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理昭昭
何克难看完庐江传来的急讯,心里震动不已,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吩咐了中堂休整,却令四部司的官员维持公堂内的秩序,任何人都不得随自进出,违者重罪,就和会审的龚如熙等人匆匆退出公堂,留下了惊愕的一干人等。
这庐江不是有急讯传回了吗?不是正好帮助审讯吗?怎么突然休整离开了?邱盛年和章翦等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
而周阳煦看见何克难等人匆匆离去后,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头掠过深深的惊恐,庐江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诸位大人请看,这是庐江发回来的急讯。”大理寺衙内,何克难将急讯递给了龚如熙等人。果然不久也看到了他们脸上震动的神色,信中的内容确实是太令人惊讶了。
“诸位大人,现下该怎么处理?”由于急讯说过的内容太重大,何克难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不仅仅是周家骗婚的问题了,还涉及到三皇子,还涉及到军队大事,这下,审讯无法继续了,得速速上报皇上才是。
“速将此事汇报皇上。何大人,你留在大理寺稳住公堂的情况,我和罗大人、任大人速速进宫请旨。”龚如熙一看了那急讯的内容,便知道这京兆又要掀起惊风骤雨了。
没想到庐江周家会做了那样的事,更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然会在庐江周家留下那么大的把柄。
罗士敬和任弘毅对龚如熙的说法是赞同的,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这急讯代表着什么,将会对京兆局势有什么影响,也不敢有片刻耽搁,几个人分头行事。
何克难继续回大理寺公堂进行审讯拖延着时间,而龚如熙三人则进宫求见长泰帝。
且不说何克难在大理寺公堂内的情况,就说龚如熙等三人急忙进宫。三部司的主官联袂求见皇上。必定是有大事了,宫门局的侍卫也不敢阻挠,马上就放行了。
没过多久,龚如熙三人就被宣进了紫宸殿。
长泰帝有些疑惑,这三个人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审讯的吗?怎么会有急事进宫求见?
大理寺已经是最高的司狱决断之所了,况且还有三部司会审。登闻鼓的事完全可以审理妥当的,难道贤妃和老三对此事多加阻挠?
他想起贤妃长跪在紫宸殿外的事。心里闪过淡淡的不悦。
“回禀皇上,臣等不敢妄自定断,特来请旨。这是从庐江回来的急讯,请皇上过目。”简单描述了审讯过程中出现的突发情况后,龚如熙恭恭敬敬地将急讯呈了上去。
事涉皇子,事涉军队,这是皇上的事情了,他们哪里敢轻易处理。
“哦?朱序等人从庐江回来了??”长泰帝从张盛那里接过了急讯,边问道。
心想道这一行人办事很有效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也不等龚如熙他们回话,就打开了急讯。
“地牢六十幼女……书房暗格……三皇子印鉴……交易弓弩的数量巨大……证据齐备,三日后就可返回京兆……”长泰帝看着急讯上的字句,脸上满是阴霾。
“啪”的一声,他重重地将急讯压在御案上。可见内心怒火之盛。
“皇上请息怒!皇上请息怒!……”龚如熙等三人见到长泰帝这样的反应,马上就跪下,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初初看到急讯的时候也极为震惊,这事,太过重大,还须请示皇上旨意才行啊。周家众人和唐苑等人还在大理寺公堂之上呢。
“宣三皇子进宫!宣兵部尚书卞之和!将周阳煦等人下狱!京兆府兵,立即封禁周侍郎府,任何人不得进出!任何官员不得泄露庐江急讯,等朱序返回京兆,再审理此案!”
很快,震怒的长泰帝就下了一连串命令,龚如熙等人连忙领命下去,按照长泰帝的旨意快速行事。
因此,尚在大理寺公堂之上的周阳煦和周学礼等周家众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带进了大理寺大狱。
更重要的是,周阳煦和一众周家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无论周阳煦怎样抗议追问,大理寺的官员都不出声。不论他怎么样威逼利诱,抬出宫中贤妃娘娘和三皇子的头号,大理寺的狱卒就像木头一样,嘴巴都是闭得紧紧的。
而周家和三皇子那里,竟然没有传来半点消息和话语。直到五天之后,当周阳煦等人再次被带到大理寺公堂时,他才知道到底庐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发去庐江的朱序和杨简锐等人回到京兆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比去的时候还要紧急,简直可以追得上兵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兆之后,根本就顾不上休息,就去见了何克难和任弘毅等人,描述了周家地牢里的惨况,交代了从书房搜到的重要证据。
在将所有的资料都上交之后,朱序等人的精力也完全耗尽了,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刑部司的官员在庐江周家祖宅的地牢里,发现了一批幼女,足有五十余人之多,这些幼女从四岁到十二岁不等,有些是新近被关押的,有些已经在地牢里几年了,刑部司官员发现她们的时候,她们浑身,脚下是累累的白骨,那情况惨绝人寰,当场就有刑部司的汉子大哭失声。
不仅如此,刑部司的官员还在周家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一批周家和三皇子走私军器的记录,包括当年弩坊署走私弓弩的记录。
同时,江南卫的士兵则在周家的又一地牢里发现了大批的弓弩,正是弩坊署出品的弓弩;御史台的官员则在庐江县衙内找到一批周家枉法鬻官的证据;周阳照已经供认了周家所有的罪行,周阳焘在逃;庐江所有涉案的人证都在江南卫士兵的控制之中,不日即送来京兆……
以上这些,就是庐江一行人在昏倒之前汇报的大部分情况,而他们上交的罪证和证人的供词,足以使整个周家覆灭。连带的,也会使得贤妃和三皇子大受影响。
按照长泰帝的旨意,四部司组成的调查小组绕过了周家和三皇子走私军器这个敏感的事情,只针对周学礼骗婚和周家囚禁、奸淫幼女的罪行来审讯。
单单是这两个罪行,就已经足以钉死周家了。
封禁周家的京兆府兵抓住了企图通过狗洞出逃的周才,他是周学礼的贴身管事。据他供述。十年前他还是周学礼的贴身小厮时,的确跟随周学礼在庐江逗留了一个多月。当时周学礼隐瞒真实身份,和唐苑举行婚礼,事后一走了之。
周才还交代了两年前唐苑找上门、周家将她下狱的实情,而从庐江及时送来的人证——当时参加周学礼和唐苑婚礼的邻居,他们被人追杀,幸亏被救了下来,他们也指认了周学礼正是当年的周君。
还有一个老人拿出了当年请周君代笔的书信,经刑部提点刑狱官林伟立核对,正是周学礼的笔迹。这种小事,周学礼自己都早就不记得了,现在却成了有力的证据。
至此,周学礼骗婚之罪成立,而周家地牢里面的幼女和周家下人的供词,则坐实了周家囚禁、奸淫幼女的罪名。
经唐苑的邻居辨认。唐苑之女唐乐,也在周家地牢之内,可惜因为受凌辱太过,已经在送至京兆的途中不幸死去。
刑部侍郎朱序和刑部司郎中俞维棠等官员联名上书,请求重判周家,称“周家囚禁、奸淫幼女,实令人发指。此等惨况,吾等不忍卒看。试问谁无骨肉之亲、谁无惜子之情?周家其罪,死不足赦!”
四部司组成的调查小组很快就得出了对周家的判决,这判决上呈长泰帝之后,长泰帝只批复了两个字:准奏!
很快,登闻鼓案的主审何克难宣布了对周家的最终判决结果:周家涉案人员全部流放北疆服苦役十年,非国有大赦,不得减免,周阳煦、周阳照和周学礼俱在其中;抄周家族产,以充国库。
朝廷为了体现对唐苑的悲悯,划拨了周家的部分族产给她作为补偿,这是一笔可观的财产。
因为唐苑击登闻鼓之事众所共知,调查小组也决定将此案的部分实情公示,给天下百姓以一个交代,以正视听以定民心。
公堂之下周阳煦听到这个判决,似乎瞬间苍老了十余岁,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之气,“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心头血,缓缓地倒了下去,而周学礼和周学义等人则面色惊恐地大叫:“父亲!”,公堂之上乱成一片。
唐苑自从得知女儿死了之后,就不声不响不吃不喝,像个木偶一样,全无生气。
如今她听到这个判决,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嘶哑地长嚎:“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嚎罢,她就全力撞向了旁边的柱子,触柱身亡,直至她满头鲜血的倒下,嘴里犹喊着:“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到了七月中旬,唐苑之冤情昭示天下,周家的罪行传遍了大永。
庐江周家被愤怒的民众打砸,然后夜里被放了一把火烧光,而在京兆的周侍郎府,也在夜间淋满了粪水,周家诸人从此在京兆消失无踪。
而唐苑临死之前喊的那句“天理昭昭”,也被大永民众口口相传,成了一时的热词。
更有名士挥毫写下这四个字,送到了各地的官衙,唐苑击登闻鼓引起的轰动迟迟未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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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登闻鼓真相
“天理昭昭……天理昭昭……这个世间哪有什么天理?无非是在于各人的谋算罢了。”二皇子府内,太仆少卿张星华意味悠长地说道,引起了这一个话题。
“周家落到这样境地,除了族人不长进、自取灭亡之外,还多亏了尚书大人运筹有方,鼓动了那个妇人击登闻鼓,将此事扩至整个京兆!让周家避无可避!还阻止了周家和三皇子前去通风报信的人,这才使得庐江那一行人搜集到周家的罪证,周家遇上大人这样的对手,怎么会不一败涂地呢?”张星华继续笑着说道,止不住地对陈知浩表示叹服。
这一个过程,这一个手笔,成功地剪除了周家,他不得不叹服啊!
而本应丁忧在家守孝的前兵部尚书陈知浩竟然出现在二皇子府,听了张星华的话语之后,他但笑不语。
“周家怎么都想不到,会栽在一个小小的民妇手中。周家囚禁、奸淫的幼女,竟然还是自己的至亲,这真是一个天大的丑闻!百年庐江周家的命数到此就断绝了。贤妃出身这样的家族,声名涂地,还能成为贤妃吗?三皇弟如今还在宫里呢,父皇还没清算走私军器的事情呢,还有好戏看呢。岳祖父这个手笔真是漂亮圆满!”
上官承佑也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岳祖父有本事,能够将事情运作得滴水不漏,毕竟是曾居兵部尚书高位,计谋也高于常人啊。
听着上官承佑的赞美,陈知浩这下开口了:“说到底还是多得二殿下得知那个妇人的事情,卑职才能将计就计。从周学礼骗婚这一点着手,从而打击整个周家。没想到竟然在庐江找到那么多证据!是二殿下吉人天相,连上天都站在二殿下这一边啊。”
张星华也点点头,对陈知浩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真是托天之福气啊,在这个夺嫡的紧要关头,竟然抓住了三皇子母族周家的把柄。周家有这样的罪行,必定会累及贤妃和三皇子,贤妃和三皇子的势力因周家大受影响,就算皇上打算网开一面不追究周家和三皇子走私军器的事情,三皇子也难成气候了。
五皇子势弱,其余皇上尚未出宫开府,这形势,对二皇子来说,是大好啊。想到这里,张星华在一次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外甥感到高兴。
“是啊,真是太幸运了。”听了这两人的话,上官承佑也深有同感。
自从周家出事之后,上官承佑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不少朝官站在了自己的一边,原本归属周家和三皇子的势力,也暗自向自己投诚了。
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自己是众望所归,大事指日可成。幸好抓住了周家的把柄,想到这里,上官承佑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幸运。
“想必二皇兄此时正在感叹自己的幸运吧,呵呵。”五皇子府,上官长治也笑着对自己的幕僚说,猜测此刻二皇子的动静。
他的话一落,李可安、许三思等幕僚也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此刻五皇子府的气氛是愉悦而融洽的。
上官承佑真的是幸运吗?不是,其实唐苑这个事情,是上官长治故意送到他手上的,唐苑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在上官长治的掌握之中。
唐苑被周学礼骗婚一事,是五皇子府的人在两年前发现的,五皇子府诸人却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整件事,没有将它捅出来。
直到前不久,上官长治认为时机成熟了,才决定让上官承佑知道周家骗婚一事!目的,就是为了借助他的手,将周家连根拔起而不用留下五皇子府的丝毫痕迹。
两年前,上官长治就知道了周学礼骗婚一事,也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将这个把柄的作用发挥至最大,最后他将主意打到了唐苑身上。
过了这么多年,唐苑对周学礼的怨恨已经少了许多,考虑到周家的势力,她原本打算将委屈苦果吞下,好好抚养女儿长大就算了的,也就不打算追究周学礼骗婚的事。
是上官长治派人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暗示、游说她前去周家讨公道的;就连她的女儿唐乐,也是他的手下趁着唐苑下狱、无法照看女儿期间,将其送进周家的那个地方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使得唐苑悲愤哀痛至极,从而进京兆鸣冤呢?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孩儿更重要的?当唐苑得知女儿被囚禁在周家遭受凌辱时,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女儿的!
当她试图说出自己女儿乃周家血脉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周家半步了,在这个时候,五皇子府的人只是稍加撩拨,走投无路的唐苑就进京兆了。
而事情的发展,正如上官长治所预料的一样,唐苑挝登闻鼓后。二皇子府的人暗中帮唐苑熬过京兆的三十杖责,帮助她活了下来,使得周家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这一番连消带打,使得三皇子的势力遭受重创,而他能袖手旁观渔翁得利。总的来说,上官长治对唐苑一事的收获感到很满意。
唐苑的事情与其说是个悲剧,还不如说是个局,是上官长治相中了唐苑,以她为切入点,将周家连根拔起的局!
“有学礼骗婚在前,有族人奸淫自家骨血在后,中更有周阳煦的隐瞒包庇。周家自作孽,才会落至今日田地,与人无尤啊!”许三思说道。
在他看来,五皇子府只是推波助澜而已,说到底,都是周家子孙不长进,如果没有最初周学礼骗婚一事,又怎么会有这之后的事情呢?
“从庐江回来的护卫前来复命了。他们按照主子的吩咐,故意让周阳焘逃脱了,还趁乱将去年弩坊署的弓弩放到了周家地牢里。主子,属下有事请教,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走周阳焘呢?抓住他不是更加罪证确凿吗?”这一点,是许三思疑惑的。
上官长治尚未说话,一旁的李可安就笑着为他解惑了:“周家地牢里的幼女、弓弩和书房暗格的罪证,加上周阳照等人被擒,周家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周阳焘逃脱了不是更好吗?畏罪潜逃,这更是坐实了周家的罪行啊。”
上官长治听着两个幕僚的分析,和在场那个一直都没有出声的人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李可安的分析是没有错的,但不仅仅如此。
只要周阳焘在逃一日,长泰帝就会记得周家曾犯下的罪行,会记得三皇子和这两人身后的家族是怎样背叛他的!这样,皇上在处置周家的时候,才不会心慈留情。
这样一来,周阳焘逃脱了不是比他伏法更好吗?
“只可惜,损失了那么一大批弓弩……”另一个幕僚道,语气惋惜不已。
那一大批弓弩是去年五皇子府花了大价钱从黑市隐秘收购回来的,是留作大用的,如今为了给三皇子栽赃,就这样白白没了,太可惜了!
“怎么会可惜呢,那一大批弓弩用在这里是十分值得的,尚有大用呢。”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说话了,他认为这批弓弩用在这里可谓物尽其用。
从五皇子隐秘收购这些弓弩开始,他就想着这些弓弩能派上什么用场。因为弓弩是无法收藏太久的,如果五皇子不能掌兵权的话,那么这批弓弩就不能使用,等于是废品一堆了,如今用在周家是最合适不过了。
帝心虽然难测,但是他认为还是能窥见一二的。周家骗婚、奸淫幼女这样的事在刑部和大理寺看来,是恶贯满盈,是滔天的大罪,但在皇上看来,这些都只是小事,怎么能算大罪呢?
只有关于家国军政、谋反叛逆,在皇上看来才是大罪啊。试问,皇上又怎么会为了周家这些小事而对三皇子不喜呢?
于是他和五殿下商定,冒险将那一批弓弩送进周家,让皇上真真切切地看到周家和三皇子走私军器的实证,直接地提醒皇上:三皇子走私军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巩固势力,是为了谋权!
也就是说,三皇子叛逆不孝、觊觎皇位!在皇上旨意未明之时,觊觎皇位,就算是皇子,也是滔天大罪。他就是要用这批弓弩,在皇上心里插进一根刺,一根对三皇子生疑的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可况是皇位?三皇子,已经玩完了!
“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弓弩一事派人告诉父皇的。到时候父皇就会知道,这批弓弩是二皇兄放到周家的,目的为了给周家和三皇兄栽赃!众所周知,只有前兵部尚书陈知浩才能得到那样一大批弓弩啊。”上官长治说道,说出了这批弓弩的另一个用处。
“陈知浩不愧是做过兵部尚书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兵部郎中冼茂信是三皇子府的人,却不动声色地利用他迷惑了三皇子和周家诸人,让他们以为庐江的事能够抹平,从而放松了警惕。谁知冼茂信从军道派出去的人全部都被他的人擒住了。这陈知浩,真是不简单,殿下可不能大意了。”那人又说道,想起了陈知浩在唐苑一事中的手笔,也深为忌惮。
“陈知浩还有一年多才结束丁忧,就算他再不简单,也会缩手缩脚。就算他丁忧结束,能不能坐回原位还是未知数,卞之和会舍得将嘴里的肥肉吐出去?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狗咬狗骨去。”
上官长治说道,他也很清楚,要对付二皇子,就得先对付陈知浩和张星华,不过三皇子之事尚未结束,也不急。
“且看看皇上如何处置三殿下吧。如果这样,三皇子都能翻身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对贤妃和三皇子重新审视了。这几日你们都要盯紧三皇子府,切莫大意。”那人又说道,提醒了许三思等人几句,便离开了五皇子府,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玩完了
自从得知娘家被判苦役流放北疆之后,贤妃整个人就哀伤慌乱了,可是更让她惊惧不可置信的是,自己的皇儿,三皇子上官永平也被长泰帝限制了自由,她已经好几天没能和她互通消息了!
原本她还想着和皇儿一起商量怎样营救自己娘家众人的,可是宫门局的的人告诉她:三殿下有要事,暂时不能进宫请安。
自己的心腹宫女隐约打探到的消息是:皇上因为周家的事迁怒了三殿下,三殿下正在三皇子府内反省呢,非诏不得外出。
三皇子府内具体是什么情况,心腹宫女就打探不出来了。
这怎么可以?留在皇子府反省,非诏不得外出,这不是变相的圈禁吗?这怎么可以?皇儿是天潢贵胄,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怎么可以被圈禁呢?
贤妃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不住地打着冷颤,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呢?周家一出事,贤妃就发现自己在后宫的耳目消息就不灵通了,仿佛就是一个聋子瞎子一样,现在自己的皇儿也出事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向习惯依靠兄长的皇儿的贤妃一下子就六神无措了,若非心腹宫女提点她要来紫宸殿找长泰帝求情,她还傻乎乎地在翊坤宫内踱步呢。
其实贤妃不是个笨人,只是娘家和皇儿接连出事,这些突来的变故将她整个人给打懵了,所谓关心则乱,打击太大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是了,皇上,去紫宸殿找皇上,是皇上下令让皇儿反省的,她去紫宸殿求情。皇上一定会将皇儿放出来的,一定是这样!
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光明,贤妃的眼神陡地明亮起来,她顾不得梳洗打扮,就急匆匆来到了紫宸殿外,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能踏进紫宸殿一步。
紫宸殿的宫门守卫。早就收到旨意了:非皇上传召,贤妃不得进入紫宸殿。他们是奉旨办事。当然会死死拦住贤妃了,所以不管贤妃怎样威逼利诱,这些侍卫都不敢放行。
“放肆!本宫乃从一品贤妃,皇上亲授金册印绶,尔等区区六品守卫,胆敢阻拦本宫?本宫现在就要进去,尔等速速让开!”
贤妃见到这些守卫怎么都不肯让她进去,便把心一横,恢复往日的骄纵。厉声大喝道,对横在她面前的兵器视若无睹,一步一步,执意强行闯进紫宸殿。
守卫们见到贤妃的眼神逐渐狂乱,紧抿着嘴唇一步步朝他们靠近,眼看就要撞上他们手中的刀剑了。
这些侍卫只得猛地退后一步。心里暗暗称苦,他们是要拦住贤妃进入紫宸殿,可是她们也不敢伤害到堂堂的贤妃娘娘啊。
贤妃娘娘这样一副不怕死的架势,他们能够怎么办?
贤妃步步紧逼,守卫步步退后,眼看贤妃就要进入紫宸殿里,忽而她听到一声叹息:“娘娘这是何苦呢?皇上主意已定。娘娘请回吧。”
原来是内侍首领张盛来到紫宸殿门口了。早就有守卫见到殿外的情况危急,眼看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匆匆去请了张盛前来处理这状况。
“娘娘请回吧,请勿让奴才为难。皇上有口谕,请娘娘返回翊坤宫,余事皇上自有决断。”见贤妃呆愣着不出声,张盛又将意思重复了一遍。
他见到贤妃脸色憔悴黯淡,鬟鬓凌乱的样子和她一向艳丽光鲜的打扮很不相符,觉得有些怜悯。
他知道贤妃是为了三皇子的事情而来,可是皇上震怒未消,就算让她见到皇上又如何呢?若是贤妃娘娘执意进去,只会让皇上添多了分不喜,这是何苦呢?
“退开!”贤妃再次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就算张盛来了,也不能阻止她进去,为了皇儿,她一定要进去!
她知道张盛胆敢阻拦她,必定是受了长泰帝的旨意,皇上这是铁了心不想见到她!也就是说,他决意要将皇儿圈在三皇子府了。
这让一直心头高上的贤妃如何接受得了?她的娘家已经出事了,兄长和侄子已经被流放至北疆服苦役,她的皇儿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损失了,她今天一定要见到皇上,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张盛见贤妃不听劝阻,也无奈地说道:“既如此,那请娘娘恕罪,奴才得罪了!”说罢,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就见一大批粗使宫女上前,挡在了那些守卫之前。
这些粗使宫女个个都粗壮结实,挡住了贤妃前进的脚步,却又不会使她有任何损伤。
贤妃看到眼前的情景,大笑了起来。许是张盛转达的拒绝旨意让贤妃不能接受,又许是张盛悲悯的眼神刺激了她,她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尖声说道:“得罪?区区奴才也敢在本宫面前说得罪这两个字?放肆!”
她心中先是悲伤大恸,继而感到一阵绝望,没想到长泰帝竟然如此冷情冷意,那个是他的皇儿,是他的骨血啊!
笑过之后,她继而大哭,涕泪滂流的她就这样直挺挺地在紫宸殿外跪了下来,既然不能进去,那么她就一直等在殿外,等着明晨皇上上早朝为止,总之她一定要见到皇上!
就算知道此举会触了皇上的逆鳞,她在在所不惜,为了皇儿,她一定要跪在这里,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皇上,周家是冤枉的!皇儿需要反省什么呢?皇上,您千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受小人蒙蔽啊!皇上!”
“皇上,您不念在周氏先祖曾跟随成乾帝的份上,也念在周家这么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明察啊!念在臣妾服侍了皇上几十年的份上,让皇儿出来啊!”
“皇上,当年您对我说:白发到老,不负卿卿,皇上,您怎么都不记得了呢?皇上!我是嫣儿啊,皇上,我要见皇上!”
“至成,真的不用理会贤妃吗?这长跪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张首领刚才来报,贤妃在殿外哭喊叫骂,影响也不好,不如你见见她吧……”紫宸殿内,容贵嫔听着外面传来的一声声长嚎,柔声地对长泰帝说道。
“不必多说!且让她跪去!老三竟然胆敢走私军器,简直是胆大包天!从弩坊署走私弓弩他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朕还没崩呢!”
一想到大理寺呈送上来的那一大批弓弩,长泰帝就气得口不择言,没想到去年弩坊署的事情他真的有份!
这样不忠不孝的儿子,贤妃还想为他求情?一想到贤妃以长跪来要挟他,长泰帝就觉得周身火气都上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她为了周家审讯的事情跪在紫宸殿外,现在又故技重施,他绝不容忍了。
“什么白发卿卿,朕从没说过那样的话!”听到贤妃口口声声喊着当年的事情,长泰帝觉得简直难以忍受。
“你消消气。贤妃并不知道你让三殿下反省是为了他好,贤妃这也是爱子心切……况且皇上又没有明旨,贤妃会着急也是理所当然的。”容贵嫔继续柔声说道,也不知道她是真心为贤妃求情还是别有深意。
长泰帝听了她的话之后更加怒火攻心,却也强压下火气不再说话,心中似在思量着什么。
容贵嫔见到长泰帝的样子,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再提及贤妃跪在紫宸殿外的事了。她开始想些有趣的话语来逗长泰帝开怀,只是也有些心神恍惚,听着贤妃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喊,不知为何,容贵嫔心里竟然会觉得有些不忍,或许,这就是兔死狐悲?
“贤妃还跪在紫宸殿外吗?”朝暾宫内,慕妃吩咐青鸢拆下满头的珠钗,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淡淡地问道。
“回主子,是的。贤妃娘娘还在跪着,不过已经不再大声叫喊了。想来整个下午的长嚎已经耗光她的精力了。小宫女来报,说走近了紫宸殿,还能听见贤妃娘娘在说什么白发卿卿这样的话语。”
青鸢将慕妃的珠钗一一放好,边回答道。
“春华换银蝶,红颜佳人老。当年的情意,皇上怎么可能还记得?她越说这些,皇上就会越生气。”听了青鸢的话,慕妃有些叹息。
她也不知道贤妃是本来就不聪明呢,还是被这些突变吓傻了,明知皇上震怒还跑到紫宸殿跪着。
她难道不知道吗?皇上首先是帝王,其次才是相公父亲,怎么企图以情来打动他?她越说当年的情意,皇上就会越会记得周家是怎么背叛他的,这样一来,三皇子的境况就会更惨了。
果然,慕妃的猜测没有错,当贤妃支撑不住昏倒在紫宸殿外的时候,长泰帝也在宣政殿上颁布了一个旨意:“三皇子品行不端,责令其于皇子府反省,非诏不得外出。诸臣工非国有大事,不得擅自打扰!”
这是一个简短的旨意,却又是一个重大的表态。旨意没有明说三皇子到底是犯了何事,为何要反省。
品行不端?什么是品行不端?调查登闻鼓事的四部司官员隐约明白三皇子这是受周家拖累了,原本以为皇上吩咐绕开三皇子走私军器的事是为了保全他,可是如今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长泰帝下旨的真正原因,朝臣们不知道,但是他们都知道:皇上这是要明令圈禁三皇子了!不进不出,从此朝廷的一切,都和三皇子无关了,三皇子已经玩完了!
长泰帝这个旨意一出,朝臣们的面色多有变化,这京兆的风向,要大变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向变了
三皇子因品行不端被皇上下令圈禁,非诏不得外出,这个事情震动了整个朝堂。
朝臣们在惊愕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三皇子完了,说明有机会问鼎皇位的人少了一个,这夺嫡之争,看起来就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了!
朝臣们看来看去,怎么都觉得二皇子胜算更大:出生高贵、素有贤名,又是皇子中最为年长的。相比之下,五皇子就弱势许多了。
这样的风向下,二皇子府突然多了许多官员前来拜访,此是后话不论。
三皇子被圈之后,兵部郎中冼茂信就因为醉酒失足坠河溺亡了,不过这样的小事,是没有人会关注的。只有赵家赵老太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冼茂信是三皇子最得力的幕僚,现在三皇子刚被圈禁,他就溺亡了,此事必定有内情。
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该烦恼的是眼下这事才对!赵老太爷再一次看了自己儿子即安西都护赵钰罡派斥候送来的急信,心里拿不定主意。
一头是自小看到大的孙女,一头是赵家的尊荣繁衍,到底应不应该按照儿子的意思去做呢?赵老太爷为难不已挣扎不已,良久,他才下定了决心。当然,这个决定下得心痛不已!
当晚,赵老太爷吩咐自己的夫人给孙女赵雨华炖了补汤,正在绣嫁妆的赵雨话欢天喜地喝了。
她看见自己的祖母赵老太太不住的抹眼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笑着劝慰祖母道:“祖母别担心。虽然三皇子被圈禁了,可是孙女不介意。您也知道孙女一直都不喜欢应酬交际的,三皇子府内清清静静,不是很好吗?祖母您就别伤心了。”
赵老太太听了孙女的话。眼泪流得更厉害,“嘤嘤”地哽咽出声,却没有回答孙女的话语。
第二天,赵家上报礼部和少府寺,称准三皇子妃赵雨华暴病身亡,表书称赵家福薄,愧对皇恩云云。
因为赵钰罡只得一个女儿,赵家也没有适龄姑娘可以替代赵雨华的,长泰帝思及赵钰罡多年来的功劳。宣布了三皇子和赵家的婚事作罢。
于是,本是打算返回京兆嫁女、此刻已经在返京路上的安西都护赵钰罡原路折回,回安西都护府继续当安西都护去了。
本来能做皇子妃的,现在不幸暴亡了,你说这多可惜啊,虽则三皇子是被圈禁了,可是皇子妃的一应用度都没有改变的,这依旧是尊荣啊!
以上是京兆普通百姓的惋惜,而朝官们听到这个消息,则在心里暗暗感叹:这赵钰罡连唯一女儿也舍得下手。真够狠的!
不管怎么说,赵钰罡继续当他的安西都护去了,而后宫中的贤妃,也在三皇子被圈禁后,走到了她这一生的尽头。
连续两次在紫宸殿外的长跪,大大损耗了贤妃的精气,又加上娘家被流放、三皇子被圈的打击,她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一样,迅速地流逝着生命。
当翊坤宫的宫女来报贤妃病亡的时候。长泰帝有一丝的恍惚。想起了当初贤妃初初进宫时的情景。那是贤妃只得十六岁,天真率直。他很是喜爱她身上活泼的气息。
现在,她就这么去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记得她当初时候的纯真。于是他下令厚葬贤妃,也算是保持了贤妃的身后哀荣。
“皇上还是念旧情的啊。这周家和三皇子犯下那样的罪行,皇上都没有追究贤妃,还让她住在翊坤宫,现在贤妃病亡了,还下令厚葬,皇上也是有情有义的。”
听着京兆的种种消息,秋歌在沈宁身边感叹道,虽则周家和三皇子恶贯满盈。可是贤妃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情的,也是个可怜人。
“圣意自有决断,这些不是我们可以说的,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啊。”春诗敲了敲秋歌的头,这丫头越发大胆了,皇上和宫中贵人也敢评判,真是的。
沈宁听着春诗的话语,笑了笑,没有说话。念旧情?如果真念旧情,就不会任由贤妃在紫宸殿外跪那么长时间了;如果真念旧情,就不会圈禁三皇子了。
长泰帝厚葬贤妃只是为让自己内心好过些罢了,说到有情有义,那就太过了。
沈宁转瞬想到了被圈禁的三皇子,这一世,没想到三皇子的命运结束得如此之早。上一世,他可是生了儿子,直到长泰四十二年才被下狱的。
况且上一世也根本没有出现登闻鼓之事,这一世,有太多事情改变了,是因为她重生改变了命运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宁无解。
尚书右仆射府,一场谈话正在进行。
“老师,您真的决定好了吗?”沈则敬一脸肃穆地看着叶正纯,语气却有着愧疚。
现在只是长泰帝三十八年的八月,离老师原本致仕的时间还有好几年。若非因为他,老师也不会急着要提早致仕,这一份情意,他受之有愧啊。
本应是有事,弟子服其老的。如今,怎么调转过来了?是老师为了他而致仕,这让他,终身感念啊!
“为师主意已定了,你毋庸多说。你也别做出这一副哭丧的表情,我只是致仕,又不是死了!”叶正纯状似嫌恶地撇撇嘴,不想看到沈则敬这副表情。
“我下这个决定,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年纪也大了,也厌了朝堂的勾心斗角。我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做这些事情了,游山玩水寄情乡野不是很好吗?”叶正纯继续一脸轻松地说,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精明的神色,像一个久混商场的老狐狸。
一旁的沈华善也笑着拍拍沈则敬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这个儿子尊师护师他是知道的,可是叶正纯是何许人也?官场老狐狸。凡过他眼的人和事,他都能掂量得又清又楚的,提前致仕这样的大事,他必定想得十分周全的。
再说了。能舍才有得,现在提出致仕的请求,才是最好的时机,能在皇上面前留下不恋权栈、不参夺嫡的纯臣之名。
皇上感念这一点,叶正纯致仕后的待遇必定也是不差的,虽然不及甘明泉的恩隆,却也能追平徐友元的,这个儿子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看到沈华善了然的目光,叶正纯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意:“其实五皇子已经派人接触我了。鸿胪寺少卿方从哲最近来我府上拜访的次数可不少。没想到五皇子任职鸿胪寺一年多,就已经拉拢他了。趁着二皇子忙着接收三皇子的势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可不想像萧厚仁那样整天被人烦着,从龙之功这样的冒险事,付出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就算是成功了,也要时刻提防着被清算的可能。这笔买卖,太亏了,他从来都不愿做!
张澍看着泰山大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表情有些无奈,心里却是放心的。
他知道这个泰山大人办事向来牢靠稳妥。想必致仕的事情他早就想妥当的了,作为小辈的他们,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八月桂花稍香的时候,当三皇子被圈禁的事刚刚平息没有多久,尚书右仆射叶正纯就上书以病乞骸骨了,将不少官员吓了一跳:这叶正纯上任尚书右仆射职才两年多,怎会这么突然上书提早致仕?
可是尚药局奉御孙伯扬亲自下了诊断:叶正纯心肝郁结,切不可再劳心伤神,否则有损寿命。
于是众官就释然了。孙伯扬乃医坛圣手。他既这么说,那么或许叶正纯身体真的有不太好了!
而紫宸殿内。长泰帝则笑意盈盈地问:“说说吧,为什么想要突然致仕了?别搬孙伯扬那一套诊断来搪塞朕。据朕所知,孙伯扬同你也颇有交情。”
“皇上明察!实不相瞒。孙大人的诊断是没有错的,微臣近来的确感到身体不适心力不济;不过主要不是因为这个,实是微臣鲁笨,深感无法再胜任右仆射之职,微臣鲁笨,只想安稳做个闲散翁,请皇上开恩。”叶正纯这一番话配上他那一副惶恐为难的表情,再加上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让长泰帝说不出挽留的话。
叶正纯所说的鲁笨是什么意思,长泰帝是知道的。在这个夺嫡的当口,几个皇子都想争太子之位,叶正纯不想参合到夺嫡之争中去,也很正常。
长泰帝略一思考,也想着要为下一代帝王留几个人才,这叶正纯再居右仆射之位也年纪大了些,既然叶正纯无心官事,那么也就不勉强了,叶正纯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出官场,总算是个纯臣。
叶正纯带着满意的表情走出紫宸殿的时候,不由得摸了摸头上花白的胡子。果然,故意好几个月不处理这些花白头发,果真是有大用的!呵呵。
没几日,长泰帝就下旨准许叶正纯提前致仕,赏赐其赍银五千两,免其子孙五年的赋税,还荫封了他一个孙子为七品常山县令。
叶正纯这是荣退了,而且是在这个夺嫡的当口退得如此光鲜漂亮!不少官员对叶正纯又羡又恨,可是若果让他们也提早致仕,他们又舍不得了。
所以说,看着好吃的,却未必入得了口。
叶正纯提前致仕,倒是打乱了一部分人的计划。鸿胪寺少卿方从哲原先是想着将叶正纯拉拢到五皇子这边的。
如今叶正纯辞了尚书右仆射之位,其影响力自然大大下降了,倒白费了之前他不断上门拜访的心思。
上官长治也没有想到叶正纯会提前致仕,原本他看中了沈则敬和叶正纯的关系,企图通过沈家来得到尚书右仆射的支持,谁知叶正纯冷不丁就致仕了,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根本就不可能令他入局!
而且他一退,空出来的尚书右仆射这个高位,前四卿之一啊,又要引起一番争夺了。
上官长治在暗暗盘点自己心腹亲信中可有人能接得上叶正纯这个位置,结果甚是失望,投向自己这边的高阶官员还是太少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沈家尚主
叶正纯致仕之后,没多久就返回杭州祖宅安逸养老了,从此不再过问官场中事。
他离开京兆之前,特地来到了景泰大街的沈宅,和沈华善、沈则敬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重点提及门下省给事中职。
这一番提点的说话,引起了沈华善等人的关注,沈家还差点为此引来大祸,此是后话不论。
沈宁对叶正纯致仕一事倒没有太多关注,眼下她正为二嫂沈成氏感到高兴。
早前,沈成氏就感到胸口翕闷,请来大夫一查,原来是有身孕了,直把当场的沈俞氏和沈余宏高兴坏了,沈俞氏这是第三次当祖母了,所以很快就平静下来,当即嘱咐了沈成氏种种安胎注意事宜,又吩咐双飞轩的下人前往沈家各院报喜。
沈余宏是第一次当爹,只会乐呵呵地笑,看看躺在床上的沈成氏,又看看沈俞氏和自己,整一个傻样。
“二嫂,恭喜了,祖父和父亲都很高兴呢。母亲交代了您要好好安胎,还不让我们来于飞院的呢,怕打扰了二嫂休息。”双飞轩内,沈宁、沈瑶和沈宛等几个姐妹结伴来给沈成氏祝贺,沈宁率先这样说道。沈家又要多一名成员了,大家都很高兴。
“你们能来我不知道有高兴呢,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大夫说这几天都不能外出,我正烦闷呢。”沈成氏笑着说,原本就丰腴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柔和的光泽,让人看着就心喜。
沈宁看到她这个样子,也笑了起来。她可是记得前世时,二嫂沈成氏第一胎是给她添了侄子的呢。
沈宛和沈瑶等小姑娘则一脸好奇地看着沈成氏尚未显怀的肚子,细细声地说着话,不敢太吵闹。怕影响到沈成氏。
“二嫂都有孕了,我母亲整天在念叨大哥的婚事呢,父亲都被她念倒烦了。可是大哥相看了那么多姑娘,没一个合眼的,好说歹说也不肯答应婚事。”沈瑶说道,有些气闷。
大哥和二堂哥年纪都差不多,二堂哥都成亲即将生子了,大哥还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怪不得母亲会时时念叨了。好在现在大哥有了司天台的差事。不然被母亲念叨得更厉害呢——沈瑶想起自家的大哥和母亲,也颇为无奈。
“姻缘天定,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你劝慰二婶切勿担心太多,我听你二哥说祖父和父亲也在为你大哥的婚事筹谋了的。”沈成氏听了沈瑶的话,虽然觉得那个小叔也颇多怪异之处,却还是这样安慰沈瑶说道。
这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既然他不愿意成亲就不能逼迫的,不然成了一对怨偶也是家宅不宁,估计二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能干着急了。
和鸣轩内,沈胡氏也向沈俞氏诉苦:“我们都没有办法了。此事就拜托大嫂和大伯了。我真是为这个孩儿操碎了心,先前神神叨叨,总算是进了司天台,我也想着总算如意了。现在居然说不欲成亲,这不是胡闹腾吗?!”
沈胡氏先前为沈余乐张罗着相看了不少姑娘,可是他都看不上眼,还诸多推搪说则栋小叔父都还没成亲他也不想那么早成亲什么的,直把她气了半死。
她为这个嫡长子真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进了司天台。又得司天监君复乐的看重,前途一片光明。不少官员人家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愿意结亲的,可是这个儿子就是不肯答应!
“既如此。弟妹你就不用担心了。小叔的婚事,老太爷已经有主意了,估计没多久就可以定下来了,到时候余乐就没有借口了。而且老太爷对于余乐的婚事也多有考虑的了。”沈俞氏知道姻缘之事不可以勉强,她想起了沈则敬跟她透露的消息,这样劝慰沈胡氏。
“真的?老太爷怎么说?”沈胡氏追问道,沈则远去了西宁道处理事务,她也不知道老太爷那里有什么主意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老爷只说最迟年底之前,小叔的婚事就可以定下来了。”沈俞氏想起了沈则敬对她说这个主意时候的审慎,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又止住了,只说了这一番没有具体意思的话语。
沈则熙的婚事一旦被揭晓,所有人便都知道沈家决意要参与到夺嫡之事里面去了,还已经表明了倾向。
这样的大事,沈俞氏可不敢随便和沈胡氏透露。
“这样啊,唉,都是儿女债。”听了沈俞氏的话后,沈胡氏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却还是忧心忡忡,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放心吧,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这次二太爷趁着要去岭南道任职报到的空隙,已经从杭州启程来京兆了,应该就是为了商定此事吧。没几天就能到了。”沈俞氏再次开解沈胡氏道。
沈开善不日就来到京兆的事情,沈胡氏也知道的,沈则远出发去西宁道之前,还交代她协助沈俞氏接待好沈开善。
这么说来,沈则熙的婚事确实很快就要定下了。太好了,如果则栋小叔的婚事解决了,那么自己孩儿的婚事也就不难解决了!
想到这里,沈胡氏的眉头才展开了,开始询问沈俞氏接待沈开善之事准备得怎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之类的等等。
沈开善任杭州刺史一职已经期满了,早前吏部已经下了调令,将他调到岭南道任广州刺史一职,原广州刺史崔护已经致仕了。
岭南道广州地处偏远气候恶劣,自然比不上杭州的繁荣富庶。在别的官员看来,沈开善这是明里平调暗里贬职了,但是沈开善和沈华善等沈家人都很高兴,这恰好是符合他们意愿的。
沈开善到达京兆的时候,是中秋节的前两天。正好赶得及和沈华善等人一起过节聚团圆,中秋过后他就要出发去岭南了。
沈则熙见到父亲是十分高兴的,对于父亲特意来京兆的原因,他只知道大概是为了他的婚事。具体就不知道了。
这八个月来,沈则熙在京兆过得很是顺思如意,大伯父沈华善对他悉心教导,兄长和嫂嫂们对他也是关怀备注的, 而且他的文名也在京兆传开了,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满意。
现在父亲来了京兆,他忙不迭地汇报了自己的近况,表示在京兆一切都好,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返回杭州。
沈开善也很想知道沈则熙在京兆的表现。更想知道他的婚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兄长沈华善在书信中说道对则栋的婚事已有考虑,但详情还是待他来了京兆再细说。
甫到达京兆的当晚,沈开善就急不及待地去了沈华善书房询问详情,这个儿子二十多岁了婚事都还没定下,他实在是心急。
可是当他听了沈华善的话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高兴又忧虑。
“兄长的考虑当然是好的。可是尚主这是大事,我怕栋儿他适应不了。”沈开善略思片刻,便谨慎地说道。
自己的儿子有怎样的性格,他知道得很清楚。素有文名,却就是因为读书太多了,为人却有些奇怪。说好听了纯真率直,说白了就是迂腐拎不清,他也不知道儿子尚主是好事还是坏事。
“栋儿近来表现得不错,为人虽然有些迂腐,在大事上他还是不糊涂的。而且也不算真正尚主,荣平县主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并不骄纵。我先和你透透口风。你心里有个准备。”沈华善说道。t他也知道沈开善的顾虑。
早前容贵嫔娘娘派人传来口风:她欲和沈家结亲,这结亲。就是将她的嫡妹荣平县主下嫁沈家,而且她相中了沈开善的嫡幼子沈则熙。
容贵嫔打的什么主意,沈华善也十分清楚。她这是为十二皇子寻求多一分保障。使沈家支持十二皇子一事更加牢固,所以她想将荣平县主下嫁沈家,就是为了加强和沈家的联系,而沈家和荣平县主年纪合适的,就只有沈则熙了。
“此事我暂时瞒着栋儿,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彼此相见之后再说,容贵嫔娘娘也是这个意思。你若实在不想栋儿娶县主,我也可以回绝容贵嫔娘娘。”
其实沈华善觉得这个事情也并不为难,娶了县主,沈家就明示支持十二皇子了,这是势之所趋,不是坏事;不娶县主,那么沈家再另外找名目就是了,也不艰难。
“我赞同此事。栋儿娶了县主,也算是皇室中人了,还会被授予官职,这是好事。”沈开善很快就将事情想透了,赞同了沈则熙的婚事。
他说的,只是表面的理由,而实际的原因,沈华善也很清楚,他看着这个弟弟,满意地点点头。
沈则熙娶县主,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沈家。沈家已经定下支持十二皇子的大计,所以沈家是绝不可能和容贵嫔生隙的。
虽然可以回绝了婚事,但是容贵嫔娘娘心里一定有想法,他日十二皇子登基,说不定会因此引来祸事,这对沈家来说是不利的。——显然沈开善也想到这些了,所以他才赞同沈则熙的婚事。
一个家族的壮大和发展,需要每一代每一个人的贡献,这是积流成河海能辽阔之理;而家族的壮大和发展,又为下一代下一人提供了发展的养分,这是分源成支流得长久之道。
家族和个人,密不可分又相辅相成——这一点沈华善和沈开善都想得很清楚。
沈家供养了沈则熙,使其衣食无忧享有文名,那么他娶县主,就是反哺沈家,为沈家这棵大树作贡献,这是他的责任,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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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险将起
中秋过后,在定下了沈则熙婚事之后,沈开善就离开京兆前往岭南就职了。
沈则熙对于父亲的离去,自然十分不舍,情绪也一度低落,此时他还不知道即将迎娶县主。
中秋过后,沈宁的情绪也多有阑珊,不过和沈开善的离去无关,而是因为五皇子上官长治。这些日子以来,上官长治借着不同的名目上沈家拜访,还不断地给沈宁送来厚礼,让沈宁烦不胜烦。
叶正纯致仕,尚书右仆射之位空缺,和之前所有空缺的高位一样,引起了京兆各方势力的轮番抢夺,尤其是在这个夺嫡的当口,这个位置显得更加重要。
恰在此时,传来了长泰帝的心腹纯臣、前尚书右仆射甘明泉病逝的消息,长泰帝深感哀痛,以致尚书右仆射的接替人选迟迟未能确定。
这一点,还曾有御史台官员上书:“不可因人废国事”,却被长泰帝接着别的由头训斥了一顿。因而所有官员便都知道了长泰帝这是要为下一代帝王留着这个位置了,由此位置引起的纷争这才平息。
尚书右仆射之位暂时无法可想,上官长治便开始将注意力投向沈家和沈宁了。因为种种事情拖延了那么久,他认为,五皇子府和沈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沈宁不到两个月就及笄了,上官长治打算在沈宁及笄之后就想向长泰帝请求赐婚的旨意。
虽然沈家因为种种顾虑迟迟未能表态,但是在上官长治的心目中,沈宁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只要他到时候娶了沈宁。沈家就是他的妻族,那么沈家无法割断和他之间的联系了,还怕沈家不全力支持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长治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娶到沈宁。就算知道沈宁对他没有多少好感,甚至说得上厌恶,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念头。
其实和沈家相当势力的家族和官员不是没有,可是当他的心腹幕僚提起联姻的时候,他总是兴趣缺缺,认为还是娶沈宁最合适。
好像冥冥中有注定一样,他觉得自己和沈宁是有前世姻缘的,所以他才当作没有看见沈宁的厌恶,反而更加频繁地上沈家登门拜访。
这一日。上官长治又在宫门外“偶遇”了进宫的沈宁和郑少宜两个人,这是上官长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
没办法,沈宁平时足不出户,只有她应荣平县主之约进宫的时候,上官长治才能见到她,当然,如果没有一旁陪伴着的郑家姑娘,上官长治会觉得更好。
“真巧,又遇到两位姑娘了。荣平县主又邀约两位姑娘了?”宫门外,上官长治笑意盈盈地和两人打招呼。可是眼光却饱含情意地落在沈宁身上。
一旁的郑少宜看到他只专注在沈宁那里,不由得眼神黯淡了下,随即就掩饰下来,也笑意盈盈地给上官长治回了礼。
沈宁看着上官长治明显爱慕的目光,心里只觉得可笑和悲凉。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深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的,眼神发亮,嘴角有笑,自己前世。究竟有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目光呢?
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长春冷宫里估计的岁月和宫女们憎恨的目光,也只记得。自己当初是怎样缱绻爱慕地看他的。
没想到,隔了一世,她和他就角色颠倒了。当她这样看他的时候,他灭了她全族;当他这样看她的时候,她只想让他身败名裂,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一因一果,皆有定数啊!
上官长治看着沈宁明显云游神外的表情,便知道她不想理会他了,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在外面一直都很注意声名的,相信传出去的都是好名声,自己和沈家又从无交恶,相反为了得到沈家的支持,他对沈家一向是礼遇有加的,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厌恶他呢?
真是想不明白啊,不过总有一天,沈宁会被他感动的,到时候她就会后悔的了!上官长治这样想道,暗自为自己打圆场。所以就算沈宁这样无礼,他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和她们告辞,端的是翩翩君子好风度。
郑少宜看着上官长治离去的背影,微微叹道:“怪不得书上说君子如玉,五殿下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四个字啊。”
一旁的沈宁,根本就没有理会上官长治离去的表现,也没有听清楚郑少宜在说什么,她在想着要怎么给容贵嫔回话呢。
“禀娘娘,祖父请娘娘放心,荣平县主的婚事,沈家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趁着郑少宜如厕的空隙,沈宁向容贵嫔转达了沈华善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叔父沈则熙要娶荣平县主了,当然她也知道,沈则熙娶荣平县主的消息一公布,就代表着沈家要表明倾向了。
这个倾向,沈华善的意思是还不到表明的时候,最起码要到年底才公布这事,这就要靠容贵嫔居中调度了。
“本宫知晓了。听说五皇子近日去沈家拜访的次数很多啊,你祖父对此有什么想法?”落实了妹妹的婚事之后,容贵嫔惬意地喝了口茶,开始询问她关心的事情。
这沈家不会临阵反戈吧?毕竟,五皇子妃这个位置很诱人,沈家不会选择五皇子那向吧?虽然是沈家主动投诚的,但是容贵嫔还是很担忧,这沈家,不会是另有打算吧?
容贵嫔的担心,沈宁清楚,沈华善和沈则敬也清楚,在沈宁进宫之前,沈华善就已经有说法了:“五皇子频繁上门,我们也不能明显拒绝,只能以宁儿尚未及笄来推搪一阵。不过我看五皇子不会轻易死心,沈家会想办法将宁儿的婚事迅速定下来,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皇上为五皇子另赐婚事。这点,娘娘可有法子?”
沈宁一字不差表述着沈华善的话语,她这次进宫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让容贵嫔想办法在长泰帝那里使劲吹枕头风。
最好是能为上官长治定下一门亲事。这门亲事还不能家世太显赫的,不然白白为上官长治增添了势力,将来十二皇子登位更有难度。
“这事,本宫需要再想想,也需要时间。”容贵嫔说道,为五皇子定下亲事不难,可是定下家世不显赫又能相配的,就是万分艰难了。
上官长治是堂堂的五皇子,在三皇子被圈之后。就只有他是成年未婚的,长泰帝怎么也不会亏待他的,为他选定的亲家不是勋贵就是权臣的。
这事她需要时间来好好筹谋。
“祖父还说,娘娘多多和慕妃娘娘走动走动为好。”这话,沈华善没有说过,是沈宁自行加上去的。
慕妃救过长泰帝,有救驾之功,她在长泰帝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容贵嫔和慕妃联手吹枕头风,长泰帝必定会十分受落的。
沈宁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帝王宠妃的枕头风有厉害。想前世,那个女人的枕头风可是令上官长治亲手落了她的胎,也能上官长治灭了沈氏全族!
春熙宫内,上官长治也在建议李贵嫔向长泰帝吹枕头风:“幕僚们都认为,父皇这个时候是在考虑孩儿的婚事了,只是不知道父皇心里是属意哪家。母妃要想办法从父皇那里探听到相关消息。并且最好能令父皇下旨将沈家姑娘赐给孩儿,这会孩儿会大有裨益。”
李贵嫔点点头,表示会找机会询问长泰帝相关事宜,不过她认为这是急不来的。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得出最宝贵的经验之一就是耐心等待。越是形势危急越是要有耐心。
有什么法子可以令皇上为皇儿和沈家赐婚呢?李贵嫔一时也没有主意。
“母妃。孩儿已经有办法了,还得母妃多费心。去坤宁宫找母后帮个忙才是。”上官长治说道,刚刚才宫门外见到沈宁时,他忽而有了个主意。
现在不是秋风起、赏菊品蟹的时节吗?只要皇后出面设宴邀请京兆官员家的姑娘。沈宁一定会赴宴的,到时候他就有办法令沈宁非得嫁他不可!
“皇后娘娘自从上次灵芝大闹坤宁宫之后,对我就冷淡很多了,我恐怕她不肯帮这个忙。”对于上官长治的话语,李贵嫔多有忧虑,不知道皇后肯不肯帮忙。
“母妃请放心,母后一定会帮忙的,孩儿手中可是有蒋博文的亲笔信呢,说的正是谋嫡之事。母妃只需略略提及蒋家,母后为了自己和蒋家的尊荣,必定会答应帮忙的。”对这一点,上官长治倒是很有信心。
上官长治出宫之后,马上召集许三思、李可安等幕僚来完善他的主意,他要找个计划万无一失,沈宁定是他囊中之物。当他说出自己的主意时,幕僚们的意见却有了分歧。
“此计虽好,但是风险也大,处理得不好,恐对殿下声名有损。”这是许三思说的,他觉得有些冒险。最好是等沈家姑娘及笄,然后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沈家迟迟未表态,恐怕打的是另外的主意。殿下此计甚好,只要我们小心谨慎,细加完善,必能如愿。”李可安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生米煮成熟饭,那沈宁还跑得了吗?和沈家的的婚事成了,殿下离那个位置就更近一步,不然,迟了恐生变故。
“话虽这样说,但是这总归是内宅妇人的手段,恐难有大成效。就算沈宁清白已毁,只有沈家弃了沈宁,就像当初赵雨华一样!那么,就白费功夫了!”许三思认为此举还是不妥。
“不管是内宅小道,还是妇人手段,只要有用的,我们就应该用一用!以沈家对沈宁的看重,必定不会出现赵家那样的情况!沈宁只不过是个名目,一个光明正大和沈家联系上的名目而已!”李可安还是坚持道。
“执行这计划,本皇子要它万无一失!”对于幕僚们的分歧,上官长治没有兴趣调停,他已经想得很清楚的了,再也无法等下去。
他坚决地下了命令,一定要按照计划行事,这一次在宫门外遇到沈宁,他发觉自己想要得到她的冲动更加强烈了,强烈到等不到她及笄了。
当晚,上官长治反复想着那个计划,心情极其兴奋,继而有一种期待,他很想知道,当沈宁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躁动,血脉贲张起来,觉得下身肿胀不已。他连忙招来府中的侍婢,翻云覆雨了一番,而后等待设宴那天的到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都到齐了
八月下旬秋风起的时候,正是京兆官员人家一年一度的赏菊品蟹的时节。
正所谓“金秋菊黄蟹正肥,持螯饮酒滋筋髓”,从景泰大街到始伏大街,都弥漫着缕缕菊花的清香和阵阵河蟹的鲜味。
就在这样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和苑设宴,邀请五品京官家的夫人、嫡媳、嫡女前去赏菊品蟹,意谓不负佳时、与民同乐。
长泰帝对皇后此举也甚为支持,还表示自己也会赴宴云云。
上意就是最主要的风向,既然皇上都去参加赏菊品蟹宴了,五品京官和诸皇子自然也会去参加了,所以这次宴会的规模庞大规格甚高,还是由殿中省的官员打点宴会细务的。
沈家当然也在赴宴之列,男人家就不说了,沈俞氏和沈安氏对此次宴会颇为看重,因为这是自太子薨后,皇后娘娘首次举办的宴会,还有那么多官员夫人、嫡媳和嫡女参加,不可谓不隆重。
更重要的是,皇上和诸皇子也参加,这等同国宴的阵容了,不能不重视啊,所以她们忙不迭地准备赴宴的衣服、首饰等,连停歇的时间都没有。
对这个宴会,沈宁原先并不在意,在沈俞氏、沈安氏忙个不停的时候,她还颇为悠闲地邀请了一众妹妹来青竹居喝酒品蟹。倒是沈瑶等人在酒酣尽鲜之后的胡言乱语,让沈宁开始对这个宴会深思起来,担心自己会忽视了什么。
沈瑶在说:“皇后娘娘的千秋节都没过呢,反而设宴邀请众人赏菊品蟹。我母亲说,那皇家设宴的河蟹,最轻都是八两的。”
是了,千秋节都没过。怎么会突然举行赏菊品蟹宴会?她记得皇后是不吃河蟹的,因为她吃了就会浑身长疹子,她无法品蟹,还怎么与民同乐?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
“听说诸皇子都会去的,说不定是为皇子相看皇妃,毕竟花朝节已经几年没举办了,这次是换个名目吧。”这是沈宓的说法。
她自从跟着沈则远学习商事之后,想问题也深入了不少。听了沈宓的话语后,沈宁的心中不详的感觉更甚。
成年未婚的皇子就只有上官长治了。难道是他有什么打算?想到这里,沈宁蹙眉。
“做皇子妃有什么好呢,万一皇子出事就惨了!我可不想像赵雨华一样,白白就没了姓名!”这是沈梅喝多了在口无遮拦。
这话听得年纪颇小的沈宛和沈佳等人都心里一震,酒意也醒了几分。
赵雨华的事情,在这些小姑娘心里留下了极大的烙印,使得这些小姑娘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因为沈则敬把赵雨华之死当成了功课,分析了她死亡的真相,将家族繁荣和个人价值的关系教授给这些小姑娘。
相信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小姑娘对皇族中人是避之不及了。
皇子出事?听了沈梅的话。沈宁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难道上官长治打算在这个宴会上对二皇子出手?会有可能吗?如果他真的出手,会是在进行什么事情?这么大的场合这么多人,是上官长治设的局吗?
这些疑问,萦绕在沈宁心头,使得她脸色越发沉凝,沈宓等人见状,知道沈宁心中另有要事,很快就找了名目离开青竹居了。
当秋歌踏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宁这副冷凝的样子。看来姑娘又有什么想不通了。秋歌想道。
她并没有问沈宁在想什么, 而是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沈宁:“姑娘。这是蚍蜉从宫中传来的紧急消息。”
这个时候传来紧急消息?沈宁有些疑惑。宫中的蚍蜉,如非必要,绝不能动用。因为一旦动用了,就意味着有暴露的机会,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她已经再三说过,那个人,是不能动的!可是,为何,现在会有消息传出来?难道宫中出事了?
沈宁心里一惊,赶紧拆开了信,解译出其中的内容:“皇后设宴,意在主子。”
“皇后设宴,意在主子……皇后设宴,意在主子……”沈宁反复默念着这八个字。
蚍蜉想要表达的意思,沈宁很清楚。原来之前她猜想的方向根本是错了,皇后设这个宴会,不是为了二皇子,而是为了自己啊!
可是自己有什么可让皇后图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和上官长治的婚事了,看来是上官长治利用皇后设宴这个机会来达到和沈家联姻的目的,应该是这样没有错!
那么,上官长治会在这个宴会上做什么事情呢?当中有什么谋划?这才是沈宁反复思考的,蚍蜉没有说明,就表示其也是不知道的。
上官长治会在宴会上可以做什么从而会使得我自己一定要嫁给他的呢?这个才是关键所在!沈宁将自己代入到上官长治这个角色了,凭着前世今生对他的谋略的了解,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个关键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想明白之后,沈宁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想着做这样下作的事!她真是没有想到!看来,她以往,对他的了解,真是太不够啊!
看来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她知道他重权爱色,知道他善谋狠厉,知道他隐忍奸诈,却不知道他会这样卑鄙无耻!
如果不是蚍蜉的示警,她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如果不是她重活了一世,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竟然会如此低劣;如果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或许他就会得逞了!
很可惜,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糊涂盲目的沈宁了。这一次,她要以其任职的还治其人之身,要他自食恶果。要他为自己的下作付出代价!
至于最后谁能笑出声来,那么就看谁的谋划更胜一筹,谁设的局更加细致吧!
八月廿三,到了皇后设宴的日子。位于京兆西北方向的皇家园林和苑从午时开始就已经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车马。
这次皇后设宴,是从申时开始,先是赏菊茗茶,然后才是喝酒品蟹。和苑本是淑宁长公主的私家园林,镇国公薨之后,淑宁长公主为免睹物思人,已经很少来和苑了。
去年,淑和长公主更是以“抱恙未能打理、免人间胜景荒废”为由,请求长泰帝收回了和苑;适逢其时太子病薨。长泰帝便将和苑赏给了皇后,因而这赏菊品蟹宴才会在和苑举行。
沈宁看着“和苑”这两个有气吞天下之势的两个大字,颇有些感慨。
上一次看到这两个字,已经是三年多前了,当时,她救了陈婉柔,让上官长治破坏二皇子和陈家联姻的奸计无法得逞,现在又要重复类似的事情。
这和苑几经易主,却岿然不动地见证着这苑内不断上演的事,或悲或喜。或重或复,日光底下无新事,果然如是。
“姑娘,哥哥来报了:应公子也来赴宴了,到时候他会想办法将所有公子哥儿带到那个地方的;另外蚍蜉已经将虚凤阁的小倌已经准备好了。”就要进入和苑了,秋歌止不住地气怯和担忧。
姑娘都说了,这个计划是有漏洞的,只能行险着,稍有不慎。姑娘就会有危险了。这样想着。秋歌便觉得冷汗直冒,这个漏洞。姑娘能堵上吗?这个险着,姑娘能不能得胜呢?
沈宁看到秋歌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又在担忧了。她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这些小情绪,任由秋歌自己去克服好了。
刚踏入和苑,入眼的就是遍地的金黄,夺人眼目。原来是为了迎合赏菊的氛围,皇后特地将和苑的草地都摆上了菊花,尤显富丽堂皇,加之这满苑的车马喧闹的盛大场景,尽显皇家的气势不凡。
这一路行来,见到的大多是金黄的色调,相比之下,沈宁还是喜欢原来和苑不加雕琢的天然景色。和苑,应该是天然的,怎么可能如此铺陈?
没多久,沈宁和沈俞氏等人来到了赏菊茗茶的蓬莱殿。蓬莱殿内气氛热闹,已经有不少官员夫人在其中了。
沈宁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工部侍郎袁恪真的夫人、兵部郎中许慎行的夫人等等,沈宁还见到了已经出嫁的御史大夫孙女龚心慈。现在她是卫龚氏了,想必是跟随卫家人前来赴宴的,两人也算一场相识,便笑着点点头打了招呼。
一阵喧闹响起,皇后在德妃、慕妃、李贵嫔和容贵嫔等人的陪伴下,来到了蓬莱阁。
皇后身着宫装,佩戴着象征后宫之主的九凤冠,脸上起色也不错,面对着一众命妇、嫡媳、嫡女,她全力散发着皇后的威严,将陪伴的慕妃、德妃等人都比了下去。
只见她示意众人免礼平身,便端坐在蓬莱阁主座之上,开始和众人交谈了,倾听、问话等,显得十分亲民。
半盏茶后,皇后轻轻地合上了茶盖,一旁的大长秋便说道:“皇后娘娘有旨:诸位夫人自行前去瀛洲山赏菊吧,各地各衙上贡的名菊都安置在瀛洲山上了。”
大长秋的话语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于是各官员夫人便纷纷携媳带女离开蓬莱殿前往瀛洲山,去欣赏名菊去了。
沈俞氏和沈宁等人当然也随大流,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帅旗、十丈珠帘等名句品种,时而赞叹帅旗竟然多达二十六块花瓣,时而惊异于十丈珠帘花瓣的细长。
将近酉时,才陆续从瀛洲山上下来,而这时,品蟹宴会也准备开始了。
沈宁和沈俞氏等人刚从瀛洲山上下来,就见一个宫女迎上前来,笑吟吟地道:“奴婢给夫人和姑娘请安了。姑娘,县主让奴婢来接您,县主就在栖月殿等您呢。”
原来这宫女是荣平县主身边的二等宫女,好像是名唤清莲,沈宁在钟粹宫见过她几次,也颇有印象。
“母亲,栖月殿离蓬莱殿不远,女儿和县主届时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应该能赶得及在宴会开始h之前回到的。母亲和大嫂先行一步吧。”听了清莲的话,沈宁想了想,便这样说道。
沈俞氏知道荣平县主和自己的女儿一向交好,又见到沈宁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也不虑有它,叮嘱了她几句,吩咐秋歌看顾好沈宁,切勿不可晚了,便带着沈安氏等人离去了。
见沈俞氏等人离去后,沈宁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眼里有着了然的笑意;而秋歌,则忍不住抖了几下;那个宫女清莲,只恭敬低着头,并不说话。
一行三人,各有所想,往栖月殿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情迷
“清莲,今天是你陪县主来和苑吗?清月呢?这种场合不是一向都是她陪着县主的吗?”前往栖月殿的路上,沈宁这样问着宫女清莲。
只见清莲原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随即就听见她答道:“回沈姑娘的话,清月姐姐今天身体不适,才令奴婢跟随。能跟随县主前来,是奴婢的福分。”
“哦,是这样啊……”沈宁点点头,双眼眯了起来。
没想到上官长治派来的人竟然是她啊,荣平县主身边的二等宫女!上官长治的手眼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在县主安插近身人手,她不得不佩服他啊!
幸好容贵嫔娘娘小心,和沈家结盟的许多事情,荣平县主都是不知道的,不然钟粹宫不知道有多少消息流出去了。防患未然,果然是极正确的。
沈宁朝秋歌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可以开始了。
于是秋歌就带着惊恐的声音说道:“哎呀,姑娘,你的玉钗哪里去了?那可是前年皇后娘娘赏赐的,这可万万丢不得啊。定是刚才在瀛洲山赏菊的时候落下了!姑娘,这是个大事!奴婢先折回去找找。”
秋歌说罢,也不等沈宁回话,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 连对主子的恭敬拘谨都忽略了,看来真是担心那玉钗。
“随她去吧,她一向是这个样子,毛毛躁躁的。清莲,我们先去栖月殿吧,等会她自然就会跟上来了。”沈宁说道。
清莲巴不得秋歌离去,她原本来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支使沈宁的贴身丫鬟离开呢,现在她回去找玉钗了。真是最好不过了。连上天都在帮助殿下啊,这太好了!
想到这里,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竟然定了下来,她抬起头对沈宁说道:“姑娘。咱们走快一点吧,县主应该等得很急了。”
“好,那我们走快一点吧。是该急了。”沈宁应声道,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她也很等得很急了,想到即将要进行的事情,沈宁竟然有了一丝期待,那必定十分精彩!可惜她不能亲自看到啊!
“姑娘,县主就在房中等您。奴婢就在门外等你了。”进了栖月殿,沈宁跟着清莲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房前还站着两个侍卫,看样子,房中的确有贵人在了。
沈宁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再次笑了起来。她对这两个可是熟悉得很啊,前一世,他们可是上官长治的贴身侍卫,暗地里不知为上官长治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她所猜想的果然没有错。呵。
清莲见沈宁看着那两个侍卫,担心她起了什么疑心,便再次说道:“姑娘请进去吧,县主就在里面,怕是等急了。”
沈宁听了,便将眼神从侍卫身上移开,对着清莲点头微笑道:“好,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有事县主会传召你。”
“奴婢在外面等候沈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清莲看着沈宁这样的笑意。感到心中有些发抖,她只能艰涩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沈宁推门进去!
“怎么会是你?县主呢?”沈宁进入房间后,见到等候在里面的人,不由得面色一沉。拂了一下衣袖,说了这么一句,准备转身就走。
想到守在门外的侍卫和清莲,随即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怒气腾腾地看着质问道:“清莲是你的人?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你比本皇子想象中要聪明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至于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嘛,等会再告诉你。只是本皇子有个疑问一直都想不通,很想问问沈姑娘,为什么这么厌恶本皇子呢?若非这样,本皇子还不想这么着急请你来这里的。”
上官长治看着沈宁生气的样子,反而觉得更有兴致了,此时他言语轻浮,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沈宁的脸,却被她用力地一把打开,“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令在场的这两个人都愣住了。
上官长治的面色冷了下来,眼神也一下子阴鸷起来,他没有想到沈宁竟然会如此大胆,胆敢一巴拍向他,真是不知死活!
更让他难堪的是,沈宁那不假思索的厌恶,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出来,仿佛他是无比肮脏下作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一下,她怎么敢?!
自己可是堂堂的五皇子,是将来会登上皇位的人,她这样做,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
原先还想着怜香惜玉的,现在看来不必了,既然她是这样厌恶他,那么他就要让她知道,她最终会是他的,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上官长治阴鸷的眼神变得凶狠,似乎要将沈宁吞噬下去才肯罢休。
沈宁之所以愣住,是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地竟会对他如此抗拒,连他想要碰触他的姿势都难以忍受,看来身体的反应远远比内心的反应更加直接和迅速啊。
沈宁看着上官长治危险的眼神,似要躲闪地再次挥了挥衣袖,退后了一步,想要离他更远一些。却没有想到襦裙太长绊住了她,她反而往上官长治这边跌倒了,避无可避地撞上了上官长治。
上官长治看着沈宁那副躲闪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怒火腾腾地上升,这怒火根本压制不住,他马上就想冲上前去扯住她,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
没想到沈宁却跌到了,还往他身边跌撞了过来!当沈宁撞上来的时候,上官长治觉得自己的身和心都“恪咚”地响,当沈宁的衣袖拂过他的鼻端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股属于少女特有的馨香,带着沈宁特有的清冷的气息,令他陶醉着迷。
他闭了一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眼里的阴鸷凶狠渐渐迷乱起来,脸上也不复儒雅的表情,只有淡淡的**和痛苦,他紧紧抱住沈宁。嘴里喃喃地叫着:“沈宁……沈宁……做本皇子妃有什么不好,有不尽的荣华富贵……本皇子会好好宠爱你……绝不会负你……”
“放开我!放开我!”沈宁大惊,不断地挣扎,继而大叫,想要摆脱上官长治的桎梏。而在挣扎的过程中,她身上的帔帛时不时地在上官长治眼前飘荡。
上官长治无法,一手紧紧地箍着沈宁的身体,一手从怀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催情药丸,想要强硬地塞进了沈宁嘴里。他捏住她的下巴。强令她吞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才松开了沈宁,整好以暇地看着沈宁。
“你给我吃了什么!?”沈宁脸色大变,不断地抠着喉咙,图示将吞下去的药丸吐出来。可是那药丸,似乎一下子就滑进喉咙里了!
“没有什么,是让你觉得很开心的东西,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了?沈宁,做我的女人吧……我会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做我的女人吧。好不好……好不好?……”
上官长治用着生平最温柔的声音诱哄道,而他看到沈宁渐渐绯红的脸蛋,也感觉自己都有些着迷了,眼中的**,也在不断地加深。
“真的吗?殿下说这一番话是真的吗?最好的一切?是真的吗……”没多久,沈宁停止了挣扎,似乎在呢喃。
她的眼神梦幻,这样期待地问着上官长治。她的手,也不由自出地抚近了他。
“当然是真的!做了皇子妃。将来你就是皇后了!试想一想。高高在上,让天下人匍匐的感觉是多么好!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握。这是多痛快的事情!本皇子和你分享这种感觉……”
见沈宁这副样子,上官长治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继续诱哄道。而他自己。早已感到口干舌燥。当沈宁的手抚上他的肩膀时,他觉得眼前的沈宁是这样迷人,迷人到,令他迅速起了反应。他有点,急不及待了!
“儿女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真是有心,可前去找祖父、父亲商量啊。可是殿下,您让人骗我来栖月殿是做什么啊?”沈宁虽然受了药效的影响,可是似乎还残存着警惕之心,这样反驳说道。
看来她对我还尚未消除戒心啊,如果不是沈华善和沈则敬滴水不进,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倒向他这一边支持他上位,今日他也不须做这样的事情啊。
对了,自己骗她来栖月殿是做什么的?上官长治心想,想起了自己的计划。这一次,是为了将生米煮成熟饭,让沈家再无可推搪的,他差点就忘记这个这个正事了。
他又再度抱紧了沈宁,身体紧紧贴着沈宁,眼神充满了饥渴的**,而他的嘴唇,贴在了沈宁的耳边,声音沙哑地道:“宁儿……别拒绝我,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殿下,别这样,外面有人,我不喜欢外面有人,殿下别这样……”沈宁边挣扎边这样娇声说道,声音软绵无力。
她的意思也很清楚了,不喜欢外面有人,而不是不喜欢上官长治这样做。
对眼前沈宁的表现,上官长治满意至极,心想道这药果然厉害,沈宁原本那样厌恶他,此刻也忍不住贴了过来,奇药啊!
当即他笑着说道:“宁儿不喜欢外面有人在守着?那这很好办,本皇子让他们退出殿外守候就是了。”说罢,他扬声说道:“你们两个退出殿外,静听吩咐,若无召唤,不得进来!”
上官长治刚说完,沈宁就听得门外的侍卫高声答道:“是!”,然后听到一阵脚步远离声,想必这两个侍卫已经退出殿外了。
可是沈宁仍旧不放心,仍然嗲着声说道:“殿下,我还是不放心,我得打开门亲自看看。殿下且在床上等我吧。”沈宁指了指房中的寝床,然后给上官长抛了个引诱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了。
若是在平时,上官长治还担心她借机跑了出去,可是此刻他心神俱醉,况且沈宁又受了药效的影响,这栖月殿只有一个出口,还有他的侍卫守着,他根本就不担心沈宁能跑了出去!
他耐心等待着,走近了床榻。他甫坐下,果然沈宁就低着头走进来了,有些瑟缩的样子,显然是有些害羞即将要做的事情。
沈宁虽然有些害羞,却因为药效的影响,她主动搂住了上官长治的身体,用着略沙哑迷惑的声音说道:“殿下……”
上官长治闻着那熟悉清冷的气息,不由得心中躁动,那熟悉的血脉贲张感又出现了,下身在此肿胀不已。
当下他急不及待地搂过沈宁,一同倒在了床上……
第一百七十章 栖月殿之变
当沈宁在栖月殿的时候,身在蓬莱殿的沈俞氏却无比着急,这眼看着品蟹宴就开始了,可是沈宁还没有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身后空空的座位,心想道不好,不会是出事了吧?可是所有官员夫人都落座了,大家都在等候贵人们的到来。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能起身出去,这如何是好?
一旁的沈安氏也深为担心,婆媳两人正想吩咐下人前去栖月殿看个究竟时,忽而就听到有内侍在宣唱:“皇上、皇后驾到!”原来是皇上、皇后带着诸妃嫔来到,品蟹宴已经开始了。
沈俞氏和沈安氏无法,只得落座,心里着急得急就连皇上说了什么也根本听不进去了。沈俞氏暗暗打算开席之后就找个机会出殿去,看看沈宁究竟在栖月殿做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高坐在蓬莱殿的皇后和李贵嫔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底下空着的座位,而五皇子、荣平县主和沈家那个姑娘,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想必计划已经在进行了。
很好,且再稍等片刻,等侍卫来报了,再带着皇上和沈家人去栖月殿,那么她们费心安排这个宴会,就算成功了。
席开片刻,李贵嫔便见到了上官长治的贴身侍卫,只见那侍卫朝李贵嫔点了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信号,现在这个侍卫按计划出现了。那么就表示栖月殿的事情已经成了。
李贵嫔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的皇儿一定有这等本事的。一切顺遂如意,她觉得这河蟹的鲜味都好闻了许多。
长泰帝品尝着江南上贡的黄酒和河蟹,深感这是人间至鲜,又看了看在场的诸人,与臣同乐,与民同乐,皇后办的这个宴会真的很好!
这时,他才注意到少了些什么,便有些奇怪地问道:“老五呢?朕好像记得,他是最喜欢河蟹的。这都开宴了,他怎么还没来……?”
“回皇上的话,臣妾宴会前还看见五皇子的,想必有事耽搁了吧……”听了长泰帝的问话,皇后这样回答道。
恰在此时,大长秋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皇后笑容一顿,脸上浮现了颇为难的神色。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见到皇后这等脸色,长泰帝正想询问发生了何事,就听见蓬莱殿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还隐隐听到金吾卫在大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然后是一阵铛铛的兵器交接之声,还有一阵阵惊呼大喊之声,这样的声音,令蓬莱殿所有人的脸色都惊变!
刺客?!这和苑守卫森严,怎么会有刺客?!让长泰帝脸上惊变,想起了三十六年的慈宁宫刺客,那种濒死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他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禀告皇上,刺客武功并不高强,臣等已经伤了他,现在刺客已经逃往栖月殿了!请皇上和诸朝臣切勿恐慌!”
听到有刺客的时候,整个蓬莱殿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就在这时,金吾卫中郎将张戈来报,这一番大喝的说话安抚了蓬莱殿众人,帝、后二人的脸色才渐渐平稳。
在中郎将回话的时候,金吾卫大将军黄延庆早就迅速从席间跃起,加入了追捕的行列。上一次慈宁宫刺客的事件,让金吾卫丢尽了脸面,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刺客跑掉了!
一时间,所有自持武艺不凡的文武官都往栖月殿跑去!
李贵嫔的脸色也惊恐得异常难看,身体也因为这番变故颤抖了起来。一是为刺客,二是为栖月殿,自己的皇儿还在栖月殿啊,要是刺客伤了自己的皇儿怎么办?
更何况,皇儿在栖月殿中另有安排,现在栖月殿是万万不可有旁人进去的啊。若然撞见了,那么,就功亏一篑了啊!
想到上官长治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李贵嫔觉得似乎有漫天的雾霾笼罩在心间,她着急得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员往栖月殿跑去,随即她向皇后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让皇后想想办法。
皇后此刻的心也是慌乱无比,她原本是想私下带着皇上和沈家人去栖月殿捉奸的,这样,这个事情才不会成为官场的丑事,又能借助帝王之威逼沈家接受这个事情。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呢,就出现刺客了!怎么回事?那个刺客,为什么偏偏朝栖月殿跑了过去了?这怎么办?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所有官员都涌向栖月殿了,此事根本掩不住了!现在她只希望此事不要牵涉到自己身上,暗自打定注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能为李贵嫔想什么办法?
而一直密切注意着李贵嫔的慕妃也看到了李贵嫔和皇后之间的眼神往来,她更看到了李贵嫔惊恐的神色,这两个人,必定在栖月殿有什么勾当!
想到五皇子上官长治并未在蓬莱殿中,慕妃的眼神一转,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对长泰帝道:“皇上,这刺客武功并不高强,又受了伤,想必金吾卫能抓住刺客的,等会咱们就可以去栖月殿看个究竟了。”
听到“栖月殿”这三个字,李贵嫔忍不住嫔哆嗦了一下,随即反驳慕妃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慕妃你这是要让皇上陷入险地吗?和苑出现刺客,太危险了,皇上,赶紧起驾回宫吧!”
李贵嫔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长泰帝这个时候去栖月殿,只要皇上没有亲自见到栖月殿的事情,那么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
“皇上,说不定刺客另有同党,此时离开和苑,说不定会更加危险,恐入瓮中。臣妾以为还是等金吾卫大将军回禀了情况再说吧。”一旁的德妃接着说道,不慌不忙地刺了李贵嫔一针。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和李贵嫔作对的事情,她一向最乐意做。
长泰帝还下不定注意呢,就听到有金吾卫喜色满面地前来禀告:“回皇上!大将军已经在栖月殿捉住了刺客,刺客被捉住了!”
这个侍卫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栖月殿的情况,他刚靠近栖月殿时,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叫:“刺客被抓住了,大将军抓住刺客了!”他来不及细看殿内的情况,想着要在皇上面前立下功劳,便第一时间赶回蓬莱殿禀告了。
这首报喜之功,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这个侍卫这样想道!
话说金吾卫诸将和大惊军皇延庆追着刺客往栖月殿跃去,身后跟着的是大批的金吾卫和武功不凡的官员,甚至还有一大批公子哥儿,他们都想着抓住刺客,好在长泰帝前立下大功。
黄延庆和金吾卫的感觉尤为紧张,上一次慈宁宫有刺客混进去,这一次一定要抓住刺客一洗前耻,不然金吾卫的名声就丢尽了!
那刺客径直往栖月殿方向跑去,他看了看身后的穷追不舍的金吾卫,有了一个主意,当他跑到栖月殿外时,对着守在栖月殿外的侍卫刻意高声喊道:“钟道,快开殿门。我是冯峰,任务失败了!我要进去找殿下。”
那守在栖月殿的侍卫钟道看见来人穿着冯峰的衣服,也没有细看,便下意识地打开了殿门,让他冲了进去。
待关上殿门后,他还有些奇怪,冯峰怎么蒙着脸,什么任务失败?任务很成功啊,殿下不是和沈姑娘在房内了吗?
他还想不通时,黄延庆已经带着金吾卫赶到了栖月殿前,而刺客那一番说话,黄延庆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想都没有想,就认为眼前的人就是那刺客的同党,黄延庆一刀朝钟道劈过去!
可怜的钟道被这一刀劈懵了,根本就不明白金吾卫大将军和诸卫将怎么全都跑到栖月殿来了,还一刀朝他砍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他在想什么,张戈三两下就把他抓住了。而黄延庆带着其余的金吾卫和及时赶到的文武官和公子哥儿冲进了殿中,边喊道“给我搜!一定不能让那刺客逃脱了!”
黄延庆和金吾卫很快就发现栖月殿中的一个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还传来一声“嗯……啊……”的呻吟声。
想到那刺客受了伤,黄延庆判定那刺客就躲在房中,于是他想都没有想,就带着所有的人踢开了那房间的门,冲了进去。
当他们看清楚房中的情景时,却呆住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正在动作的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刺客呢?!
上官长治正感到一阵麻痹般的畅快感呢,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金吾卫大将军黄延庆竟然站在房中!
黄延庆身后,齐刷刷地站满了人,而他们的目光都怪异地盯着他的身下。
对了,沈宁!上官长治猛然想到了什么,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往身下看去时,却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场景,几乎忍不住失声喊了起来!
那里是什么沈宁!在他身下匍匐婉转的,竟然是一个清秀的男人!这个清秀的男人,正和他一样,带着满足的笑意享受着这一切。
突然,那个清秀的男人动了,一阵反应过后,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满了那种味道。这种味道,再加上刚才的动作,令得房间内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怪异平静。
看着这一幕,黄延庆等人也不知如何反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男人动完之后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昏睡过去。
突然,黄延庆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这不是虚凤阁的头牌小倌思如吗?他和五殿下……”那人似乎记得了这是什么场合,猛地收住了声音。
上官长治的所有神智却被这一声低呼拉回来了,他脸色铁青,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中计了!
是沈宁这个贱人令他中计了!沈宁这个贱人!他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他一脚死命地踢向那个小倌,一下子就把那个小倌踢口吐鲜血!
随即,上官长治震怒地朝黄延庆等人大喝道:“滚出去!本殿下命令你们滚出去!”
黄延庆等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脸色猛地涨红了,慌忙地退了出来。
他们都被突然间见到的事情惊呆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刺客的事情,等他们想起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其时,上官长治和那小倌已经穿戴整齐,而长泰帝和皇后也带着一众妃嫔,在文武百官的陪伴下,来到了栖月殿。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在设局?
“回禀皇上,微臣追着刺客来到了栖月殿……”紫宸殿内,黄延庆硬着皮头将来到栖月殿之后的事情交代了一遍,脸色有点发青。
他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刺客没抓到不说,还带着那么多人撞见了五殿下和小倌欢好!
他都不敢看长泰帝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会是何等震怒,幸好长泰帝很快就让他告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老五,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倌是怎么回事?刺客又是怎么回事?”长泰帝看着跪在殿内的上官长治,想到早前在和苑栖月殿发生的一切,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浓浓的怒意。
当时他以为金吾卫抓到了刺客,便带着妃嫔和文武官赶到了栖月殿,想看一看究竟谁这么大胆行刺他的,结果没有想到,是带着妃嫔和文武百官看了一则皇室丑事。
在长泰帝看来,和小倌欢好不是什么丑事,毕竟大永官瞅玩小倌的官员也不少,可是却不该被那么多官员当场撞见,而且还是那么紧要的关头!
现在整个大永官场都知道五皇子有龙阳之好了!长泰帝不明白自己的皇儿怎么会如此愚笨,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和那小倌欢好!
长泰帝感到一阵恼怒,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父皇,儿臣被人陷害了,儿臣是中计了!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上官长治跪在地上大声说道,为自己辩解道。
事情发现到现在已经两三个时辰了。他虽然知道自己中计了,可是还没理清其中的窍门所在,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那个人是沈宁的,怎么会变成虚凤阁的小倌?还有那个假冒冯峰的刺客。怎么进入栖月殿就消失无踪了?
令他当众出丑,嫁祸于他,沈宁无端失踪,这个手笔。一定和沈宁、沈家有关!不然,不会那么巧,也不可能那么巧,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沈家质问沈宁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能,他必须先应付长泰帝这一关。
“朕当然知道你是被人设计了!可是,你和那小倌的事情,是所有人都明白看着的!那个刺客也是认识你的贴身侍卫。更重要的是。你说那刺客假冒你的的贴身侍卫冯峰。那么他当时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栖月殿守着?刺客逃跑了他才现身,还说不出个理由来,这怎么解释?!金吾卫和诸大臣都等着答案呢!”
长泰帝怒气冲冲地说。想到那关押着的两个侍卫,所有的事情。实在太可疑了。那侍卫死口说着冤枉,却无法说出他不在场的理由。
上官长治百口莫辩,那侍卫当时是去了蓬莱殿通知李贵嫔,所以才不在栖月殿的,这个理由,改如何说?
而且,根据钟道供述,他当时是的确看见了冯峰进入殿中的,怎么会有两个冯峰?
上官长治都要疑心冯峰是不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了。可是想到冯峰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做的事情,他又否定了这一点,冯峰要是奸细,早就露出马脚了,可见他也是被人设计了!
究竟谁有那等本事,将这一切算计得恰恰好呢?上官长治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因由来!
“朕已令金吾卫官员权力搜查京兆,看能否找到刺客踪影!你暂且在五皇子府思过吧,没事就不要外出了,等这一波浪潮过去再说。好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良久,长泰帝这样说道。
“至于贴身侍卫,你另外挑两个吧。既然疏忽职守,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你退下吧。”长泰帝的声音中有一种疲惫感,也有一种失落感。
他自然知道这个皇儿是被人设计的,不然事情不会那么凑巧!但是,他不追究并不代表着心里没有想法。实际上,长泰帝对上官长治感到无比失望!
在长泰帝的心目中,一个帝王可以奸诈,可以卑鄙,甚至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因而狎玩小倌、被人陷害这些都是小事情,可以说是微末小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个皇儿竟然被人设计到这样一种地步,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刺客的事情还辩无可辩,这就说明这个皇儿是能力有问题的,这就是大事情了。这可是关系着帝王心术的大道了!
一个能力有问题的皇子,有资格问鼎皇位吗?一个能力有问题的皇子,能够接手大永的将来吗?看了一眼上官长治,长泰帝心里这样想道,在内心对上官长治下了一个判断。
上官长治听得长泰帝似乎没有深入追究之意,没想到这样的大事只要舍掉两个贴身侍卫就能蒙混过去了,不由得大感幸运。
只是闭府思过而已,这算是什么处罚?况且,这个思过的时间,一定会很短!自己很快就能出来了!——上官长治想起了鸿胪少卿方从哲和他透露的消息,到时候父皇一定会让他出来了。
因此,他对这样的处罚也欣然接受:“多谢父皇开恩!儿臣一定会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多谢父皇开恩!”
离开紫宸殿后,上官长治压抑着的情绪这才爆发了出来,他的脸色青白交错,眼神阴狠狂乱。
栖月殿中发生的事情,是自己平生最大的耻辱,想到自己竟然在那么官员面前和一个小倌欢好,这令他难以忍受!
明明那是沈宁的,怎么会换了个人?沈宁哪里去了?这必定是沈家设计的!沈家太深藏不露了,竟然会有这等人才,竟然,可以将自己算计到这种程度!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想到这里,上官长治对沈家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若是他得沈家相助,他定会坐上帝位,恨是沈家竟然胆敢这样设计他,他一定要沈家付出代价!
赏菊品蟹宴后。整个京兆官场都在隐约讨论着和苑中发生的事情,赴宴的朝臣大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五品以下的京官不知道是详情啊,自然是好奇八卦得很。
于是。“关于五皇子和虚凤阁的故事”“五皇子和刺客的关系”等话题成了朝臣们讨论的热点,当时在栖月殿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们更将栖月殿中的事绘声绘色地传了出去,此等香艳禁忌的爱恋故事最是京兆妓院、戏班、茶楼等最喜欢传播的内容。
没几天,连西市卖菜的何大妈都知道了五皇子竟然是喜欢男人的,还喜欢到当众和他欢好!你说这等事偷偷在私下做就可以了,怎么可以趁着设宴的时候做呢?还让大家都知道?!
更有八卦的百姓在偷偷议论:怪不得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抱上皇孙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连无辜的二皇子上官承佑也受了池鱼之殃。
京兆官员关注的并不是“五皇子和小倌欢好”这样的八卦,他们关注的是此事带来的影响。见微知著。才是这些官员应该做的事情。
五皇子在闭府思过。为时多长也未定。该不会是像三皇子一样被圈禁了吧?那这京兆不是二皇子一个人独大了?这储君之位就是二皇子的囊中物了,是不是该提早站好队伍了?有官员在思考站队的事情。
更有阴谋家式的官员在猜测:这五皇子出了这等丑事,最大利益者就是二皇子了。这该不会是二皇子的手笔吧?
就连前兵部尚书陈知浩也忍不住问上官承佑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陈知浩的询问。上官承佑也一头雾水,矢口否认!他根本不知道实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五闭府思过、声名受损。这对自己最有利没有错,可是这些事情都不是自己设计的啊,自己都很想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难道是有势力在暗中帮助自己吗?上官承佑这样想道。
韦景曜、申科和萧厚仁这样的官员是不用思考站队问题的,他们更多的是感叹五皇子竟然会栽在这样小事上。虽则皇上不再深究,可是五皇子毕竟声名有损了!
更重要的是,惹得皇上失望。五皇子这次,真是蚀到底了!
“殿下,您真是太大意了。微臣先前就说过,沈家的水很深,很难捉摸,殿下这是以身犯险啊。许三思、李可安,你们怎么也不劝阻殿下?!”五皇子府内,上官长治召集所有幕僚,商讨和分析栖月殿的事情,其中一人这样说道。
“大人,是卑职等疏忽了,没想到沈家竟然有这等本事……惭愧的是,卑职等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听了那人的话语,许三思和李可安等幕僚都低下头了惭愧道。
“别人技高一筹,胆敢这样设计殿下,你们弄不明白也不怪你们!只是以后切勿这样鲁莽了。当下形势更应该步步为营才是,怎么可授人刀柄?殿下,微臣逾越了,还望殿下恕罪。”
那人又说道,猛然想起自己的话重了。可是他也深感奇怪,殿下怎么会如此急躁犯下这样简单的错误呢?
声名有损,这对一个皇子来哦,是可大可小的,尤其是在这个夺嫡的时候。
上官长治冷凝着脸,暗自悔恨自己的急躁和愚蠢,之前自己真是昏了脑子了,怎么会想出那样一个危险重重的计划呢?真是被沈宁迷昏了脑子!
沈宁!沈宁!上官长治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沈宁了,原本在他身下承欢的应该是她才对的!她胆敢设计他!想到这里,上官长治的眼神越发狠厉。
“殿下,沈家做这样的事,那么意思就很清楚了,他们这是要与殿下为敌啊。沈华善此人殊不简单,殿下得早有应对才是!依微臣见,沈家也绝不会赞成联姻之事的。”那人继续说道。
沈家的倾向很清楚了,绝不会倒向殿下这一边!不然就不会设计这样的事情,五皇子府先前的计划也要改变了。
这沈家,不再是五皇子可以拉拢的对象,而是要不遗余力打击的敌人!
上官长治闭了一下眼,回想起沈宁在栖月殿时嫣红诱惑的模样,觉得身体有些发烫。这种发烫的**渐渐化成痛彻入骨的恨意。
既然沈家如此不识时务,非要与他为敌,那么就不要怪他不留情了。
“联姻……本殿下就要让沈家的如意算盘落空!沈家不想将女儿嫁给本殿下?待沈宁一及笄,我马上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就算沈家不支持他,他也一定要将沈宁拆骨入腹!他真的很想看看到时候沈家还能有什么办法,到时沈宁就是他的口中肉,他一定会慢慢折磨她,一雪今日之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移花接木
栖月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沈俞氏依然惊魂未定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沈宁,眼泪都流了下来,幸好满天神佛保佑,自己这块心肝肉平平安安的!
当她在蓬莱殿听到刺客往栖月殿跑去时,惊恐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若不是沈安氏搀扶着她,她都要站不住了,只晓得簌簌落泪。
沈华善和沈则敬听说沈宁在栖月殿之后,也面色惊变,沈家众人正想不顾一切地冲出蓬莱殿去找沈宁的时候,没想到金吾卫将领就带着她和荣平县主进来了。
她们两个人衣饰完好,还一脸懵懂,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俞氏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宫女传错话了,荣平县主是约她在雍雅山房见面,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去过栖月殿。
“谢天谢地!多谢满天神佛!幸好不是去栖月殿,为娘真是担心死了。”沈俞氏对沈宁的解释没有丝毫怀疑,抹干了眼泪笑着说道。
沈宁见到沈俞氏又哭又笑的样子,不由得有深深愧疚:让母亲担忧至此,实在太不应该了!这是做女儿的不是!
她这副愧疚的样子,落在了一直观察着她的沈华善眼里,引起了沈华善的注意。他一向知道这个孙女一向聪慧,难道栖月殿的事情和她有关?他开始将栖月殿中的事和沈宁联系起来,满腹疑问。
“说说吧,栖月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刺客到底是谁?”书房内,沈华善语气平平地问沈宁,压抑着怒意。
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孙女究竟在和苑整件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家人,就擅自行动?胆子太大了!
沈华善的话一落,沈则敬和沈余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沈宁:父亲(祖父)的意思是说。这京兆人人讨论的大事,置五皇子跌落低谷的大事,是女儿(妹妹)的手笔吗?怎么可能,她尚未及笄啊!
沈宁看着沈华善那洞悉一切的眼光。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她的解释太过牵强,这事是不可能瞒过祖父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该是时候让祖父和父亲知道了,她仔细斟酌着措辞,将京兆官员所不知道的、上官长治心中所困惑的真相呈在沈华善等人面前。
沈宁得到宫中蚍蜉传来的示警信息之后,推测出上官长治会利用皇后设宴的机会,对她图谋不轨。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毁她清白。生米煮成熟饭;当沈宁**于上官长治后。她除了嫁给他之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然后再借助帝王之威。令沈家不得不支持他——这就是上官长治的打算。
凭着前世今生对他的了解,沈宁轻易就猜测了上官长治的打算。而她做的,就是将计就计,让上官长治自尝苦果。
沈宁知道上官长治必定会派人诱骗她到别处行那不轨之事的,而且还会派人前去见证这个事情,而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处所,就只有离蓬莱殿不远处的栖月殿了!
所以她早就在栖月殿内做好了准备;当她一踏入栖月殿甫接触上官长治的时候,就已经不着痕迹地在上官长治身上用了迷离散,趁着上官长治迷迷糊糊之际,用了一招移花接木之计——蚍蜉早就利用密道将虚凤阁的头牌小倌思如藏于栖月殿内,暗中观察着栖月殿内的情况。
当上官长治的侍卫在沈宁设计之下退出栖月殿时,沈宁就利用开门查看的机会,和思如调换了身份,躲进了密道之中,再从和苑另外一个入口出来,当然蓬莱殿外的“刺客”将所有人引到栖月殿之后,也从密道逃脱了,留下了黄延庆等人见证着上官长治的荒唐事。
“这就是和苑之事的真相……”沈宁斟酌着措辞,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的经过道来,没有说其中的艰险,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愿再引起祖父和父亲的担忧。
当然,更加不想让祖父和父亲觉得自己轻举妄动,她做的这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和上官长治直面对上,她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和大意。
“栖月殿怎么会有密道?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不然黄延庆早就顺着密道追捕下去了?你怎么知道栖月殿有密道?”听了沈宁的描述,沈华善马上就知道了其中的关键。
从沈宁的描述中,所有事情进行的关键就在那个密道;密道的事情,他身为中书省重臣,都不知道密道一事,沈宁长居后宅,又怎么会知道?
“孙女也不知道,这是永宁侯家大公子告知孙女的,是他因缘巧合在京兆城外发现了一条密道,查探之后竟然发觉这密道是通往和苑的,孙女刚好知道这一点,才会想出这个办法的。”沈宁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话语。
这说辞她也早就和应南图通过气了,而且,她也认为她和应南图之间的来往,应该告诉祖父和父亲了。
“永宁侯公子?和他又有什么联系?”沈则敬被沈宁的话弄糊涂了,一时间难以消化那么多震撼的消息。
这么说,女儿一直和别的男人家书信往来?这是私相授受,怎么可以?!
“是的,永宁侯家的大公子,不瞒祖父和父亲,当年台前治水的良人徐有贞,也是应公子推荐的;去年弩坊署的天才工匠胡兆昌,也是多亏了他相助才救出来的……”沈宁将应南图为沈家所做的事情一一说来,若是没有他帮忙,自己和沈家必定不能这样如意,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多谢他!
不管祖父和父亲听了这一番说辞会有什么反应,沈宁都认为不能忽视应南图在其中的重大作用,而事实也证明了,自己和应南图联手,事情会变得无比顺利,不是吗?
“……那虚凤阁的小倌是怎么回事?”沈余宏被沈宁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这是京兆人人都想知道的八卦,妻子沈成氏整天在说这个事情,他自己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虚凤阁的小倌是应公子找来的,只说他一定会乐意伺候五皇子的,保证不会泄密,个中因由我也不知道。”面对沈余宏的疑问,沈宁也不知道,原本她是想随便找个人替代自己的,可是应南图却找来了思如。
沈宁和他互换身份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姑娘家呢,她是事后才知道那竟然是个小倌,这比她原先计划的效果更加好!
“……”沈华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应该责怪孙女胆大妄为不合他们商量就如此行事?还是该责怪她和别人私相授受?或是,应该为她的心思慎密道、计谋过人道一声赞?
事实上,她这一个手笔玩得漂亮至极,沈华善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想出这么一个计划!想到五皇子现今的局面,想到京兆官员疑惑的一切,奇异地,沈华善没有感到半点生气,反而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这个孙女,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宁儿太过任意妄为,禁足半月,罚抄经书半月!另外,不得再和外人私下往来!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切不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宁儿,你可心服?”良久之后,沈华善宣布了对沈宁的处置。
这个孙女虽是没有让他失望,却锋芒毕露,实在太过急进危险,他要挫一挫她的锐气。虽则她没有说是怎样从五皇子身边脱身的,可是他也想象得到当时是怎样危急的一个状况,若不是五皇子大意,那么现在中计的就是她和沈家了!
这样的大事,她竟然不和家人商量,去找一个外人相助,想到这一点,沈华善就有些生气,幸好现在没事,要是出了事,他们还被蒙在鼓里,这是一个沈家人的所为吗?是得好好教训她才是!
“父亲……”沈则敬欲言又止,他也认为这个女儿太任意妄为了,可是想到女儿被禁足,他又心疼不已,可是父亲的处罚又很有道理,所以他忍住了为沈宁求情的话语。
待沈宁退出书房后,沈华善才交代道:“宏儿,吩咐如流处搜集永宁侯大公子的所有资料,务必详尽!我要知道他的为人。另外,尽快找个机会,约他见上一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五皇子那边必定会将咱家视为死敌了。离宁儿及笄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担心五皇子会向皇上请旨赐婚。”沈则敬忧虑地说道,宁儿这次真的有些冒进了,打草惊蛇,五皇子必定对沈家诸多防范了,再用“拖”字决已经没有用了,这就意味着沈家和五皇子即将直面对上了。
“虽然比预想中要早了一个多月,不过问题也不大。五皇子闭府思过,想必时间不会太长,若是他也被皇上圈了,二皇子就一人独大,储君之位非二皇子莫属了。我估计皇上心目中属意的人选不会是二皇子,不然早就立他了,那里还会有那么多纷争?”对于沈则敬的忧虑,沈华善到没有太大的担心。
“那父亲的意思是?”沈则敬被沈华善弄糊涂了,不是说着宁儿的婚事的吗?怎么转到皇上属意的人选上面去了?不管皇上属意谁,沈家已经决支持十二皇子了,有什么差别吗?
“我的意思是,得抢在五皇子请旨赐婚之前,就将宁儿的婚事定下来,决不能让五皇子请旨赐婚,不然,沈家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所以我急着见一见宁儿口中那个应南图的。”沈华说道。
想起上官长治,眼神也有些幽深,想毁了孙女儿清白?这账,沈家和五皇子府要慢慢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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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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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蟹宴之后,沈家所有人都知道沈宁被沈华善禁足了,原因是沈宁不听劝阻擅自在和苑内走散,一个姑娘家擅自走散,这是沈家家规所不能容的!
因为禁足,沈宁连鉴华堂的课都不能去上了,整日待在青竹居里抄经书,过得尤为平静和自在,一点都不知道沈宓、沈宛等人为她担忧不已。
“祖父的处罚太轻了,我的确是太急进了,是该好好罚一下的。虽然事情是顺利了,可是还是太冒险了。”抄罢一卷经书,沈宁宁神静气地说,她已经想通沈华善为什么会责罚她了。
没错,这个手笔是很漂亮,五皇子百口莫辩,现在还在府中思过,看起来是她全赢了,可是她以身作饵身犯险境,让那个家人担忧不已,稍有不慎,就会错失清白,遭遇大灾。
自妄自大,不孝不实,实在该罚!
“奴婢也认为老太爷罚得很对!姑娘在老太爷面前说得倒是轻巧!若不是应公子在密道里用内力将姑娘体内的催情药压下去,您根本就撑不到回来青竹居泡冷水,您可是泡了一整晚的冷水啊。这次我也不帮姑娘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奴婢就应该阻止姑娘的!”秋歌说道,语气止不住地心疼。
当她知道沈宁被迫吃了催情药之后,吓得心都似乎跳出心口,眼泪直流。尤其在她看见沈宁为了保持清醒而用利甲在掌心刺出的一个个血痕。更是心疼无比,姑娘这回真是太遭罪了!
为了对付五皇子,姑娘做这一切,真的太过了!
“傻秋歌。你姑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泡泡冷水而已,没有什么。姑娘我也没有遭罪,真正遭罪的是五皇子呢,你忘记了?他和思如那颠鸾倒凤的情态。这京兆可是不少人都看见了呢。这可是多亏了秋歌给我准备的迷离散啊。我的好秋歌,谢谢你啊……”见秋歌低落的样子,沈宁笑着打趣道,试图宽慰她。
秋歌陪了她这么多年,沈宁已经不仅仅当她是一个丫鬟了,见她这样,沈宁心里也有愧疚。
“那迷离散其实也不是我准备的,是应公子专程为姑娘准备的,姑娘要多谢的。是应公子才对。”秋歌回答道。只是语气还是有些落寞。
“当初公子就极力反对姑娘在栖月殿的事。可是他还是为姑娘筹谋妥当了。兄长说,陈成为了引那些官员们前去栖月殿,受的伤可不轻……”随即。秋歌又补充说道,她可不敢邀功。连忙为应南图说好话。
姑娘在栖月殿时,应公子担心得额冒冷汗,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可见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因此,秋歌也愿意帮他说好话。
是啊,是该好好谢谢他才是,他又一次帮助了自己,沈宁这样想道。
这个计划,充满了漏洞和危险,稍微有一个关联没有处理好,或许就不能成事。若没有应南图的鼎力相助,弥补了种种不足,绝对不会这样成功。
在她执意要做这个事之后,他虽然反对,但还是来帮忙了,并且做到至善尽美。
那密道出入口的事,是他去打点的,虚凤阁的思如,是他找的来的,将人引去栖月殿的“刺客”,是他的贴身侍卫,就连她趁着挣扎的机会用在上官长治身上的迷离散,也是他给的。
说起来,自己只是想了这么一个计划,真正执行又使它成功的,是应南图才对。
而且,他根本就不问缘由,将密道之事揽上身,即使将来皇家查到那密道,也绝对不会牵涉到沈宁和沈家。
这一份情,她实在难以为报。
“无限甚深微秒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沈宁透过那字字千钧的经书,试图参透前世今生的奥妙。
前世因,今世果,抑或是今世因,前世果?如果她没有重生,又怎么会知道这栖月殿将来的事?或者说,今世重生,是为了弥补前一世的遗憾?
长泰四十年五月,皇后蒋氏下令修葺皇家园林和苑,而作为和苑仅有的一个留宿之所的栖月殿,更是修葺的重点,其时,栖月殿大兴土木。
就在栖月殿的修葺过程中,工部郎中黄易意外发现了一条密道,那密道入口设于栖月殿某个房间内,掩藏得极好,若不是栖月殿大修,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更让人惊异的是,黄易随后又在和苑发现了另外两个入口,而那密道的出口竟然是设在京兆城外的一个庄子里;这密道想必是上官皇族早年留下的,给子孙留作逃生之用,可惜代代失传,到了长泰帝这一代,根本就不知道和苑有什么密道了!
这是沈宁记得的前一世之事,其时她已经是太子妃,曾跟随着上官长治去参观过那密道,所有的入口和出口,她都记得很清楚,到了今生,她依然没有忘记!
她所能凭借的,就是这一点先知,就是这一点先机!
这就是栖月殿的前一世,发生在前一世长泰帝四十年的事情,这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真正发现密道的是她,而不是她所说的应南图!这一点,她根本就无法和沈华善等人解释,只得推到应南图身上,而应南图,他能解释这一切。
应南图此刻确实在解释这一切,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沈华善、沈则敬和沈余宏,对于他们会约他见面,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这是沈宁的祖父、父亲和兄长,想到这里,应南图的气定神闲换上了恭谨有礼,却并不让人觉得套近或疏远,他面容俊朗。眉目深远,这让沈家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沈某在此多谢应公子的相助。栖月殿之事,沈某已有所了解,实在是孙女鲁莽。大恩不言谢。”沈华善起了个开场白,觉得有些为难。这情景,极像是在相看孙女婿啊,他都不知道怎么接下话去了。
“沈大人不必多礼。晚辈这是略尽绵力,谈不上相助。只是晚辈和五皇子也有深仇,也不全是为了沈姑娘的,大人言重了。这还是晚辈属下得力,恰好发现了那条密道,沈姑娘才将计就计的。”
见到沈华善颇为难的样子,应南图笑着解围道,想起了沈宁的嘱托,将密道那一番话圆了过去。
听得他这么说。沈华善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沈余宏抢过话题:“应公子。那虚凤阁的小倌是何许人?为什么你说他定不会泄密呢?”据他所知,那小倌当真是什么都没有说,金吾卫的人见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将他和五皇子的两名贴身侍卫处死了。
沈余宏实在很好奇,也实在受不了沈成氏整天在他耳边唠叨。现在有了机会知道实情,他第一时间就问了这个问题。
“咳咳……”沈则敬看着儿子这样不稳重,有些提醒地咳了几声,现在找他来是为了别的事情的,怎么还在说栖月殿的事情?这可跑题了啊。不过他也很好奇地等待着应南图的回答。
“那小倌年前曾在始伏大街见过五皇子一面,自此就对他念念不忘,以致忧思成疾;我跟他说有机会让他和五皇子春风一度,他自然十分乐意;至于他为什么不会泄密,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泄密呢。”应南图言简意赅地说。
和上官长治春风一度之后是什么结果,那小倌都知道的了,却宁愿连命都不要,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人,应南图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来情之所钟,令人可生可死,大概就是如此吧。
“应公子今年贵庚啊?”听完了应南图的话,沈则敬又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这下轮到沈华善“咳咳”了。
这话题进展得也太诡异了吧?他们不是正在说着栖月殿的事情的吗?况且应南图的生平,如流处早就报上来了,年纪是二十二岁,这都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
见沈则敬有些讪讪的,沈华善这才接过话题,说起了正事,他们这一次和应南图见面,固然是想知道栖月殿不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为了沈宁及笄一事。
当沈华善从沈宁话辞中得知有应南图这个人存在的时候,沈华善就想到了解决沈宁及笄之事的办法,在如流处将应南图的情况呈上来之后,他更肯定了自己这个办法。
他相信,有了应南图的存在,宁儿及笄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既应付了五皇子那边的刁难,又为自己孙女找到了下半生的依靠,这实在是双赢的好办法!
虽则永宁侯应平川有些拎不清,永宁侯府也颇为乌烟瘴气,可是沈华善相信沈宁应付着一切,必定游刃有余。只是,不知道应公子是什么个想法?事关自己最看重的孙女的终身幸福,他才要先探探应南图的口风。
“呃?……”听清了沈华善的意思,应南图有片刻的呆愣,他没有想到沈华善竟然是会找他商量沈宁的婚事,他一下被这个喜讯砸懵了脑子,这么大馅饼,不是吧?不过很快,他的呆愣就成了沉思。
从当初一句“此香与卿共赏”没有回音之后,应南图和沈宁都刻意回避了两人之前的男女情愫,也故意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沈宁当情爱为砒霜之毒,所以根本就不想碰触;而应南图也知道她这一点,所以一直在等,等她的目光能够眷恋在他身上。
从安靖之变以来,应南图对沈宁的感情就在不断发酵,两人之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前,不知不觉间,应南图发现自己对沈宁用情已经这样深厚了,虽则他再也没有对沈宁说过半点动情说话,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越发坚定。
情不知何以起,是以一往情深,作此解。
“多谢沈大人对晚辈的抬爱。此事晚辈极为愿意,却不能就此应承。晚辈以为,这还得要看沈姑娘的心意,晚辈不愿意有半点勉强。”沉思半刻,应南图说话了。
是的,和沈宁结为婚姻,他自然欢喜不已,也一直向往,可是,他不想她有半点勉强半点不喜,相商的关键,在于沈宁而不在于他。
“也罢,宁儿及笄还有一个月多月,这事,我会问问宁儿的意见。”沈华善明白了应南图的意思,看向他的考究目光也带了丝满意。
一个男人,懂得尊重一个女人的意见,想她所想,为她所为,这比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要强得多,这才是良人。
从这一点看,应南图的表现是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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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和亲使团
半个月过去了,当沈家和应南图在思考沈宁及笄之事的时候,沈宁结束了她的禁足。
而五皇子上官长治也结束了他的闭府思过,重新出现在京兆局势里面。
原因很简单,西燕使团到访京兆了!和三年前的差不多时候,西燕使团在金秋九月来到了京兆,正是京兆“花溪流金”之景最盛的时候。
大永和西燕这几年都处于蜜月期,除了互派使者共通友好外,双方也开展了一系列通商之举——设于西宁道边境的互市,规模越来越大了,大永往西燕运去了诸多的茶叶、药材和丝绸等东西,也得到了西燕用来交易的大量马匹。
总的来说,大永对互市的收益深感满意,户部侍郎江成海想到了互市的岁贡,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着来到京兆的西燕使团也顺眼了许多。
西燕这次派使团来,是为了和亲。
早在长泰帝三十五年,西燕就对大永表达的了和亲的意思,意在巩固两国的友好,加深两国的情谊,当然,还涉及了诸多其他的利益因素。
这三年来,因为西燕上层的内部权力斗争,和亲一事就没有再提起了;大永就更不用说了,崩太后、薨太子等事情接踵不断,和亲的事情当然没有人关注了。
当西燕内的内部权力斗争平息之后,西燕皇帝司马政就想起了和亲之事,而和亲的人选,也在西燕皇后和权臣的建议下,定了司马政排行第五的女儿燕诚公主。
这次西燕使团来访。自然带来了和亲的燕诚公主,还带来了极为丰厚的嫁妆,为了表达对和亲的诚意,西燕甚至派出了西燕皇后最为宠爱的皇子司马昊前来送嫁。
当西燕使臣带着西燕皇子、公主并那一车车丰厚的嫁妆来到大永的时候。也引起了大永朝堂的震荡。
在西燕使团到达之前,接待使团的正使鸿胪少卿方从哲向长泰帝建议:由五皇子出任接待副使,协助接待使团。
因为五皇子曾担任过鸿胪寺职务,三年前西燕来访时也曾担任过接待副使一职。极为熟悉西燕接待事务,况且使团还有皇子公主随行,由五皇子人接待副使是最合适不过了。
听了方从哲的建议,长泰帝就免了上官长治的思过,任命他为接待副使,协助方从哲处理这次的接待事务。
长泰帝准许上官长治出府也有自己的考虑,西燕和亲的人已经定了司马政的女儿,那么与之相应的,迎娶燕诚公主的人就是自己的皇儿的了。老三被圈禁。就剩下老五了。老五尚未婚配。他是最合适的了,长泰帝也想让上官长治先接触燕诚公主,好为将来婚姻之事打下基础。
“恭喜殿下。皇上已经任命殿下为接待副使,殿下可以自由出入了。”五皇子府内。方从哲向上官长治道喜。
这的确是喜事,殿下不仅恢复了自由,而且还向京兆官员传达了一个信息:皇上对五皇子圣眷甚隆,就连栖月殿的丑事,皇上也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还是多得方大人的建议,本殿下才这么早就结束了思过。这西燕使团到访,详情到底是如何?”这半月来,为了作出诚心思过的姿态,上官长治在闭府期间没有和外面传递消息,况且他早知道使团来访,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直到此时他恢复了自由,才询问使团的详情。
“和亲?燕诚公主?”听了方从哲的话,上官长治的脸色有些凝重,之前只知道使团来商量和亲之事,却不知道人选竟然是西燕皇帝的女儿,这令他有些心慌。
历来和亲,大多选宗亲女和宗亲子,极少宣当朝帝王所出的皇女皇子,所以他并无过多考虑。现在西燕定下了燕诚公主,那么迎娶她的人会是谁?上官长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了!
娶外族公主,看起来是尊荣,实则对处于夺嫡之争的他来说,毫无裨益,反而有害!
一个外族公主,能有多少势力?况且朝臣大多会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定会对外族公主远敬而不近交,怎么可能为自己拉拢本朝的势力?
这样的正妃,对于他来说,真是一无是处!
这个时候,上官长治开始有些后悔将上官永平整到那个境地了,不然,还有他在前面挡一挡。
“这个燕诚公主是怎样的人?”上官长治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非这燕诚公主能为他带来极大的好处,不然他一定要想办法推拒了这和亲之事,这首先就要看她是什么人,在西燕受不受宠了。
“这燕诚公主排行第五,非皇后所出;据说美貌无双,微臣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方从哲有些惭愧,对于燕诚公主,鸿胪寺所知的确实很少。
这就从另外一方面说明了燕诚公主在西燕格局中是可有可无的人,从西燕传回来的谍报中根本就不曾提到过她,不然,方从哲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呢?
“非皇后所出?”上官长治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于西燕上层的权力斗争,他也略有耳闻,这斗争的最大获益者,就是西燕皇后。
非皇后所出,又被派来和亲,这燕诚公主可想而知是绝不受宠的了,遑论能给他带来好处?不拖累他就不错了!
美貌无双有什么用?当下他需要的是能够帮助他的势力!待他登上大宝之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行,这婚事一定要推了开去,不然麻烦就大了!
“方大人,密切关注燕诚公主,她有什么爱好是什么性格,都要尽快弄清楚。这事,本殿下自有应对。”上官长治说道。看来。是要马上召集幕僚们前来商量应对办法了。
与此同时,沈华善、沈则敬和沈宁等人也在商量着和亲一事。
沈则远已经从西宁道回来了,而且是日夜兼程,带回了沈余益他们从西燕传回来的最新消息。这消息,说的就是西燕上层对于和亲的反应。
“燕诚公主为低贱宫婢所出,为司马政和皇后不喜,所以才被选来和亲;其美貌无双。其性格怯弱内向,无堪足虑……司马昊为人骄纵,性格暴戾,是皇后最喜欢的小儿子,与其兄兄即西燕太子一向不和,这次是西燕太子促成其来西燕的,恐防西燕太子借机生故。”
沈余宏解读着密信的内容,脑中开始分析这密信传递的信息。
“五皇子任接待副使,若无意外。和燕诚公主成亲的人选就会是五皇子了。燕诚公主这样的性格身份。五皇子娶了她有害无益。必定会推拒这婚事的。而我们则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此婚事。”沈则敬首先开口道。
自从和苑之宴后,他就担心五皇子那边会不顾一切反扑,谁知五皇子府风平浪静。却令他更加担心,这表明五皇子府在等待时机。不用说。那时机,就是女儿及笄之时。
现在,和亲一事实在是天赐良机,只要五皇子娶了燕诚公主,那么女儿就可以暂时逃过此劫了。
“宁儿,这两日进宫一趟,和容贵嫔说说此事,要令皇上尽快下旨意,迟则生变。”沈华善说道,他赞成沈则敬的意思,借燕诚公主令五皇子入局,是最好不过。
事实上,皇帝属意五皇子娶燕诚公主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沈家知道,上官长治知道,连二皇子也知道。其中必定有一番角力,能否如愿,就看谁的本事更高竿了1
“宁儿晓得了。宁儿和二哥也会吩咐如流处盯紧五皇子府的一举一动。且看五皇子的动作,再行商量应对之策。”沈宁回了沈华善的说话。
燕诚公主来到了京兆,外面又传其美貌无双,引得京兆官员家的姑娘讨论不止,连荣平县主也颇感兴趣,约了沈宁、郑少宜等人进宫八卦,正好和容贵嫔说一说此事。
“从益儿的意思来看,西燕太子极力赞成司马昊来大永的,应该是想趁机要了司马昊的命,很有可能会将罪名推到大永这边,难道西燕太子是想挑起两国的不和?”商定了和亲的方向后,沈华善说起了另外一事.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就麻烦了,必不能让司马昊在大永出事,一旦他出事,两国之间干戈大动,将会有多少百姓受苦!
片刻,沈则敬说话了,他的想法和父亲的一样,大永和西燕好不容易才避战言和,绝不能再起纷争,他很快就将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年前,益儿就汇报西燕曼山一带出现过大饥荒,影响甚深;这两年,西燕又出现权力斗争,局势刚刚平稳,按理说,西燕现在是很想和大永保持和平的,这应该是西燕太子自己的意思;宏儿,马上给益儿修书一封,让他在西燕传播此事,一定要传到西燕皇后耳中,相信她知道此事一定会阻止西燕太子的;另外想办法引起京兆府卫的戒心,使他们加强对司马昊的护卫。”
“孩儿知道。另外,孩儿已经想到引起京兆守卫戒心的办法。”听了沈则敬的话,沈余宏回话道。这个办法一出,相信京兆守卫再不敢马虎大意,必定将那司马昊会盯得死死的,西燕太子想要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哦?”对于沈余宏这样迅速的反应,沈华善感到很欣慰,也有些好奇,孙儿究竟想出了什么法子?
“是这样……”沈余宏将他的办法细说了一遍,听得其余三人也点点头:不错,虽然冒险一点,然而攻其不备,也是个很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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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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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燕使团到来的当天,作为接待副使的上官长治就见到了燕诚公主,她果然如外传的那样美貌无双,连上官长治这种身在皇家见惯了国色天香的人都为之一愣。
燕诚公主不像西燕女人那么粗壮,反而类似大永江南女子,那绝美娇艳的模样,能引起所有人的保护欲。
然而上官长治看着她蛾眉轻颦螓首垂低垂的样子,却感到无比失望,一个没有势力的外族公主,又是这等娇弱个性,纵然貌美,对他来说有何用处呢?
在为西燕使团举行国宴之后,上官长治推拒和亲的心思就更加强烈了,因为在他看来,这燕诚公主的表现实在太差了,连做个官家妇的标准都达不到,遑论做他的皇子妃?
整晚国宴期间,他就没有听燕诚公主主动说过一句话,就连长泰帝问话,她都声如蚊蚋,还结结巴巴,连句完整的表达也说不清楚,这……这真的是一国的公主吗?上官长治对此难以想象。
更让上官长治惊恐的是,长泰帝对此竟不以为意,赞叹她“闺秀严谨之风,佳媳慎行之范”,还令上官长治这个副使好好接待陪伴燕诚公主云云,虽然旨意未正式下达,却也当众表明了五皇子乃和亲的最佳人选。
上官长治惊恐之余也迅速反应过来,连声称诺,还温柔有礼地看向燕诚公主。使得她原本就不敢高抬的头更低了,因而没有看见他眼里的厌恶和算计。
二皇子上官承佑和太仆少卿张星华听到长泰帝的话语,用酒杯遮挡着,露出了笑容。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大好的消息。
他们都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下,娶了这样的公主,是个明显的拖累。还不若在大永娶一权臣之女,更有实际的好处。
当宴会罢后,上官承佑忍不住找来了舅父张星华,还密召了陈知浩,三人共同商量如何促成这婚事,使长泰帝早日下明旨。
沈华善和沈则敬参加国宴之时,也看到了使团中的燕诚公主和司马昊,他们和在场众官员一样,带着好奇考究的眼光看着那两人。同时在心中暗暗评价这两人。
燕诚公主的表现对得上沈余益从西燕传回来的密信。是个自卑内向的人。而司马昊则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暂时看不出骄纵暴戾来。
沈华善正这样想着,就见司马昊举着酒杯站了起来。醉醺醺地走到宴席中间,对长泰帝说道:“大永皇帝。我敬你一杯!你们大永哪个娶了我皇妹,真是有福了!你敲敲她那美貌,天下无双,你们大永有哪个比得上?哈哈,干杯!”
司马昊的话一落下,大永和西燕双方的人员就变了脸色,就连长泰帝帝也浮起了怒意,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西燕皇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公然拿两国和亲的大事来调笑,语气也极为无礼!
在一国陛下面前称“你”“我”的,大永的官员恨不得上前痛殴他一顿!
西燕的官员也是后悔,素知这皇子目中无人,可是这是在大永境内啊,引起大永的愤恨就难以收拾了!
燕诚公主听了司马昊的话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却是不敢怒不敢言。
上官长治听了司马昊的话语,心里觉得无比难堪。在大永的国宴之上,司马昊都敢公然拿燕诚公主的婚事来取笑,可见这燕诚公主在西燕国内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且这婚事尚未确定,所有人都当燕诚公主是五皇子妃了,这司马昊的话等于将他也取笑了,可见司马昊和西燕是何等目中无人。
娶了燕诚公主,他还有好日子过吗?转念一想,他脸上露出了委屈又难堪的神色,让长泰帝看了个正着。
长泰帝心里正窝火,就见西燕使团正使慕容礼快步出列请罪道:“皇子殿下喝多了,还请陛下恕罪!”慕容礼的话刚说完,那司马昊已缓缓倒在座位上,鼾声如雷了,显然是醉得厉害睡过去了。
见此情景,长泰帝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醉后胡言,当不得真,使臣不必惶恐。”这一个插曲引起的不快算是过去了。
只是席间各人自有心思,上官长治有些庆幸司马昊的无礼,幸好如此,不然也引不起父皇对西燕、对和亲的不快,有了这样的一个感情基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
沈华善和沈则敬则想着司马昊的表现,忍不住额头有些汗,深感要保证他在大永不出事,是相当艰难的事情。
国宴之后,大永后宫变得热闹起来,二皇子、五皇子进宫请安的次数越发频繁,就连钟粹宫的荣平县主,似乎也对燕诚公主很感兴趣,也诏约了不少官员家的姑娘进宫八卦,慕妃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后宫的热闹,真是比戏台唱戏还要好看。
当长泰帝宿在延禧宫的时候,就会听到德妃笑着说:“臣妾恭喜陛下了!恭喜陛下又将得一佳媳!臣妾听得宫中都在传颂,道皇家妇中又多得一名天香国色呢,实是五皇子之福、陛下之喜。先前臣妾还担心栖月殿之事后,五殿下婚事会受阻呢。臣妾名义上也是五殿下的母妃呢,真是想快点看到这位儿媳妇呢。”言下之意就是催促长泰帝赶快下旨让上官长治和燕诚公主成亲。
而长泰帝宿在春熙宫的时候,又会听到另一番相反的说辞:“皇儿已经在接待西燕使臣了,那西燕皇子甚是无礼,诸多要求不说,直把使团官员当作属下使唤。臣妾愚钝。不知这西燕是不是要挟和亲之事呢?这西燕也太目中无人了,臣妾担心这样的儿媳妇不归心啊。”李贵嫔明里暗里就是说西燕的不合适,将这婚事推搪。
长泰帝也颇受这两人的影响,两国和亲的意思是不会更改的。可是这西燕的确太无礼了,想起司马昊在国宴上的话语,长泰帝就有些许不快。
当他将这种不快和慕妃透露时,就听得慕妃这样说道:“那司马昊的言行臣妾也略有所闻。只是一事还一事。大永和西燕好不容易才保持这么友好和平,万不能因司马昊一人而有龃龉。再说了,臣妾听闻那燕诚公主性子温顺,倒不是个生事的,又长得貌美,似臣妾和陛下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罢,慕妃娇羞地一笑,风情尽显。然后加了一句:“臣妾看啊。这和亲事。宜早不宜迟啊。”
长泰帝看了慕妃这个样子,也心神旌动。本来和亲一事就是为了两国的友好,那燕诚公主嫁来大永。倒时还不是任由大永搓圆捏扁吗?老五也不算委屈了。
想到这里,长泰帝的心思就有了决断。看来是要尽快下旨才是。
长泰帝的心思是怎样,上官长治也知道了,他着急不已,一连几日,都召集许三思等幕僚相商应对之道,想在长泰帝下旨之前使其改变主意。
苦思之下,许三思想出了不详示警这个计划,只要令皇上相信,五殿下一旦娶了燕诚公主,就会对皇上、对大永有极大的不利,甚至会出现灾祸,那么这和亲之事就可以作罢了。
上官长治一听,觉得此计可行,事涉大永国祚,想必父皇一定会推拒了这和亲一事。
为免再次发生像栖月殿的事,上官长治将许三思的计划对他的神秘幕僚说了,结果那人也是赞成的,认为此乃良策。
因此,上官决定启用他在宫中的心腹亲信了,那就是殿中丞陈修齐。殿中丞陈修齐、卫尉少卿董凌和眼前这人,还有当时的金吾卫中郎将徐飒,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做了安西都护司马的徐飒,是四股他最为倚重的势力!
这几个人,上官长治一直不舍得轻易使用。不过现在,是到了用陈修齐的时候了。
中书省已经拟好了由五皇子去燕诚公主的诏书,且已经报送长泰帝等候其审核盖印了,却就是在审核的这短短时间里,紫宸殿里发生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不祥事。
先是紫宸殿外墙连续几日无端显现的几个血字“大祸临头”,然后是御膳房劏鱼的时候,竟然在鱼腹里又发现写着“大祸临头”的布条,最后在长泰帝准备盖印的时候,耳边似乎有蚊蚋声在说:“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吓得长泰帝的印玺差点掉到地上。
出现了这么多不祥预兆,长泰帝连忙召集了司天台官员询问紫宸殿这一切事情有何意,是不是上天预警,是不是大永将有不详等等,他的语气甚是慌乱着急。
司天监君复乐占卜了一番,脸色颇为忧虑地道:“卦象的确国之将有大灾,只是时日未近或是有其他因素,微臣暂时不知道这灾祸为何,因何而起。微臣会连同司天台官员加紧占卜。”
听了君复乐的话,长泰帝忧心不已。见此,殿中丞陈修齐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君复乐说道:“大人,皇上正要下旨令五殿下和亲,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请问大人,这大灾会不会与和亲一事有关?”
“卦象倒没这样显示,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这事。为谨慎起见,陛下还是先勿定此事吧,待微臣占明朗再说。”听了陈修齐的话,君复乐想了想,对长泰帝作了这样的建议。
长泰帝自然是接受君复乐的建议。事实上,他心中决定了,若是君复乐占卜出大灾余和亲一事有关,这和亲必不能成了!宁可在互市上让西燕多得利,也要推拒这和亲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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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国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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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出现了不祥的预兆,这令得长泰帝不再提和亲的事,就连西燕使者的请求,他也无暇理会。
长泰帝交代方从哲好吃好喝好玩地接待着西燕使者,一切暂且拖延着。他自己则焦急等待着司天台的消息。
后宫中的李贵嫔露出了如愿的笑容,而容贵嫔和慕妃则深感愕然:明明中书省连诏书都上报了,怎么就没有下文了?
一打听,才知道紫宸殿出事了,竟然会有那种种种不祥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这怎么可能?两人都猜想这是上官长治的手笔无疑,可是苦于无真凭实据,一时也无可奈何。
沈宁也从沈余乐那里知道了君复乐为紫宸殿占卜的事情,君复乐因卦象说事,恰恰被上官长治钻了空子,将卦象解说引到和亲一事上去,这才使得长泰帝暂延了和亲的事情。
看来紫宸殿的所有事物都是殿中省那位陈大人做的了,不然不会那么凑巧,君复乐的解说就成辅助证据了。可见,上官长治将这些人,能够计算得恰到好处啊!
既这样,那么我也利用司天台来成事吧,兄长沈余乐在司天台呢,若说到要借助司天台的人来成事,自己可比上官长治更有优势啊!
想到这里,沈宁微微一笑,带着冬赋,去了沈余乐的易居。
沈余乐正忧心呢,因为他也占卜出了国将有大祸,他也和君复乐一样。他不知道这大祸是什么,一时心忧不已。这就好像有许多好吃的摆在前面却不能吃一样,实在令人气闷。
沈余乐这几天下朝之后都把自己关在易居,不眠不休地查典籍摇钱卦。就连梳洗,有时都忽略了。当听到堂妹沈宁来易居找他时,他才从一堆书籍中抬起头来,略微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和衣裳。然后才带着通红的双眼去见沈宁——他知道这个小堂妹是沈家的智囊之一,可不敢轻慢。
“兄长,我是想来问问兄长,司天监大人那卦象的事可有眉目了?”甫坐下,沈宁就表明了来意,就是为了君复乐那卦象。
这卦象的事对外或许是保密,或许三品以下的官员都不知道君复乐卜出大凶之卦象。但在沈家,沈华善、沈则敬等人都是知道的,当然沈宁也不例外。
“暂无头绪。只知道有大灾。只是预兆太少。尚不知道是何灾。”沈余乐苦闷道。忽而又想到连君大人都无法,他自己也只是白忙活而已,却始终无法放下心。
“术业有专攻。这个我就帮不了哥哥了。不过卦象既预兆是大灾,妹妹想来国之大灾无非就是大水、大旱、地动等令百姓受苦受难之事。或许哥哥可以从这些方面反推?”听了沈余乐的话,沈宁笑着说道。
她的嗓音清脆悦耳,隐隐中让人有一种信服感。她故意这么说,当然就是为了说服沈余乐,这是她多日来翻查大永史书和历法书,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
既然我们无法准确占卜出,那么就只能大胆推测想象了。
听了沈宁的话语,沈余乐心思一动,是了,大灾可以反推啊,将接下来的日子时辰、卦象演化和大灾之象相结合反推,那大灾就很有可能被推中的。
沈余乐觉得正是这个道理,便顺着沈宁的话语想下去。现在是秋冬之交,非是大水大旱之时,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大雪和地动这两个大灾了。
九月大雪?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沈余乐决定先从地动之灾入手反推,如果卦象对得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妹妹就不打扰兄长了。祝兄长早点找出卦象所示,若能提早做准备,这大永百姓可以就可以少遭灾难了,这就是大福气了。”沈宁见沈余乐似有所动的样子,便连忙告辞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沈余乐必定能卜算出准确的卦象,免百姓大灾祸。离开易居前,沈宁回头看了一眼“易居”这两字,神色有点复杂。
前一世里,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灾祸,不然她早就告诉沈余乐了,不仅会使得对付上官长治的计划顺利得多,更重要的是能够免百姓苦灾。但是,沈宁根本就不知道那大灾祸是什么,只能等着沈余乐的结果。
覆斗形的司天台内,司天监君复乐神色凝重看向司天台主事沈余乐:“你说的是真的?确信没有卜错?这个卦象,真的没有错?”
君复乐问的,其实是同一个问题,只是这样意思强调下来,倒令沈余乐有些紧张和犹豫。可是想到自己反复推算的卦象,沈余乐又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回大人,是这样没错。主变卦:乾为天(乾宫))之 天风姤(乾宫),【空亡:戌、亥】,本卦为乾为天,这个卦象是六爻全为阳爻,刚猛之极,乾也为龙像,龙在水里为王,龙不能动,龙动必兴云吐雾、地动山摇;大地受克之象明显,卯木之位……所以下官推断东方有地动之灾。”他朗朗说道,将自己所得告诉君复乐。
其实沈余乐还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比如这个灾祸具体在哪一天,延绵的范围究竟有多广,这些他都不能确定。
但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早把这个卦象所兆上报皇上,使朝廷和民众早作预防和准备,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灾难。宁可朝官辛劳,也不可使得百姓有损!
想到这里,沈余乐对自己的卦象更加坚定,再次说道:“是这样没有错,下官已经反复推断过了,下官确信!”
听了沈余乐的话,君复乐自己继续又起了一卦,却仍然和之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内容来。君复乐心知自己最擅长的并不是卜算,所以眼前这小家伙卜算比他厉害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君复乐早知道沈余乐极有天赋,而且已经开悟了,却还是被他的本事吓了一跳,看来他的本事,比自己想象的还有厉害一些啊!
看到沈余乐坚定的眼神,他选择了相信沈余乐的结论,火速将这个卦象告诉了长泰帝,让他下令朝廷早作准备。
“初十日前后东方有地动?靠近京兆?或许波及东市?”听了君复乐的汇报,长泰帝的脸色都绿了。
地动乃是天大的灾祸,而且这灾祸不可避免,大永立国以来也发生过地动,可是先帝一朝,到如今的长泰一朝,都没有过地动的灾祸啊,这可怎么办?
随即,长泰帝听从了君复乐的建议,一条条的诏令火速传达:令京兆东市百姓迅速转移,直至朝廷宣布可以返回为止;令户部、工部和京兆府兵随时待命,做好救灾赈灾准备;令全京兆百姓提高警惕,密切注意异常情况,如果发现,立即报京兆府;令京兆府最好地动安全传扬工作……
长泰帝的诏令引起了京兆官员和百姓的一阵慌乱,东市的百姓更是呼天抢地,他们的房屋、值钱的家什都在东市,若真是地动了,他们就损失惨重了。
可是有什么比得上人命重要呢?所以东市的百姓也早早搬离了东市,本来热闹的东市变得冷冷清清了。
一连几天,全京兆的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地动的出现,司天台的官员更是紧张,不知道这卦象是否准确。
初十过了,十一也过了,整个京兆一片平静,连风动的迹象都没有,百姓开始躁动了,到了十二,午时过了,酉时都过了,眼看着戌时都要过了,便有百姓开始嚷嚷着明日就要搬回东市。
突然,正在嚷嚷着的百姓忽然觉得有有些不对劲,看着那桌子开始摇晃起来,桌子上放着的杯碗斜着“砰”地掉到了地下,再看看那墙,似乎也在摇动,猛地有百姓惊恐地大叫起来:“地动啦!地动啦!大家快跑啊!”
长泰帝三十八年九月十二,京兆东边发生大地动,京郊东边一带所有的房屋都被掀翻,地动的裂痕一直蔓延到京兆城内,波及了京兆东市的大部分房屋,连位于京兆正北的皇城内也有摇动感,可见这次大地动之激烈。
所幸东市百姓及时搬离,京兆城内少有百姓伤亡,可是京郊的百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大多丧身于大地动之中,永久地埋在了他们的房屋之下。
大地动不过是片刻,却令大永损失惨重。天灾,最深重莫过于此!
九月十三,长泰帝下罪己诏,诏曰:“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地动京兆、皇城,几至宗庙毁坏,朕甚惧焉。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长泰帝下罪己诏的同时,令户部、工部、京兆府全力赈灾,同时下令征兆京兆大商的善款义捐;
随即,中书侍郎沈华善自请前往东市主理赈灾事宜,立下“不可使一户一人因灾自困”之令状;
护国寺、报恩寺和天宁寺等京兆寺庙的高僧们则自发前往京兆地动之处,为亡魂念诵《往生咒》,为亡灵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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