瞧见柳枝拿了把扫帚在哪里扫院子,不禁愕然,扯过她问道:“怎不在屋里伺候着,却在这里扫院子?”

    柳枝儿也委屈的什么似的,她哪里想做这些粗活儿,不是大姐儿跟爷说,那些小厮婆子不如她心细,这些活儿让她来做,定然比那些婆子小厮强,爷如今什么不依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她使唤自己干粗活,爷一字不言,谁还管的了,半个月过去,手也粗了,脸儿也黑了,竟真成了个粗使丫头,爷更是一眼都不瞟,只这些跟玳瑁说也没用。

    她便问起来,柳枝也只得道:“是徐姑娘吩咐下,让奴婢扫院子的。”玳瑁回头瞧了瞧,心话儿,真真好手段,原来那么个老实头,也不知怎就变的这样了。

    其实也真不怨徐苒收拾柳枝儿,徐苒的目的就一个敛财,可敛财就得固宠,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一旦顾程腻了她,别说敛财,估摸她这条小命都够呛,她如今可在风口浪尖上,把后院的二娘三娘都得罪了。

    她不想得罪也不成,只要她不想跟过去的大姐儿一样受气,就得争宠,等她存够了钱,想法儿赎了身去,顾程乐意宠谁宠谁,但现在不行,尤其柳枝,想踩着自己上位,当她傻啊!

    虽说顾程应了她,不会对柳枝如何,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不过也知道这种事总防着也不是长法儿,得让顾程从根儿上打消主意,才是终极解决之道。

    自打柳枝儿利用顾程洗澡的时候,寻借口钻进去开始,徐苒就知道这丫头留不得,留在这里早晚是个祸害,不过顾程的心态,她也略知道一二,这柳枝生了一副令人怜惜的模样儿,又会唱曲儿弹琴,男人谁不喜欢,顾程这个色鬼更不会例外,虽说目前不会对柳枝怎样,心里却也舍不得把她发落出去。

    徐苒琢磨了几天想出个招儿,寻个机会假托吃味儿,跟顾程闹了一场,第二日便道:“院子里洒扫的婆子不底细,该当换个心细手巧的才好。”说着用眼瞥着顾程,顾程哪里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虽说让柳枝那么个娇滴滴的丫头去干这等粗活,心里真有些舍不得,可他更舍不得大姐儿。

    挥挥手便让柳枝顶了婆子的活儿,白日里顾程不在,徐苒便专捡着日头大的时候,指使柳枝扫院子干活,半个月过来,那身细皮嫩肉就晒得粗黑,女子的皮肉最是要紧,尤其这里的男人大都喜欢皮肤白,皙的女子,顾程就曾跨过大姐儿无数回,说:“爷最稀罕大姐儿这身奶,白的皮肉,抚,弄起来说不出的美处。”

    如今柳枝皮肤粗黑,加上她还存着勾引顾程的心思,每日里擦脂抹粉穿红戴绿,愈发显得俗气不堪,弄到这几日,顾程瞧见她就皱眉,哪里还会生旁的心思。

    徐苒暗道这男人真是浅薄,就看见一张皮相,皮相不好了,连瞧一眼都嫌烦,徐苒琢磨着,这倒是赶明儿摆脱他的一条道,把自己弄丑了,让舅舅赎身出去,应该也不难,只这会儿还需多黑这厮些银子。

    见顾程果然撩开帘进来,徐苒瞥了他一眼道:“三娘哪里巴巴来请了,还不去,在这里蘑菇什么?”

    说着一扭身子,坐在那边榻沿边上,顾程笑了一声,过去挨着她坐了,搂她在坏里道:“爷可真真把你宠坏了,动不动就跟爷使唤性子,刚头也不知给爷留些体面,当着玳瑁的面儿就跟爷甩脸子,你自己想想,爷待你如何,你进书房院这大半月,爷何曾宿在旁处过,倒是被你这丫头施法勾了魂一般,前儿在院中吃酒,那些朋友如何狠劝了半日,爷还不是托词家来了,可知落了个把柄在那些人手里,说要让爷做东,请他们再吃酒呢,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心肝儿,让爷丢不开扔不下的。”

    徐苒哼了一声道:“什么朋友,还不都是见你有钱,依傍着你吃喝玩乐,你不信看看,你若穷了,他们管保跑的一个不剩,影儿都捉不着。”

    顾程听了这话,心里一热,倒不禁思起自己的原配妻子来,当初也是这么劝他来着,只不如大姐儿说的如此直白罢了,虽不中听,却真是为了他好的话,顾程心里明白。

    顾程搂着她亲了一口道:“你这话我也知道,那些人什么心思,我也明白,爷也不是冤大头,那些虽说傍依着我吃喝,却也是能办一两件实事,就拿那个尹二来说,替我盘下的那个当铺,可不是个好营生,这才开张几日,便赚进了不少银子进来,怪道都做买卖,却是个生财的好门路。”

    徐苒听了,忽想起一事道:“我舅舅说要造酒来卖,你平日多在外头吃喝,跟那些酒肆里的掌柜自然熟络,得了空帮我舅舅惦句话儿,赶明儿造了酒也好先有个卖处。”

    顾程瞅着她笑道:“你倒是一心替你舅舅打算,就不怕他跟你爹一样儿。”

    徐苒道:“如今我就他一个亲人,我不惦着,谁还想着他,让你惦句话儿罢了,你若不乐意便算了,却说这些做什么?”

    顾程掐了她的脸一下道:“真真爷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是为着你好,怕你吃亏呢。”

    徐苒暗暗撇嘴,吃亏也吃在你这里,手却探到他腰间的荷包里摸起来,顾程不禁哭笑不得,索性把荷包扯下递在她手里道:“你也莫翻,爷都给了你也不妨,只不许跟爷再使性子,爷去你三娘哪里,有事商议呢。”

    徐苒伸手进荷包里翻出里头,却是锭足一两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的放进自己荷包里,见顾程这荷包绣甚精细,上头用金线绣着荷花,想来也值几个钱,便也塞在自己怀里,把顾程逗的笑了一场,才转身出去了。

    到了慧莲房里,坐下道:“虽冯来时跟我素有交情,却也近不过你妹子去,她这么大了才出门子,你这个当姐姐的多送些嫁妆也应该,若说到那日的贺礼,你掂量着也就是了,何必非巴巴的知会爷,倒显得爷小气了。”

    慧莲听了,掩着嘴笑了几声道:“爷这张嘴越发会说话儿,都说大姐儿如今变得嘴头子伶俐,可不是待的日子长了,爷这嘴头子也伶俐起来。”

    慧莲蔫不出溜的把话头引到了徐大姐身上,瞄着顾程的脸色道:“昨儿玉芳姐姐还来跟奴家商议,说大姐儿服侍爷尽心尽力,爷也喜欢她,横竖府里的人不多,爷若中意,不如干脆纳她进来,我二人也多了一个说话儿谈笑的妹妹,也不枉她服侍了爷一场,日后若能得个一男半女,也算有个正经出身,不知爷意下如何?”

    顾程心里原也有此打算,先开头是贪着新鲜,如今这大半月处下来,竟觉得大姐儿样样儿都合着自己心意,虽说有些小性儿,却也知理儿,想起今儿她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顾程便觉她一心为着自己的想,比之玉芳慧莲更贴心亲近些,只若纳她进来,却还要询询她的意思,那丫头精灵古怪,顾程一时还真拿不准她的心思,却也着实舍不得两人在书房里的自在。

    便推脱道:“虽爷也有这个意思,奈何老太爷的丧期刚过,她原先又是廉哥屋里的人,就纳了她,恐不妥当,不如再过过。”

    慧莲心道,知道她是廉哥屋里的人,还收用她,自然不敢说出来,只得应道:“爷顾虑的是。”

    又说了会子话儿,眼瞅着就落了晚,灶上的婆子来问:“爷晚上在何处用饭?”顾程扫了眼慧莲,只见慧莲一双眼睛巴巴瞅着自己,自己若走也有些过不去,便道:“这还用问,摆在三娘这里便了。”

    慧莲欢喜上来,忙让婆子摆上饭食酒菜,让玳瑁在一旁执壶,她陪着顾程吃酒,一时饭毕,顾程刚说起身要走,慧莲却扯住他的袖子嗔道:“这些日子不到奴房中,到了这般时候还要走不成?”

    顾程低头瞧她,只见许是吃了酒的缘故,双颊染上起两团红晕,又特意装扮过,光溜着四鬓,戴着银丝髻,更显的一张粉面莹白好看,倒是勾起了顾程的兴致,又想着这些日子不曾宿在后院,却冷落了她,便打消了去意,重又坐了下来。

    慧莲一见,心里暗喜,忙让玳瑁打洗脚水进来,亲伺候顾程洗脚,梳洗后,两人携手入榻,共那云,雨枕席之欢。

    想这些内院妇人风,月事上哪里及的上院中粉头,未免有些呆板无趣,这也是顾程之前总宿在外头的根由,虽说都是一回事,可干起来,滋味却大不同,慧莲虽如今过了青春韶华,却保养得当,一身皮肉也是细,白嫩,滑,好容易盼的顾程来,哪里敢不依顺,由着顾程折腾了一场,事毕,顾程却想起了大姐儿。

    大姐儿那个性子在云,雨事上尤其使唤了个十成十,每次都没顺着他的时候,总要跟他别扭别扭,弄的他回回心痒难耐,真若干起事来,却又风情别具,不似慧莲玉芳这样呆板无趣,也不似院中粉头那样浪,荡,介于两者之间的大姐儿,让顾程每每折腾起来便没完没了,至事毕,那丫头还娇声细语的指使他伺候她,那个慵懒情,态,顾程真正爱到了骨子里去。

    经了那般的大姐儿,便更觉慧莲索然无味起来,只折腾了一回便相拥睡了,第二日一早草草吃了早饭,便往前头书房去了。

    慧莲送着他去了,心里暗暗苦笑,真是只见新人笑哪得旧人哭,爷的魂儿都好似被那大姐儿勾走了一般。

    再说大姐儿,心里料到顾程这一去定然就回不来,那个三娘的心计不善,哪会不下死力的绊住他,对那个二娘三娘,大姐儿倒一点不担心,若是真有本事,以前的顾程也不至于成天往外头找粉,头相好,自然是不得他的意了。

    还是那句话,这男人就是贱骨头,以二娘三娘惧怕顾程的样儿,哪里敢逆着他,不定怎样都顺着他来,岂不知,这男人你若总顺着他,他就越觉得你无趣,就不能对他太好,越是如此,他越要缠着你,就如自己,把他当个牛郎使唤,他乐颠颠的伺候她呢。

    大姐儿想起来都乐,徐苒琢磨着,那天把顾程扒光了,给他嘴上勒个嚼子,当马骑上一圈,估摸那厮也乐不得呢。

    徐苒觉得,没准顾程有些受虐倾向,不然怎么越对他不好,他越来劲儿呢,想着这些,大姐儿笑起来,一人在书房的榻上美滋滋的睡着了。

    顾程回来的时候,她还没醒,顾程拢起帐子,心里微有些不满,这丫头倒是好睡,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睡的正熟,也不知正做什么好梦,唇角勾起一个坏笑,哪里有半分惦记他的意思,倒是恨不得他不回来才好。

    顾程心里恨上来,凑过去对着她的嘴就咬了一口,徐苒吃痛,眼睛没睁开,扬手就是一巴掌挥过来,正打在顾程脸上。

    顾程愣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巴掌打中,徐苒也醒了过来,见顾程阴沉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惹了祸,嘟囔一声道:“谁让你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凑过来,我还当是什么虫子咬我呢?”

    顾程瞧了她半晌,有些哭笑不得道:“爷可真养了一头白眼狼,爷不在你也不说惦记着爷,自己睡的倒好,你来说说爷是什么虫子?”

    徐苒心说你他妈是精,虫变得,成日没别的事干,就那一篇,嘴里却嘻嘻笑道:“爷生的雄健威武,哪里会是虫子,爷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呢?”

    “响当当的男子汉!”这话儿听着新鲜,可顾程就觉得钻入耳中,怎就如此中听。

第23章

    顾程听了,站起来要去,却不妨被大姐儿扯住衣角,顾程回头,但见大姐儿眼巴巴瞅着自己,好不可怜的样儿,不禁搂过她亲了一口道:“刚不还说让爷去做正经事,怎的这会儿又扯着爷的衣裳,爷正愁没拿得出手的好物件做贺礼,这可不就来了,爷若拔了头筹,千户大人哪儿定另眼相看,乖,爷去去就回。”

    徐苒也是听了外头旺儿的话,才起了心思,穿来这些日子,连大门都没出去过,连这儿啥地方,具体的风土人情都不知,过了一个糊涂日子,日后自己出去,可不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正好得了这个机会,若求的顾程带她出去走一趟,岂不便宜。

    想到此,便道:“我也跟你去可好?”

    顾程蹙起眉:“外头人来人往,你一个女孩儿出去作甚?让人瞧见怎生好?”见她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样儿,顾程又道:“若真想出去也容易,等冯来时娶了亲,定然要回席,请你二娘三娘过去吃酒玩乐,到时你跟着她们一处儿去,好生乐上一日,也好散散心,你一个丫头跟着爷出去却不妥。”

    徐苒撇撇嘴道:“丫头不妥,那我扮成个小厮好了。”

    顾程嗤一声笑了,伸手捏了捏她一双小脚道:“这双小脚可走的几步路,既出去,爷可抱不得你。”

    徐苒缩回脚哼一声道:“不带就不带,寻这些理由作什么?”扭过身去生闷气,顾程起身走到门边上,回头见她那样儿,着实有些过不得,大姐儿虽生的好,细看之下,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英气,若扮成小厮,人瞧了只当生的清俊,却也不会猜出是女子,主意虽有些荒唐,却也可行,想她成日闷在府里,也是无趣,便带她出去逛逛吧!

    故此转回来道:“你若真想跟爷去也使得,快些梳洗换衣裳才是。”顾程话还没落地呢,徐苒已经从床上跳下来,跑出外间洗脸去了。

    顾程摇头失笑,让旺儿去寻一套小厮的衣裳鞋帽过来,徐苒在里间穿在身上装扮好了,才走将出来,顾程这一瞧,不禁失笑,只见硬白布衫儿下系长裤绑腿儿,脚上蓝鞋净袜,头上皂布巾束住满头青丝,越发显得一张小脸上眉眼清俊,倒真似一个才十三四的清俊小厮,雌雄莫辨。

    顾程伸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道:“那一对儿奶儿却藏去了何处,瞧着如此平整。”摸到硬邦邦的裹胸布,点点她的头:“鬼灵精的丫头,倒有这些心思,一会儿可不许闹累家来。”目光在他身上又溜了一圈,凑到大姐儿耳边道:“倒像个小馆儿。”

    徐苒自然知道小倌是什么,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心话儿这厮就不惦记点别的。

    旺儿直眉瞪眼的瞧着爷身后的大姐儿,愣在当场,半天缓不过来,白等顾程踹了他一脚喝道:“瞧什么呢,还不去备车,今儿爷不骑马。”

    旺儿这才回过神来,忙跌跌的跑将出去,叫车把式在门前候着,顾程回身瞧了大姐儿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今儿爷可依着你了,若领爷的情儿,好好琢磨着如何回报爷才是。”

    大姐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当没听见一般,却也知道平日他出门惯常喜欢骑马,今儿叫备车,大约是怕自己跟不上,虽是好意却存了坏心,她才不领情,不过坐车显然比走路舒服多了。

    徐苒这一月多来头一回出门,那感觉,跟被关在监狱里几个月忽然出来放风的心情差不多,他跟顾程坐车,旺儿跟丰儿跟在车后头骑马跟着。

    丰儿瞧了前头的车一眼,带着缰绳,凑过去问旺儿:“那可不是大姐儿吗,怎的今儿打扮成这样出来了。”

    旺儿白了他一眼:“我哪儿知道。”心里却也不得不佩服大姐儿这手腕儿,这大半个月过去,爷不禁没腻了她,瞧那意思,更上心动意了,平日吃喝穿用就不用说了,今儿竟然带着出来,可见爷心里多稀罕,就顾家这些大小丫头都算上,哪个跟爷出来过,偏大姐儿就出来了,还打扮成小厮的样儿,这个头一开,日后不定怎样呢。

    却听丰儿道:“你说这事也够邪的啊!大姐儿以前那么个带呆傻丫头,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主儿,上了回吊,没死成倒变个人,你不知道,我娘她们背地里都说,别是被什么妖魔精怪附身了,不然,能把爷迷成这样,如今连后院都不进了,就守着她一个,就是这么着,还稀罕不过来呢,这不出来还巴巴的带着。”

    旺儿瞪了他一眼:“这些话你听听便罢,莫跟着瞎嚼舌头,仔细被爷听见,揭了你的皮。”

    丰儿吐吐舌头道:“我自然省得,倒是大姐儿毕竟年轻没个成算,如今是得宠,就不想想后头,她霸了爷的宠,把后院里的二娘三娘,连待那几个跟爷有事儿的丫头可不都得罪了,这会儿仗着爷倒没什么,若有一日爷厌烦了,或稀罕了旁人,她可如何是好?”

    旺儿道:“你倒闲得慌,有空操这些没用的心,怎么着,难不成你也瞧上大姐儿了,想着她的账呢?”

    丰儿忙道:“我哪儿敢啊,我可听说,爷有意纳了大姐儿进府,到时候可就不是丫头了,咱们的叫一声四娘,又不是活腻烦了,哪里敢生出这样的心思,不过那柳枝儿倒是细皮嫩肉,挺让人稀罕的。”

    旺儿不禁嗤一声笑了:“你倒是眼高,那柳枝儿在咱们府里也算拔了尖的,可惜是生不逢时运气差了些,遇上大姐儿,也只得自认一个倒霉,这会儿细皮嫩肉可都糟蹋的差不多了,你若惦记她也不难,不定那天爷一开口,把她发落出来,到时你娶了她家去当个婆娘也是姻缘,只那丫头心高,不定看的上咱们这等奴才,人家想着攀高枝呢。”

    丰儿听了嘻嘻一笑道:“俗话说的好,落架的凤凰还不如鸡呢,更何况,她连凤凰的边儿都挨不上,等她出来还有甚指望,上赶着来贴小爷也不一定呢,不知被几个汉子入捣过了,小爷要她是她的造化。”

    啐了他一口道:“做你的白日梦去。”

    两人在后头说话儿,徐苒在车里自是听不着,她也不想听,这会儿一门心思就瞧外头呢,马车出了街口,她就掀起车窗的纱帘往外瞧,那些人的穿着,骡马,牲口,以及街边上的招牌布幡,还有挑着担子的贩夫走卒,仿佛一副鲜活无比却又古香古色的市井风情画。令人目不暇给。

    马车拐了弯,徐苒忽瞧见那边拐角处,有个临街的木质二层楼阁,很是精致气派,一楼前悬挂两盏大红灯笼,二楼围栏中垂挂着轻纱帐幔,远远望去如烟似霞,隐隐仿似听得丝竹盈耳,影绰绰瞧见二楼隔着轻纱帐幔仿似有人影晃动。

    她刚要扒着头底细去瞧,却不妨被顾程从后头抱进怀里,板过她的脸来问道:“瞧什么呢,这般入神,大半天都不搭理爷一句。”

    徐苒伸手指了指外头的楼阁问:“那里是什么地方,酒肆还是茶楼?”

    顾程低笑一声,俯下头亲了她一下才道:“那可是咱们县里个有名儿得所在,叫瑞香阁。”说着贼兮兮的目光在大姐儿脸上溜了一圈道:“爷的大姐儿这般打扮,若送进瑞香阁中,可比它家的头牌还要清俊些呢。”语气暧昧,手也滑将下去在徐苒屁,股上捏了几把。

    徐苒明白过来,什么瑞香阁,就是给这些好色男人预备的小倌儿,顿时恶心的不行,挣开顾程的怀道:“你去过?”

    顾程笑了点点她道:“爷不大喜这些,便不常去,怎么又吃味了?”

    徐苒哼了一声:“谁吃味了。”

    顾程笑了一声:“爷虽说不喜这些,瑞香阁里的弹唱曲词却极好。”

    徐苒不禁暗暗撇嘴,到了哪儿去的,估计没几个是冲着曲词弹唱去的,说白了,还不都为了一逞兽,欲。

    顾程见她头上皂布巾有些歪扭,伸手给她正了正,端详片刻道:“穿上这个到比衫儿裙儿还齐整几分,赶明儿爷比着式样给你做几套衣裳,平日在家里穿着也自在些。”

    徐苒不应声,心说这厮哪会有如此好心,不定惦记什么坏念头呢,虽说目前不得不依顺着他,却也有个底线,他想玩重口的,尽管找别人,她不伺候。

    说着话儿便到了县前,旺儿拉开车门,还想着该怎么应承大姐儿,刚头上车的时候,可是爷瞅见没人,抱她上去的,这会儿人来人往,指望爷抱她下来,自是不成,自己更不敢去扶她,若被爷瞧在眼里,过后醋劲儿上来,不定怎么收拾他。

    旺儿正为难呢,不想大姐儿倒是利落,钻出来手一撑就跳了下来,那动作利落的,真跟个小子没两样儿,别说旺儿,顾程都笑了,瞥眼瞧见那边两匹大黑马跟一辆骡车停在门前,便知是那什么南客的,正了正脸色,迈脚走了进去。

第24章

    徐苒立在顾程身后,悄悄打量这两位所谓的南客,因是大宗买卖,掌柜的请了客人后厅待茶,厅中间摆了两只不怎么起眼的大箱子,这会儿严实的合着,锁却落了,想来掌柜的已经看过一次。

    这两个南客,说实话,真不大像南边人,生的人高马大,又黑又壮,身上那种戾气几乎掩藏不住,虽说口音听着有些类似,却不够地道,仿佛刻意模仿,反而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说是商人,这模样倒更像强盗。

    顾程也是暗暗打量半晌道:“因两位典当所需本银过巨,掌柜不敢私自做主,倒劳两位久候了。”

    两人也拱拱手道:“好说好说,闻的信都县这家当铺最是公道,我兄弟二人这才不远千里特地赶来。”

    顾程点点头道:“多谢两位看得起本号,待我先瞧过东西再议。”

    两人便让随从打开箱笼,这一打开,徐苒不禁有些看傻了眼,其中一个箱子里却慢慢都是布料,不是寻常布料,织金妆花缎的料子,华彩隐隐,金光灿灿,便是徐苒不懂,也知道定是好东西。

    另一个箱子却是齐整整一箱子香料,徐苒就算不懂,但也模糊知道,香料这个东西在古时候蛮值钱的。

    顾程看毕,略沉吟片刻问:“在下今儿真真开了眼,却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我这里本小利薄,恐出不起如此大笔的银钱,不如去京城,或可卖个好价钱。”

    两人听了,互看一眼显然有些急,其中一个道:“我们兄弟尚未开价,东家就怎知出不起,赶是怕来路不正,惹来官非吗?”

    顾程目光闪了闪道:“在下虽见识浅薄,这等好东西也是知道的,两位这两箱子物件儿,便是开口要一千两银子,也算公道,只在下的铺子刚盘过来,手头正紧,哪里去寻这些本银,故此不用两位开价,在下也知要不起,却与旁的不相干。”

    一旁掌柜的听了暗暗着急,一个劲儿冲顾程打眼色,顾程只是不理会,那掌柜原是这铺子的老人,顾程把铺子盘下来,见他稳妥能干,便也没另用新人,仍把她留下做个掌柜,这刘掌柜原是京城有名大当铺里的学徒,自是见过不少世面,这两厢东西,慢说一千两银子,便是三五千也值得。

    见顾程不理会他这个岔,心里暗叹,真是个内行的伙计遇上外行老板,急死也没大用,正暗暗着急,却听那两人客人道:“东家能出多少银子,若过得去,我兄弟二人也便不再往旁处跑了,不瞒东家,家里如今摊上了事了,要打官司呢,正需银钱使唤,这才把家里的老底儿拿出来典当,既拿出来,便不想赎回去,只一个死当了事。”

    顾程等的就是他这句,他哪里不知这两箱子都不是好来路的,可俗话说的好,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食夜草不肥,这两箱子货若收进来,不说千户哪儿的贺礼有了着落,还能狠狠赚它一大笔,只若活当却不可取,且这两人当的急,自然不会再往别处去,便有心拖一拖,让他两人自行把价压下去,不想这两人也精,反过来让他出价。

    顾程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来,道:“如今我手里能调用的银钱,只这个数,两位若觉合适,便留下,若觉不成,还请另寻他处。”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左旁的大汗笑道:“东家好精明的算计,这个价慢说买这两箱子东西,恐一件都难。”

    顾程却笑道:“买自然是买不来,可典当这行的规矩自来如此,任你多好的宝贝,到了当铺也称不得宝贝了。”

    那两人到一旁商量了一阵,最后一咬牙道:“成,五百就五百。”

    那掌柜的都有点看傻了,心话儿,人都说顾家这位老爷自小纨绔,是个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主儿,这一来一去,谁还信,比那些买卖道上的老油条还油,正让账房开银票。

    顾程却对旺儿嘱咐几句,旺儿过来道:“开两张五百的银票。”

    掌柜虽觉古怪,却让账房开了出来,顾程拿过,递给那兄弟二人,道:“这五百两是本银,这五百两权当我们交个朋友,出门在外难免遇上难处,日后若两位再有急难,尽管前来,我这边多了没有,百八十的却也不算什么。”

    两人哪想他如此作为,哈哈一笑道:“早听得信都县的顾员外豪爽不羁,仗义疏财,今儿一见果然不错,我兄弟这番却是有急难之灾,需银两疏通,今儿领了顾员外的情儿,容日后回报。”拱拱手转身去了。

    徐苒心里真服了,还说这顾程就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哪想到竟有这些手段,却又不禁暗暗愁将上来,今儿见了这厮手段,再回头瞧自己那点而心计,着实不值一提,将来他若不放自己,她即便存够了银子,恐也难以脱身。

    顾程让掌柜的把两箱子东西捡着顶尖的挑出几样来做贺礼,剩下的一一清点入库,待吩咐完了,一回身就见大姐儿,呆呆出神,还道她腻烦了,便出了铺子上车往家走。

    上了车忽想起这丫头刚头盯着那两个汉子瞧,不禁有些酸上来道:“刚头你盯着那两个汉子瞧什么,一个女孩儿直眉瞪眼的也不害臊。”

    徐苒满头黑线,顾程这醋吃的好没水准,却也解释道:“我是瞧那两人根本不是南边的客商。”顾程一听颇有些意外,挑眉问她:“按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徐苒也没多想便道:“那两人生得高大粗壮,一看就是北方汉子,虽故意模仿南边口音,却更引人怀疑,且浑身隐含戾气,定是不好相与之辈,我猜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就是杀人越货的江湖草莽。”

    顾程真有些惊了,眸色深沉,定定望了徐苒许久,看的徐苒都有些发毛:“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顾程缓缓的道:“我的大姐儿也算真人不漏相了,在府里十年,爷竟不知,大姐儿有如此精准的观人之术。”

    徐苒心里一惊,自己怎么忘了,她前身那个徐大姐儿,八岁就进了顾府,在顾廉那个小院里一呆就是十年,连大门都没出过,怎么会知道这些,顾程这厮本就多疑,如此一来,若把她当成个妖怪,可不要落个烧死的下场,她不要啊!

    电光石闪见,徐苒身子一倾,扑在他怀里软着声儿道:“这是取笑我呢,我不依,不依……”扭咕噜糖一般,在顾程怀里撒娇卖痴,勾着顾程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唇。

    顾程低头瞧她,一身小厮打扮,却在他怀里蹭着撒娇,小模样儿精怪非常,哪里还忍得住,亲在她嘴上,砸吸她的香,舌半晌,才放开她道:“爷近来常疑,爷的大姐儿莫不是狐狸变得,不然,怎如此勾爷的魂儿……”大手在她身上揉搓半日,到了大门前才放开她。

    徐苒已是衣衫散乱狼狈不堪,徐苒整理着衣襟暗暗咬牙,心道,为了不被这厮当成妖怪,今儿老娘可亏大了,哪知道这才是前菜,主菜还在后头呢。

    顾程被大姐儿那雌雄莫辨的风情撩拨起yin兴,岂会轻易放过她,一进书房院,便让人关了前后角门,备下兰汤,抱起大姐儿便来了一场鸳鸯戏水,直折腾到过了晌午才兴尽。

    徐苒基本上已经手软脚软,被顾程捞出来,穿了衣裳,搂进怀里坐在外间的炕上才叫摆饭,徐苒有气无力,手都不想动一下,顾程便亲夹菜来喂她,却也当成个情趣儿。

    今儿做成了一桩大买卖,又跟大姐儿云,雨一场,这会儿身心正舒爽,便让拿酒进来,不想却是柳枝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执着酒壶,就要上前来斟酒。

    徐苒斜睨着她,心话儿果然这丫头贼心不死,逮到个机会便来勾顾程,目光却落在她晒黑了几色的小脸上,不禁瞥了眼顾程,只见顾程皱着眉正瞧柳枝儿的手呢。

    徐苒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别说这干粗活还真糟蹋人,这才几日,原先那芊芊玉指,如今早粗的没法看了,偏这柳枝还拿捏着兰花指,软着嗓音道:“奴婢昨儿记起一曲,这会儿若爷有兴致,奴婢给爷弹唱一曲,供爷耍子可好。”

    说真的,看到柳枝儿这勾人的道行,徐苒觉得,自己之前的真算不得什么,可以想见若柳枝儿还似之前那样皮肤细白,青葱玉指,配上如此软糯醉人的声音儿,估计是个男人都扛不住,更何况,顾程本来就是这里头的货,只可惜,如今却真有些东施效颦的反效果。

    果然,顾程瞧见她的手先不如意,待瞧见她的脸鹤打扮,更是皱紧了眉头,鲜亮的红衣绿裙,更显得她脸色难看,偏还擦了一层厚厚的脂粉,越发倒了胃口,哪还有心情听她唱曲儿,不怎么耐烦的挥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不想那柳枝儿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徐苒不禁暗暗挑眉,这丫头难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第25章

    柳枝儿心里也着实有些怵怕,却也不得不豁出命去一搏,她算认清了,再若如此下去,她只一个被发落出去配小厮的结果,先还说凭着自己的姿色,得宠也不难,买她那日,三娘话里话外也是这般意思,她自是听的出,只不想到了这书房院中,却遇上了徐大姐儿这么个心思歹毒的丫头,防着她还罢了,后使出这些手段是安心要整治她呢,如今尚且留着几分姿色,再若过几日,自己这番花容月貌可不生生糟蹋了去,再坏也坏不过如此了,她还怕什么,倒不如一博,或可有些转机。

    心里头打了这个主意,便也顾不得大姐儿在旁,抢了送酒的差事,进了屋来,不想爷见了她就瞥了一眼便挥手便让她下去,她心里头一急,哪还顾得什么,扑通跪倒在地道:“请爷听奴几句话,奴便立时死了也甘心了。”

    顾程皱眉看着她:“什么话儿,你且说来……”柳枝儿道:“奴原是州判府中家乐,自小习学弹唱,虽不说十分好,却也入得耳去,姿色虽粗鄙,奈何心却实,那日蒙三娘之恩,近爷身边儿伺候,奴首一见爷,这心里,心里……”说着双颊绯红,半晌儿才续道:“心里存了爷的影儿,却怎样也拔不出了,原想着,若能侍奉在爷身边儿,便了了奴这一番痴心,奈何……”

    说着哽咽几声,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徐苒眼睛都看直了,心里真是暗暗赞叹,这可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柳枝儿算深谙男人的心理了,举凡男人便是不喜欢,只听到一个女子对自己苦恋,便不是青眼有加,心里头也不自觉会存几分怜惜之意,更何况,柳枝儿虽如今皮肤粗黑了些,毕竟日子尚短,眉眼还漂漂亮亮的,加上如今这一番哭诉,梨花带雨,好一个痴情女子的样儿。

    徐苒微仰头去瞧顾程,果见顾程有些动容,目光中仿似有些许怜惜温犬色,不禁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顾程一低头,偏巧这一丝讽刺落入眼底,眸中那点怜惜尽数散去,取而代之是深沉眸色,利入刀剑,落在大姐儿脸上,直探人心。

    徐苒有些扛不住,一低头错开去,却被顾程捏住下颚,重又抬将起来,缓缓的问她:“大姐儿可笑什么?”

    徐苒暗暗沉了沉心思,忽的笑了起来道:“我能笑什么,我是笑你的艳福不浅,柳枝儿既这般痴心一片,你若辜负,岂不成了冷心冷情之人。”

    顾程低声道:“大姐儿这话儿是想让爷成全她吗。”

    徐苒忽的恼恨起来,推开他坐了起来:“你成不成全,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是老爷,柳枝是丫头,我也是丫头,你想怎样还不就怎样,谁还有胆子拦着你不成。”

    顾程被她几句话冲的,脸上有些下不来,待要恼,却听柳枝儿低声插言道:“姐姐莫气,都是奴的错,奴心里本不该存了这些妄想的,奴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旁的,也知平日姐姐让奴洒扫做粗活都是为了奴好。”

    “为了你好?”徐苒还真被柳枝儿这顿胡掰给掰乐了,不理会顾程,却问她道:“你说说,我哪里是为你好?”

    “这,这……”柳枝儿偷着瞄了顾程一眼,垂下头去,这了半天,才可怜兮兮的道:“姐姐是瞧奴身子弱,想让奴强健一些。”那样儿说多可怜就多可怜,就连徐苒都觉得,在这么个小可怜儿面前,自己简直就是该下油锅的恶毒女人。

    徐苒忽然从炕上探了半个身子下去,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就跟刚头顾程捏自己一样,忽然发现,是有种挺爽的感觉,怪不得男人都好这个动作,这柳枝倒是真会作戏,而且一作就是全套,小嘴里还不停细声央告着:“爷莫怪姐姐,不是姐姐的错,姐姐都是为我好等等……”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瞅着大姐儿,余光越飘向顾程,那小模样儿,委屈又可怜,哎呦喂,徐苒的心肝儿都有些颤儿。

    柳枝儿瞥着顾程哪儿没动静,心里不禁有些焦躁起来,却听大姐儿开口道:“今儿告诉你句实话,我可没那闲工夫对你好,我就是要整治你,怕你勾了爷,争了我的宠去,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儿,我做不出来,可我就知道,这书房院里就一个老大,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谁有本事谁当老大,明白了。”

    嗤一声,顾程着实撑不住大笑了起来,从后边把打击而抱回怀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鬼灵精的丫头。”再看向柳枝儿的时候,眸光却已有些冷森道:“你这番心意,爷消受不得,倒是能寻个人配你,也算一桩姻缘,来人,去把旺儿叫进来。”

    柳枝儿顿时脸色煞白,几乎瘫在地上,徐苒瞄着她心里暗乐,自己还琢磨,怎生想个法儿把她处理出去,今儿倒好她自己找上来了,若她刚来时候,演了今儿这出戏,说不得顾程色心一起,真就如了她的意,可惜错过了机会,这会儿演来就剩下眼泪了。

    不大会儿功夫,旺儿便进来了,磕了头,不敢抬头瞧大姐儿,却略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柳枝儿,心里大约猜出了一二,这柳枝儿要说也真有些心计,又生的好皮相,搁以往,说不准真就得了宠也未可知,可惜没做好梦,偏遇上大姐儿,若讨得好去才见鬼,她那点儿算计,在大姐儿这儿哪够看,大姐儿都能跟他们家爷动心眼子,柳枝儿算个屁,这会儿不定要发落了她去。

    果听得爷道:“旺儿,你娘前些日子不嚷嚷着要给你操持着娶房媳妇儿,怎么近几日听不着音儿了?”

    旺儿一听,眼珠子转了几转,心道不是爷要把柳枝儿发落给他吧!他可不要这娘们,不说是旁人入剩下的货,就柳枝儿这心思,哪是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光长的好看顶个屁用,横是不能当饭吃,回头一不留神没准还给自己扣上顶绿帽子戴,当成个活王八,可不成了笑柄,啥婆娘不一样,熄了灯,还不都是一对奶儿,两个眼儿,没得长得好看的婆娘,就多出一个来的,俗话说,丑妻,薄地,破棉袄,穷人家里三件宝,他这辈子也熬不成个大富贵,混个老实巴交能生养的婆娘得了,这位他伺候不来。

    这话自然不能直着跟爷说,忽然想起今儿白天,丰儿跟他说的那些话,不禁暗道,果真被那小子料中,既那小子乐意,索性来个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此,嘻嘻一笑道:“回爷的话,我娘前些日子是给小的说了个婆娘,却是个咱信都县外王家村村头铁匠家的大丫头,我娘押着小的去她家相看过了,那双脚,好家伙跟两只大蒲扇一样,一张脸也是黑漆漆,都快赶上黑李逵了,当时小的便不依,嫌弃不好看,我娘却道,这样的婆娘才好,瞧着虽不好看,却得使唤,家里家外都能操持起来,又说生的屁股脸盘样儿大,定是个能生会养的,小的说不过我娘,只得应了,都下了定,正说入了秋摆上两桌酒,便娶了家来呢。”

    徐苒心道,这旺儿真是个滑头,估摸早猜出顾程的意思,这是变着法儿的推脱呢,这小子屁股上插上棍儿,比猴儿都灵,以后也得小心防着点儿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顾程笑道:“你小子真没造化,爷本还说,赏你个漂亮媳妇儿呢,你倒赶着定了亲。”

    旺儿一听,忙做出十分后悔的样儿:“爷怎不早赏,省得小的娶个黑李逵回家当婆娘。”却又道:“小的虽没造化,丰儿还没定亲呢。”

    柳枝儿小脸更白了一分,若真跟了旺儿,好歹也算有些体面,那丰儿虽说也是跟着爷的,却是个小色鬼,每每出院去瞧见她,那眼珠子就跟定在她身上一般,可事儿倒了如今,也知再无回转余地,只得暗叹自己命不济,竟落在徐大姐儿手里,爷如今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自己能如何。

    顾程道:“你小子倒学会保媒拉纤了,行了,去叫丰儿进来。”

    一时丰儿进来磕了头,顾程便指着柳枝儿道:“丰儿,爷今儿做个媒,把柳枝儿配给你,你依是不依?”

    丰儿一进来瞧见柳枝儿,还真愣了一下,差点就没认出来,自打大姐儿进了书房院,除了旺儿传话儿常进出,旁的小厮顾程特特发了话,不听传唤不让进院,丰儿上几回瞧见柳枝儿,还是柳枝儿刚来那会儿,细皮嫩肉,好不标志齐整,如今怎变样儿了,仔细瞧瞧,却还是那个模样儿,就是黑了,黑了也比别的丫头强。

    丰儿本就惦记着柳枝儿,如今遇上这样的好事,哪有个不依的,忙跪下去给顾程磕了个响头:“爷做媒,可是小的一家子的造化。”

    顾程笑了:“既如此,明儿知会了你三娘,领家去摆酒成亲吧!”那丰儿听了,忙扯着摇摇晃晃跟没了魂儿似的柳枝儿,一块儿磕了头,退将出去。

第26章

    见柳枝儿出去,徐苒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才自己那招儿行的完全是险棋,顾程盯着她的那一瞬,徐苒真以为自己被他看透了,看到了骨子里。

    而且,如今徐苒非常明白,这男人隐藏在纨绔外表下,是一颗缜密世故之心,从白日里他对付那两个江湖汉子的手段就能瞧出端倪,既点出了那两人手里是黑货,他收了要担一定风险,故此价不会太高,又让那两人意外惊喜了一下,进而对他感恩戴德,这男人深谙人心,自己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估摸就是逗乐耍笑的情趣儿,真若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定什么后果。

    好在有个柳枝儿,自己借柳枝间接表达了,争宠在意顾程的心思,顾程这才打消了疑虑,真是好他妈累,跟这男人斗智斗勇,简直不是人干的。

    却忽听顾程在他耳边上道:“大姐儿,这书房院里你是老大,爷是老几,嗯?”

    徐苒真想扁他一顿,这可真是得了便宜卖乖,明明心里爽的什么似的,还非要变着法儿的找茬。

    徐苒顺着他的心思,从炕桌上拿起酒,递到他嘴边上笑道:“你自然是老大中的老大。”顾程舒坦了,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盏酒下肚,板着她的脸,目光烁烁道:“你知道就好,爷就是怕你这丫头想的事儿太多,把这个都忘了。”

    徐苒身子有一秒僵硬,心话儿这厮今儿怎么了,句句话里都带着刺儿呢,自己哪里做的不到,露出马脚让他捉到了,却怎如此疑心起她来,想了半日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事到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愁也没用,倒是放开心思,陪着顾程吃了饭不提。

    再说丰儿,领着柳枝儿跟在旺儿身后出了屋,柳枝儿忽的甩开丰儿,钻进了侧面小屋里,丰儿脸色一沉,刚要去扯她出来,却被旺儿拦住。

    旺儿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丰儿转怒为喜,小声道:“还是哥有章程,哥说的对,似这等一心攀高枝儿的婆娘,就得好生驯服驯服,声的的浪起来去外头勾野汉子,亏了有哥帮着兄弟,不然,被这丫头拿捏住了,日后可怎生好。”说着扫了那小屋一眼,先一步出去了。

    旺儿却走到小屋跟前,抬手扣了几下门,唤了声:“柳枝儿,可收拾好了?”

    柳枝唰一下拉开门,恨恨的看着他:“收拾什么?”

    旺儿呵呵一笑道:“我说柳枝儿,到了这会儿,咱就别装傻了,既配了人,这书房院却呆不得了,跟我出去吧!另外,我劝你小点儿声儿,吵到爷,咱谁也落不得好去。”

    柳枝儿咬着唇道:“爷不说,明儿知会了三娘才出去,怎是这会儿?”

    旺儿目光闪了闪:“早出晚出都一样,再说,爷说要知会三娘,跟你这会儿挪出去有甚干系,麻利儿的,别跟我这儿穷蘑菇,看在丰儿面上,我给你在外院里寻间清净的屋子落脚,赶明儿跟丰儿成了礼,再挪到他屋去也便利。”

    柳枝儿没法儿,知道这些管事的小厮,虽是奴才,在府里却颇有体面,除了爷,后头的娘们都不敢给脸色,旺儿更是爷身边最得意的小厮,更不一般,哪里敢逆着他,忙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旺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院。

    立在院外头,心里还觉冤屈,更叹自己命不济,旺儿瞄见她那样儿,心道,这丫头心还飞着呢,落到丰儿手里,收拾不死你,看你以后还能浪到何处去。

    引着她去了倒坐房里安置,柳枝一进来便觉不妥,因这倒坐房跟小厮住的院子连着,就隔着一个门,她一个人住在这儿却不大合适,立在门口死活不往里走了,跟旺儿道:“不如今儿我先回去书房院里再住一宿,旺大爷,奴胆子小呢,一个人住在这里,心里害怕。”

    莺声燕语,说不出多勾人,旺儿半边身子险些酥了,暗道连他都惦记着勾,可见真不是个安分的,这种娘们却沾不得,沾上了准没好事。

    想到此,往后退了一步道:“怕什么?这前头的门插上,后头角门外是小厮的住处,晚间若真有事,你只喊一声,谁个听不见,保管都跑出来护着你,我还得听着爷的传唤,先回了,你自己瞧着收拾收拾便了,横竖不过一两日,怎么不能凑和。”说完,也再管柳枝儿,转身去了。

    柳枝儿哪有心思收拾东西,脱了绣鞋,上炕扑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上了,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日后没了指望,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一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想起自打晌午就没吃饭,这会儿却饿上来,摸索着下地,寻到桌子边上,摸到火镰,刚把油灯点了,便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柳枝儿真唬了一跳,忙问:“谁?”

    却听呵呵呵数声笑过:“是我,怕你饿,给你送饭来了。”听着像丰儿的声儿,柳枝儿就着灯亮往那边瞅了瞅,就见丰儿端着一个托盘立在门边上,近了两步,瞧见他脸上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柳枝儿哪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虽说如今木已成舟,心里却着实不大不乐意,到末了配个小厮过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便退后一步,坐在炕上赌气道:“我不饿,不想吃,你回去吧,莫理会我。”

    丰儿听了暗暗冷哼,这是瞧不上他呢,他上赶着过来,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她当自己多金贵呢,落到他手里,还不是得让他骑的货,当他丰大爷好脾气呢,今儿不收拾的她哭爹喊娘,不知道她丰大爷的厉害。

    思及此,把手里的托盘咚一声撂到一边,人直接就扑了过去……“啊……你干什么,放开我唔唔唔……”

    柳枝儿后头什么都喊不出了,被丰儿堵住嘴巴狠亲,亲的气儿都快没了,却还要挣扎,更勾起了丰儿的性来,按住她几下扒了衣裳,抽出自己的腰带,把她两只胳膊绑在背后,一只手在她奶,子上又掐又捏,疼的柳枝儿一个劲儿的叫唤,叫唤也没用,丰儿今儿晚上本还有些怜香惜玉的心,刚头被柳枝儿一嫌弃,哪里还存半分,下了心思要降服她,哪会留情,抓住她两只脚腕子一拖一劈,便张开去,下手抠摸半天,呸一声道:“早不知让几个男人入捣过了,还跟爷这儿装个屁,落到你丰大爷手里,今儿晚上让你好生受用一番。”

    脱裤子露出那物儿,直挺挺便入将进去,柳枝儿忍不住一声惨叫,虽说被州判那老头收用过,却哪里比得丰儿,那州老头都六十多了,又半生好酒色,弄到如今,那物事硬起来都不易,硬了弄一回,也不过几下便完事,再说,那老头稀罕弄花样儿,也知他自己如今年岁大了,举凡入捣柳枝儿这样的青春少女,事前都备着yin药,弄的动情了才入上几来回,且缓出慢进,哪似丰儿,直挺挺便杵将进来,把个柳枝儿疼的,叫唤起来一声比一声惨……

    丰儿想起刚头她在爷跟前那个软语莺声,梨花带雨的样儿,怎到了他这儿就跟杀猪一般了,越把丰儿恨上来,脱了袜子堵住她的嘴,把她整个人翻过身去,拖拽住她两条腿到炕沿边上,狠力捣,弄起来,嘴里还骂道:“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小yin妇,在爷跟前浪成那样儿,恨不得撅过腚去让爷入死你才好,到了你正经男人跟前,倒成了贞洁烈妇,从今儿起,旁的心思趁早丢了,若让你丰大爷知道,你勾那个野汉子,丰大爷有的是手段收拾你这yin妇……”

    还觉不过瘾,放开她一条腿,过去掰她的膀子,把她整个身子掰的悬在炕沿边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硬生生扭转过来道:“就是□,也只能浪给你男人,听见了?”

    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整个人又转了回去,下死力捏她胸前一对奶,子,柳枝嘴里堵着呜呜哀鸣,却哪里反抗的了,想到自己今后都要落到这丰儿手里,心里越加害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这一掉眼泪看在丰儿眼里,更是不痛快,扯着她的头一阵狠戳猛顶,管她受不受的住……也不知折腾了多长时候,丰儿才算爽到顶儿,抖了几抖,从柳枝儿身上翻下来,就着桌上的灯亮,只见柳枝儿一张小脸上泪痕点点,好不可怜,倒不觉升起几丝怜惜,拿开她嘴里堵着的袜子,松开捆着手腕的腰带,把她抱在自己怀里道:“从今儿后,你安分的跟我过日子,只不再生旁的心思,我也是个知道疼惜婆娘的汉子,可咱这儿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敢勾野汉子,打量你丰大爷甘心当个活王八,便错了主意,日后离爷远点儿,若敢眉眼往来勾搭,今儿这番尚且不算什么,管教你半月下不来炕。”

    这一番吓唬过来,瞧她眼里埋下惧色,丰儿才算满意了,让她收拾穿了衣裳吃饭,柳枝儿是真怕了,这丰儿简直就是个折磨人的能手,哪敢不依,慌忙打点好自己,还伺候着丰儿穿了衣裳,才吓叽叽的坐在炕上吃饭,这会儿心思是收了,就不知道日后如何……

第27章

    翌日,顾程跟大姐儿吃了早上饭,旺儿便进来传话道:“前头厅中尹二爷到了。”

    顾程知道新上任的千户大人估摸也给尹二下了贴儿,他这是过来要跟自己结伴过去呢,想来怕人家嫌弃他的礼轻了,折了他的面子,傍依着自己到底好看些,却怎不跟他爹一块儿过去,岂不更便宜。

    刚想让旺儿把尹二请进书房院来,忽瞥见大姐儿,又变了主意吩咐旺儿:“让他在厅中稍候,说爷这就到。”

    旺儿应了一声出去,顾程下了炕,对大姐儿笑道:“昨儿打发了柳枝儿那丫头,从今往后,爷这身边伺候的活儿可都指望你了。”

    徐苒却道:“只你不嫌我手粗心笨就成。”顾程听了嗤一声笑了,伸手摸了她的小脸儿调笑道:“爷可用不起你,前儿让你研磨,把爷一方好砚都摔了,你可知那砚可是爷前年去京城里买来的,足使了爷一百两银子呢。”

    “一百两?”徐苒倒抽了一口凉气,当时他要写什么贴儿,指使她研磨,她哪干过那些,研了几下,倒把砚台给研到了地上,这时听说值一百两银子,把徐苒悔的肠子都青了,忙道:“没怎样摔坏,只缺了一个角,想来还是值几个钱的吧!”

    顾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怎生了个钱串子的脑袋,什么都是钱,成日就惦记这个,你一个丫头纵然得了金山银山,有什么用。”

    徐苒心道,谁说没用,老娘要是有金山银山,还在你这里受什么鸟气,早出去爽了,先买一栋大宅院,也买上三四十个下人伺候着,一个丫头不要,选一水小厮,都要唇红齿白模样清俊的,书房里也弄上俩,让他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不敢骂鸡,到了晚上,扒了衣裳让他们在自己跟前跳艳舞,敢不跳,皮鞭蜡烛一起上,哈哈……

    想着得意,不禁笑出声来,顾程见她那贼兮兮的样儿,着实让人稀罕,搂着她亲了个嘴道:“跟爷说说,自己一个人乐什么呢,倒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一般?”

    徐苒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乐什么。”一抬头撞上顾程的眼,忽的发现,其实这厮生的也蛮清秀,哈哈……实在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顾程掰着她的膀子问:“说是不说?不说爷今儿不走了,留在家里审你?”

    徐苒撇撇嘴推开他道:“不走了,你舍得?不是还奔着你的锦绣前程去呢吗,这会儿不去,回头当不得官,再怨上我,我可担待不起。”

    顾程笑着去里屋拿了衣裳穿上,一边整理下摆一边道:“你这张嘴,被爷宠的越发刁,这会儿爷且顾不上你呢,等爷回来再说。”

    穿了鞋袜,戴上一顶新罗帽,打点齐整便往外走,到了门边上又折返回来道:“如今进了夏,日头大,这会儿莫往外头去,若腻烦了,做些针线耍子,再不然我书房架子上有双陆棋,你自己照我昨儿教你的自己下着玩玩。”

    徐苒道:“那是两人才能玩的,我自己玩什么?”不怎么耐烦的挥挥手道:“快些去,别在我这里啰唣些有的没的,那模样儿真是嫌弃的不行。”倒把顾程越发逗乐了,指着她道:“也就你这丫头敢嫌爷啰唣,爷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里无趣罢了。”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嘱咐:“今儿不定要闹到多早晚,你莫等爷,天黑了就让婆子把前后门闭了,爷家来叫门,自有看门的婆子来开,不怕进不来,你只管睡就是了。”

    徐苒听了却笑道:“说的是,爷怎会进不来,实在不成,还能翻墙头呢,倒是惯做些偷香窃玉的勾当。”

    顾程知她这是拐着弯的重说自己呢,想起那时三更半夜翻墙进到廉哥院里,虽荒唐,却得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可心丫头,也难说是什么缘法。

    摇头笑道:“你当爷听不出你话里的刺儿呢,这会儿有正事,待爷家来,看爷怎么收拾你。”撂下这话才算去了,他前脚一去,徐苒就窜进自己屋里,把门插了,翻出包袱来把里头藏的荷包拿出来一抖,把里头的东西抖了出来,挨着个的数着算着,琢磨着再敛多少就能出去了过舒坦日子了,越想越觉有个盼头,一想到顾程,却也有些愁,现如今如何顺利摆脱这厮出去,却又成了问题。

    再说尹二,本来他家住的地方离着郑千户府上甚近便,便是不乘轿,走着走也不不远,却偏偏骑着马转到顾府来,寻顾程一块儿过去,这里头却有个缘故心思。

    日在顾程的书房院门首撞上上大姐儿,心里便存了念,虽说从旺儿哪里得知,姐儿是顾程收用的丫头,可到家中一思及大姐儿那粉染双颊似嗔似恼的模样儿,怎生也撂不下了,盼着得个什么机会,好去顾府里走上一遭,若能再撞上那丫头,即便不能如何,瞧瞧也是好的。

    这色心起来,变着法儿的钻营起门道,赶上这日郑千户新到任上,在府中摆酒宴客,给他也下了个贴儿来,闻听顾程也在被邀之列,一大早便赶着来了顾府,本想着以往顾程都请他进去书房说话儿,想如今那丫头在书房里伺候,免不得就能见上一面,却哪里想到,在厅中巴巴望了半日,旺儿回来却说:“爷就到,这会儿正换衣裳呢,劳尹二爷在此稍候。”让人捧了香茶来待客。

    尹二心中念头落了空,未免有些讪讪,吃了几口茶,却又假作不经意的问道:“哥昨儿宿在了书房吗?怎没去后宅两位嫂子那里?”

    旺儿眼珠子转了转,心说,这位尹二爷别还惦记着大姐儿呢吧,如今大姐儿可不是爷的心肝儿肉一般,谁敢惦记着,可尹二爷不问旁的,偏问起这些事,这心思恐还没落下呢,便嘻嘻一笑低声道:“也不瞒着二爷,如今我们府里,数着书房里的大姐儿最得爷的心,这不都大半月了,都宿在书房里头,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得呢,前儿还听说,三娘跟爷提了,要纳了大姐儿进府,爷倒是也有此意,只忌讳老太爷丧期刚过,说是要过些日子,怎么也得过了百日孝期再说,才暂时搁下了,不过,我们当奴才的私下里瞧着,这位大姐儿别瞧以前如何,早晚我们要唤一声四娘的。”

    尹二听了,满心里的热望刷一下凉了个透,若真成了顾程的侍妾,可再谋不得了,正想着,顾程迈脚走了进来,尹二急忙起身,两人寒暄过了,拉着手出了顾府,骑着马让小厮抬着贺礼在后头跟着,一同到了郑千户府上。

    刚到了府门前,便见好不热闹,车马轿子沿着千户府门前的街,直停了有半条街远,来往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往府里头进,瞧打扮衣着车马小厮很是体面,却好些生脸儿,想信都县中,凡有些名望的士绅商贾,顾程多有结交,便无私交,也会过面吃过酒,这会儿倒是有一半不识的,真不知这些人从何处来的。

    便问尹二:“何故来了这些生人,却一半都不识得。”

    尹二听了低声道:“想必哥也知道咱们这位郑千户的来历,在咱们信都县里走过过场罢了,不定一两年中便升将上去,想这千户府因辖着兵,府邸落在咱们信都县,却是隶属州府,虽如今无战事,大小也是个五品官,加上郑千户的娘舅又是京里头万岁爷驾前宠臣,平常这些人便是想送礼都寻不得门路,好容易赶上郑千户上任,还不赶着过来,大半都是州府里的,虽未穿官衣补服,说不准就是个什么官儿呢。”

    顾程却暗里点点头,这些人哪是来贺郑千户上任的,分明就是来给上头哪位舅舅送礼来的,想想自己不也是,又暗道了一声侥幸,不是昨儿收了那两箱好货儿,今儿却拿不出体面的贺礼,只送些金银等物,未免落了俗套,也太过惹眼了些,莫如这些东西既价值千金,却又不怎起眼,便让旺儿送了礼单上去,跟着迎客的管事进到府里。

    宴席摆在千户府的花园子里,依着一两层轩阁,开了足有几十桌,顾程一路走来,遇上不少相熟的故交,均拱手为礼寒暄片刻,便坐在席上,耳朵边上听着邻桌说话儿,口音仿似是官话,莫不是也有京里头来的,自己那些礼也不知中用不中用,又一想,横竖礼到了,便是没好处,横是也没坏处,这什么事都的讲一个运道,若果真无运,也是没法儿,这么想着,心里倒踏实了。

    却忽见那边一个伶俐小厮过到这边席上问道:“哪位是顾员外?”

    顾程立起来应道:“正是在下。”

    那小厮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道:“我们家大人请员外爷前头叙话。”

    顾程略一怔,却也忙正正衣帽,跟着小厮走将上去,原先他坐的席已算十分靠外,别说见着郑千户,连正经儿上席的边儿都摸了不着,这会儿却被请了上来,心下还真有些虚,暗道,难不成是送的礼出了差错。

    念头刚至此,却听小厮道:“大人,顾员外到了。”

    顾程抬头却已被郑千户拉住胳膊,颇亲热的道:“刚我还说,怎么不见顾老弟,却不知躲到外头去了,来来,我给老弟引见在座各位,这位是咱们真定府中马都监,这位是府尊黄大人,这位顾老弟想必相熟,我也就不多事引见了,闻得顾员外性情豪爽,仗义疏财,怎能不结交。”

    郑千户说的正是尹二的爹,如今信都县的县太爷,因跟尹二私交不差,跟这位县太爷也有几分情面在,却也不很稀奇,只那几位,可都是顶大的官儿,顾程哪里想到,郑千户如此抬举他,虽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带出分毫,跟这些人在一处吃酒说话儿进退得益,言语妥当,被郑千户瞧在眼里暗暗点头……

第28章

    这郑千户之所以被他舅舅弄到这信都县来,开头还有些不顺意,心想着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小县,能有什么油水,这来了才知,县虽小却很是富庶,虽比不得江南湖广鱼米之乡,却也是一方阜盛之地,心略定,才大肆摆宴,请了信都县内有头脸的官员乡绅。

    顾程虽说是这信都县中有名的大户,说句实言,还没落在郑千户眼里,想着一个靠着祖荫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大出息,却知他跟尹知县的二公子颇有来往交情,便一并请了来,却不想,刚头管事在厅中接礼,接到了顾程的礼,打开箱子一瞧,饶是管事颇有些见识,也险些被晃花了眼,这些东西别说这小小的信都县,便是京城也难见。

    忙着使了小厮去请了郑千户过来,郑千户一瞧,心下也不禁欢喜,因下月正是他舅舅的大寿,他这里还正愁寿礼如何打点呢,这不就就有了,这样礼送过去,也不折面子了,暗道这顾程倒是个真有钱的主儿,且出手大方,眼光不差,却也有些疑惑,便询一旁管事道:“闻得这顾程是个纨绔子弟,靠着祖产过活,却怎有这些张致体面。”

    那管事道:“大人恐不知,这顾程前些日子刚盘下县前的当铺,那当铺是咱们信都县头一份赚钱的营生,原先的东家,因独子横死,便无心再做买卖,倒让顾程捡了这个大便宜去,故此,他手里很有些好东西,也不奇怪,这位顾员外原先瞧着是纨绔子弟,成日在外胡混,却不想有如此心机,可见真人不露相,大人在这信都县内怎也要过个一两年,倒不如交下这个人,大人一个五品朝廷命官,结交他一个乡绅,他怎能不为大人所用,日后京城里各处打点所费,也便不愁了,平白多了一个钱袋子,何乐而不为。”

    郑千户这人最是个贪财好色之辈,这样的便宜,哪里能不占,便使了小厮,抬举了顾程到前头首席来,又见顾程容貌英伟,身姿魁梧,丝毫不见猥琐,言谈举止也甚为得体,更是对了心思,暗道果是个可交之辈,便越发抬举他,执着他的手,唤他一声顾兄,坐与一处吃酒。

    顾程哪想到今儿有这番造化,心里也知,恐是自己那两箱子贺礼的功劳,看来这郑千户虽有来历,却不难应付,不管多大的官儿,只若贪财,这条门路便不难走,自己这块敲门砖使唤的对路,下回便依照着此路数来,说不得,能搭上他舅舅,到时谋个一官半职也不难了。

    思及此,越加欢喜,直吃了一日的酒,直掌灯时方散,顾程已是吃得大醉,从千户府里出来,骑在马上七扭八歪的,亏了尹二在一侧看顾着他,直送进了顾府书房院来。

    徐苒在里头听见信儿,从屋里出来,刚走下台阶,就见旺儿跟一个有些脸熟的男子,左右搀着顾程,瞧那醉态,立都立不住了,也没功夫去底细瞧旁的男人是谁,迎过去道:“怎吃了这许多酒?”

    却不搭手相扶,让两人直接搀到屋里榻上去,旺儿心里知道,指望这位姑奶奶伺候爷,估摸不容易,便搀着爷要进去,不想顾程这一瞧见大姐儿,却笑了起来,放开旺儿跟尹二,往前一扑就要去搂大姐儿,徐苒却眼疾手快,利落的往旁一闪,避了开去。

    亏了旺儿跟着顾程的脚扶住了他,不然,这一下可要跌个嘴啃泥了,顾程离了歪斜的靠在旺儿身上,笑眯眯醉醺醺的瞅着大姐儿道:“你离爷那么远作甚,爷还能吃了你不成,过来,扶着爷去里头安置了是正经。”

    徐苒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她不反对男人喝酒,却最厌恶醉酒,谁知道顾程喝醉了撒不撒酒疯,她这会儿若过去,顾程正在仔,拿住她,不定干出怎样的荒唐事来,她可丢不起这人,故此,不禁没往前,还往后挪了两步。

    旺儿满头黑线,心话儿这位姑奶奶这是要闹哪样,若是爷这会儿去了后院,二娘三娘不定多欢喜的迎上来呢,哪跟大姐儿似的,恨不得躲八丈远。

    徐苒往后挪了挪道:“你们快些扶着他进去,我去端灶上温的醒酒汤来。”说完,一溜烟钻进院子角的灶房里去了,把顾程晾在了当下。

    顾程却不恼,反而笑了两声,尹二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心话儿这可是哪家里的规矩,这丫头怎就如此大胆,敢把主子晾在当院,却想起刚头廊下灯影里的大姐儿,想是刚洗了澡,披散着一头青丝,俏皮一张小脸上似嗔似恼,双眸若点星,黑漆漆的晶莹透亮,插着腰立在哪里,更显出纤腰丰胸,妖娆娆一段风流体态,好不勾人,勾的尹二险些儿魂飞魄散,一双眼睛跟着大姐儿的影儿半晌回不过神来。

    白等旺儿唤了他几声才转回头来,这一回头才发现,顾程正脸色深沉的望着他,便知自己失态了,遂有些尴尬,跟旺儿扶着顾程进了屋里,顾程便吩咐道:“有劳弟相送,旺儿送你尹二爷回去。”尹二知道自己刚头的失态之色被顾程瞧了去,哪里还敢停留,忙忙的告辞去了。

    徐苒在灶房里蘑菇了一会儿,才端了醒酒汤进来,见旁人一个不见,只顾程一人端正的坐在床榻之上,直直看着自己,面上虽仍有醉意,却颇有些阴冷之色。

    徐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厮不是想找茬吧!念头刚至此,便听顾程出声道:“过来,爷有话问你。”

    徐苒略迟疑,走近了些,把手里的醒酒汤放在一旁小几上,刚放好就被顾程一把拽了过去,身子一转按在榻上,徐苒挣了挣,没挣开,便抬头看他道:“你吃醉了。”

    “爷便吃醉了,收拾你个小丫头也不在话下,爷出门前交代的你甚话?这会儿给爷再学一遍?”

    徐苒翻翻白眼,有些不耐烦道:“你出门前罗里吧嗦说了一大篇子话,谁耐烦记得那些,若瞧着我不爽快,自可以去后院,二娘三娘,珍珠玳瑁得,巴不得迎着你去呢,莫在这里寻我的岔儿。”

    徐苒话音刚落,被顾程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用力抬了起来,逼的徐苒的目光对着他的,看清楚他眼底跳跃的火光,徐苒暗惊,后知后觉的想起,这男人现在喝醉了,不是个正常人,也不能用正常的手段对付他,且虽不知缘由,却也知道,这厮肯定心里不痛快了,即便刚头在院里还好好的,这会儿浑身上下透着股子阴鸷之气。

    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徐苒眨眨眼,扯开一个笑意道:“赶是嫌我刚头没扶你进来,故此恼了不成?”

    却不想她不提刚才还好,这一提却更勾起了顾程的脾性来,顾程哼了一声道:“爷让你闭了前后门,莫出去走动,爷家来自会叫门,你呢,穿的如此模样儿,披散着个头发,立在院里,你是想勾谁呢,嗯?跟爷说说,是爷入的你不爽快,想换个汉子来是也不是?”手下滑,钻到下面撩开大姐儿的裙子,顶开她两条腿儿,便去解了他自己的腰带,不管不顾就要入进来……

    这是要酒后强,奸,徐苒真火了,这他妈什么男人,跟吃错了药似的,没来由发了一通火,还要来用强,真当她徐苒是个软柿子了,想怎么捏怎么捏。

    徐苒怒上来,管你他妈是谁,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徐苒趁他略松开自己的时候,腾出一条腿,狠狠一脚就踹了过来,不想却被顾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脚腕儿。

    徐苒一击未中,接着就是一通乱踢腾,手脚并用跟个泼妇一般,跟顾程拼上命来,顾程哪想她真敢跟自己动手,且这丫头狠,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面,疯起来有股子邪力气,一时顾程真有点制不住她。

    归根结底儿,顾程也是不舍,平日里心肝儿肉一般的疼着的丫头,哪里下的了什么厉害手段,却不想大姐儿却没完没了,跟他在床榻上支起架子,撕扯起来,顾程被她挠了好几下,真恼起来,按住她的手脚把她压在床上,就这么着,大姐儿还跟他扭着,扭了一会儿,身子才不动了。

    顾程见她老实了,才松开她,低叹一声道:“怎就这么大的性儿,爷不过是想疼你罢了,至于跟爷这样扭着吗,来,爷瞧瞧可弄疼了不曾?”

    说着去拨她盖着脸的头发,却不妨被大姐儿一使力推开,跳下床去就往外冲,顾程唬了一跳,急忙抱住她,圈在怀里道:“大晚上的去哪儿?”

    徐苒却不说话就咬着唇瞪着他,虽瞪着他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怜见得,把顾程给心疼的,没法儿是法儿。

    折腾了这大会儿,酒也醒了大半,刚头窜起的那股燥火,说白了就是嫉妒,他是瞧见尹二盯着大姐儿的目光,心里头烧起了嫉火,发作在大姐儿身上着实有些不该的。

    想到此,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大姐儿一把甩开,再去拉,再甩开,大姐儿一扭脸坐在那边窗下的软榻上,嘟着嘴扭着头,就是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顾程嬉皮笑脸过去哄了半天无果,最末了,心一横牙一咬,心说儿反正关着门,外头人谁也瞧不见,做回小哄她欢喜也无妨,伸手撩起下摆,身子一矮,便跪在了大姐儿跟前……

第29章

    “亲亲心肝儿,刚头是爷猪油蒙了心,见那尹二瞧着你眼珠子都直了,心里嫉火窜上来,却委屈了爷的大姐儿,爷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饶过爷这一遭才是……”顾程跪在地上心肝儿肉的,说了不知多少好话儿,大姐儿只是不搭理,他绕过一边去,瞧她的脸,她哼一声,转到另一边,他又跪过去,她又转回来,只脸上半点回转的神色都无。

    想顾程长到这么大,除了跪过祖宗,跪过他爹娘,外公,何曾给个妇人下跪过,更别提个丫头了,刚头一时鬼迷心窍,不知怎的就跪了下来,不想他都这般做小伏低的跪着了,大姐儿还不回转,脸上便有些下不来。

    徐苒余光瞄着他的脸色,暗暗撇嘴,当谁傻子不成,这男人别看跪下了,一口一个爷的自称,虽跪着,心里哪会觉得自己有半分错处,不过就是为了哄她罢了,见他神色慢慢阴下来,徐苒忽然瞧了他一眼,开口道:“怎么,要恼了,可见跪着也不是真心要赔不是的,只哄我一时罢了,这才多会儿功夫,就烦了。”

    顾程不想她如此刁钻,刚要恼起来的心思,嗤一声又散的没影儿了,且就着烛火瞧大姐儿,一张俏脸粉面似嗔似恼,说不出的好看,哪里还顾得什么,一叠声道:“爷何曾恼了,大姐儿可是爷的心肝儿,便是让爷跪上一宿,若大姐儿欢喜,爷也乐意呢,只爷今儿在千户府里吃多了酒,这会儿酒气上头,有些晕,不若今儿且记下,日后再罚爷的跪可好?”

    “记下?”徐苒斜眼睨着他:“那好,这可是你说,你且等着我去那边寻了纸笔来,拨亮烛火让你照着自己刚儿的话记下,画押按了手印才作数。”

    说着立起来便真要去寻纸笔,顾程哪想这丫头如此认真,虽说关上门,跪她一跪无妨,只当个情趣儿,若真落到白纸黑字上,赶明儿倘若真被人瞧了去,自己这名声可还要不要了,忙扯住大姐儿的袖子笑道:“纵是爷写了,你也不识,有甚大用,爷便糊弄了你,你也不知的,倒不如折了银子给你,值当罚过了如何?”

    顾程这也是实在没法儿了才对症下药,知道这丫头一向喜欢金银,便用这个勾她,果然,大姐儿停住身形,回头瞧着他:“折多少?”那财迷的样儿真把顾程逗笑了。

    顾程知道,她这是依了,便也不跪了,自己站起来,掸了掸膝盖,搂着她坐在榻上道:“你说多少便多少?”

    他这一痛快,徐苒反倒为难上了,若是依着她,自然越多越好,最好要他个一千两,什么都不愁了,只这厮自然不会给她,需的要个合理的数目,既不亏了自己,顾程又能接受。

    想了半天,却拿不准,她那个左右为难,又想要,又张不开嘴的样儿,把顾程稀罕的不行,按着她亲了个嘴逗她道:“若再想不出,爷可要睡了。”

    他一催,徐苒着急了,张嘴就说了句:“十两。”顾程目光闪了闪,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从里头掏出一锭金元宝在徐苒眼前晃了晃:“爷还说把这个金元宝给了大姐儿呢,不想,你却稀罕银子,罢了,罢了,这会儿身边没有,明儿爷再取来给你。”

    他手里拿个金元宝在大姐儿眼前晃来晃去,真真令人眼馋,徐苒瞄着他的手,一下抢了过来道:“有了金子谁还稀罕银子,既要给了我,哪有还拿回去的道理。”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荷包里,被顾程笑着抱到那边床榻之上,狠折腾了半宿,安置了不提。

    只自此后,顾程却对尹二更存了防心,便不会跟他疏远,也极少让进府来,举凡吃酒不是在外头酒肆,便在院中,过不多少日子,尹二倒也丢开了,只后来又见的时节,才又勾起今次这番心思来,却被顾程使了手段,弄了个家破人亡,故此,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乃是良言,奈何世间男子多见色起意,便忘了其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顾程,被郑千户如此抬举,在信都县里却大大出了回风头,那些衙门里的差官都头平日便多有交往,都瞧着顾程这要发达了,如今更是恨不得巴结上来,间或也被郑千户叫去应酬吃酒,接连半个月见天的在外头,不到掌灯不见回转。

    徐苒倒没什么,顾程不在,她自己一个人更自在,数着自己的财产,眼巴巴盼着她舅舅早来,这些银子搁在她手里却不大妥当,不如让他舅舅带了家去,藏起来,日后她出去了也好度日。

    徐苒想着,自己手里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该值不少了,前儿询李大娘,略知了些行情,似柳儿那样模样儿好,会弹唱的丫头,也才值五两银子,她自己的身价更不用提了,远的不说,便说顾程盘下的那个当铺买卖,连本钱带铺面,也才三四百两银子,可见她手里这些不算少了,只如今她又愁如何摆脱顾程,若一心惹他厌烦也不妥,回头他不让自己赎身,直接把她卖出去,或转手送人,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儿,需得想个完全妥帖的脱僧计才好。

    李大娘一进来就见大姐儿瞧着她自己荷包发呆,不禁暗暗摇头,李大娘是前几日,顾程特意要到书房院来的,因见大姐儿连个发髻都不会梳,成日就是一条麻花辫,或挽一个男子发髻在头顶上,虽说爽利俏皮,却也不是个常事儿,她又不惯让人伺候,便想起了李婆子,把她要了来,平日也不让她干什么粗活,只让她伺候着大姐儿,间或陪大姐儿说说话儿,也省得自己不在时,大姐儿一个人在家枯坐。

    李婆子是真心对徐大姐好的人,这个徐苒知道,从穿来这里,徐苒不会防备的人,大约只她一个,故此,也算顺了心思,只李婆子有一点不好,就是爱唠叨,成日唠叨着让她抓住顾程的心,别成日不当一回事,疏忽了让旁人捡了便宜去等等。

    徐苒心里暗道,得有心才抓的住,顾程那厮不是没有心,就是心太多了,抓他的心,她才没这么想不开。

    李婆子坐到大姐儿身边道:“你倒是心宽,怎么就不知道个急,爷可连着两日没家来了,不定在外头院中有了新的相好,若你还是过去的大姐儿,老婆子也不说这些,虽是守着那个孤清的院子,也能勉强度日,如今你成了爷跟前的人,把后院里二娘三娘都得罪了,若再失了倚仗,可怎生好,你到底是个怎样打算,如今我老婆子却越发猜不透了,若说对爷上心,这话老婆子不信,若说还有旁的打算,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哪里还有旁的退路。”

    徐苒瞧了瞧窗户外,站起来,过去把门闭了,坐在炕上拉着李婆子的手道:“什么打算如今且不说,却有一事要求大娘。”

    李婆子道:“你自小我瞧着你长大,什么话还用个求字,只管说便是了。”

    徐苒道:“大娘家的小子常去外头跑差事,能不能让他寻人给我舅舅捎个信儿去,让他抽空来一趟,自上回一去,如今可都快一月了听不见信儿,我这心里怪惦记的。”

    李婆子道:“这事儿不难,回头我让他寻人捎信过去便了,正好赶在五月端午大节下的,来走一趟。”说着又叹道:“这个舅舅倒比你那个亲爹还强几倍,只爷今儿回来,你需着紧着写,哎!这么没名没分的,早晚不是个事儿。”

    徐苒心话儿,没名没分的才好,这几日正逢她大姨妈造访,那厮干不成事,指定外头寻乐子去了。

    徐苒先开头还有些怕,万一要是怀孕。可就彻底完了,她自己一个人都没活明白呢,再累赘个孩子,还不如直接自杀更痛快些,且这个孩子如果是顾程的,就更不妥,顾程这厮日夜不辍的发情,她还真怕自己倒霉,强迫中奖,为这个成日提心吊胆的,直到来了大姨妈,才算松了口气,怎生想个避孕的法子才好。

    至晚间掌灯时分,顾程回来了,虽吃了酒,倒没见醉醺醺的,反而有些春光满面的,见了大姐儿搂着亲了一口,调笑道:“前儿晌午爷让旺儿送来的那个酥饼可吃了,那日在桥头那边吃酒,见它家点心做的甚好,便想起你爱吃这些,便让旺儿给你送了一盒子家来,你若爱吃,赶明儿再让它家送,只别跟爷使性子,比什么都强,这两日可想爷了不曾,爷可是好生惦记着大姐儿呢。”

    徐苒撇撇嘴,毫不客气的道:“是惦记,惦记的连着两宿都不着家,你是惦记我呢,还是惦记你那相好的呢,谁也没趴开你的心看去,只一张嘴由着你怎样说吧!”

    顾程却笑了起来,拧了她的嘴一下道:“小醋坛子,可又吃味了,哪来什么相好,这两日爷办正经事儿去了,咱们这位新上任的千户大人,原是个好男风的,瞧上了瑞香阁的头牌瑞官儿,又不能纳了家去,跟爷透过话来,爷便给他在县前的陈家巷里买了个小院,安置了那瑞官儿,被他扯住在哪里,足吃了两日酒,倒得了一向大好处,过些日子是他舅舅的寿日,他许着,爷跟他一起去京里走一趟呢,若趁机入了他那舅舅的眼,爷还愁什么前程,大姐儿,好好跟着爷!日后尽有你的好日子过。”

    他这不说则以,一说大姐儿心里也活动起来,如此到是个好机会……

第30章

    顾程见她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真是十分伶俐,稀罕上来,摸了她的脸一把道:“琢磨这么呢,连爷的话都不应一声。”徐苒这才回神,嘻嘻一笑道:“想将来的好日呢呗!那还顾得旁事。”

    顾程哈哈一笑,搂着她走了进去,徐苒吩咐人备热水,上前接了他的衣裳丢在一旁,顾程瞧她那样儿不禁笑道:“真真一个小醋捅,爷虽在外头两日,并未近什么粉头,哪里又让你嫌弃上了。”

    徐苒撇撇嘴道:“有小倌儿伺候着,哪里还需什么粉头,这话你哄骗谁呢。”

    顾程噙着笑摇头:“爷不好那些,只吃酒耍子。”却见大姐儿只是不信的样儿,顾程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不好好意的低笑一声道:“这会儿你不信,待爷洗了澡,让你查验个清楚明白。”便自去屏风后沐浴。

    一时出来,哪还有旁的心思,搂着大姐儿便上榻**,徐苒也知躲不过,想他不日便去京城,自己或可得个脱身的机会,这厮却疑心重,不能露出蛛丝马迹来,让他知道,别说脱身,不定要怎样整治自己。

    心里头存了这些想头,便也跟平日一样,不一味逆着他,也不能让他太痛快了,却越发勾出顾程的兴致来,把她两只白嫩的腿儿扛在肩上,或深或浅的一经入将起来……

    一边入,嘴里一边儿道:“爷的心肝儿,可不想死爷了,就你这么个丫头,爷如今却离不开了,只两日便受不得,偏你这个良心的丫头,刚头还跟爷扭着性子,不让爷入,却还让谁入来……爷跟你说,这辈子你都是爷的人……”接,着心肝儿肉什么的叫了一连声,直折腾到鸡鸣时分方泄了出来。

    事毕,徐苒已累的动都动不得了,被顾程抱着去清洗干净,重又穿了小衣才搂着躺下,顾程虽疲累,这会儿却忽地没了睡意,搂着大姐儿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儿。

    刚头虽是欢情之中说的枕边语,却也是顾程的心里话儿,如今真有点离不得大姐儿了,当初却也没想到,跟大姐儿待的日子越长越上心,这心里也就越不舍起来,一两日不见,心里便很是放不下。

    顾程想着现如今虽好,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倒不如依着慧莲的话,把她早早收进来,也省得她动旁的心思。

    顾程心里明镜似的,大姐儿如今虽依附着他,心里头不定藏着什么念头呢,顾程从一开头就知这丫头不好斗,若她真个贪财的却容易,他就怕她只是为了寻后路,跟他这儿动心眼子呢。

    这丫头心眼子太多,刚开始在井台上,不是把他都使唤了吗,且,顾程心里也还存着疑呢,越来越疑,虽说怪力乱神不可信,可大姐儿这明摆着就是个异数,便是上吊一回没死成,怎就能生生变个人。

    顾程倒也不怕别的,就怕哪天一觉醒来,她又变了回去,他该如何,他知道自己稀罕的大姐儿,就是如今的这个,瓤子皮儿都不能换,换了一样都不成。

    先开头的心思早寻不见了,如今却想要一个长久日子,想到此,开口道:“大姐儿,给爷生个小子可好?”

    徐苒身子一僵,却又立刻放松下来,闭着眼道:“我一个丫头生的小子有甚体面,倒不如二娘三娘的肚皮金贵,你只管去播种,到时候收成了,岂不皆大欢喜。”

    顾程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爷就想要你生,如何?”

    徐苒懒懒的睁开眼,瞧了他一眼:“生不生,又不在我,多早晚了,还说这些没用的,我可困的不成了。”推开他,翻个身脸儿朝里睡了,过了半晌儿却听顾程低声道:“傻丫头,爷是为你着想打算呢,却怎如此没心没肺的。”

    徐苒暗暗翻白眼,着想个狗屁,老娘用你着想,只能当你顾家的小老婆,说不准哪会儿让人使个绊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容易重活一会儿,她还上赶着找死,岂不白瞎了。两人虽躺在一张榻上,却各怀心思。

    第二日,却是后街里冯来时娶亲的正日子,因是三娘周慧莲的亲妹子,周慧莲早几日便家去帮衬去了,今儿一早,顾程才带着二娘玉芳前去贺喜凑热闹,去之前问过大姐儿,徐苒却道:“也不是我妹子要出嫁,我去凑什么虚热闹,回头让三娘瞄见,越发不待见我。”

    顾程不禁笑道:“好一张刁钻的小油嘴儿,可着府里,谁敢不待见你,只有你不待见人的份儿了,却还在这里说嘴,不去便不去,偏惹出你这许多话来,既不去好生在家便是了。”

    只得去寻玉芳,玉芳身边自然跟着珍珠,玉芳还说如今大姐儿得宠,这样的热闹,不定要出去显摆显摆,哪想到,出了二门却只瞧见顾程一,见过礼,问:“大姐儿怎的不见?”

    顾程自是不能说大姐儿不乐意去,只胡乱寻个托词道:“昨儿在院子里洗头,或许着了风,闹了一晚上头疼呢,动都动不得,我便让她在家歇着了。”

    玉芳听了有些讪讪的道:“怎在院子里洗头,她自己也不知在意些?”

    她身后的珍珠却道:“这头风可不得了,没准落下根儿,一辈子都难好。”顾程听了,脸色微沉,眸光转冷道:“你怎就知她是头风,不过就是着了些寒罢了,爷瞧着你是盼着她得了头风的才是。”说着,又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遭,越发嫌弃道:“你穿这么一身衣裳,是去贺喜还是送殡,愈发连个规矩都不知了,丢了你一个丫头的脸是小事,爷的面子折了,你可担待得吗,还不下去。”

    珍珠在后院里是左盼右盼的望着顾程的脚儿呢,奈何连顾程的影儿都不见,好容易等到了这么个出来贺喜的机会,想着定能见着爷儿,哪里能不好生装扮起来。

    珍珠先前最喜鲜艳料子的衣裳,却那日瞧见大姐儿,穿着一件素净的白衫儿蓝布裙儿,头上钗环皆无,却更得爷的意,便翻箱倒柜寻了半日,寻出一身素净的衣裳来,这日巴巴的上了身,想着,即便学不得十分像,也能学八分,爷瞧着大姐儿,也能多瞄她两眼,却不想自己一时口快却坏了事,被顾程喝斥两句,让下去,珍珠委屈的什么似的,明眸中眼泪转了几转啪嗒啪嗒落下来,好不可怜。

    若以往,顾程说不得就真心软了,今儿却认真恼了珍珠咒大姐儿的话,半点情面皆无,袖子一甩喝道:“还不下去。”珍珠唬的抖了抖,哪还敢再纠缠,只得奔将下去了。

    顾程却扭脸对玉芳道:“你就是性子太软,宠惯的这些丫头连个规矩都没了。”

    玉芳心里一堵,心道,珍珠这丫头还不是他宠惯的轻狂性子,如今却一屎盆子扣在了她头上,便是那大姐儿如今是心尖子,珍珠怎就连野草都不如了,真真这心都不知偏到何处去了,自是不敢悖逆顾程,只得诺诺应着,回去好生管束珍珠。

    顾程弄了个不痛快,在冯家也未至席散,过了晌午便家来了,刚迈进院儿,可巧正瞧见大姐儿在院子里洗头发,不禁思及上午的事,便有些皱眉,深悔自己不该寻那么个托词,若真咒的她病了,岂不是自己起的头。

    不由分说把她拖拽进屋数落道:“怎在院子里洗头,又是那么个风口,回头着了病在身上,看你如何?”

    徐苒原是个最怕热的,如今眼瞅就是端午,这信都县里越发热上来,既无电扇,也无空调,热的人浑身燥的难受,却又不想费事洗澡,索性便让人打了水在院子里洗头,哪想到正洗到一半,顾程家来,扯了她进来不说,没头没尾的数落了她一顿。

    徐苒拢着头发瞥他一眼道:“入了夏,怕什么风寒,热都热死了。”说着便要出去接着洗,顾程也知自己刚头话有些急,又深知大姐儿的脾性,你是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个样儿给你瞧的,真真被他宠惯了,这会儿再立规矩怕早晚了,只得哄她道:“在院子里洗,回头小厮进来瞧见了怎好,前儿郑千户哪儿得了一样好东西,玫瑰花的香脂,护养头发最好,我让婆子重打了水进来,我与你涂上些岂不好。”

    徐苒想着这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类似护发素,却也动了心,毕竟女人,哪有不爱美的,白等李婆子端了水进来,洗净头发,顾程去里头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打开,一股玫瑰清香扑鼻而来,与大姐儿涂在发上,洗了搅干,却比平常滑顺许多,也不知是怎么个配方,若是能配置出来,倒是一桩好营生。

    徐苒拿在手里,研究了半日也没研究明白,末了还是顾程道:“你莫动歪心思,这是宫里头的东西,平常哪里见的着,这些你先使唤,赶明儿没了,我再给你寻些来。”

    徐苒不禁侧头看着他,说起来这男人对她也着实不差,只跟着他,却不知这不差能坚持多久,若是趁着他去京城的时候,自己赎身出去,能不能成,徐苒从昨儿夜里就琢磨这件事。

    如今她就是个丫头的身份,这府里如今管事的是三娘周慧莲,自己在二娘三娘眼里可不跟眼中钉差不多了,有机会拔了,哪有不愿意的,到时候顾程家来,她们只推说,她舅舅硬要来赎,又拿了银子,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到时,她得了自由,再不受他管束,顾程便是恼恨,能把她如何,没得牛不吃水强按头的道理,对,就这么个主意……

第31章

    周慧莲原想着,怎么也是自己亲妹子出门子,嫁的又是爷惯常来往的好朋友,爷便有事也不该半截摇席破座的家来,更何况哪有什么事,却刚过了晌午便托辞家来了,周慧莲心里憋闷了半日也是无法。

    落后跟玉芳两人回来,也没就去后院,直来了书房院,慧莲原先计量着送进来一个柳儿,分了大姐儿的宠,三朝五夕的也便过去了,哪里想到,爷把柳儿发落了出去,配给了外院的小厮丰儿,发落了人才使旺儿来知会她,她能如何,人不早被丰儿祸害了,那日丰儿带着柳儿来磕头,她见柳儿那怯怕怕的样儿,不定被丰儿怎么整治住了,哪里还有半分灵活气儿,这步棋却走差了。

    大姐儿这儿,自己也真小看了她,若以前还思量着爷贪个新鲜,如今这些日子过去,不见腻烦不说,反而越发上心,长此以往,倘若果真纳了大姐儿进来,她既得宠,又有心计,若再生个一男半女,自己这个三娘还往哪里摆,势必要想个法儿才是,有道是未雨绸缪才是道理。

    回来的车上跟玉芳商量着,两人过去书房院走一趟,怎么也要请爷去后院说两句话儿,再说,闻得爷要去京城,也要及早收拾了行装才是。

    故此,两人携着手到了书房院外,却只见未至掌灯时分,院门已早早关上,倒把两人关在外头,隐约从门里传来调笑声,玉芳刚要上前叫门,却被慧莲拦住道:“如今且由她去,我们姐妹回去再做计量。”

    两人回了后院,玉芳被慧莲请到了她那边,进了屋落座,奉茶之后玉芳恨声道:“便是怎样稀罕,哪里能连规矩都不要了,妹妹不知,今儿在二门外因着珍珠说了一句大姐儿别是得了头风,被爷斥了下去不说,连带把我也好一顿数落,言道我宠的丫头,连个规矩都没了,这话你听听,当初不是他收了珍珠,才把那丫头宠的轻狂起来,如今却落了我一个不是,这往何处说理去,这大姐儿以往倒没瞧出来,如今真真好手段,若再如此下去,我们姐妹岂不成了摆设,熬了这些年,最末了竟连个丫头都不如了,却让人心寒。”

    慧莲道:“姐姐心寒什么,这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咱们家这位爷更是个中翘楚,哪里会成个痴心汉子,便是大姐儿成了精怪,勾了爷的魂儿,我还不信,她能勾一辈子,这才到哪儿呢,日子长远着呢,我还就不信,连个丫头都斗不过了,眼下不就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玉芳急忙问道,慧莲眸光一闪道:“她再得宠,也就是个丫头,如今这宅门里的大小事,可是爷亲自交在咱们手上的,爷一走,她一个丫头的去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玉芳道:“妹妹的意思是,卖了她出去?”慧莲摇摇头:“卖了她自是不能,爷回来能饶过谁,若是她自己要出去,到时却怨不得咱们了。”

    玉芳道:“妹妹这话可不差了,她在这里锦衣玉食,过的什么日子,怎会乐意出去,便是她乐意,她那个爹把她卖了,难道还会舍了银子替她来赎身不成。”

    慧莲道:“她那个爹自是没指望,却还有个舅舅呢,我听见说上回她舅舅来了,就说要赎她出去,说不得她也存了这个心也未可知。”

    玉芳道:“便真照你说的,她舅舅来赎了她去,爷回来也不是寻不到她的人,再弄回来也不难,岂不白费了一番力气,说不得还迁怒咱们姐妹。”

    慧莲道:“那丫头精着呢,出去了不定就跑哪儿去了,你我再多费些心思,趁着这时候寻几个模样儿齐整的丫头买进府来,爷便是一开头不顺意,过几日也就丢开手了,有了新人,我还不信他非巴巴惦记着大姐儿,说到底儿,我也没瞧出大姐儿哪出挑来。”

    玉芳听了忽道:“这么让她出去,倒便宜了她,依着我,把她配个小厮才解气。”

    慧莲道:“姐姐莫争一时之气,若把她配了小厮,不还在眼皮子底下,待爷回来,发落了小厮,还不是照旧,姐姐可别忘了,当初大姐儿还是廉哥屋里的人呢,爷都弄在了手里。”

    玉芳叹口气道:“爷这事做的确荒唐了。”

    两人暗暗计量妥当不提,再说大姐儿这边儿,因顾程过了端阳节便要启程,让大姐儿帮他收拾整理行装,徐苒不怎么乐意的推了几次无果,只得让李婆子帮着收拾整理。

    整理妥当,打上包裹,也到了端阳节的正日子,一早起来,顾程便把个香包挂在了大姐儿襟旁。

    徐苒低头看了看,五色丝线弦扣成索,各种不同的形状,结成一串,形形□,玲珑夺目,拿起近鼻端有股子古怪的香味,便问:“这里头放了什么?怎么有股子怪味。”

    顾程笑道:“这里头有朱砂,雄黄,香药,并无旁的东西。”

    徐苒摸了摸道:“这个东西外头街上可有得卖?能值多少钱?”

    把个顾程逗的低笑一声,点点她的额头:“值不值钱在其次,今儿是端阳,需的讨个避邪驱瘟的彩头,好生带着你的,不许起别的念头。”

    吩咐让人摆饭上来,徐苒见今儿有个稀奇吃食,竹篮子里放着几块古怪的玉麦饼,上头却刻着五毒的花饰,便指着问:“这是什么?”

    李婆子在一旁笑道:“怎的如今连这个都不记得了,这可是咱们信都县的旧俗了,每逢端阳,家家都要去炉铺子里买几个五毒饼,吃了,也好讨个彩头,咱们府里是厨下自己做的,有专门的模子,且里头装了裹馅儿,做出的五毒饼,比外头卖的强远了。”

    顾程拿了一个递在她手里笑道:“本来小孩子才喜欢吃这个,爷是想着你还不大呢,平日又跟个孩子一样爱使唤小性子,便特意吩咐下去,让她们做些来,吃这个不打紧儿,落后的粽子却是黏米的,不许贪嘴多吃,回头积了食在心里,可要闹肚子疼了。”

    大姐儿撇撇嘴,这厮真当自己是他闺女了,什么都管,李婆子在一旁瞧着却放了心,这情形,爷是真把大姐儿疼到心坎里去了。

    刚吃了饭,旺儿便蹬蹬的跑进来道:“徐家大舅到了,还拉来了几坛子酒,好些瓜果蔬菜,正在门外头卸车呢,奴才记着姑娘惦记些日子了,忙着先进来报信儿。”

    徐苒一听,蹭一下,起来就要往外跑,被顾程一把抓住拖了回来:“这么着慌做什么?上回你舅舅来的时候,爷正忙,也没得空见,今儿正好爷无事,陪着你舅舅说说话儿也好。”

    说着扭头吩咐旺儿:“你去外头请了大舅进来书房叙话,也省得大姐儿总惦记着往外头去,人多眼杂的,不妥当。”

    旺儿听了暗暗咂舌,哪是人多眼杂,爷这是心里在意的狠了,如今凡府里待客,都在外头厅中,书房院却不许外人进来一步了,爷这醋劲儿大呢,那日尹二爷不过多瞅了大姐儿几眼,都过了这些日子,爷还过不去呢,他也得识趣儿些,多避着点大姐儿些,别回头没吃鱼却惹来一身腥,可不成了得不偿失吗,心里想着,忙出来唤陈大郎。

    却说这陈大郎,那日从顾府里家去,心里越发过不得,想自己本是拿着银子来赎外甥女的,却不想银子没使唤,倒还把外甥女的体己拿了来,叹了一场他姐姐命苦,又骂徐老头半点人心皆无,亲生的女儿都能卖了,这一路上,叹一场骂几句,不知不觉便到了家中,下了车,给了车把式几个钱吃酒,打发了回去。

    他婆娘一早听见门口马嘶声,还道当家的赎了外甥女儿家来,忙忙的迎出来,却只见大郎一个,手里提着个挺大却有些旧的包袱,心里暗暗诧异,门口不得说话儿,进了屋,坐下,大郎喝了口水,他婆娘把饭菜端上来,他一边吃,一边才把怎么来怎么去得跟他婆娘说了一遍。

    他婆娘听了,顿时欢喜上来道:“倒是大姐儿有些造化,既在顾家好,你巴巴的还赎出来做什么?”

    大郎听了这话不对心思,哼一声道:“什么造化,不过是人家的使唤丫头罢了,这会儿瞧着是好,不定日后如何了,哪及在家里头自在,大姐儿也是这个想头,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好歹,莫掺合这些,我瞧着办就是了,这些是大姐儿交给我的体己,让我帮着保管,你好生收着,等她出来原封交在她手里。”

    他婆娘倒是个老实的,看都没看就放到了里屋的躺柜底下,出来,大郎才跟她说了要造酒卖的事儿。

    他婆娘也说好,只造酒虽不难,知道夫家祖上传下了这门手艺,这如何卖出去到让人发愁,谁知大郎却道:“咱们乡下地方,自是不成,回头造了酒,我先雇辆牛车拉去信都县城里,哪里酒肆多,想来不愁卖,大姐儿给我她的体己时,言道让我兑了银子买头脚力使唤,我想了一路,外甥女这样苦,我这个当舅舅的再用她的体己,如何使的,先用咱们存的这些钱做起来,等赚些钱再说也就是了。”

    他婆娘心里暗道,这些存项既给了他去赎人,便只当没了,如今原封的拿了回来,还寻了一个营生,哪里有不乐意的道理,一叠声的应了。

    说话儿间,两口子便收拾买家伙什造酒,造出第一拨酒来,日子也近端阳,信都县大姐儿哪儿却让人捎了信来,大郎忙着收拾了,雇了辆牛车,把造好的酒装了几坛子在车上,又把新下来的瓜果菜蔬装上一些,只弄了满当当一车,赶着天蒙蒙亮,拉去了信都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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