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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仄客     嫡长女txt下载     嫡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变数

    自从回到京兆之后,沈宁就异常忙碌了。所忙的,都是和婚事相关的事情,主要的,还是修颜美妆之事。

    离她出嫁差不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沈俞氏和青竹居的丫鬟们,誓要将沈宁变成最动人的新娘子,是以滋补、修颜等等事宜就没有停过,让沈宁直呼吃不消。

    在沈宁还在西宁道的时候,沈俞氏就将她的嫁妆等事宜全部打点妥当了,陪嫁的丫鬟婆子、陪嫁的庄子等等,沈俞氏为她准备的,都是最合适最得用的。沈宁在这方面,根本就不用操心。

    这一日,她实在是受不过春诗等丫鬟们的密集护肤了,怎么也不肯安坐在青竹居内。她带着秋歌,准备绕着翠湖几圈,正好碰见下朝回来的祖父沈华善。

    这个时候的沈华善,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怒火怨气,和平时亲和近善的他,很不一样。沈宁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了,若不是管事秋风,一把扶住沈华善,说不定,他就摔倒了。

    “祖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见到沈华善站定了,沈宁连忙冲了过去,边这样问道。祖父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这样败坏的脸色,这样的怒火怨气,沈宁只见到过一次。

    那一次,是因为太子良娣的事情。长泰帝要求沈家无论如何都要出一个太子良娣,这是在为太子将来铺路,将沈家推向势重外戚的死地。当时。沈华善也是差不多这个表现。

    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沈宁焦急的询问,沈华善这才试图平息自己的怒火,回想起早前太子召见他说的话语,沈华善就难受不已。难受之余,有着怎么都散不去的怒火!

    主上疑臣下,竟然是如此!

    沈家一力扶持他登上太子之位。又尽力帮助他坐稳太子之位,如今,太子仍是不能相信沈家!这,让沈华善忍不住愤怒,就算他是冰炼火淬的金刚之心,也接受不了。

    “太子舍人张棻。已经另调他职了。现今,太子舍人一职,空了下来。本太子和父皇商量过了,这太子舍人的位置,非沈家子弟不能担任。本太子正欲和詹事大人商量,沈家子弟之中。谁可堪太子舍人之位。”

    太子笑着说,他长得和长泰帝极似的眉眼。此刻笑着,却让沈华善感到心惊。沈家子弟,担任太子舍人一职,太子这是何意?沈华善低垂着眉头,心里却快速地思考起来。

    可是太子说的商量,就只是通知而已。沈华善尚未回答,就听得太子继续说了:

    “本太子尝听闻。詹事大人之长孙,在湘州刺史府担任录事参军事一职。能力卓绝,极得主官器重。本太子令其回京,就任太子舍人一职。一来,是尽其所能;二来,也是全詹事大人之天伦。我已令吏部拟任令,不日即可送抵湘州了。”

    太子笑着将这个决定说了出来,还说道,正好沈余宪回京兆嫁妹,这样一来,留在京兆了,不用再辛苦赶回湘州。至于湘州刺史府那边的职位,太子也会令吏部尽快物色适当的人选,请詹事大人尽心享受天伦之乐云云。

    总之,这些话语,都表明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沈华善的嫡长孙沈余宪,过年返回京兆的时候,就不用外出任官了,直接在京兆就任太子舍人之职。

    太子舍人,为东宫属官,共配设四人,是太子的亲近属官,其职为掌侍从,行令书、令旨及表、启之事,有“大事以笺,小事以启”之形容。这个位置,隶属于詹事府,算是詹事府一个重要的位置。

    况且,这个位置,乃是正六品的官职,比起沈余宪如今的录事参军事这个七品职位,算得上是加官晋升了。

    而且又是太子亲信属官,若是太子登位,将来肯定是朝中重臣。这事,若放在一般人家,早就感激涕零,感念皇恩浩荡了。

    但是此刻,沈华善却觉得手脚冰冷,与当时长泰帝给他的寒意恐惧不同,沈华善手脚冰冷的同时,心中猛地腾升起一股怨气,还差点压抑不住!

    在这个朝代,嫡长子、嫡长孙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地位是绝对不一样的。因为严格的传承体系,也因为资源有限,一个家族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将最好的资源都用来培养嫡长子、嫡长孙。他们的作用,将来是承继家族、带领家族前行,是别的家族子弟无法替代的。

    沈余宪,正是如此。

    沈余宪,是沈家的子弟没有错,却又不是一般的沈家子弟!他是沈华善的嫡长孙、沈则敬的嫡长子,是沈家第三代最重要的人!沈华善在沈余宪身上,花费的心力,绝对不会比沈则敬少!

    沈余宪所走的每一步,实则也是在秉承沈氏族策的每一步。沈华善为其择沈安氏为妻,不单是看重了沈安氏端淑、有世家妇之势,还是为了替他谋得冀州刺史的助力;

    为了磨砺沈余宪,沈华善将他送去民风彪悍又灵活机巧的湘州,就是为了让他多接触地方政事,多了解为人处事的道义,夯实他为官执政的基础,这样,将来他才能接上沈则敬的脚步。

    当然,沈华善一直没有将沈余宪放在京兆任职,也存了保护他的意思。先前,沈华善在定族策之时,就认为京兆太危险了,沈家的有生力量,绝对不能压在京兆。

    所以,这些年来,沈则敬这个儿子,沈则儒、沈则成等侄子,沈余宣、沈余文等孙子,都被沈华善一一送出了京兆,在大永各地撒开去,就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京兆这趟浑水,以保存沈家的有生力量。

    京兆这里,有自己坐镇,就足够了,有什么危险,也可以避免。

    却没有想到,早就被放出了的,也是第三代重要的沈余宪,现在竟然要被召回京兆任职了,而且还是就任太子舍人一职!

    太子这是,要把沈家的嫡子嫡孙牢牢地握在手中啊,这哪里是什么皇恩浩荡,这分明是以沈余宪为质!握住的,是沈家将来的命门!

    沈华善才会这样愤怒,脸色才会这样难看。

    “除了兄长,还有其他重臣的嫡长孙被召回京兆任职吗?”听了沈华善的话语,沈宁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太子就想要将兄长召回来?甚至,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以祖父在詹事府的职位,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命令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是太子刚刚作下的决定。

    这些,是针对沈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须看看,还有没有其余重臣的嫡长子、嫡长孙被召回了。

    “除了宪法,左家、卞家、卫家的嫡长孙都是要被召回的,而且都是担任太子舍人一职。”沈华善知道这个孙女问的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样考虑的,早就去查探了相关的消息,是以能回答得这么快。

    在离开东宫之后,沈华善也就知道了,一同被召回京兆的,还有另外三人,加上自己的沈家,刚刚好是四个人,刚好凑成四个人的太子舍人。

    “前四卿……”“前四卿……”沈华善和沈宁同时开口道。这一对祖孙,说的,是同一个事情。

    太子会下这样的任令,说明了几层意思,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点,一是前四卿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如无意外,中书令从沈家出,门下侍中乃左良哲,尚书左右仆射当是卫复礼和卞之和;

    二是对于这前四卿,太子会重用,却不会信任,要将他们的嫡长孙握在手中,就是为了握住四家的命门。试想一想,嫡长孙都在东宫任职,等于是家族的将来和东宫牢绑在一起了,这些人家,怎么会不尽心尽力为太子办事?

    三是长泰帝大行不远了!太子下这样的任令,定然是得了长泰帝的允许的,或者,这前四卿就是长泰帝所挑中的,将他们的嫡长孙握在手中,是因为太子根基尚浅,还需要这些朝中栋梁,好好地扶持他。长泰帝这是在为太子铺后路。

    听了沈华善的描述的状况,沈宁只觉得,这京兆的进展,越来越诡异了。

    太子根基尚浅,需要这几位重臣扶持,这个时候,太子更应该市恩才对,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会将各家嫡长孙握在手中呢?

    诡异之中,沈宁也感到一种心惊肉跳。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和前一世不一样,但是很多事情也没变,还是在按照轨迹前行。

    先前,有早夭的十皇子,还是走了前世的命运,还有叔祖母顾氏,也出家了,再不问俗世事,也和前世一样。

    前一世,长兄担任的,是太子舍人这个位置,这世,他也即将担任这个位置,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沈宁记得,前一世担任太子舍人的长兄,是替上官长治喝下了毒酒,导致双腿被废,原本意气风发的他,最后整个人意气消沉,一直到沈家被灭,他都是沉郁着的。

    虽然现在的太子是上官景安,前世的太子是上官长治。可是,还是太子舍人这个位置,那么,前一世的事情还会出现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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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应召进宫

    沈宁不知道,前一世长兄的命运,会不会在这一世重演,相似和不同在反复交错,已无法准确预知将来,但有一点很确定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和沈华善一样,都是脸色忧虑。在书房里,祖孙两个都不必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就算父亲沈则敬在京兆,皇上和太子有此旨意,也违抗不得。

    “长泰四十五年,太子舍人沈余宪喝下毒酒,以终生残疾的代价,使得上官长治反击有名,是以帝立……”沈宁张口,将前一世沈余宪的命运说了出来。

    终生残疾!听了沈宁的回答,沈华善忧虑的脸色更是惊怖。一个家族继续人若是终生残疾,对于他自己和家族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随即,沈华善的忧怖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守护之心。既然太子旨意已下,嫡长孙就任太子舍人之职已定,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心竭力去守护他,终生残疾的代价,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出现。

    长辈为儿孙长远计,当为是,有守护之心,也有无惧之意。

    推测出皇上离大行不远了,无形中,沈家的许多事情就加紧起来。沈宁的婚期,已经是确定的了,不能一改再改,这倒还可以。此外,还有族中的不少喜庆事,原本打算留待年后办理的,也都一并移到年前了。

    诡异地,沈俞氏在打点沈宁嫁妆的同时,也吩咐沈成氏准备着丧礼用品。这样的状况。一度让沈俞氏的心情很低落。唯一的女儿出嫁,这是何等喜庆之事,却因为顾虑到皇上大行,还要提前准备这些丧葬用品,真是不吉利!

    对此,沈宁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准备着这些丧礼用品还可以,若是红白两事撞上了。那就更麻烦!到底是嫁呢?还是不嫁呢?这一耽搁,又要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这下,他可担心死了。

    沈宁所预料的没有错,应南图也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心里忧心不已。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无比虔诚地祈祷长泰帝能够撑过这一段时日。等他把大婚的事情,办完了再说。

    自从在别山山脚分别之后,沈宁和应南图就没有见过面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却也总有书信往来。应南图的心急,全都体现在每天一封的书信上。反倒方便了陈成和秋梧。他们两个互通有无,清平侯府的情况也一一被送到沈宁的手中。

    李氏虽是下堂之身。却对仍对应南图的婚事颐指气使,应南图则是直接将随身佩剑插在李氏面前,凶狠说道她若再有半句话语,这剑就一定会插到她身上;清平侯府中,该有的准备都有了,虽然还有不少腌渍之事,却总体无碍……

    对这样的状况。沈宁也深感无奈。应南图这些年基本都不在清平侯府居住,如果不是为大婚。他根本就不想返回清平侯府,只要这婚事顺利完成,估计他就将清平侯府扔在一边了。

    他对于府中的情况,根本就不在意,或许,他也无意在京兆多呆了。

    他觉得,相安无事就是最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宁隐隐可以猜得出他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嫁入清平侯府之后,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人和事。

    不过,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足为惧,不过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

    她正想着成亲之后的事宜呢,忽而秋书就匆匆走了进来,神色还有点紧张。原来,是钟粹宫有内侍传话了,容贵妃有旨,宣沈宁进宫!

    接到钟粹宫的旨意,沈宁并不觉得意外。容贵妃在这个时候召见,想必是因为沈宁即将大婚了。

    这些年来,容贵妃颇为重视沈家,虽然有荣平郡主那点小龃龉,却无损钟粹宫和沈家的良好关系。在沈宁离开京兆的期间,容贵妃也时不时有赏赐给沈俞氏的。现在沈宁即将大婚,这召见,就理所当然了。

    况且,当年沈宁及笄礼,容贵妃也去观礼了,还为她带来了长泰帝的赐婚旨意,让上官长治的算盘落了空。撇除了其他,就这一点来说,沈宁对容贵妃颇为感激。

    如果不是她所出的太子时时犯抽,那就更好了……

    再次进宫,沈宁的心情很平静。

    前一世,她最辉煌最凄惨的岁月,都是在宫中。这一世,虽然没能和这里完全没了关系,但是这里,已经不能真正影响到她了,或者说,不能对她有什么实质伤害了。

    她不是皇宫主子了,只是一个过客。不关己,才能袖手开外,以闲适的心态看着这里的起起伏伏。

    “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太子妃请安……”沈宁来到钟粹宫的时候,恰好,太子妃也在。原本她还打算,去了钟粹宫之后,还去东宫拜见太子妃的,现在,倒省事了。

    容贵妃的样子,和年前相差不大,因为保养得极为得当,也因为一直都舒心如意,脸上依然是容光焕发。她的样子,比她真实的年龄还要年轻十来岁。

    想来这后宫主子都是这样,驻颜之术,实在太过厉害。

    “快起快起!你终于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及笄礼都过去那么久了……”容妃笑着说道,让沈宁不必拘礼,又让大宫女疏枝给沈宁搬来墩子——自从太子妃入主东宫,大宫女疏枝又回到钟粹宫了。

    容贵妃开始打量着沈宁。眼前这个姑娘,低垂着头,看起来甚是恭敬内敛。尚未出出嫁的姑娘家,说不上什么风姿绰约,只是周身有一种待嫁的欢喜气息,这是隐不住的。

    凭心而论,容贵妃认为沈宁这个时候才出嫁,真的是太老了。过完年就二十岁了。想当年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太子已经会蹦跳了。就是如今的太子妃,还比沈宁小好几岁,如今也是有孕了。

    容贵妃胡乱想着这些,然后问道:“婚礼诸事,可都准备妥当了吧?”

    “都准备妥当了。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沈宁恭敬地回答。听着这些问话,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觉得羞涩,反而回答得落落大方。

    随即,沈宁又拣了些婚礼准备的事情来说。比如沈俞氏在纠结那对大雁,是怎么安置,又在纠结,陪嫁的丫鬟是挑选哪几个。她平平的语调,却描述精当,容贵妃和太子都可以想象得到。沈俞氏是怎样焦急。

    “大婚要准备的事情太多,沈夫人如此心忧,想来也是父母殷殷之情……”太子妃抚摸着肚子,这样说道,语气中颇为感叹。

    沈宁这才抬了头,看了看最近风头正盛的太子妃。太子妃有孕。这是大永皇室的喜事,也是大永百姓的喜事。皇上对太子妃的赏赐看重,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有了这样的喜事,还有这样的势头,想必现在太子妃是春风得意的。

    可是当沈宁再仔细一看,不由得有些疑惑,太子妃是笑着没有错。可是眼神却有郁结之气,而且这郁结之气还不少。不然沈宁也不会轻易发现了。这也太奇怪了。

    正这样想着,太子妃就站了起来,向容贵妃说道:“母妃,孩儿先行告退了,孩儿和春喜在御花园散散心。”若认真论,太子妃的地位要比容贵妃要高,可是在私底下,她也跟着太子这样称呼容贵妃,礼数上,也是过得去。

    听了太子妃的话语,容贵妃点点头,没有作挽留的说话,只脸上还是有着提点的笑容:“现在外面天寒路滑,御花园倒不是合适之地,御花园就不用去了。现在正是最紧要的时候,你当以身子为重,还是直接返回东宫吧。没有事,也不用奔波着来请安了,当以身体为上。”

    太子妃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随即带着大宫女春喜离去了。

    太子妃离开之后,容贵妃这才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隐了下来:“太子妃的心也太窄了,那个良媛,再怎么绝色,太子也是贪图一时新鲜,何必这样计较?想必有孕的人都是这样……”

    朝暾宫中的慕妃,若论容貌,长泰帝有那一个妃嫔可以比得上?可是如今又怎样呢?太子妃真是拎不清,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调养身体,平安生个太孙,何必计较这眼前的宠多爱少呢?

    沈宁只是低垂着眼,听着容贵妃的感叹。

    原来,太子妃眼里的郁结之气,是因为太子。早前,太子新近纳了一个良媛,对她甚是宠爱。此良媛,虽然地位不高,然而胜在有绝色之姿,又乖巧聪慧。自从她进了东宫之后,太子就冷落了其他的东宫内妇,就连太子妃,他也少了许多亲近。

    有了这个太子良媛,太子妃如临大敌。偏偏这个时候,她又有了身孕,太子以不妨碍太子妃安胎为借口,晚上连太子妃寝殿也不怎么进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宿在那名新纳的良媛那里。

    太子妃顾忌附中的胎儿,一时也不好腾出手对付她,又加上太子护得紧,这样一来,太子妃竟然拿那个良媛没有办法,自然,心情就不太好了。

    沈宁但笑不语,时不时点点头,容贵妃的想法,有道理,太子妃的郁结,也不是无凭的,沈宁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的,端看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了。

    随即,沈宁又和容贵妃说了一小会儿话语,就准备告辞了。这一次来,是应召进宫,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可以说的。

    容贵妃倒是给了沈宁不少脸面,给了她不少赏赐,还吩咐大宫女疏枝亲自将她送出宫。沈宁是感恩激动地接下了这些赏赐,又对容贵妃说了不少祝语恭贺,这才跟着疏枝,离开了钟粹宫。

    疏枝对沈宁也是颇为有礼的,沈宁也带着笑意和疏枝说着话,心情闲悠地准备出宫。当她在太液池旁边见到一个身影时,不由得心神俱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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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世仇

    沈宁离开钟粹宫的时候,心情很愉悦,身后的秋歌,捧着容贵妃送的赏赐,没有说话。梳枝也不是嘴杂的人,是以三个人一路上都颇安静。

    从钟粹宫到皇城宫门,中间是要绕过太液池的。冬天的太液池不结冰,池边的垂柳,虽然是光秃秃,但那伸展的姿态犹在,看着是一片宁静悠远。

    只是,冬天这么严寒,估计就算这里宁静悠远,也不会有皇家主子近这湖边。

    正想到这里,沈宁就发现前面有些遮雪的伞盖,还有好几个丫鬟内侍候着。看样子,是哪个主子来赏太液池冬景了,不畏严寒,欣赏宁静的主子,也还是有的。

    待走近了,沈宁才看到伞盖下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不十分清楚的侧面,却也让沈宁如遭雷击,她当下就觉得心神俱裂!怎么会是那个人?!

    沈宁见到的那个侧面,堪称绝色,就连艳压后宫的慕妃,和她相比,也要略逊一筹。毕竟,慕妃再绝美,年纪也摆在那里了。怎敌得过年华正盛?

    眼前这个人,却正处于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十五六的年纪,皮肤白皙、嘴唇红颜、双眼晶黑,还有她脱俗的神态,这些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惊人之姿,绝世红颜。

    这个人,虽然比印象中还有稚嫩几岁,可是那样的容貌,那样的神态,沈宁再活多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对她,太熟悉了!

    她记得,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连天地都黯然失光。当时,沈宁看着她这样笑,只觉得有如夜叉恶鬼,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见到够她!

    这个女人,是前世正昭帝的宠妃,温氏名雅!这一世,她怎么会这里?!

    而一旁的疏枝。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早已恭恭敬敬的屈了屈膝盖,然后请安道:“奴婢见过良媛……”

    疏枝的话才落下,就见那个女人轻轻笑了起来,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说道:“疏枝姑姑快别多礼……您这是,要出宫去?”

    疏枝略微避了开去,不敢直视那个女人的笑颜,太美了!虽则已经见过数次,疏枝还是觉得眼前的太子良媛没得让人……让人不敢大口呼气。

    难怪太子殿下会如此宠爱良媛,食色。乃是人的本性呀。

    听到良媛的问话。疏枝点点头。回话道是正准备送沈家姑娘出宫。疏枝还奇怪呢,怎么一向礼数做得十足的沈姑娘,此时没有给良媛请安呢。疑惑间。

    她抬头一看,却看见旁边的沈宁面色苍白僵硬。双眼也瞪得很大,仿佛被梦魇了一样!

    “沈姑娘……沈姑娘……”疏枝轻轻地唤了几句,看到良媛已经好奇地看着沈宁了,不由得有些着急,还扯了扯沈宁的衣袖,示意她回过神来。

    可是还是那样呆愣着不动。见到沈宁这副样子,那女子仿佛也十分好奇地问道:“这个……就是詹事大人的嫡长孙女吗?”声音,也仍是那般清脆,甚至有一种不含杂质的天真。

    “臣女……见过良媛……”听到这样的嗓音。沈宁忽然回过神来了,似乎被冰水冲刷一样。

    那如遭雷击的震撼正在缓缓散去,她像疏枝一样,屈了屈身,然后这样回答道。只是她的声音无比沙哑低沉。眼帘也低了下去。

    这个人,竟然就是容贵妃口中的那个绝色良媛!这一世,她仍和大永的皇帝扯上了联系,而且和上一世那样,备受宠爱。太子良媛,将来太子登基,她定是后宫宠妃,和前一世是一样!

    怎么会这样?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突然到沈宁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觉得有无尽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在她重生之后,总会时不时涌现。这种恐惧,是怕前一世沈家的命运还会重演。但是在上官长治被囚禁之后,已经少了很多,直到上官长治身死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却没有想到,在皇宫之中,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那消失的无边的恐惧又再度出现了。

    沈宁以为,在上官长治身死之后,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的了,因为她早就细索了上官长治的身边,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却没有想到,她现在出现了,她还是出现了,而且身份都没有变!

    前一世,正是这个女人,将上官长治迷得七荤八素,最后也是她说沈家势大,若是长此以往,定会成为大永的心腹之患,一定要防患未然,要及早将沈家铲除。

    上官长治在登基之后,就对沈家不怎么放心了,他觉得沈家出的人才太多了,若是他们平庸一点愚笨一点,他还能放心。可是,这些沈家人,个个都是隐才,个个都是人精,这就不得不让他防范了。

    他原本就忌惮沈家,听了这个女人的话语,最后才会灭了沈家!才会有正昭三年的童谣:吴越沈,七月沉,荣华富贵萍无根……

    现在,她又在皇宫里面,又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沈宁面前。那么,这一世,她会为沈家带来什么?沈宁没有想到,上官长治都身死了,她竟然还在这里!

    这是世仇,无论人世怎么变换,都不能改变吗?

    天道的运转,人力到底能扭转几分?沈家的命运,最终能不能改变呢?这一刻,沈宁忽而迷惑了。

    沈家做了那么多事情,看起来一切都变了,上官长治已经身死,可是,命运似乎还在按照既有的轨迹前行。

    长兄即将任职太子舍人,这个女人出现在太子身边……

    这一切,看起来,和前世又是多么相似。

    直到出了宫门,沈宁都是浑浑噩噩的。在给那个女人请完安之后,沈宁只能下意识地跟着疏枝,请辞、离开,连自己是怎样回到沈家,都没有什么印象。

    “姑娘,您是不是感觉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唤大夫来看看?”见到沈宁的脸色苍白着,秋歌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自从出宫之后,沈宁就是这样了,眼见着大婚之期就到了。姑娘这个样子,可不行。之前的滋补、美颜,等于是白费了。

    “不,不用了。你唤秋梧来,我有事交代与他。”听了秋歌的话语,沈宁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样吩咐说道。

    那样的恐惧,既然挥之不去,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怕了。上官长治。都已经身死了。她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她更想知道的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

    前一世。沈宁只知道,那个女人,是上官长治微服外出时遇到的,后来她的身上。也被上官长治润饰过了,是为某文官之后,她的真正身世,反而成迷了。

    这一世,那个女人的身世如何?她是怎么变成太子良媛的?

    很快,秋梧就来到了。来之前,他以为,沈宁有书信让他送去清平侯府,却没有想到。是接到查探太子良媛的命令。主子就要大婚了,不是应该好好在青竹居待嫁的吗?怎么还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他虽这样嘀咕,却也没有说什么,直接领了任务,就离开了。反正临近过年了。京兆尚算平静,给蚍蜉们找点事情来做也好。

    秋梧领命离去之后,沈宁的脸色才稍微好转,只是一个下午,都是沉默不语。晚膳过后,沈宁才去了书房,将今天在宫中遇到的事情,一一告诉沈华善。

    这个女人,竟然会在太子身边出现,这个事情,就跟长兄即将就任太子舍人一样,对于沈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沈宁认为,这个事情是要告诉沈华善的,让他有准备和防范。

    “太子良媛?”听了沈宁说的话语,沈华善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最近,他皱眉的次数真是不少。

    听了沈宁述说的前世事,也感受到了沈宁的恐惧和忌惮,沈华善才对这个太子良媛重视起来。

    太子新近纳了个绝色良媛,还对她极为宠爱。这个事情,沈华善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男人好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加上太子正是勃发的年纪,宠爱貌美的良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华善对此事不以为然,也没想着,对太子作少近女色这样的劝诫。这事实在很简单,太子的新鲜劲儿一过,就没事了。贪爱颜色,色衰自然爱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孙女沈宁既说了那前世之事,沈华善就不得不谨慎了。一个容貌绝美的女人不算什么,一个深得太子宠爱的女人也不算什么,但一个容貌绝美深得太子宠爱,前世还曾对沈家有过那样的威胁,就很算什么了!

    不管前一世的事情还会不会再发生,沈华善都决定,对这个女人严加关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这个女人,只是安分守己的太子良媛,那么就皆大欢喜;如果她对沈家来说,真的是个潜在威胁,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虽则已经将那个女人的事情告诉了沈华善,但是沈宁仍旧觉得不放心,总觉得那个女人的出现,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当秋梧的调查送上来的时候,沈宁那种不祥的感觉更甚了,甚至开始心惊肉跳。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姓温名雅!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是应南图是认识的,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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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清平侯府

    秋梧的本事,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是关于太子良媛温氏的过往,已经最大程度地呈现在沈宁面前。

    原来,温氏是清平侯应平川送进太子府的,她是应平川表妹的女儿,也算得应平川的外甥女。当然,算得上是应南图的表妹,只是岁数差得有点大。秋梧所说的温氏与应南图认识,更准确地说,是温氏和应南图有亲戚关系。

    温氏之父,在直隶府衙任职,乃七品录事参军事。这个官职不错,算得上是小文官之家,但是与清平侯府相比,就不够看了,是以他们两家有亲,却没有怎么往来。同时,因为直隶和京兆不算近,所以温氏之前,从未来过京兆。

    只是大约半年前,清平侯应平川前去直隶办事,忽然想起了嫁到直隶的远房表妹,就上温家拜访了。

    然后,就见到了待字闺中的温氏。这一见,就让应平川惊为天人,恰好温氏刚刚及笄,尚未许配人家,应平川便将她带回了京兆,就是想将她送进东宫。

    应平川是京兆五大侯爷之一,虽然家风不行,人品有差,门道却是不少的,自然有办法让太子见到温氏。

    在温氏来到京兆一个半月之后,太子就“偶遇”了温氏,正如应平川预料的那样,太子见到温氏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光了,然后执意将她纳进了东宫,而且给的位置还不低,是为太子良媛,还对她极为宠爱。

    这就是温氏的过往,平平简简,就和一般小文官家的姑娘一样,除了容貌特别出色,并没有什么可道的地方

    。一个小文官家的姑娘,能够进入东宫为太子良媛,除了她本身的容色,靠的。就是清平侯应平川这一层关系了。

    温氏曾在清平侯府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秋梧也去查探过了,清平侯府的人,无不对她称赞有加,仆从都道这位表小姐不仅貌美,而且心地良善,对他们这些仆从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就连一向尖刻挑剔的李氏,似乎也和她相处得不错。

    一个半月的时间,就使得一个偌大的清平侯府从上到下。都对她称赞有加。这样的人。不是真的大善,那就城府极深。

    刀切豆腐才能两面光,做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她一个外来的姑娘。家势也不显赫,又生得那样容貌,以清平侯府的家风,应该嫉恨踩低这样的姑娘才是,怎么会对她赞赏有加?

    “属下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在汇报完上述的情况之后,秋梧补充了这么一句。

    非是他阴谋论,而是,他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虽然这些平顺的过往,看不出什么,但是秋梧主理蚍蜉那么多年了,知道越是寻常的,反而越有问题。只是一下子,没能发现而已。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清平侯那里,盯紧一点,温氏那里,也不可放松。最好,能从宫中安排个人在温氏身边。”听了秋梧的汇报,沈宁这样说道。

    秋梧的直觉,她相信是不会错的。前一世的经历告诉她,温氏的可怕,不是在于她绝美的容貌,而是在于她精绝的心思。

    既貌美又善谋断人心,这样的人,才能牢牢把当时的正昭帝迷住,想必也是这样,她现在才能将太子迷住。

    草包美人,能够在皇宫中生存下去吗?端看有杀伐之气的太子妃左氏,也拿她没有办法,就可见一二了。

    有前世那样的事情作底,沈宁对温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更何况,这一世,温氏不但和太子扯上联系了,而且和清平侯府也有牵连。而自己,即将嫁入清平侯府。这样兜转算来,自己和温氏,还可以算得上亲戚关系呢。

    想到这里,沈宁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漠然。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仅此而已,有什么可怕?

    “清平侯……”秋梧离去之后,沈宁便将心思放在了清平侯应平川身上。

    这是应南图的生身之父,也是她未来公公。回想起应平川的种种行为,沈宁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公公,也是个看不透的人。

    他宠爱继妻李氏,甚至为了她和她所出的嫡子,不惜冷落厌弃应南图,还把清平侯世子之位,给了李氏所出的应南谋;在上官长治落败之后,他又休了李氏,却让她继续住在清平侯府;现在,又是他找来了一个绝色的外甥女,并让她成了太子良媛。

    这几件事,充满了怪异感,沈宁一时也判断不出,应平川是个怎么样的人了。糊涂?精美?谋断?愚蠢?

    似乎都有,似乎都不是,总之,这个人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想到即将嫁入这样的侯府,虽然她一个儿媳妇,不会跟公公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但是沈宁有预感,清平侯府的日子,定不会十分好过。

    在知道温氏和清平侯府的关系之后,沈宁就给应南图去了书信,说了此事。当天晚上,应南图的回信就到了。

    这一对即将成亲的男女,虽然不能见面,但是书信往来十分频繁,这也让秋歌感叹,主子们终于有情意绵绵的样子了。

    却不知道,这些往来的书信,却无一字涉及情爱,讨论的,反而是清平侯府的各种情况。

    正如沈宁所料的一样,应南图根本就不知道温氏是谁,自然,就不可能有她的什么消息了。

    应南图早年就外出游学游历,是以他虽然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子,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府中,就更加没有多少机会认识清平侯的那些亲戚了。

    清平侯的远房外甥女,应南图听都没有听说过。

    只是,他虽然没有听说过,却是有人知道的。他留守在清平侯府的仆从,就对这位表姑娘有深刻的印象。说的,就是那绝美的容貌,还有那和善的性子。

    这些,都是秋梧已经汇报过的事情,这些情况,并没有给沈宁什么惊喜。

    可是。当沈宁将书信看完之后,觉得,还是有惊喜的。

    原来,应南图的仆从,说了一则事情,就是某一晚,他曾见过温氏身边的婢女,和世子身边的仆从,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夜深露重的。也看不真切。

    虽然看不真切。但这就够了。温氏和清平侯世子?这可能吗?沈宁不知道。但是她却记得,应南谋早已娶妻生子,清平侯的世子夫人,还是昌文侯府的姑娘。为他们保媒的,正是御史大夫龚如熙。

    想到这些,沈宁不由得想到清平侯府。对于清平侯府的人事情况,沈宁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且不论前一世,她就知道清平侯府,这一世,关于清平侯府情况,也时不时送到她手中。沈华善和沈则敬对她说过清平侯府的情况,在她和应南图定下婚约之后。如流处和蚍蜉,又对清平侯府重点关注。

    她想不知道,都难。

    仔细说来,作为勋贵之家的清平侯府,还真是混乱。清平老侯爷膝下只得二子一女。且都是侯夫人所出,现在的清平侯应平川,就是老侯爷的嫡长子。

    老侯爷夫妇在应南图刚刚出世的时候,就在上香的途中,遇到劫匪双双殒命了——这也是应平川不太喜欢应南图的原因,认为他命犯刑克,克死了祖父母。

    在老侯爷夫妇过世之后,第三年,清平侯夫人也因病去世了,这就是应南图的生母。随后,应平川在热孝期内,娶了继妻李氏。又随后,李氏诞下嫡子应南谋,清平侯府的内院,就是李氏一人独大了。

    清平侯甚是宠爱李氏和她所出的嫡子,无形中,就厌弃了应南图。最后,清平侯世子之位,也落到了嫡次子应南谋的头上。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了李妃的事情,李氏现在还在清平侯府作威作福。

    在李氏被休之后,偌大的清平侯府,就是清平侯的弟媳陈氏在打理,她是老侯爷嫡次子应平山的妻子。她对应南图,倒是不错的。这一次应南图的婚事,也多亏了她忙进忙出,这才能顺利筹备妥当。

    应平川的胞妹,早已外嫁蜀地,这些年也没有返回过清平侯府,所以有,也是等于无。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现在,清平侯府内,就住着清平侯应平川一家,还有他的儿子应平山一家,当然,还有被休了的李氏,也住在那里。

    这样混乱的情况,说到底,是因为清平侯应平川,是他长幼不分、动作无端,才会使得清平侯府有今天这样的状况。

    难怪清平侯府虽然是勋贵之家,却多为京兆人诟病。人必自侮,然而人辱之。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应南图的种种机缘,想必这样的人家,祖父和父亲,根本就不会考虑。家风不正,沈则敬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嫡女,嫁到那样的地方?

    可是,姻缘乃是天注定的,应南图和沈宁,还是走到了一起,现在,即将大婚了。就算清平侯府是龙潭虎穴,沈宁也得去闯一闯了。

    只是,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在一个小小的清平侯府里面,沈宁再一次觉得,清平侯府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了。

    然而,沈宁对清平侯府的忧虑,并没有持续太久,这是因为她的婚期越来越近,她忙得根本就没有时间多想了。

    随即,远在西宁道的父亲沈则敬,还有在湘州的沈余宪夫妇,还有在陇右道鄯州的沈余宣,都陆续回到了京兆,准备嫁女嫁妹了!

    ps:

    一更!有一些大背景,还是要交代一下的。这是权谋文还是言情文还是宅斗文?我也分不清楚了,我想把一个家族兴衰写出来,哈哈~~不过,婚后生活嘛,也是必不可少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嫁

    沈宁出嫁,这在沈家来说,是一件大事情,在京兆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且不说,沈华善和沈则敬如今的官身职位,他们的嫡长孙女、嫡长女出嫁,会多受人瞩目;也不说,京兆五侯之一的清平侯,他的嫡长子娶妻,也代表勋贵之家的盛事;就只说,这一对成亲的男女,年纪之大,也是在京兆少有,尤其是在富贵官家,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关于沈家嫁女、清平侯府娶媳的事情,在京兆官场谈论不止,除了太子妃有孕,或者这就是大家最为关注的事情了。

    朝堂官员们,想着沈华善中书侍郎、太子詹事、监国重臣这样的身份,想着沈则敬不久前才在西宁道立下三大重功,都在想,备一份怎样的贺礼,才算合适;

    后宅夫人们,则想着平时关系还颇为亲近的沈俞氏,想着自己每逢喜事,沈俞氏的礼数也做到十足;又想着,这出嫁的姑娘,是沈俞氏唯一的女儿,都在想,这贺礼怎么准备,才够贴心。

    所以,京兆的珍宝斋,临到过年,生意越加兴隆,还有天衣阁,前来订做华衣美服的官员人家,也多了不少。

    在此,特别要说一说京兆的金石堂和天衣阁,金石堂的掌柜和天衣阁的掌柜,曾在鉴华堂任过课,对沈宁,有授业解惑之恩。

    他们,自然也在沈家诚邀的名单之上。这两家,往沈家送去的贺礼,也是别具一格。

    金石堂送去的,是新嫁娘的整套金饰,而且这是范老先生亲自设计锻造的,独一无二;胖娘子,如今已是天衣阁的大掌柜了,她送去沈家的,是她亲自裁剪的一套嫁衣,绝无仅有。

    大永官家子女。不兴自己绣嫁衣那一套,当沈宁接到这两位先生的贺礼时,惊喜得几要流泪。

    当年鉴华堂的香火情,成了如今这样深厚的缘分,这是沈宁没有想到的,也是沈华善等人没有想到的。有所种因,就有所得果,看来任何事都是这样。

    且不管京兆众人对沈家嫁女有何种思量,在景泰大街的沈宅,气氛是喜庆的。这喜气之中。又有点点的不舍。

    毕竟。是嫁女,而不是娶媳。嫁的,还是这么多年来,对沈家贡献极大的沈宁。

    作为母亲的沈俞氏就不用说了。沈则敬、沈华善和沈宁一众兄长们,对沈宁即将出嫁这个事情,心情也颇复杂。

    沈宁出嫁,他们是欢喜的,毕竟年纪太大了,再不能拖下去了;可是,又充满了不舍,一旦外嫁,就很不一样了。这种复杂的心情。真的不是怎么说。

    沈则敬,是在十二月十五的时候,赶回到景泰大街的,这个时候,离沈宁出嫁。还只有三天。沈余宪和沈安氏夫妇、沈余宣已经回到了,只是临近过年,每个府衙的事情都很多,他们也只是比沈则敬早到一点而已。

    这一晚,沈俞氏所出的儿女们,都齐聚和鸣轩,吃一顿小家宴,也算是,沈宁出嫁前难得的一次阖家团圆。

    “小妹,你终于也出嫁了。再不出嫁,就真的成一个老姑娘了,没人要了。”沈余宏最先开口说道,话语调笑,语气却有低落。

    这些年来,沈余宏和沈宁相处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亲近,他对这个妹妹,也比其他兄弟要更熟悉。

    从知味斋的豆干开始,到后来共同打理如流处,这个妹妹,给了沈余宏太多惊喜。现在,她终于要嫁人了,虽然她嫁的那个人,也是沈余宏熟悉和信任的,但是沈余宏此刻,仍是十分低落。

    这种嫁妹妹的心情,真是太难受了!

    “嫁不出,沈家养你一辈子,倒也无妨。”沈余宣则是平平来了这么一句。他严肃端正的脸上,无比正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表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嫁不出去,养一辈子也无妨。

    沈余宣的样貌性格最似年轻时的沈则敬,为人也是极为端方,然而说着这句话,反而有些喜感。他这么一说,大家就觉得好笑,低落的氛围,似乎也少了一些。

    “有什么,清平侯府这么近,时常过来住就好了。若是应家不肯,我们兄弟就杀过去,将妹妹接过来住。”沈余守则是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他压根不知道这些兄长们在低落些什么。

    “对,杀过去,将姑姑接回来。”七岁多的沈庆德,已经很懂事了,也跟着沈余守说了这么一句。那无比认真的语气,又是让大家一笑,沈安氏则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杀过去,接回来。”沈余宸一向是跟着沈庆德这个大侄儿后面的,也咕哝着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又是轰然大笑。

    这下,因为沈宁出嫁而带来的丝丝不舍,如流云般散去。剩下的,就是不止的叮嘱和提醒。

    兄长们则是提点着沈宁,何为御夫之道,母亲嫂子们,则是诉说着,何为妇人内宅之谋。反正,平时能说的不能说的,在这个小家宴之上,他们都一一说了出来。

    沈宁听着这些,时不时点点头,心里是百感交集。

    在前一世长春冷宫之中,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一家团聚欢笑连连的情景,还能再次出现。然而,饶天大幸,她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世重生以来,她想尽办法,去避免前一世的命运,灭仇人、救家族……

    现在,上官长治已经身死,自己所珍惜的家人们,各自都有了造化,都留住了性命并且活得很好。这一切,看起来,是她做到了,实则,是这些家人们的努力,她充其量,只是那一点点辅助的作用。

    沈家的家族命运发生了改变,自己这些兄长们也有了不同的生活,固然离不开沈宁的暗中谋划,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自身的努力。只有当沈宁的先知和家人们的努力,都用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沈家的命运才可能发生改变。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候,沈宁忽然悟到了这一点。

    那么就算自己出嫁,去到清平侯府重新开始,沈家的命运也会按照它应该有的轨迹走下去了。自己所珍惜的家人,也再不会蹈前一世灭族身死的结局。

    在即将出嫁的此刻,沈宁只有无尽的感激,感激自己的重生,感激可以再来一次的命运,感激自己所珍视的所有人,仍然存活于世。

    那一场小家宴过后,沈宁基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了,就连应南图的书信,她也只能匆匆看一遍,连仔细回复的时间都没有。

    在出嫁的前两天,一个出嫁姑娘既定的环节,就在青竹居上演了,那就是添妆!

    添妆,其实就是为新嫁娘赠送礼物,主要的,还是各家夫人和姑娘们。因为沈华善、沈则敬的原因,沈宁虽然没有什么闺阁好友,但是来给她添妆的夫人姑娘们,还真是不少,熟悉的,不熟悉的,备下的礼都很厚。

    沈宓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脸上也开始圆润起来。这个庶妹,当年那么内向害羞,现在已经落落大方了,即将为人母的慈悦,让她看起来福态亲善。她为沈宁送来的,乃是一副手绣的观音送子图。

    除了账算,沈宓最擅长的,就是一手精妙的刺绣了。这一副刺绣,即使她是大着肚子,也是亲自一针一线绣成的,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沈宓总觉得,自己能有今日的幸福,和这个嫡长姐分不开。自从长泰三十五年到如今,这一路走过来,她在鉴华堂那里学习,跟随沈则远接触庶务商事,如今又嫁与自己心爱的人为妻,她从这个嫡长姐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自然,也从她那里,受惠不少。

    大永王朝严格的嫡庶之分,在沈家也有,就是因为太严格了,所以沈宓反而能感受到这难得的情意。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这样善待庶女,也并不是每一个庶女,都有自己这样顺遂的命运。

    沈宓对沈宁,是充满感激的,这一副观音送子刺绣,就是她的籍籍心意。

    沈瑶远在西宁道,并且也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千里迢迢来京兆送嫁了,但她还是托人送来了贴心的添妆礼,乃是她亲手画的一副图像。

    那上面,正是沈宁和应南图两个人。上面的两个人执手对坐,虽然着墨简单,但那蕴涵的情意,让人见之难忘。

    这份礼物,同样很珍贵。

    还有沈宛,她还在西宁道,但是添妆礼,也让沈则敬带了回来。不用说,自然是她自己编织的玩意儿,意头,都是喜庆得很的。

    除了这些姐妹的添妆礼值得一说,此外,还有吏部侍郎沈静华的夫人、兵部侍郎许慎行的夫人,还有户部郎中张澍的夫人,都送来了厚重的添妆礼。

    出嫁的前一晚,作为母亲的沈俞氏,对沈宁的最后一番教导,当然是少不了。当沈俞氏拿出一本薄薄的小本子,让沈宁临睡之前翻一翻,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沈宁的脸色不由得涨红了。

    果然,这最后一个程序,还是这些!

    因看了这薄薄的欢喜图,沈宁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砰砰激跳个不停。这个时候,她的脑中,也装不下朝争、政斗这样的词语了,只迷迷糊糊想道,自己,终于要出嫁了。

    不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ps:

    二更!终于等到沈宁出嫁了,一百余万字,不容易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小登科

    十二月十八,天月德合, 五行相契,宜嫁娶,宜求嗣,沈家嫁女,清平侯府娶妇。

    卯时三刻,沈宁就被秋歌等人唤醒了,准备开始新嫁娘的妆扮。大婚之日,是一个姑娘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是以整个妆扮过程、礼数筹当,繁复细致得几乎让人受不了。

    现在沈家正当势重,这些妆扮、礼数就越加谨慎。从敷面到贴饰,从挽髻到点朱,从着衣到穿鞋,都有严格的规定和讲究,即使秋歌等丫鬟身经种种考验,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为了使得这个过程顺顺利利,沈俞氏一早就派了俞妈来青竹居,协助秋歌等人;原本在庄子荣养的柳妈,也回来了;沈安氏和沈成氏这两个嫂子,也一早过来指点了。青竹居内,人人忙进忙出,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喧闹。

    沈家这次为沈宁请来的全福太太,是吏部侍郎沈静华的夫人沈陈氏。沈陈氏高堂俱在,丈夫官高,儿女双全,又和沈俞氏一向亲厚,是最合适的全福太太人选。

    那些吉祥的祝语,沈陈氏也是谙熟了的,张口便能念来:“之子出,享富贵,之子归,能荣华,夫妇顺,螽斯庆,宜子孙……”

    沈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羞红,正欢喜期待地听着沈陈氏的祝语。本就不差的容貌,在各人的巧手妆扮下,乍看去,美艳动人。

    关键是,那种新嫁娘特有的喜色,是最好的美颜胭脂。这种光华,谁都不能压了去。

    沈宁在青竹居妆扮的时候,沈家的姻亲客人们陆续上面了,男宾自然都是在前院,和沈华善、沈则敬等人寒暄。女眷们,则都涌来了沈家后宅,主要的,都是为了观看沈宁的嫁妆有多丰盛。

    当这些官家夫人们来看后院。看到沈俞氏依然敦和有礼,仿佛和几年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心中也有了不少感叹:到底是每家每人的气运不一样。

    长泰三十五年,沈则敬刚任五品的考功司郎中,沈俞氏也是第一次出现在京兆夫人圈子里。当时,前户部尚书郑濮存的夫人、兵部尚书陈知浩的夫人都在,可是如今,这些人家这些夫人死的死,迁的迁,还有几户有当时的势盛?

    当时的沈家。除了工部尚书沈华善。其余的子弟都不怎么够看的。如今不过是七八年而已,沈华善已经是中书侍郎、太子詹事,沈则敬为四品刺史,沈俞氏如今也是四品诰命了。看这个势头。沈俞氏得三品诰命,也不会是太久的事情。

    妻凭夫贵,而且沈俞氏还特别能生,五子一女,在沈家的地位真的是无人能撼了。不少夫人感叹之余,也暗自羡慕沈俞氏的好运好福。

    却不知,好运好福下面,隐藏的是多少的努力和艰辛。

    你只见我着华衣锦裳,何见我衣衫褴褛?你见我住高门广厦。何见我无处可栖?总之,有几多付出,就有几多收获,这是人间至理。

    有夫人感叹好运,也有夫人感叹不易。当她们看到那满满的七十二抬嫁妆,却都是一致艳羡:七十二抬,而且每抬看起来都甚是贵重!

    沈俞氏只得沈宁一个女儿,在准备嫁妆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且不说首饰衣裳等等这些必要的嫁妆,就只说那一式的名贵的花梨木家具,就晃了这些夫人们的眼。

    沈宁及笄之后,沈俞氏就开始将珍藏起来的木料拿出来。这些花梨木料,有很多,是溪山俞氏所送,也有很多,是沈俞氏这些年来所得,她用这些木料给沈宁打了圈套的床柜箱箧,一式花梨,那温润光滑的纹理,体现的是父母钟爱女儿之心。

    这一次,算是大开眼界了,清平侯府是勋贵之家,沈家准备的这七十二抬嫁妆,也绝对是衬得起清平侯府的勋贵二字,这样的嫁妆,真是抬进去,都感到脚下有风呀。

    沈俞氏此刻,可不能体会到这些夫人们的又羡又嫉,她只感觉自己忙得脚都不沾地。一会儿要带夫人们观嫁妆,一会又要安排宴席,还要时不时关注着青竹居的进展,以防出了错漏。

    因这样忙碌慎慎,沈俞氏嫁女的不舍,都没有时间来伤感了。偏偏还在这样的忙乱的时候,宫中的贵人主子们,都要来凑热闹。

    在沈俞氏带着夫人们在后院赏嫁妆的时候,来自宫中的一道道赏赐,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再一次让沈家这个喜事添了光彩和脸面。

    首先到的贺礼,乃是一斛拇指般大小的东珠,来自钟粹宫的容贵妃。容贵妃和沈家的交好,这是京兆官员都知道的,当年沈宁的及笄礼,容贵妃还亲自来观礼呢;

    然后,是数匹珍贵的云锦,是来自东宫太子妃的贺礼。沈华善是太子詹事,这么多年为东宫尽心尽力,身为主子,当然要有表示了。

    还有朝暾宫的慕妃,还有太子良媛,都有厚礼送到。当这些贺礼送到的时候,这些夫人又重温了一次当年沈宁及笄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重臣贵人们云集。

    虽然她们很多人,对沈宁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但是这样的盛况,又让她们再三感叹:沈家嫡长女,命也太好了!

    这些夫人们的感叹,青竹居内的沈宁并不得知,她此刻只感到自己心跳得极快。刚才门外有婢女来报,道是新姑爷已经来到沈家门口了,想必很快就前来迎接新娘子了,让青竹居的人都做好准备。

    他来了,他就来迎娶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沈宁的脸越加红润了,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团火一样,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虽然类似的经历,前一世已经有过了,但是,竟然会这样不同,仿佛是全然陌生一样。

    已戴上凤冠盖上红绸的她,只能听着沈陈氏的口令,由着秋歌等人搀扶,一步步走出青竹居。

    随即。沈宁站定了,应南图站在她前面,她低垂着头,只看得见脚下,只知道应南图穿戴的,也是喜庆的红色,和自己身上相同的喜红。

    伴随这喜悦和娇羞的,是拜别父母的不舍。沈宁缓缓下跪,强忍住眼泪,只重重地三叩首。父母生养之恩。守护之意。沈宁永生难忘。就算即将开始新的历程。她最为牵挂的,也是自己的父母兄弟。

    仿佛感受到沈宁的不舍,应南图不由得往沈宁身边靠近了一步,在这样的场合。虽然没能说什么话语,但这些细微的举动,让沈宁熨帖不已。

    背着沈宁出门的,是大哥沈余宪;亲自送嫁到清平侯府的,是沈俞氏另外四个儿子,还有沈余松、沈余弼等堂兄弟们,当然,古文澜、楼盛怀等姻亲,也去凑了热闹;女眷这边。全福太太就不用说了,沈胡氏、沈安氏、沈成氏等热,也在送亲之列。

    这么庞大的送嫁队伍,还有那七十二抬沉甸甸的嫁妆,绕着京兆内城一圈。最后才去到清平侯府。

    清平侯府,自然是张灯结彩。大永五侯之家,就算再怎么被人诟病,底子和气魄都是在的。

    来清平侯府宴喝的,大多都是勋贵皇亲,当然,也少不了朝中重臣。是以清平侯府的热闹,也不比沈家逊色。

    只是,清平侯府里面再怎么热闹,沈宁此刻也无所感。在和应南图拜过堂之后,她就被送进应南图的院子了,一同伴随的,还有春诗、秋歌等人。

    从秋歌的描述中得知,应南图居住的院落,位于清平侯府西北,地处幽偏,离侯府前院有不短的距离,是以那宴会的热闹,自然也阻隔了开去。

    应南图的居所,名字倒是平平,名为有余居。这还是应南图生母所取的名字,表达的,乃是一个母亲最真挚期望,这也是应南图多年未曾更改院名的原因。

    这胡乱想着院名这些事情,沈宁忽而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仿佛……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在想什么呢?嗯?”应南图温柔的嗓音就这样窜了进来,和听惯了的一样,却又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亲昵。

    “轰”的一下,沈宁觉得自己脸上似火烧,心里的那团火也随之越烈,她微微张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头上的红绸,也被应南图轻轻一挑,就落下来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见到了应南图。果然,应南图穿着一身喜红,脸上带笑,是沈宁平素熟悉的样子。

    只是他眼里的幽深,那浓浓的情意,还有若隐若现的**,让沈宁觉得,不只是脸上发烧了,似乎是全身都燃了起来,火热滚烫,她只能软软呆呆地看着应南图。

    随即,她便感受到一股男性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有浓烈的酒气,有淡淡的麝香,既仿似闻见,却又无比陌生……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如此良人何?他好还是不好?

    这个问题,沈宁无法回答,只是可是实时观看一下。幽静的房间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有着呻吟喘息的情动。

    “啊……呃,别……你怎么会这些……”有软糯的女声在抗议道,间或,还伴随着几声呻吟。

    “呼……我都这个岁数了,你说……我怎么不会这些……为了这一天,我忍了多久……乖,衣服脱了……”有温柔的嗓音在说道,话语里的诱哄让人心神旌动。

    随即,应南图拉过了被子,盖住了两个人,也盖住了一室春光……

    (咳咳……被单滚完了,大家也可以洗洗睡了……表打我!!)

    ps:

    三更!这就是我写的滚床单,掩面遁走……明天,明天再送上肉渣。哈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新婚悸动

    (感谢zyh的粉红票、大九九99的打赏、墨玉的评价票,谢谢大家!)

    沈宁从来没有想到,这一世她还会嫁人,但是当这个人是应南图的时候,这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当这个人是应南图的时候,似乎那些例行的事情,也会让人这样欢愉。

    他的气息,他的动作,他的亲吻,他的进入,都让沈宁无法思考更多,也无法再想起前世今生。只知道,在这个时刻,她和他亲昵缠绕在一起,他的耐心,他的细致,让她少了很多抗拒,多了几分沉醉,共同度过这新婚之夜。

    那惨烈的前一世,长春冷宫中年凄凉的岁月,还有那漫长刻骨的仇恨,似乎都在远离了。她唯一可感受的,就是她身上的人,是应南图,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她身边的应南图,只是应南图,不是别的人。

    “在想什么?是不是不太舒服?”正想着这些,她耳边响起了应南图的声音,慵懒而沙哑,语气中含有的亲昵,让沈宁浑身一震,不知怎么的,身体燥热起来。

    应南图看着沈宁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就连她周身,似乎也都带着一种淡淡的粉红,看起来甚是诱惑。

    这样的风情,是应南图此前从来没见过的,对于他而言,这样动人,充满了诱惑,昨夜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又再度升起来,他很想,再来一次。

    真好,他们已经成亲了。应南图双眼幽深起来,然后贴近了沈宁,双手,也环上了她的纤腰,然后往上,感受那种细腻平滑的触感,然后碰触到山峰,绵软柔弹,那样舒服的感觉。不可思议。

    应南图的呼吸粗喘起来,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深远的眉目,似乎欢愉,又似乎痛苦。

    沈宁则是软软地靠在了他身上,仿佛周身没有力气,只得嘤嘤道:“别……别……快天亮了。”

    沈宁这种嘤嘤的娇吟,反而更加刺激了应南图,她青涩的反应。也取悦了应南图。他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饱含满足与*:“没事……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一室旖旎,令人耳红心加跳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有那尚未燃尽的喜烛,见证着,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沈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初醒的眩晕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直到感受到腰部沉压着的手时,她激灵反应过来了!

    这是应南图!她已经成亲了!昨晚还有那样极致的欢愉!

    她的双眼,倏地回复了清明。而后,脸色忍不住羞红。应南图的手臂,还在紧箍着她的腰,这样自然契合,仿佛两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结合一样。

    沈宁轻轻抬了抬眼。看着还在熟睡的应南图,她心里就涌起无限感慨来。今夕何夕,如此良人何!

    他怎么样呢?很好很好。

    重生之后,沈宁从来没有想到过,还能和他有这样的缘分,能够得到他倾心相待。这一路走来,当年关于情爱的那些挣扎,关于陷心的那些犹豫,被他一点点瓦解,为了他这个人,沈宁愿意再一次相信,今生的情爱,已经和前一世不同了。

    不同的,是人,有苦的,也是人,而不是情爱本身。

    应南图以真心待她,她能回报的,就是一片诚意。投我以情,报之以爱,结发同枕席,誓言不相负。这一世,她相信自己的眼鉴。

    或许是感受到了沈宁的注视,应南图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如沈宁刚刚有过的那样,他先是迷蒙地看了沈宁一眼,然后眼皮又合上,咕哝道:“再睡一回,还早呢……”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话,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他已经和沈宁成亲了,而现在,她就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应南图感觉自己有些心慌。不知道,她昨晚对他满意否?不知道,她喜欢那样的感觉否?若是她不喜欢,那么以后还是要多练练技巧才是……

    不得不说,男人早上的脑回路,是和女人不一样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早上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感觉,想问题的角度,都是在脐下三寸。

    沈宁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应南图在想些什么,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是新嫁娘!这嫁进来的第一天,是要给公婆奉茶的,这是大事,可不能耽搁!不管姑娘家在闺阁之时,是何等品性何等行事,这新婚第一日,总不好落下话柄。

    “啊!天都亮了!我得赶紧起来了!”沈宁不由得这样哀叫了一声,感到自己起得太迟了,当下也顾不得应南图还躺在她旁边,她快速地爬了起来,然后越过了应南图,想要拿过床榻边的衣衫,却发现,那是一套喜服,而且凌乱皱褶,不能穿了……

    幸好,昨晚秋歌她们退下之前,已经将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在一旁小榻上的了。想到这里,沈宁把喜服披在身上,这才急忙跑去小榻那里,替换了下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应南图仍是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宁一通忙乱。因为她这一点紧张,因她那一句惊叫,两个人之间的陌生和不适,渐渐消弭。

    当沈宁将衣衫披好的时候,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得春诗在问道:“大奶奶,请问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是了,大奶奶,不是姑娘了。听到了春诗这一声称呼,沈宁才记得自己遗漏些什么了,她现在正和应南图在房间里,她和他昨晚还做了那样羞人的事,而此刻,他躺在床上,还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还尚未系好扣子呢!

    “呃……你怎么还不起来?丫鬟们都要进来了……”沈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讷讷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又羞红了脸。

    随着应南图坐起来,他身上的被子也滑落下来了,露出了他光裸是上身。呃……应南图是有武功底子的,平时不觉得他有多壮实。现在他光裸着,还是可以看得出,还是不一样的,有一种强健之感……

    沈宁不敢再看下去,忙移开了眼,然后蚊蚋般说道:“赶紧……穿好衣裳,我让丫鬟们进来了。”面对光裸着的应南图,沈宁觉得话语都不太爽利,让他赶紧穿好衣服为上,而且现在十二月天的。她都觉得很冷!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不知道为何。见到沈宁羞红的脸色。应南图起了揶揄的心思,不由得调笑了一句,想看看沈宁有什么反应。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沈宁羞红的脸更是火烧一样。随即,沈宁像是受不了他这么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扭过头去了。

    “哈哈哈……”沈宁这副无措恼怒的样子,让应南图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两个人的亲昵,仿佛增添了几分。

    “大奶奶,您看这样可以吗?”春诗给沈宁妆扮好之后,拿过了铜镜给她照看后面的花钿,然后开后问道。

    这是沈宁成亲之后的第一个早上。伺候的,当然是管事娘子春诗,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镇定自若,忽略了沈宁脸上的潮红。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害羞。

    这样的场合,陪嫁过来的琴棋书画四个丫鬟,自然是不方便进来的,而且她们也没有经验。春诗的冷静,安抚了沈宁的羞涩。

    食色,乃是人之本性,敦伦,乃是夫妇和顺之本义,这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样想着,沈宁便从容了许多。

    “这样甚好。前院那边,可有话语传过来?”沈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妆扮,依然是红色衣裳,却没有昨日喜服的夸张和夺目,还有头上的金钗,衬着她嫩红的肤色,只会让人感受到新嫁娘的娇美和喜庆。

    新嫁娘,本就是世间最美丽的,这样的喜庆,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还没有话语传过来。秋歌已经去打听了,听得说,侯府之中,早膳是在各房各院自用的。奴婢昨晚隐隐听二夫人提过,约是辰时三刻左右奉茶。”春诗回答道。她们这些丫鬟,作为沈宁的陪嫁,也是初来乍到,清平侯府中的一切,她们也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不着急的,虽然说是辰时三刻,我们在巳时前去到,就可以了。想必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春诗的话语刚落,应南图就接过话语了。他从一旁的屏风出来,刚刚洗漱了一番。

    “府中的早膳,是各房小厨房自用的。昨晚我已吩咐陈成打点好这一切。不用着急,待奉茶过后,我会将侯府中的事情一一告知与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见沈宁没有接话,应南图又补充道。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沈宁听着这句话,有些微愣。应南图刚刚洗漱过,身上的气息也有些清冽,这句话,连同这清冽的气息,竟然让沈宁有一种暖意。

    有他在,是不用担心。就算清平侯府再怎么混乱艰难,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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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家登台

    在用早膳的时候。沈宁才对清平侯府所谓的勋贵之家,有具体明晰的感受。有余居小厨房送上来的早膳,有十七八种之多,而用膳的,仅仅是她和应南图两个人而已。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句话,对于已经做了几年皇后的沈宁来说,是有深刻体会的。那段在皇宫的辉煌日子,她所享所用的,要比眼前勋贵之家更多更精。

    然而当她被囚长春冷宫的时候,却是连一个馊馒头也不舍得卒食。这中间的差别,让沈宁深刻知道,欲不可纵,乐不可极,膳食之存,能够果腹,就已经足够。

    沈家的家风,虽不是提倡勤俭持家,却也不主张浪费铺张,何况沈华善一直都觉得,饮食乃小道尔,可以为之,却不可任之,是以沈家对于饭食,不会那么讲究。

    从俭而奢,这十七八道菜色,还是让沈宁微愣的,是以筷子也停了半下。

    “怎么了?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或者我让人重新再做……不然让你的陪嫁丫鬟来做,也可以……”见到沈宁这样的表现,似乎是对这一桌子的菜并不感兴趣,应南图唯一想到的,就是两家食物的差异。

    “不是……这样就很好了。我只是觉得菜色,多了一点。只是我们两个人而已。”沈宁笑了笑,阻止了应南图欲唤人的举动。这一桌早膳已经做好了,随便吃什么,都已经足够饱了,不必再折腾。

    “前院奉茶之时,会有些什么人?”沈宁边动着筷子,边这样问道。对于清平侯府的情况,她虽然知道,却不熟悉,不知道等会遇到的,会是什么。倒不是畏惧,只是沈宁习惯了将情况掌握在手中,审慎性子使然。

    应南图昨晚正是劳累。觉得饥肠辘辘,早膳也吃得很欢。听到沈宁这样问,他才顿了顿,将清平侯府的情况,简要说了出来。

    他说完府中的情况之后,沈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清平侯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混乱和复杂。但是看到应南图微笑的样子,沈宁又觉得,混乱和复杂的。只是清平侯府而已。又不是有余居。何必在意那么多?

    果然,听得应南图这样说了:“这些人,你不必在意。奉茶,也只是为了打个照面。相互认识而已。我离府已经这么多年,这里的一切,其实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应南图的话语,平淡而漠然,显示他真的不在乎这一切。自己之前所想的,没有错,如果不是为了将她迎娶进来。估计应南图根本就不想待在京兆吧。抽身远离,非是惧怕,而是没有必要,不想花费心力。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沈宁点点头。给夫家众人奉茶。这对很多新嫁娘来说,并不能等闲视之。当初二嫂沈成氏嫁入沈家之后,奉茶的那一幕,沈宁还记得很清楚。只如今看来,自己是比不上二嫂的,起码,为夫家叔侄亲自做的那些鞋袜,也不是她亲自做的,而是春诗等人代她完成的。

    按照侯府的习俗,沈宁在给清平侯府的长辈敬完茶之后,还得去侯府的祠堂,跪拜过应家的祖宗牌位之后,才会在侯府族谱上添上她的名字。经过了这几个程序,她才会真真正正成为清平侯府的人,而现在,她只不过是新嫁娘而已。

    当沈宁跟着应南图来到前堂的时候,那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虽然沈宁并没有见过这些人,但从这些人坐的位置还有年纪来分析,大体也能将每人对得上号。

    前堂两个主位,还空着,显然清平侯府应平川还没有到;主位的左下首,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这就是世子和世子妃了。不用看年纪和相貌,只看他们穿戴着的,是侯府世子世子妃的服饰,就可以知道了。

    主位右下首,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面相老实,女的亲和敦厚,想必这就是应平山夫妇了,也就是应南图的叔父婶娘。他们旁边,还坐着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女和儿媳。

    这些,就是今天她要见的人了。至于清平侯的妾室们,她们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当然,更加不可能喝到沈宁敬的那一杯茶。

    见到沈宁和应南图走了进来,前堂中的人,都看向了沈宁,她是新嫁娘,当然是所有人的目光所在。

    沈宁跟着应南图,施施然地站在那里,只是微微笑。她身上得体喜庆的衣饰,艳丽却不逼人的妆容,让人充分感受到,这是一个新嫁娘。

    只是和一般新嫁娘不一样的是,她有着吴越沈家嫡长女那种淡定从容的气度,或者说,是前一世显睿皇后的气度,倒让前堂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没想到,吴越沈家嫡长女,会是这个样子的。怎么说呢,好像看着有股威严,就像面对着宫中主子一样,明明只是笑着站在那里,却让人心里有中凛然和威势。

    就连世子夫妇,都有这样的感觉。对这一点,他们当然难以接受。只不过是四品外官的嫡长女而已,怎么会让他们感觉到压迫?这肯定是错觉。是以他们皱了皱眉,挑剔地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两人。

    清平世子应南谋,比应南图小了好几岁,如今也二十有二了。若只看样貌,大概不会想到他会是侯门世子,反而觉得是武将之后,皆因他浓眉方脸,两颊乌青,那是怎么都剃不去的络腮胡茬。

    世子妃傅氏,乃是昌文侯傅家的姑娘,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侯府嫡女的气度也有,只是她颧骨有点高,乍看去,似有刻薄之相。

    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却肆意地打量着沈宁,眼中有挑剔戒备之意——如果不是种种因由,这清平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应南谋身上。他们始终对应南图有一种忌惮和提防,怕他会再次抢夺世子之位。

    尤其是,在李氏下堂之后,应南谋这个世子之位,就变得尴尬起来。一个世子,却有一个下堂之母。这放在京兆官家之中,简直是一个笑柄!另外的勋贵皇亲,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眼中的鄙夷,却令应南谋无地自容。

    名不正言不顺,这是违了大礼的!是以应南谋总担心着,自己的世子之位,有一天会保不住。

    保不住,也要保!且不管京兆勋贵官员是怎么看他的,只要他是清平侯世子,他就胜利了。这二十多年来,应南谋备受应平川的疼爱,世子之位,本该就是他的,这是李氏一直跟他强调的事情,也是他一贯以来的认知。

    所幸,虽然李氏下堂了,但他这个世子之位,还是保住了。甚至,京兆众人对清平侯府的谈论,也很少。

    若不是因为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这京兆局势暗涌,官员们人人自危,说不定,那些平时闲得蛋疼的礼部和御史台官员,早就参清平侯府一本了!

    带着这些想法,应南谋再一次看了看应南图夫妇,眼里也不由得布满了阴霾。

    应平山和陈氏两个人看着沈宁,倒是满意地点点头,眼里也有几丝善意。因现在的清平侯府,是陈氏代管家之权,所以奉茶的一应事宜,都是她安排打点的。

    陈氏见到沈宁两个人来了,便站了起来,招呼两个人赶紧进来:“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天可冷着呢。”她语气亲和,和她的面相相差无几。

    或许是因为应平山夫妇和应南图没有直接的利益牵连,又或许他们本身还是厚道本分的人。就算应南图长年在侯府,这对叔父婶母对他也颇为亲厚。

    虽则他们人力微薄,并不能为应南图做什么事情,也谈不上什么守护之举,但这份亲厚,应南图记在心中。

    见到应南图笑着对应平山夫妇点点头,沈宁也上前一步,微微屈身:“侄媳见过叔父、婶母。”

    有礼,因为初次见面,也只是这么一句,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陈氏自然是说道不必多礼,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语云云。尚未等陈氏多说什么,清平侯应平川就来到了,奇怪的是,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那是李氏!

    说起来,沈宁对李氏也不陌生的,前一世,她和上官长治这位姨母接触得也不少。上官长治登基之后,给了这位姨母极大的尊荣,她和当时的李太后沆瀣一气,暗地里为温氏说了多少好话,这也是沈宁后来才知道的。

    没有想到,这一世在清平侯府里,还能再次见到她。此时的李氏,让沈宁感觉甚为怪异。作为下堂妇人的她,神色竟然没有憔悴和暗淡,反而像正得宠的夫人一样,脸上甚至有红润的喜意!

    沈宁不由得和应南图对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应南图的眼神幽深起来,眉头也皱了皱,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应平川会带上李氏。

    他该不会是想着,让李氏也喝沈宁奉的这一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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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风波现

    出乎应南图的意料,那狗血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应平川稳稳地在主位上坐下,李氏,则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后,仿佛一个伺候的奴婢,而不是曾经气盛的清平侯夫人。

    甫坐下,应平川就开口说道:“开始吧,奉茶过后,去祠堂祭拜过祖先,在族谱上添上名字,香案等事物,祠堂那边早已备下的了,族老们,在那里等候了。”

    显然,他不打算解释为什么李氏会站在他身后,他的话语中,也听不出什么喜欢或者不满的意思,只是按照必要的程序来办。

    儿子,长年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儿媳,更是初来嫁到的,在这之前,应平川连沈宁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虽有血缘之亲,但更多的,是陌生和疏远。这样的情况,似乎不可思议,然而它就是在清平侯府真实出现了。对于不缺应南图这个子嗣的清平侯府而言,或许这才是常态。

    应平川发话之后,一旁的丫鬟早就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过来,动作很是干脆,没有拖泥带水的地方。

    沈宁奉茶,这等于是正式见家翁,平平稳稳的茶水送上去,应平川接过了茶水,给了成双成对的见面礼,还略略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

    接着,是应平山夫妇,他们是厚道的人,备下的见面礼甚为得体,还说了早生贵子这样吉祥的话语,就连眼神阴霾面相刻薄的世子夫妇,也是顺畅地喝了茶水,嘴角也略微扬了扬,那见面礼,也是中规中矩的。

    奉茶的过程,顺利得让沈宁忍不住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本来按照清平侯府的混乱,还有李氏和应南图的恩怨。这一次奉茶,怎么都会出点问题的,沈宁早就做好了准备。就连春诗秋歌,都想到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然而,预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做好的应对,也没有用得上。

    不止是奉茶过程顺利,后面的祭拜祖宗,添名族谱这样的事情,也有条不紊在进行。甚至,应家的族老们。还对沈宁满意的地点了点头。

    这也太怪异了吧?这样的顺遂。在沈家来说。或者是正常的,但在这混乱的清平侯府,就不太正常了。这样平静,平静得让人难以相信。

    事不与常同。则必为妖。——在顺利添名族谱之后,沈宁的心反而提了起来,也吩咐了春诗、秋歌等丫鬟提高了警觉,她担心,这平静的下面,隐藏的是难以预料的暗涌。

    可是,再怎么警觉,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看着刻薄的世子夫妇,除了眼神肆意提防。就连难听的话语也没有半句,厚道的应平川夫妇,则是依然亲和,就连一直跟在应平川身后的李氏,还是那么低眉顺目。仿佛她从来就没有对应南图下过毒手一样。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也过去了,清平侯府仍继续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起毛,春诗秋歌全副心神都戒备起来,琴棋书画四大丫鬟,也都谨慎不已。

    就这样平静地到了第三天,到了沈宁三朝回门的日子。代管家的陈氏,早就江南回门礼准备好了,那份量和数目,按照勋贵之家的回门礼数,做到了十足。

    这又让沈宁吃了一惊。原本她以为,陈氏乃是婶母当家,这回门礼,李氏及世子夫妇定会暗加阻扰。沈宁早就吩咐春诗、秋歌等人,暗中准备了厚重的回门礼,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可是,仍然用不上。

    这让沈宁的眉头皱起来。不,不会这么顺利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忽略了。直到,第三天早膳之时,沈宁的眉眼才了然,原来,门道竟然是在这里!

    她还道,怎么会这么平静呢!原来,别人早就布好了局,等着她跳下去!

    且说,早膳之后,沈宁就要和应南图一起返回沈家,这三朝回门,是个大事情。是以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时间颇为紧张。早膳之时,他们两个吃得有点匆忙,不太像平时的慢咽细嚼。

    当一道粥品端上来的时候,沈宁闻着那永生都不能忘却的味道,脸色猛然惊变。她强压住周身的怒火,整个人因为极度愤怒而颤抖起来。

    这些人,这些阴狠手段,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就使出来!这才是,她新婚的第三天,连回门都没过!谁会想得到?!

    见到她这个样子,应南图倒是吓了一跳,这样的沈宁,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不由得开口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听了应南图的问话,沈宁止住了颤抖,双手却暗暗握成了拳头,然后努力扬起笑容,说话了:“没事……只是觉得这道粥品的味道不错。秋歌,这粥,我甚是喜欢。你去看一看,是小厨房哪个人做的?又是谁端上来的?”

    此时,伺候他们早膳的,除了沈宁带过来的春诗、秋歌,还有一直跟在应南图的身边的陈成,此外,还有家生子应安,还有几个奴仆,也都在后面站着。

    秋歌是何等挑通眼眉的人,听了沈宁这么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躬了身,快速退了下去。

    春诗的头,则是低了下来,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凝重的神色,只笑着对沈宁说道:“大奶奶,想必时间也不早了。这回门礼,还烦请大奶奶过目一下才是。”

    沈宁就势放下了勺子,然后说道:“说得也是。早膳还是不宜吃得太饱,说不定母亲和祖父他们,也早就备下了差点,少吃一点,省得撑着了。”这一句话,是对应南图说的。

    应南图和沈宁在西宁道相处过一段时间,又是对她无比上心的,听到她们主仆的对话,他也心知有异,既然沈宁现在不说,那么肯定就是不方便说。

    这样想着,应南图便吩咐陈成:“且去准备吧,为表诚意,回门的时辰,我们还是要提早一点。”,也将话题从早膳这里,转了开去。

    听得应南图这样吩咐,陈成和其余仆从也都动了起来,随即,早膳被人撤了下去,那锅热腾腾的香粥,被陈成端了下去。

    当房间内只剩下应南图和沈宁两个人的时候,沈宁的脸色才冷凝了下来,周身,也有克制不住的怒火。怒火之外,她猛然想到了更深入的事情。这新婚第三天,粥品里就出现那样的东西,那么在此之前,这样的东西,应南图有没有吃下过?如果吃过,那么吃下了多少,积聚了多少?

    想到这里,沈宁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脸色也煞白起来。她这个样子,让应南图更加着急,声音也提高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他听完沈宁的话语之后,神色也变得和沈宁差不多。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自己身上下毒手!若是……若是……

    应南图想到沈宁说的最坏结果,呲牙裂目,他正欲狂暴大叫,却感觉到沈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仿似一股甘泉,瞬间让他的狂暴冷静下来。

    “我已经让秋歌去查了,我们得冷静,不能打草惊蛇……此事,先去了祖父那里,再说。”沈宁握着应南图的手,再次紧了紧。当此时刻,她只能这样安抚他,让他稍安勿躁。

    虽则是这样的动作,但是沈宁心中的怒意,不会比应南图少半分!这样下作的手段,这样恶毒的心思,若果不是她曾有过的那一世,她根本就不会发觉!

    今天是沈宁三朝回门的日子,这对沈家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沈家众人早早就在等着了,就连沈华善,今日也沐休不朝。

    沈余宪、沈余宏等沈宁的兄弟们,当然就不用说了。唯一的妹妹,便宜了应南图,他们现在想起来的,都觉得有些不舍。

    这三天,也不知道她在清平侯府过得怎么样,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可别发生什么事情才好……以上种种,就是沈家众人在等待沈宁时的心情。

    虽则有着各种担忧,但是他们心底也认为,以沈宁的本事,加上应南图的心意,在清平侯府活得滋润,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是以等待的同时,沈余宪他们,则是各种不厚道地想着,等会要让应南图喝几杯酒,让他醉到什么程度等等……

    可是,当他们看到沈宁和应南图两个,沉凝着脸色来到沈家的时候,心情就不太妙了,他们脸上揶揄的表情,也消了下去。看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来到了沈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看到了父母兄长关爱的神色,沈宁心中的怒愤恐惧,这才尽露!

    在一一给沈华善、沈则敬等人行完礼之后,应南图朝沈宁点了点头,当下,沈宁也顾不得避忌些什么,也来不及交代这三天的事宜,只是着急地说道:“祖父,请速速让尚药局奉御来一趟,让他给退之把把脉!我怀疑……我怀疑他被人下药了!”

    什么?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一时不能反应过来,请孙伯扬过来给应南图把脉?!下药?什么下药?!

    当他们听见沈宁下一句话时,脸上的忧虑更甚!

    下一刻,沈华善便匆匆写帖子,让秋风亲自送到孙伯扬府上,只希望现在他还得空,没在东宫或者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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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断子绝孙

    “我疑心,有人要让退之,断子绝孙!”沈宁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语气狠戾。这样的事情,她只是说一说,都觉得心如火烧。

    这话一出,就让沈华善和沈则敬大惊失色,沈俞氏是坐都坐不住了,差点晕了过去,沈余宪和沈余宏等人,周身怒气勃发,像门煞一样。

    沈宁已经出嫁,现在有人要让应南图断子绝孙,这等于是要让沈宁断子绝孙!这样的事情,一向护短的沈家人,怎么可能忍受?怎么会不怒气冲天?

    “这是怎么回事?且详细道来!”在让秋风急速赶去孙伯扬那里之后,沈华善沉郁着脸色,开口问道。

    本是欢喜迎接孙女回门的,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这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膳之时,小厨房送上来的粥品,有棉子粉和棉子油!这两样东西,闻着像是坚果香气,能够增添菜品的味道,却实是狠毒之物!若是食了,就算不多,也定不会有子嗣!”沈宁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两样东西,是应南图闻所未闻,自然就不清楚之前是否用过了,所以沈宁才会着急要请孙伯扬来。他只须一把脉,应南图是否子嗣有碍,就一清二楚了。

    这个,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至于谁下的狠手,那是接下来的事情。不管是谁,我都绝对不会让其好过!沈宁再次咬了咬牙,心中誓言道。

    前一世,正昭元年,京兆五侯之一的昌文侯府,发生了一件丑闻,以致声名扫地,上官长治,则是趁机褫夺了昌文侯府的爵位,轻巧就完成了削爵的目标。

    这件丑闻的起因,乃是昌文侯世子妃有孕。可是随后,尚药局的太医诊断,昌文侯世子不可能有子嗣,因为他喜好以棉子油入菜。那个时候,尚药局的太医刚刚发现,棉子粉和棉子油,竟有杀精止嗣的效用。

    沈宁其时,乃是后宫之主,听得那样的事情,惊异不已。想不到。世间竟然有那样的事物。想到宫中艰险。她还让人去尚药局那里。拿来了这两样东西,以作辨别。

    那类似坚果的淡淡香气,只是闻了一次,沈宁就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以为。这一生,那样的味道不会再出现,她早就查探过了,京兆的人,根本就不曾知道棉子粉和棉子油这两样东西,又怎么会用它们入菜呢?

    却没有想到,在她新婚的第三日,这股淡淡的坚果香气就出现了,而且谋的。竟然是自己相公的子嗣!不知道他之前是否食用过了,也不知道那狠毒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想到这里,沈宁沈宁担忧地看了一眼应南图,他一直黑沉着脸色。虽然有说话,也是嘶哑低沉。显然,那样的事情,真的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对一个男人而言。

    事实上,应南图此刻心中,真的难以接受这个事情。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谋算自己的子嗣!看来,府中的那些人,真是逍遥得太久了,他对他们,也太过放纵了!

    自己志在江湖之远,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却硬要将他拉入这肮脏污浊的府门之中。既然他们想让自己断子绝孙,那么就先让他们断子绝孙好了!

    想到这里,应南图黑沉的脸,有一种奇异的笑意。

    孙伯扬很快就来到了,他一头大汗,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是跟在秋风后面,死命赶来的。沈华善给他的帖子上,只写了四个字:速来救命!送帖子的人,又是沈华善身边的一等大管事,这就让孙伯扬也心急了。

    到了沈家,他才见到沈华善不像是需要救命的样子,还正疑惑呢,就听见沈华善开口让他把脉的了,那需要把脉的,竟然是成亲才三日的清平侯大公子应南图。

    房中之事,可生人立尸,年轻人,是不是过度了?可是看样子,也不像是尽精纵欲的样子呀。——孙伯扬随意地想着,搭上了应南图的手腕。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时又大而有力,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健康得很,让我来把脉做什么?还救命似的那么急!

    “脉象沉实流利,没有病症。精泄尤多,宜守静为上,不过,倒也不拘。”又再细细把了脉,孙伯扬最后说道。

    他的话,对于沈家众人和应南图来说,不啻天大福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庆幸。

    沈宁,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就连听到孙伯扬说的“精泄尤多”,也不觉得尴尬了。

    “呃……子嗣上是否有碍?”对于孙伯扬的医术,沈华善还是很放心的。但是涉及到孙女儿,关系她一生幸福,沈华善还是多问了这一句。

    “詹事大人,这才成亲三天,子嗣一事,不用急的。若是真的那么赶的话,我也可以开个增补气血的方子,包保应公子火气不绝。”听了沈华善的问话,孙伯扬似笑非笑地来了这么一句,语气中的揶揄尽露无遗。

    他和沈华善,算得上是老知交了。知道沈华善让他把脉是有原因的,可是把脉之后,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想到自己赶得这么辛苦,他肯定要拿沈华善开涮了。

    沈华善当然是没有被涮到的,反倒是应南图和沈宁这一对夫妻,羞红了脸。在最深的担忧过去之后,他们开始有了正常的新婚反应。

    随即,沈华善拉着孙伯扬说了几句话,说的,当然是棉子粉和棉子油的事情。既然现在知道了这两样狠毒之物,当然是要告诉尚药局之首的孙伯扬了。

    “棉子粉和棉子油?这个,我还真没有察觉到。我且回去看一看。”孙伯扬的脸色也慎重起来,如果沈华善说的是真的,那么尚药局就要重视了,事关每个人的子嗣,往大了说,攸关国祚,这可马虎不得。

    孙伯扬走了之后,沈家的气氛一时冷寂下来。确认了应南图没有事,他们本该欢喜庆幸才是。但是想到这个下作手段,以棉子粉和棉子油入菜的狠毒心思,沈家人就高兴不起来,沈余宪等人预备的灌酒节目,也临时取消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宁三朝回门的重点,就转移了。在完成了祭拜祖先这样的回门程序之后,其余的事情就可以略过不计了。当前,比起三朝回门,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

    “你且去吧。你母亲在和鸣轩等着你。这里的事情。就放心吧。”前院大厅。沈则敬对沈宁说道。

    适才沈俞氏差点晕倒,已经回和鸣轩歇着了,沈宁三朝回门,当然要和沈俞氏说说体己话。沈则敬知道沈宁的本事。但她既嫁了人,又是新婚,自当娇养着,况且她前面还有夫婿呢!

    沈宁点点头,知道父兄不欲她操心,便乖巧地顺承了。只是离开前院之时,她说了一句:“此事,必定和李氏、世子妃有关!”

    她想起了前世的丑闻,是在昌文侯府发生的。世子妃傅氏正是来自昌文侯府,这其中,有没有关联?沈宁不知道,但是沈宁知道,会对应南图下这样的毒手。又有本事将那粥品放到她面前的,偌大的清平侯府之中,没有多少个人。

    应南图笑着对沈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是为了让她放心。既然确认了自己身体没有损伤,那么,该有损伤的,就是别人了。

    “我原本以为,应平川只是糊涂,清平侯府只是混乱,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反正你们,也不打算长居侯府。却没有想到,差点就让人在头上拉屎了!”

    沈宁走了之后,沈华善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了。想到有可能发生的最坏后果,想到自己的儿孙辈有可能会孤寂终老,膝下竟无担幡买水之人,沈华善就气得浑身发抖!

    越是年老,就越容不得这恶毒事,更何况,这事还差点发生在儿孙辈身上!

    “是孙婿大意了。总以为,一班绳营鼠辈,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我对他们也纵容得够久了。祖父请放心,府中的事,我定会办妥了,绝对不会让宁儿受到半点伤害!”应南图低着头说道,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他太久没在府中了,久到他们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侯府主人。

    “下毒者,中间勾连,府外势力,这些都要摸清了。李氏一介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两样狠毒之物?要将下毒者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沈则敬沉沉说道。对付李氏一个妇人,根本就没有难度,他想的是,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若不能弄清楚这些,那么危险就没有真正过去,自己的女儿,还有可能会遭受伤害。沈宁乃是他的掌珠,这才嫁去清平侯府没几天,就有那样的事情,他怎么放心?

    “别人既然想在我们头上拉屎,那么,就让他们把这些屎吃下去好了……”沈余宪微微笑着开口了,虽然说着屎尿这样粗鄙的话语,却仿佛在说着最风雅之物一样。

    “这事,我倒有个主意……”说完屎尿,沈余宪又笑着补充了一大段话语,听得沈华善等人是不住地点头。

    这些话语,听得应南图冷汗直冒,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想这些大小舅爷们,真是不能得罪!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呀!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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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削爵

    (感谢苣幻、小金、苏苏徐、系我心弦的粉红票和评价票!谢谢大家!熊抱之。)

    从沈家回到清平侯府之后,应南图和沈宁的心情已经平复了。有余居内,陈成和秋歌,正在向他们汇报今日查探所得。

    应南图的意思,陈成是最清楚的,他没有惊动小厨房任何人,却将他们背后的关联摸了个一清二楚,家生子、外来客、新奴仆、旧管事,都是重点查探的对象。

    只是大半日的时间,每个人都安分守己做着分内事,尚未发觉哪个可疑。府外的秋梧,根据陈成提供的信息,对这些人开展更进一步的查探,所有的关联,正在逐步汇总到应南图面前。

    “先紧盯着小厨房,以后送上来的饭食,就由夏棋负责,就说大奶奶初来,吃不惯侯府食物。另外再从外面挑几个可靠的人,一并和夏棋,送进小厨房。”想了想,应南图说道。他并不在意内宅诸事,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内宅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将小厨房的所有人,都打杀出去,但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应南图也想看一看,到底会是哪个和李氏有勾连。有余居的人手,他已经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的,竟然还是有遗漏。

    看来,别人的阴险,果真是防不胜防。

    下毒手的人必定是李氏无疑,这一点,是应南图和沈宁确信的。现在要做的,是要将和李氏勾连的势力都抽出来。棉子粉和棉子油危险甚大,却不是那么轻易得到的,他们都很想知道,李氏是从哪里来的这两样东西?

    “且不急,既然他们已经下手了,一次不成,那么必定会有第二次。我们且等着就是了。”沈宁笑笑道,眼中意味未明。那粥品,被原封不动地端下去。想必小厨房中的人,都知道这道粥品没有动过的。

    况且,他们想让退之绝嗣,不就是惧怕退之会和他们争夺世子之位、清平侯之位吗?若是他们知道,他们辛辛苦苦谋划,只是一场空的时候,会是怎样狗急跳墙?

    对付李氏这样的人,将他们打残打死算是便宜的,她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他们无比在意的。以为可以永远握在手中的东西。一旦没有了。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应南图也点点头,沈宁心中所想,也正是他所感的。原本他们也想着,这就是内宅小事。可是沈余宪这个大舅爷,不是这么想的。

    想到沈余宪,这一对新婚夫妻,都一同笑了起来,眼里偶尔闪过的那丝狠绝,也可算是有夫妻相了。

    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京兆官员都在考虑过年沐休事宜了。虽然皇上病重,诸官心忧龙体。但是年,还是要过的,除夕之夜的鞭炮,还是要放的。

    不以人废事,这一点。这些官员们,想得倒也清楚。

    可是随即,在过年前的一次大朝之上,御史台和礼部官员的几封弹劾,直接将他们沐休的考虑甩了几丈远。

    不会吧?都快过年了,大家准备沐休才对,怎么御史台和礼部的官员还闲得这样蛋疼?这算是为京兆过年提供余兴节目吗?

    随即,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清平侯应平川,眼中充满了同情:清平侯府怎么惹到御史台和礼部了?这下,这个年不好过了吧?

    应平川站在宣政殿中,低垂着头,眉头紧皱。他没有想到,御史台和礼部的官员,会弹劾他“曲尽风制、以庶为嫡”,又谓他“本自庸才,素无勋行”!

    这弹劾说的,就是他休了李氏、仍以李氏所出之子应南谋为侯府世子的事情!

    最先出言弹劾的,乃是礼部郎中张澍,他是前尚书右仆射叶正纯的女婿,为人机灵善活,一直很得礼部尚书魏晋度的看重。这次弹劾,他是请示了魏晋度的。

    魏晋度只是想了半刻钟,就作出了决定,对他点点头道:“你且去做吧。”这是赞成了,张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主官在想什么,也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总之,得了魏晋度首肯,他心中就更淡定。这首弹,就是出自他那里。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弹劾,能改变京兆将来的势力格局。

    而此刻,御史中丞杨简锐在殿中琅琅奏言:“清平侯府此举,以庶为嫡,能使直而为枉,曲反成弦。害政损公,名义安在?推此为长,馀何足取?此而不绳,後将焉肃?清平侯爷,在身官爵,枉忝其位,宜从削夺!”

    杨简锐此言,竟然是奏请削夺清平侯府的爵位!杨简锐的话语一下,众朝官便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直响,差点不能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杨简锐,乃是正四品下的官身,竟然向建国太子请求削爵?他哪里来的胆子?!

    须知,京兆勋贵,仅存三公五侯。三公地位超然,无可撼动,对于京兆诸事,是惯笑看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杨简锐此举,倒不会得罪他们。但是五侯之家,却是同气连枝,并且多为姻亲。现在杨简锐建议削爵,这等于是和五侯之家作对啊!

    削爵,这不是要了五侯的命吗?他哪里来的胆子?他怎么敢?!

    果不其然,杨简锐的奏请一出,安禄侯吴朝能就出列反对了:“臣尝有民谚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如今看来,某些宵小朝臣,也是如此。清平侯府先辈为大永立下赫赫功劳,是以被授侯府爵位,以示恩宠,世袭罔替。岂可言削?!”

    他是气得胡子都瞪了起来。如果清平侯府能被削夺,那么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想必安禄侯府也不能高枕无忧,他当然要跳出来反对了。

    他直骂杨简锐乃宵小朝臣,话语毫不客气,他是勋贵,又是前太子妃之父,当然就可以这样说话。

    随即,昌文侯和宣成侯这两府侯爷,也俱出列,附议吴能朝的说法,同时也向太子施压道:“朝臣弹劾勋爵,此风不可纵,若按此往,岂不是寒了吾等之忠心?”

    杨简锐只是略低着头,听着吴能朝等侯爷的直骂,并没有反驳。他知道,能对上这些人的骂语的,不会是自己这个四品官。

    朝臣们正看着横吹胡子的几位侯爷呢,却没有想到,难得上朝的中书令韦景耀竟然出言说话了,而且偏帮的,还是御史中丞杨简锐!

    “启禀太子殿下,清平侯府之事,微臣也略有所闻。如今,前清平侯府人已经下堂,按制,她所出之子,断不能得封世子。况且,清平侯府还有先夫人遗留的嫡长子。此举,乃是乱了嫡庶长幼之伦常。此非勋贵之家所为。”

    韦景耀虽然老迈,但是话语说得还是很清楚的。在他说话之后,尚书左仆射萧厚仁也出列附议了,当然是赞同韦景耀的话语。

    随着这两个大佬的话语,宣政殿上一时陷入了沉默。

    按理说,朝臣们的脑回路,是曲来折去的,但是现场朝堂之上的画面,让他们想到一个最直接的可能:这是朝中重臣和勋贵之家对上了?被拿来开刀的,就是清平侯府?

    本来,像李氏下堂这样的事情,是属于民不举官不究这一类的事情,况且每一个权臣勋贵之家,总有那么一两件腌渍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谁会那么闲,想来弹劾这样的事情?

    可是,偏偏就有朝中重臣那么闲!如今,这样的事情,既然拿到了朝堂之上来说,有官员弹劾,有侯爷自辩,还有顶级权臣出言,这事就不可轻易了了。

    不少朝臣想到,清平侯几天前才娶了新儿媳,而且新儿媳,还是太子詹事沈华善的嫡长孙女。这好好的,怎么就惹到了御史台和礼部的官员?还有韦景耀和萧厚仁这两人?他们都觉得,这风向看不清了。

    难道沈华善要为孙女争这个世子妃?可是,若是清平侯府都被削夺了,还有劳什子世子妃可言?况且,人家詹事大人神情在在地静站着呢,仿佛这事,根本就和他没有关系。

    朝官们的想法,应平川是没心思去知道的。严寒的天,他额头却冒冷汗,心里无比着急。

    这个事情,怎么会捅到朝堂上来?还引起了大家的讨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此事可大可小,清平侯府此刻,危矣!

    往大了说,朝官们死盯着他以应南谋为世子一事,坐实他无勋行这一点,若是太子执意追究,削爵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大永立国至今,曾经百余位勋贵,如今只剩下三公五侯,削爵,皇家总会想做的,也总是有理由的。

    如今看的,就是皇上和太子的意思了。皇上病重,端看的,是太子的意思了!

    皇上那里还不好说,若是太子的话,那么就有可为之处了。太子的身边,还是有人能为清平侯府说得话语的!想到这里,应平川的心,放了下来,脸色才稍微好了起来。

    仿佛感受到应平川的放松,沈华善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还是和善笑着,心里却凛冽起来:清平侯府,若不将它平了,我沈家,定不干休!

    ps:

    二更!不知为毛,总觉得韦景耀和萧厚仁,像是镇宅神兽一样的……汗。

第三百三十八章 釜底抽薪

    中书令韦景耀直接和安禄侯吴能朝直接在朝堂对上了,为的,就是御史台和礼部弹劾清平侯一事。虽则就到过年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引出削爵这样的弹劾来。

    礼部郎中张澍和御史中丞杨简锐在弹劾之后,就当没事发生一样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走向,已经和他们无关了,更准确地说,这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事情了。

    韦景耀和萧厚仁已经接过了话语,认为清平侯府乱了长幼嫡庶之伦常,认为清平侯爷才庸能疏素无勋行,故而也奏请削爵。

    韦景耀和吴能朝态度都十分强硬,原本争论的焦点清平侯,反而十分平静。不少官员在想着,这似乎跑题了,张澍和杨简锐弹劾的是清平侯府,按程序来说,清平侯爷应该上折子自辩才对。

    最后还要看主子们的意思才是,这朝堂争论,也得不出什么效果的。

    顶级权臣和勋贵侯爷争论不休,高坐在銮椅太子,看到这样的情况不由得皱了眉头。这是过年之前的最后一次大朝,没想到会出现这个问题。削爵?那是大永历代帝王一直在做的事情,到了自己这一代,这个事情已经不迫切了。

    对付这种难以决断的事情,太子已经很有经验了,那就是和稀泥!储君或者皇上,可以百事不会,却不能不会和稀泥,也就是平衡朝中势力。所以太子沉着脸色开口道:“此事,本太子自当考量,退朝!”

    让大家都下朝,回去冷静冷静去。

    退朝之后,太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就此事征询监国大臣沈华善和左良哲的意见,而是去了紫宸殿,向长泰帝请教去了。

    长泰帝虽然病重,但也有清醒精神的时候。这事,涉及大永勋贵之家,主要看的,还是皇族对于勋贵的态度,当然是要去找长泰帝的。

    原本太子以为,大永勋贵之家,只剩下三公五侯了,无论权臣怎样弹劾清平侯府,削爵一事,是绝不可轻易为之的。留着这几家勋贵。是为了感念当初他们跟随太祖打下江山的功绩。此乃帝王市恩之举。

    太子是这样想着的。也笃信长泰帝是这样想着的,因这就是太子从长泰帝那里学到的帝王心术。却没有想到,在听完太子的想法之后,瘦骨嶙峋的长泰帝。反而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更让太子没有想到的是,长泰帝声音微弱却是无比坚决地说:“削!削了清平侯的爵位!宜早不宜迟,趁朕现在还能说听,此事速办!削夺的理由,是现成的,甚好甚好!”长泰帝枯黄的脸上,竟然有几丝喜色。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的太子一头雾水,可是当他听了长泰帝解释的缘由,再看了户部送上来的明细后。也觉得,削清平侯爵,正当时候了。

    话说下朝之后,应平川和吴能朝等人,在京华楼相聚了一番。所说的,当然就是早朝弹劾一事。

    “杨简锐竖子尔!韦景耀老贼尔!你且放心,京兆勋贵本来就不多,皇上怎么也不会削夺清平侯爵位的。若真是如此,本侯定当豁了出去,为清平侯府讨个公道。”吴能朝喝多了几杯,怒气腾腾地说道。

    若是清平侯府被削,那么安禄侯府还远吗?这才是吴朝能这么愤怒的原因。

    “清平世子被册封之时,其母还是侯夫人,这没什么嫡庶之别。只要,将当初被册封的原因,再强调扩大,那么御史台和礼部的官员,这弹劾就不成了!”昌文侯傅云说道,脸色颇为凝重。

    他和清平侯是儿女亲家,他的嫡次女,嫁的,就是清平世子应南谋。

    册封的原因?听了傅云的话语,应平川想起了当年。其时,嫡长子应南图以世子之位为交易,换了长泰帝的一纸赐婚。自己当时请立的原因是,嫡长子体弱才庸,子嗣恐难以为继,这才使应南谋得以顺利册封。

    病弱子嗣,这是他当年没有请封应南图为世子的原因。只要这一点坐实了,御史台的弹劾自当乌有了。可是现在,这个嫡长子都娶妻了,若说他是病弱子嗣,谁都不相信呀。

    这个时候,应平川有些后悔请封应南谋为世子了,也有些后悔当初为了撇清和五皇子的关系,仓促休了李氏,现在好了,倒成了如今骑虎难下之势。

    他只是想,有一个更合自己心意的世子,也想,清平侯府的尊荣持久下去,天竟然会让御史台的人弹劾?还去到削爵那样严重的程度,应平川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什么了。

    只是,当务之急,当然是要去联系那位外甥女,那位备受太子宠爱的良媛,只要太子不理会这个弹劾,再加上五侯的同气连枝,清平侯府也就安然了。

    “母亲,母亲,出大事了……朝臣,朝臣竟然弹劾父侯!还奏请要削了清平侯府的爵位!”清平侯府后院内,应南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刚刚在外面听说了这个消息,脸色都煞白了,连忙赶了回来。

    这下完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御史台的官员竟然真的弹劾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还奏请要削了清平侯府!怎么会这样?那么自己的世子之位,自己将来的清平侯爷之位,难道要保不住了吗?

    应南谋想到这里,冷汗渗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一向有办法的李氏!

    母亲即使下堂了,却依然住在清平侯府内,还依然得到父侯的宠爱,她一定会有办法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的!

    “慌里慌张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且慢慢细说。”李氏沉下了脸色,看着惊魂未定的儿子,这样说道。

    李氏当年,曾和上官长治这个外甥有过不少接触,还曾借助过上官长治的势力,想要在安靖杀了应南图,后来事情虽然未成,但她狠绝的心志可见一斑。

    尤其是,她一心要将儿子送上青云顶,护犊子的心情加上她原本的心志,使得她有果断狠戾的手段,这是应平川和应南谋所不能及的。

    当她听说了这个弹劾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肯定是应南图的诡计!弹劾不过是以退为进,想要得到清平世子之位!明眼人都知道,清平侯府不可能被削爵,但这个事情总要有解决的办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儿子让出这个世子之位。

    这怎么可以?!她做了那么多事情,谋划了那么多事情,都还没有结果,现在竟然横生了这个枝节?

    想到早两日那件不成功的事情,再想到横生的这个波折,李氏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当晚应平川回到清平侯府的时候,心情虽然沉重,却也还有一丝期待。往东宫的书信,他已经送去了,想必自己一番引荐之恩,这个外甥女也必定感念的,太子那里,她也能说得上话的。

    所以如今他想的,反而是侯府中事,想到了应南图这个嫡长子。御史台和户部弹劾的事情,他想来想去,都觉得和这个嫡长子有关。

    杨简锐是太子詹事府的人,张澍又和沈家一直交好的,韦景耀是沈华善的主官,这事,怎么都透着一种诡异,难道这个嫡长子成亲之后,输打赢要,反而想拿回清平侯世子之位了?又或者,以这个嫡长子对侯府的冷淡,就算是侯府被削,他也会觉得事不关己的,这其中,有没有他的手脚?

    怪不得应平川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应南图。这些年来,应南图就基本没有在侯府待过,应平川一直都觉得,这个嫡长子是个陌生人。

    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儿子,对于侯府来说,是个克星。之前的那些事情,就不算了,现如今他又回到了侯府,还娶了妻,侯府又不平静了。

    “侯爷,妾身听得谋儿说,道有朝臣参了侯爷一本?说到底,这都是妾身之过。若是当年,没有为侯爷诞下两个孩儿。如今,就不会让侯爷为难了。”

    李氏泫然欲泣,这样低低对应平川说道。虽则她名义上已经是应平川的下堂妻,但她还是住在应平川的院子里,还服侍着应平川,李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侯府是什么身份了。

    但是她知道,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只要应平川对她还有感情,只要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清平侯府世子,那么她就一定会重夺当日的风光。

    “只是,妾身怎么也不会想到,怎么会有削爵这样的弹劾呢?清平侯府没有了,那么我们可怎么办。侯爷,您可得定下主意,一定要想办法保存了侯府才是。勋贵之家,虽说世袭罔替,可是那些被夺爵的,也真是少呀,妾身惶恐。”

    李氏的眼泪落了下来,这是一个侯府内宅妇人的担忧,再正常不过了。

    听了李氏的话语,应平川本已经略微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一整个晚上,都在想着此事的应对办法。

    第二天,当他接到东宫急递出来的书信时,忍不住手脚都颤抖起来了。太子,怎么会下这样的心意?

    昨晚李氏说的那一番话,要有得必定有舍的那一番话语,他现在,觉得无比合适了。

    ps:

    三更!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慈

    东宫紧急传来的消息是:意已决,年后削爵!

    意已决,年后削爵!这七个字,这么简单,但是在应平川看来,这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简直不能相信,太子竟然会下这样的心意,削爵!

    这是说,以后清平侯府都不存在了吗?曾经跟随太祖打江山、为大永王朝立下赫赫功劳的清平侯府,要被削夺了吗?

    先辈的基业,竟然要断在自己手中?!

    这个认知,几欲让应平川发疯。不行,清平侯府不能毁在自己手中,一定要想办法让太子改变心意,一定要阻止这个事情!

    他紧紧握着东宫传来的消息,想要做些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应平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眼睛通红的李氏,还有一脸焦急的应南谋和傅氏,不由得纳闷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会在这里?”

    他还不能一下子反应过来。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就变了。他记得了,是收到了东宫的急信,道是太子想要削爵,而且心意已决。应平川猛然意识到:这是太子想要拿清平侯府开刀了!

    两个小吏的弹劾,只是提供了一个表面的理由,或许,太子早就有削爵之心,现在,朝臣将理由送到他手上,正好是办了这个事情而已。而这个理由,竟然是出在清平侯府,竟然是出在自己请封世子的事情上!

    “侯爷……您要保重身体,您可千万不能有事。侯府还要靠您……”床边的李氏,忍不住低低哭泣。当她看到应平川晕倒在房间里,差点被吓坏了,尤其是看到应平川手中握着的书信时,更是无比恐惧。

    如果清平侯府都没有了,还怎么会有世子、侯夫人之位?那么自己再多的谋划,再多的的准备,都没了意义!就算那个贱种断子绝孙又怎样?自己和孩儿不能享受这泼天富贵。那怎么办?

    李氏急得上热锅上的蚂蚁,立刻让人叫来了应南谋和傅氏。现如今,他们只希望应平川尽快醒来,能够想办法保住清平侯府,保住这富贵荣华。

    “我没事。谋儿,召集族老,紧急商议此事!另外,代我下几个帖子,我要约几个侯爷共商对策!”应平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样吩咐应南谋说道。

    还有几天才过后。年后削爵。他还有时间!他一定要趁着这段时间。想出办法来。这是清平侯府最危急的时候,那些总是受到侯府庇护的族老们,也该是时候出来想想办法了,至于另外那几个侯爷。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

    京华楼内,吴朝能和傅云等人,错愕地听着应平川说的这个消息,道是太子心意已决,要在年后削爵!

    削的,是清平侯,但这是一个信号,当中的深意。让他们恐惧不已。早两日,他们才在京华楼相聚过,当时他们笃定太子不会削爵,可是,现在怎么是太子意已决?

    “应某请诸位前来。共商对策。非是为了清平侯府一家。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诸位也清楚。除了远在关内的永靖侯之外,我们四侯,一直同气连枝,若是清平侯府得削,想必诸位的侯府,也是难保。”

    应平川沉沉说道,他这一番话语,实在是有道理,听得吴朝能他们神色几变。可是如今,太子心意已决,他们一时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去走走左家的路子。左良哲最近深得太子信任看重,想必他的意见,太子也会听取一二。侯爷府上的大公子,不正是沈华善的孙女婿吗?现在,正好派用上场了。他的孙儿女刚出嫁,怎么着,也会帮着侯爷保住清平侯府的。”随即,长乐侯李准说话了,他想到了左良哲和沈华善这两个监国重臣。

    “这倒也是办法之一。我们这几个勋贵之家,也有不少姻亲故旧,相熟的朝臣也是不少。这些朝中势力,若是反对削爵,太子也不得不考虑,以免寒了臣下的心。若是削爵,这就是违背了太祖的旨意,否定了当年的赫赫战功!”吴朝能已经想到联合朝中的势力,一定不能让清平侯的爵位被削夺。

    应平川点点头,这两位侯爷说的,倒是可行的办法。想到刚刚娶了沈家女的嫡长子,应平川也打算回府之后,找来应南图了。身为清平侯府的一员,这个嫡长子也该是时候为侯府出一份力了。

    “若是这两个办法都不凑效,清平侯府要度过这一关,也有个冒险的办法,只是不知侯爷是否狠心舍得了。”在李准和吴朝能之后,昌文侯傅云就说话了。

    他这话说得模凌两可,倒引起了吴朝能和李准的兴趣,就连应平川,也不禁追问道:“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帮助清平侯府渡过这一关,再怎么冒险的办法,他都要去试一试。

    “诸位还记得,御史台和礼部弹劾的缘由是什么吗?无非是说清平侯夫人下堂,以其子为世子的事情。若是清平侯府只能立侯夫人之子,那么他们的弹劾就成了空谈,清平侯府自然能顺利脱身了。”傅云补充说道,语气听起来不偏不颇。

    应南谋是他的女婿,他却称之为侯夫人之子,想端的,就是这公正的态度,让大家都觉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只能立侯夫人之子……也就是说,侯夫人之子是唯一选择,那么只需清平侯的嫡长子不存在了,这个理由就成立了。

    李准和吴朝能顺着傅云的意思想下去,脸色微微变了:傅云说的没有错,这可真是要狠心舍得的事情。

    这个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给得了意见的,所以他们都看向了应平川,想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应平川的脸色沉凝,一时没有回答。傅云的意思,他听得很清楚了,但是他不清楚,是否真要做到那狠心的一步。现在离年后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先听听族老们的意思如何吧。若是实在没有办法……

    应平川在京华楼和别人商量对策的时候,清平侯府中的李氏,也没有闲着。她虽然是内宅妇人,却也知道,现在正是侯府最危急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侯府能不能保住,一旦清平侯府被削,那么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氏急得坐都坐不住,她只能在房间里踱步。身为一个女人,她最重要的倚仗,就是娘家和儿孙。可是娘家兄长早就因为当年春熙宫的事情,被下狱了;而曾经助她良多的外甥五皇子,也都薨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灵柩了。

    儿孙?儿子还在焦急等待自己的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突然间,李氏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对,还有一丝希望的!她想到了给自己那两样事物的人。那个人有那样的本事,还有不小的势力,就连绝人子嗣这样阴毒的计划,都能想得出来,那么一定可以给自己指一条活路的!

    想到这里,李氏动了起来。虽然那个人说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可随意到访。可是如今,为了侯府的将来,她是怎么都要去一趟的了!

    只见李氏窸窸窣窣一阵忙活,原本光鲜滋润的她,竟然变成了一个老仆妇的模样。这副乔装打扮的技巧,还是那个人教她的,李氏自己也知道,若是衣着光鲜地外出,定会惹人生疑。

    为了掩人耳目,她还叫来了心腹丫鬟,让她应对着院子中的事宜,而她,则是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李氏主理清平侯府二十多年,心腹的婆子丫鬟不少,顺利离开后门,那是太正常了。

    有余居内,秋歌正在向沈宁汇报:“大奶奶,人已经外出了。秋梧和陈成,正尾随着她。”正院那边终于有动静了,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跟了上去。

    “嗯,知道了。陈成若是回来了,速来报我。”沈宁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秋梧和陈成,都是经验老到的人,跟踪李氏,肯定不会被发觉的。只要尾随着李氏,顺藤摸瓜,背后狠毒之人,就可以知道是谁了。

    竟然要让退之断子绝嗣!这样狠毒的手段,令沈宁不寒而栗。沈宁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会和退之有这样的深仇,为什么会结下这样的大恨。

    一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沈宁就一日难安,总觉得有把利刃,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让清平侯府处于这样的一个危机,兄长们或有别的心思和考虑,但是对于沈宁而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不动声色逼着李氏去找背后那个人,她一定要将那个人揪出来!

    如今,终于有成效了,李氏已经出动,她就等着秋梧和陈成的汇报即刻,那个人,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没有多久,陈成和秋伍就出现在有余居了,他们迅速地向沈宁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声音十分清晰,脸色却也……无比颓败。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经受过朝堂的波谲云诡的熏陶,也经受过西宁道风云变异的锻炼,这些年本事不断进步的他们,几乎都能将事情办得漂亮的他们,就在跟踪一个内宅妇人的时候,失手了!

    失手了,这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就是发生了。

    ps:

    一更!按照正常的剧情,应该是沈宁碾压侯府,做世子夫人、侯夫人下去的,然而我想看看,能不能跳出这个套路。呃,有不孝,自然也有不慈的,这应该不狗血吧?

第三百四十章 背后之人

    “跟丢了?”沈宁听着秋梧的汇报,语气微愣。跟着李氏这样一个内宅妇人,凭着他们的本事,也能跟丢了?

    “是的,人跟丢了。等我和陈成发现不对的时候,人已经跟丢了,显然,是有人在阻拦我们。”秋梧脸上的颓败还没有散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细细说了一遍。

    李氏乔成老仆妇从后门离开之后,秋梧和陈成就一直跟着她了。李氏十分警觉,每走几步,都会转过头看看,秋梧和陈成,只是远远地缀着尾,并不贴身跟着。

    就在一个转弯时,秋梧和陈成,被一个担着瓜果的菜贩阻扰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阻拦,他们就着了道。

    在跟着李氏兜转了两个弯之后,秋梧和陈成就发现不对劲了,李氏并没有警觉地回过头了,这让他们生了疑,待他们越上前一看,才发过那只是衣着和李氏一样的老仆妇,真正的李氏,已经跟丢了!

    这个菜贩和老仆妇,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收了陌生人的钱财,来撞上秋梧两人,再在前面走路而已。这是一个无比简单的障眼法,秋伍和陈成栽在这上面,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

    “看来,对方早就有准备了,知道我们会跟踪,早就等着了。李氏,不会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听了秋梧的汇报,沈宁沉吟片刻,这样说道。

    退之另有要事,李氏这一条线,是沈宁让秋梧和陈成盯着的,却没有想到将人跟丢了,这出乎沈宁的意料,却也肯定了沈宁的猜测。

    李氏背后的人,必定是对退之身边的人都熟悉的,不然也不可能顺利阻扰了陈成和秋梧的跟踪。或许李氏装扮成老仆妇外出,也是他们之前就计划好了的,就是为了转移秋梧两人的视线。

    对方有所防备。现在李氏又跟丢了,看起来,自己一筹莫展了啊。想到这里,沈宁笑了笑。她不知道李氏背后之人是谁,但是她知道一点,再多的防备,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没事,跟丢了,想办法补救就是。秋梧。你且听着……”沈宁想了想。略略对秋梧和陈成说了几句。

    见到他们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清楚之后,沈宁的笑意这才顿了下来。就算是李氏跟丢了,她也一样有办法,将李氏见到过的人找出来。只不过,时间会久一点,精力耗费多一些,她等得起。

    且说李氏遮掩着来到一个院落,这个院落,外表看着,就是京兆寻常人家的院落。李氏站在院落后门处,却是审慎不已。她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再三确定没有人尾随而来。这才三长三短地敲起门来。

    很快,院落后面就打开了,李氏闪身进了去,见到里面的布置,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外表普通的院落。里面竟森严地陈列着各式兵器,还有一架攻城弩——这是李氏从曾经的李妃那里见到过的图样,不然也不会知道这是什么。

    她再看看,守卫的那些仆从,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这也让李氏心惊了起来,但是想到自己还有事求那人,李氏便强压住恐惧,跟着引路的奴婢进了二道门去。

    “坐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你那个继子把那两样东西吃下去了?断子绝嗣,你也该心满意足了。我说过,没事不要来这里的。”李氏甫进房间,就听得一把低沉的嗓音这样说道。

    李氏巍颤颤坐下,其实她不是怕眼前这人,只是想到外面的守卫,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气喘,但还是详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清平侯府现在的局面,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这个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你且回去和清平侯说,让他狠心一点,直接要了应南图的性命。那么清平侯府的嫡长子没有了,就只能立你的儿子为世子了。这样,御史台和礼部的弹劾,自然就无根无据了。”那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要了应南图的性命?!李氏听得双眼一亮,随即又暗淡起来。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当年她在安靖的时候,就曾做了这样的事情,就连他身边的仆从都买通了,却还是不能成事。

    如今听说他的武功又有长进了,取了他的性命,这谈何容易?!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应南图再怎么武功厉害,也不会对至亲之人防备的。只要清平侯亲自下手,事就成了。”说道这里,那人竟然有些微微兴奋。

    若是应南图死在至亲之人的手中,那么事情就太好玩了,这就是报应。但凡自己所经历过的,也都要别人一一尝过才是!不然,就不能泄自己心头之恨!

    死在至亲之手?李氏听着那人的话语,眼里升起了亮光。这话,太正确了!这个世上,没有人会防备自己的父亲的,就算早些年应南图和侯爷曾有龃龉,想必,也不会防备!

    这一点,李氏也和眼前这人一样,笃信不疑。

    原本,她想着让他断子绝嗣,不再和自己的儿子争世子之位,就足够了。如今想来,还是太过仁慈了。只是,怎么说服侯爷呢?她得好好想想才是。

    “在清平侯府和应南图之间,哪个更重要,清平侯爷自有判断的。这事,你可放心了。这里,是我特地带回来的毒药,只要他沾了一口,必死无疑!我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若事还是不成,你就别来找我了。我定必亲自取了应南图的性命!”

    这低沉嗓音里蕴涵着的刻骨恨意,让李氏忍不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忍不住讷讷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恨……”

    却没有想到,她的话都没有说,那个人就像是被触怒一样,狠戾地大喝道:“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少点好奇,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这样的暴怒,让李氏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明知道这人,心智似乎异于常人,手段也怕人得很,自己怎么还傻乎乎撞上去呢?

    不过,不管怎么暴怒都好,自己这一次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揣着那人给的小纸包,李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处院落。

    李氏走了之后,那人的暴怒也冷静了下来,随即“桀桀”地笑了起来,这笑意,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姑娘,李氏已经回到府中了。侯爷,也回到了。东宫那里,除了传出那个纸条之外,就没有下文了。”秋歌将外面的情况一一道来。在私底下,她还是习惯这样称呼沈宁。

    此时已是夜灯起了,一天的事情也将尽了。不知道是初嫁到清平侯府,还是因为这削爵之事,沈宁完全没有即将过年的心情。

    “嗯,回来了就好。”沈宁点了点头,秋梧他们做的事情,还不会那么快就有结果。现如今,不知道李氏外出之后见了谁,又或者得了什么人的指点,会做什么事情?

    “姑爷还没有回来吗?晚膳且让小厨房备下了。”应南图这两天都在外面忙碌,也是为了年后作准备。清平侯府一旦被削,他们的生活,也会随之变化的,他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姑爷……刚进府的时候,就被侯爷唤了去。刚刚应安来报了,说姑爷交代了,只是去转一下,就回来晚膳。”秋歌对应南图的去向,倒是清楚的。

    “那好,让他尝尝夏棋的手艺……秋歌,快!我们速去正院!”沈宁想到应南图,正笑说着,却是话语一变,急急忙忙站了起来,连斗篷都来不及披,就冲出了房间。

    清平侯,李氏,背后之人,还有退之一回来就被唤了去,沈宁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希望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希望她还来得及!不然……不然……

    沈宁不敢想下去,只用平生未有过的速度,跑出有余居。她刚刚冲到有余居的门口,就见到应南图披着雪气走了进来,两人还差点撞上了。

    应南图眉目深远,嘴角带着笑意,见到沈宁这副样子,还着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斗篷也不披,就冲了出来?”

    沈宁愣愣地看着笑意盈盈的应南图,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他会出事了!

    “没事……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见到沈宁怔怔落下的眼泪,应南图的笑意慢慢忍了下去,他顾不得还在有余居外面,就伸手抱住沈宁,然后这样低低说道。

    声音里的叹息,仿佛呢喃,又仿似顿悟。见到这样的沈宁,他觉得刚刚有如刀割的心,奇迹般地愈合起来。这世上,有不可思议,也有求之不得。

    “他递过来的茶水,我没有喝……大舅爷早就提醒了,须防人不仁,所以,我没喝……”知道沈宁这样匆忙,是为了什么,便这样解释说道。

    人生有百苦,却也有千甜,有千种失去,也有万般得到。虽有不慈,却也有诚爱。

    此刻环抱着沈宁,感受着她不止的泪水,应南图觉得自己这二十六年,总不枉了这一遭。

    ps:

    二更!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铺就的,55~节奏不会慢的,请大家稍等片刻。下一章,宪小哥就出场了,嘻嘻.~乃们想知道的事,有答案啦。

第三百四十一章 毒杀子

    应南图和沈宁这一对新婚夫妻,因为适才的担忧惊吓,却再一次铭认了彼此的情意。虽则天寒地冻,但是有余居内,却暖意融融。

    而在清平侯府的正院,清平侯爷应平川却感到有彻骨的寒气。心底的忧虑、恐惧,还有这满室的寒气,让他动弹不得。一旁的李氏,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他们的前面,竖插着一把利剑,那剑身微晃,映照着房间里的烛光,泛出森寒的光芒,其中的杀意,竟像是实形一样,压得应平川和李氏两个人,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良久,李氏才吐出一口浊气,哆嗦着嘴唇道:“这个逆子……真是反了!竟然想要弑父弑母!真是反了……”

    李氏这样狠狠说道,却一下子站不起来来,跌坐挣扎着,那姿态,看起来尤为狼狈。应平川神情呆呆,他看着闪着寒光的利剑,仿似没有听到李氏的说话。

    他的心头,只觉得有轰轰雷鸣,回响着那句话语:“父侯!你错了!”,那句话语,是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嫡长子说的。他说的时候,没有冷淡,没有鄙夷,只有那么一句:“父侯,你错了!”

    我错了?!我有什么错?!为了清平侯府,我有什么错?!我生他养他,现在为了清平侯府,只不过让他作出牺牲,以保存先辈百年基业,我有什么错?!

    不,我没有错!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清平侯府!我怎么可能会错?

    那被毒茶,是李氏的建议,却也是应平川的决定。从京华楼回来之后,应平川就一直在考虑几个侯爷的提议了。现在就过年了,时间很紧迫,他想尽办法送去东宫的外甥女,没能为他说上什么话。

    他知道。能倚靠的,只能是自己,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自救。当此大凶之际,他一定要狠得下心,也就默认了李氏的做法,打算让这个嫡长子喝下这杯毒茶,速战速决,将所有的隐患都扼杀在过年之前。

    却没有想到,这个忤逆子,竟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在应平川以为他就要将茶水喝下去 那一刻。他却突然将茶水倒了。还转身拿过了原本放在门边的利剑,“砰”的一声,插在了他们面前,直接把他们吓个半死!

    应平川和李氏。只能愕然地看着应南图,不明白事情还是会这样发展,不是应该,他喝下那杯毒酒的吗?为什么酒会倒了,还有一把利剑插在他们前面?

    而且,这个嫡长子,还说了那么一句话:“父侯,你错了!”,就转身离去。连再看应平川一眼都不曾,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一样!

    应平川心知,他们的父子缘分,到尽头了!到尽头也没有什么紧要的,问题是。这个逆子的隐患还存在!

    “侯爷……那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惊惧过后,李氏畏畏缩缩地开口了。既然毒杀应南图的事情不能成,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不知道了。”应平川低垂着头,一时无法可想。他之所以这么仓促做下毒酒之事,就是为了以快打慢,趁着所有人看不那么注意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将此事办妥了。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事情竟然没有做成,这一刻,应平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父侯……为何会如此心急?感到似乎是乱了章法分寸一样?”有余居内,沈宁沉吟着,随即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最初的担忧过去之后,沈宁就开始分析了。却是越想,就越不可思议。

    从应南图刚刚描述的情况来看,清平侯就是想直接毒杀了应南图,这事,他想得是不是太简单了?这种直线的思维,让沈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太儿戏了吧?也太让人……无语了。

    说是乱了章法分寸还是客气的,现如今看来,倒像是失心疯一样。这是一府侯爷会做的事情吗?沈宁想不明白。

    “不知道……”清平侯打的是什么主意,应南图也有所觉。早在御史台弹劾之前,沈宁的长兄沈余宪就专门找了他,跟他说了这一点。须防人不仁,特别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就算至亲之人,也不得不提防。

    非是沈余宪对所有人怀着这种恶意的判断,而是他觉得,以清平侯的脑残程度,这样的事情还真有可能会发生的,却真是让他猜中了。

    “或许……御史台的弹劾,是确有其事的?父侯,本自庸才,素无勋行?”顿了顿,沈宁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实在是忍不住。

    原本以为嫁入清平侯府,会遇到一只大老虎,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只蹩脚花猫……这,让她情何以堪?

    李氏背后之人,虽然一时还没查探出来,但这个是急不来的。眼前这清平侯府的情况,却让沈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对手太弱,这也是件大伤的事情。这样的清平侯和侯夫人,当年还能逼得应南图逃离侯府?

    “你当年……为什么那么小年纪就离开侯府?”想到这里,沈宁疑惑地问了应南图一句。这个问题,她之前还真没有问过。

    想必是被清平侯和李氏迫害的吧?——此刻她反而不确定了。

    “呃……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听了沈宁的话语,应南图反而有些奇怪了。他们以往书信不少,这个问题应该早就说过的了啊。

    没有告诉过!沈宁也有点冷汗。当她听说应南图离开的缘由之后,嘴巴微张了起来,没有想到是那么简单直接的理由,就是不想呆在侯府了,没有缘由,这么简单而已。

    有时候,很多事情,真是我们想得复杂了。

    景泰大街内,沈华善、沈则敬和沈余宪,这祖父孙三人,正在商讨着京兆政事。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很多事情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已经可以见得到行进的步子,也该提早做准备了。

    “清平侯就是个傻蛋!这么一把岁数了!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能做了二十多年侯爷,也算是应家家山有福了!毒杀子?真是胡闹台!”沈华善想到孙女儿送过来的信息,忍不住有些生气,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了。

    “看来,御史台的弹劾,果真是没有错的。有这样的儿女亲家,朝臣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们沈家呢。”沈则敬则是面色平静地说,他的想法和沈宁奇异地一致。

    实事求是地说。清平侯这个想法。是有他的理由的。前提是,得把这事办得漂亮啊。沈则敬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在清平侯府里发生,总觉得儿戏一样。想想都觉得作不得准。

    “以嫡次子为世子,还将休妻继续养在府中,还把自己的嫡长子当作废物一样丢弃。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能以正常人论处的。清平侯府的命数,或许也到时候了。不过若非这样,我们也不能捡漏啊。”沈余宪笑笑说,语气中有揶揄。

    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去想,若是清平侯府没有了。应南图和沈宁的地位如何,生活会如何这样的问题。或许在他们的心中,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皆因沈家所有人都觉得,应南图和沈宁,就不应该生活在清平侯府的。

    一个歇脚的地方而已。就算没有了,有什么可惜的?更何况,他们的去处,沈华善早就安排妥当了。

    反正他们回来京兆,只是为了完成一场婚礼,待清平侯府这事一了,他们就可以离开京兆了。

    “紫宸殿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年后第一次大朝,皇上会视朝听政。”说罢了清平侯府的事情,沈华善又开口了。他既在中书省,又任太子詹事,消息自然是无比灵通的。

    自从太子监国以来,长泰帝就没有上过朝了,只在紫宸殿养病。如今越发病重,反而要在年后视朝,沈华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一次大朝,或许是长泰帝最后一次视朝了。

    虽然沈家只是长泰帝手中的磨刀石,沈华善为长泰帝的做法也曾心寒畏惧,但是想到人寿将尽,也总免不得有一种悲戚。

    沈则敬也一时无语。年后,他就要返回西宁道了,此番回京兆送沈宁出嫁,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这京兆的风云格局,他是不能参与了。他想着,京兆这里有父亲坐镇,沈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只是,嫡长子沈余宪即将在东宫任职,当中的艰险,实在令沈则敬忧心。

    命根子握在别人的手中,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对长泰帝视朝之事,沈则敬并没有沈华善那样的感慨。

    “年后,我会带宏儿一起去西宁道。以为幕僚,已经报上吏部了,沈静华已经将手续都办妥了。京兆这里,辛苦父亲了。宪儿,任职东宫,审慎为上。”想到年后的种种,沈则敬不由得絮叨起来。

    沈余宪对于京兆的风云,心中也有所感,也知自己的将来的责任。以往,年后京开京兆外出任职的,是自己,如今,要留下的,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沈则敬凝重地点点头,请沈则敬放心云云。而沈华善,则仍在想着皇上即将视朝的事情。书房内,祖父孙三人,对于京兆的局面,都持谨慎忧虑之态。

    他们都知道,沈家看着势盛荣显,但是每走一步,都错不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新的一年,马上就到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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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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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介绍:
前世,她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享尽了人间富贵:家族繁茂,权倾朝野,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 却也尝遍了人间苦楚:全族俱灭,被废被囚,最后不得善终! 皆因这一切,在于沈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今生,她仍旧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且看她重生而来,挟复仇怒火,以不世聪慧,灭仇人,救家族,改变前一世的命运! 且看她以嫡长女之身,带领家族踏上莫测的权谋之路…… (感谢书友纸落◆云烟做的封面,太美腻了有木有~)嫡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