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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仄客     嫡长女txt下载     嫡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再遇应南

    青竹居内,沈宁面色黯然,果然这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前世黄河缺口,洪水淹没了阳谷、台前一带,足足有上万民众在这场洪水中丢了性命。尽管沈华善祖父沈华善为阻止这场天灾做了种种努力,但这天灾损灭的上万民众,后来也被归为沈华善治水不力,成为上官长治清算沈家的罪证之一。

    沈宁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对治水也一窍不通。为了帮助祖父想出治理河内道水患的办法,沈宁发疯了的翻看有关水利书籍。不仅如此,她还让四大丫鬟和四小丫鬟都帮忙找寻,只要看着书上有一句半句关于治水赈灾的,都抄录下来,由柳妈最后汇整在一起。

    废寝忘食,短短三日,沈宁就已经瘦得落了形,连几丫鬟都神色疲惫,却劳而不获。

    沈宁眼看着这样翻书也不是办法,斗尺方寸之内,估计是想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沈宁决定带着冬赋前往天宁寺散散心,她想起了天宁寺的宁静气息,说不定会有什么想法,她让春诗等人下去歇息,这翻书抄录一事,就先停下再说。

    沈俞氏允许了沈宁的请求,她知道这个孩子近日来为了沈华善治水一事忧心。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她也很心疼,便让俞妈妈跟着一起去。沈宁推辞再三,说天宁寺有常真禅师呢,路程也不远,就带着冬赋好了。相商的结果是:最后沈宁带着冬赋,还有沈则敬的小厮秋梧一起,出发前往天宁寺。

    “姑娘,蚍蜉没有听说谁会治水的。”秋梧回禀沈宁,其实不用沈宁吩咐,他也在物色这方面的人。沈则敬和沈华善都在准备这样的事情,他知道二少爷身边的人也在物色治水良人,只是大家都没有收获。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继续关注吧。”沈宁对此其实不抱希望。长泰帝重赏之下,都没有人进言,可见真是没有人对治理河道有把握了。

    天宁寺的景色如旧,在淅淅细雨之中,更显得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意味。甫下马车,沈宁就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檀香和着草木的清香,能让人洗心忘忧,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撑着油纸伞,缓缓拾级而上。

    沈宁先是拜见了常真禅师,表明了想去藏经楼查看书籍的意思。常真禅师呵呵一笑,说现在藏经楼上没有什么香客,自是可以去的,切勿喧哗就好,让沈宁随意自便。沈宁谢过常真禅师,她对这个和蔼的老和尚很尊敬,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天宁寺,传播佛法,导人向善,这怎么不让人心存敬意?

    沈宁吩咐冬赋不用跟进去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冬赋正好对藏经楼没有兴趣,她还想去大雄宝殿参拜呢,便对沈宁说她先去大雄宝殿拜过佛祖就在藏经楼门外等候沈宁。

    “吱呀”一声,沈宁推开藏经楼的大门,雨水的清气也伴随着这推开的大门送进了藏经楼内。经书散发的缕缕书香,抚慰了沈宁担忧的心情,让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藏经楼内确实没什么人,准确地说,藏经楼内没有人。沈宁随便找了个地方,正对着窗口,背靠着藏书架,席地而坐。反正没有人,不用讲究闺中小女儿的仪态规矩,更不用端出一副正经有礼的样子,沈宁就这样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水。

    “治水,治水,怎么治水呢?”四下空寂,沈宁自言自语,或是在沉思,或是在问自己。

    “大禹治水,堕高堰库治水一事,也就是疏导一事。”忽然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传入沈宁耳中,将沈宁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藏经楼中还有人的,连忙站起来转过身一看,待看清是何人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竟然是他,那个早夭的应南图!沈宁这才看清了,原来他的眉极长极黑,接在那黑亮的眼珠之上,令沈宁想起“眉目接山河”这句话,不是说眉长是寿久之像吗?一点也看不出这个人有早夭之相啊。

    她又用这种惊异的眼神看着他了,仿佛在看一个濒死之人的眼神。这个沈家的小姑娘,他好像不认识她吧?刚刚她在说治水,是了,她祖父是工部尚书,忧心也是正常的,看不出这个小姑娘还有着为祖父分忧之意啊。想到这,应南图有几分笑意。

    他样子长得极好,又正是最风华的年纪,此刻手拿经书,斜靠在藏书架上,眉目深邃,就这样微微一笑。这情景,看得沈宁心里轻轻一叹,拈花微笑,她终于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不由得有悲悯,仿佛看见鲜花盛极而凋的瞬间。也许是这藏经楼静谧的氛围,又也许是窗外细雨清新的气息,她忘记了所谓男女大防,只问他道:“怎样疏导?若是河道缺口,要怎么疏导才能止住水势,修复如初?”语含请教之意。

    应南图被她问得一怔,他游历过不少地方,平生最好就是游山玩水,对于河道一事略有了解。若是河道被冲垮,只用疏导那肯定是不行的,还得结合另外的办法才是!只是,这另外的办法是什么,他并没有思量过,一时无法回答沈宁的话。

    “你可认识治水良人吗?”沈宁见应南图不回答,又问了这样一句。前世有人说他早夭是天妒英才,那么他应该是很有本事才对,他能帮到她吗?她怀着最后的希望,问出了这样的话,说到底,她是急病乱投医了。

    “我帮你查探查探吧。”看着沈宁一脸希冀的样子,想着她一心为祖父分忧的心情,应南图不忍心让她失望,这样承诺道。

    “那谢谢兄长了。”沈宁看见他慎重认真的表情,知道他说这句话不是敷衍,心里感激。其实她也就这么一问,也没想着他真有什么办法,听到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失望。长泰帝都没有得到的人才,这个早夭的清平侯大公子,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沈宁看看他手里拿着的经书,这才敛衽行了个礼:“打扰兄长了。”看来应南图是早就在这藏经楼中的了,是她的说话声打扰了他看书,他才会接了她的话吧。

    “你为什么总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认识我一样?”想了想,应南图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就见过这个小姑娘两次,两次都是这种眼神,他实在是好奇得很。

    “奇怪的眼神?兄长看错了吧,我们之前也见过的,也在天宁寺啊。”沈宁心里一惊,这样推搪说道,她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在今年秋天就死掉啊。

    听到这样明显搪塞的话,应南图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也是鲁莽了。不过这个小姑娘真是让人感到奇怪啊,分明是别有内情的样子。治水吗?看来他得帮她好好物色有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了。

第五十七章 赈灾之心

    从天宁寺回来后,沈宁虽然还是担心河道一事,却没有再让丫鬟们夜以继日的翻书找寻治水之策了。京兆的局势颇为紧张,因为有江南道和河内道的水患,京兆已经开始有流民涌入了。虽然人数不多,却引起了京兆尹罗士敬的注意,他连忙将这个消息禀告了长泰帝,。从流民的情况可以推测,江南、河内两道的赈灾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不然流民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兆。

    黄易在福州主理后期赈灾情况,日前有消息传来了。江南道的灾情不算严重,虽然水患发生,但救灾、赈灾一切正常,都在有序掌握之中。长泰帝和诸臣判断,这些流民应该是从河内道来的,金吾卫一查探,果然如此!河内道灾情严重,官赈已是刻不容缓,袁恪真在台前整修运河河道,这赈灾的后续事宜自然就顾及不多。

    随着流民的出现,京兆上下都开始了赈灾事宜,除了长泰帝下令河内道各粮仓开仓赈灾不论,连民间也开始了不少义济。

    “我看这次是个赚人望的好机会。”五皇子府内,许三思这样说道。在慈宁宫刺杀一事之后,五皇子府沉寂了不少,这两个月一直在查探那股神秘势力的事情,上官长治没来得及在朝堂上谋划什么。这赈灾一事,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上官长治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不管是什么样艰难的形势,只要能够对我有帮助,我都要欢喜感激啊,这就是他真实的心声,他一定要趁着这次天灾的机会,在长泰帝前好好表现。

    “可以先让宫中李贵嫔首先发起节约捐赠救灾的举动,这是一个为百姓谋福的功绩,待皇上首肯,五殿下再名义上捐出大半五皇子府之财,此举必定赢得朝臣和百姓的赞誉。”许三思继续说道,过程他都想好的了,连五皇子府在这次赈灾中要捐出多少银两,他都有了详细的考虑。

    上官长治考虑得更多,马上就到中元节了,这也是个极好的时机!中元节每年规模浩大,耗费的钱财也不计其数,只要母妃进言削减这笔开支,父皇必定会高兴的。父皇**的格局,也要变一变了,慕妃独宠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也是时候要从她那里分些恩宠出来了。

    七月十二,春熙宫李贵嫔向长泰帝进言:节约用度,减少中元节规模,将节省钱银用于赈灾!同时,春熙宫诸人不着华衣不用彩器,许诺一年不裁新衣不置新饰,将节省下来的银两用于赈灾,春熙宫还带头捐出了银两五百两。

    此言一出,长泰帝极为赞赏,下令表彰李贵嫔“淑仁有加,为**之表。”还下令**妃嫔向李贵嫔学习,学习李贵嫔对百姓的体恤和慈爱之心,当晚就翻了李贵嫔的牌子,还令殿中省送了不少赏赐去春熙宫。

    皇上的心思就是**的风向指示。这样一来,不用长泰帝再有别的表示,**妃嫔纷纷表示她们也不裁剪新衣服不添置新首饰了,也都捐出了自己的俸禄,多少不等,用于赈灾,**中也兴起了节约穿布衣的风气。

    “气死我了,白白害我浪费了二千两!”延禧宫内,德妃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心疼不已。虽然二千两不是很多,却也要用得有价值才是,先前在坤宁宫中,她被李贵嫔轻轻柔柔但又夹枪带棒的话语挤兑得头脑发热,认为自己娘家比李贵嫔有财有势得多了,就许下了捐赠两千两的承诺。

    现在一回到延禧宫,她就反应过来了。李贵嫔这分明是要她出血啊,更重要的是,出血也得不好什么好处!这首倡之功,已经被李贵嫔得了去,她捐再多的银两,也只能更在她后后面,这风头都被她抢尽了。

    “平日里见德妃是个清淡机灵的,原来她也是这样的心急啊。”朝暾宫内,慕妃露出了绝美的笑意。为长泰帝挡剑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的身体已经基本完全恢复了,也就恢复了想皇后请安的日常事情,李贵嫔挤兑德妃一事,她也旁观得很清楚。

    “这李贵嫔,敢和德妃作对,胆子不小啊。”慕妃感叹道,看来这李贵嫔很不简单啊。之前慈宁宫争着救驾一事,使得慕妃对李贵嫔很忌惮,差一点,这个功劳就是李贵嫔的了!好在在她伤好之后,长泰帝没有忘了她,更是时常宿在朝暾宫。看来经此一言,李贵嫔也能尽出风头了,也能分薄了她的恩宠。不过这是慕妃乐见其成的事情,现在正是风头火势之时,她不想那么惹人嫉恨。慕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说不定会有好消息了!捐出五百两赈灾她也很高兴,就当是祈福吧,希望一切如她所愿。

    “把中元节的相关用度删减了吧,本宫也没心思筹办了,前朝在为赈灾忙碌,也没人会在意中元祭。初儿近来身体怎样?”坤宁宫内,蒋皇后这样吩咐身边的大长秋。想起了自己一直病弱的儿子,她高兴不起来。这些年,蒋皇后对**妃嫔的争斗很少在意了,她的儿子身体那样,她自己的年纪也一天天大了,还有什么好争斗的呢?因为长期为太子的身体揪心,蒋皇后的面容显得有些败坏,脸上的皱纹也要比同年纪的妃嫔要多。不过,她早就不在乎了,她早就绝了争宠之心,就让她们争斗去吧,她只求她儿子快点好起来。

    同时,在前朝,上官长治也上书长泰帝,表示要捐出五皇子府一半家财用于赈灾!还提出要积极鼓励民间义赈,建议朝廷可以都赈灾得力的商家授予嘉奖,准许他们拥有皇商专供或者皇家御用的特号,还建议长泰帝亲自御书这样的特赐,以昭示他们的赈灾之功。

    这样的上书,让长泰帝连声叫好,答应了他这个建议。朝廷大臣纷纷对五皇子表示了赞扬之意,认为他公义为上,竟然为了赈灾捐出五皇子府的一半家财!这是怎样宽广的胸襟,又是怎样慈爱的胸怀,对自己的无私,对百姓的体恤,尤其是身是天潢贵胄,这样的举动更是难得。甚至有不少朝臣心中暗中估量:五皇子这样的举动,倒有明君之质啊,看来要对他重新评估才行了。

第五十八章 赈灾之策

    京兆商家听到赈灾得力将会有赏赐的消息,心情都沸腾!皇家专供或者皇家御用,这样的招牌是一个怎样的诱惑,那就是相当于勋贵之家的铁劵丹书啊!有了天子的手书,其中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商机,对生意会有多大的好处,会获得多少的利益,这都是看得见的!更重要的是,京兆护卫或者官府,会看在天子御书的份上,对这些商家多几分优待,不敢轻易查抄和盘问他们的商铺,这是一种绝佳的保护!京兆商家是纷纷出动,就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御书,好挂在商铺的门额上。

    因为有上官长治的建议和长泰帝的首肯,开府出宫的二皇子也表示愿意捐出二皇子府的一半家财用于赈灾;三皇子虽然远在北疆,可是三皇子府的长史也附议了上官长治。几个皇子都表现了他们对百姓的关爱体恤,长泰帝自然非常满意,认为虽然天道不仁有此大灾祸,却也是人间有情有诸皇子的大爱。想及皇子府不容易,不在钱财数目多少,有这样的心意就足够了,就特令诸皇子不用捐献出一半家财,每府捐钱三千两就可以。剩下的,发动朝廷官员、京兆百姓来资助,上下一心,使河内道灾情损失降至最低,共同度过这次天灾。

    皇子们自然都说皇恩浩荡,尤其是上官长治更是得意。钱财不用支出多少,但是仁爱体恤这个令名他是积下的了,这样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再看看朝臣们有不少都对他露出赞扬的目光,他就更感觉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上官承佑心中自然是愤恨无比,**的风头被李贵嫔抢了去,他母妃正在生闷气呢,没想到前朝的风头也被老三抢了去,这下轮到他心中暗自生痛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次赈灾是个扬名的大好机会呢,失策失策啊。

    短短两日,户部就收到了由商家捐赠的白银五十万两,再加上三个皇子府捐赠的六千两,朝廷大臣、**妃嫔、京兆百姓共捐赠的十五万两。在中元节前,户部就已筹得七十万有余的银两,其中还不包括商家和百姓捐赠的棉被衣服、粮食帐盖等物品。总之,可以暂时缓解河内道目前的困局了。

    京兆有不少官员都松了一口气,其中最放松的就是户部官员了,户部尚书郑濮存不由得对五皇子上官长治心生感。多亏了二皇子的主意,户部才能那么快地筹到那么多的银两和物资啊。因灾情紧急,户部动作也很快,没多久,这些银两和物资就已经通过陆路被运送到了河内道阳谷、台前等地方。

    伴随着这些物资一起到达河内道的,还有李贵嫔和上官长治仁爱的名声。不用说,这肯定有五皇子府在其中运作的痕迹。沈宁近日只忧心沈华善将前往河内道治水一事,对于朝堂上的这些扬名纷争倒不怎么在意了。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上官长治这个建议,确确实实为百姓带来了福祉。在这一点上,沈宁也不得不敬佩上官长治。看来他的确是有眼光的人啊,五皇子府的能人也众多,只要一分心,他就上位了,果然是如此啊。

    静静感受着这京兆的暗流涌动,她再一次告诫自己不可对他轻视。

    虽然暂时缓解了河内道的灾情,救助物资也已发往河内道了,但是流民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陆续增多了。可见救助物资不是长久之计,长泰帝又下令征召安抚流民的良策。

    因沈华善就任工部尚书之故,因沈俞氏悲悯之故沈家对赈灾一事尤为看重,捐赠的银两和物资也极多。龙井斋和还来醉两处产业,都以沈则远的名义捐赠了一万两,数量不多。沈家另外将五万两暗中送至胡氏安和堂,以安和堂的名义捐赠出去,连同安和堂本身捐赠的五万两,所以在本次赈灾活动中,胡氏安和堂共捐出了十万两,和京兆另外两个商家珍宝斋和千秋钱庄,成为京兆三家获得长泰帝的御书的商家之一。

    沈家还联同工部侍郎袁家、户部侍郎江家在祥和大街的西侧设置了粥棚,以供流民食用,沈则远和颜商亲自督促此事。粥棚所用的米也不是糙米,而是实在的白米,而且那米粥稠厚,流民蜂拥而至,就连京兆的乞丐,都闻风而动了。京兆府为此出动了不少护卫来维持粥棚的秩序。这三家的义举也赢得了京兆百姓的一致赞扬,朝堂官员对沈华善、沈则敬等人也另眼相看,只沈华善、沈则敬忧心台前河道之事,脸上没有多少笑容。

    沈则敬书房内,沈宁也随伺,继续翻看那治水的书籍,沈则敬也知道这个女儿近来都在忙碌此事,心中感叹这个女儿懂事之余也将长泰帝征召安置流民良策的事情告诉了她。

    其实长泰年以来,天灾不少,已探索出一套相对完善的救灾和赈灾模式了。审户、核灾、开仓义济等程序都已经完备,赈灾的措施也多种多样,比如蠲免,即为遇灾时免除钱粮赋税,这是长泰一朝最重要的赈灾措施,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

    但是,关键是执行的力度,有多少官吏是真心执行这些程序的,又有多少官吏是想趁着天灾发灾难财的,这都说不准。吏治的败坏,使得这些政策根本无法有效执行,更甚至,灾祸越重,官吏越贪,民众越苦!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流民才会越来越多,长泰帝征兆安抚流民良策是危局之下的必然选择了。

    沈则敬是知道这些的,早在沈华善叮嘱黄易要看实常平仓和注重审户之时他也感觉到了这些救灾赈灾的措施难以施行。“是民非困于灾,直困于贪吏之苛敛啊。”他在书房踱步,有感而发。

    “我时听母亲说,管家关键是有道。要是家中下人谁家有了困难,就会多派他去与别府送礼送贴,以便让其多得些赏钱,父亲,现在朝廷有灾难,是否也可以这样做呢?”关于赈灾之策,沈宁也没具体的办法,只能这样探索着问沈则敬。男人对于内宅事宜都不太关注,其实内宅即朝堂,说不定沈则敬听了能相处办法来。

    沈则敬听了沈宁的话,久久不语,寻思着其中的可能性,却一时不得法。沈宁也再无别的言语,直到她回了青竹居,沈则敬的书房也都一直有灯亮。

第五十九章 治水良人

    第二日,沈则敬在上早朝之前,专门找沈华善商量了几句,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对策说给了沈华善听。听了沈则敬的话语,沈华善点点头,道:“可行,大善!你去做吧。”

    早朝之上,吏部考功司沈则敬出列陈疏,提出赈灾三策:以工代赈、移粟就民、移民就粟!伴随着赈灾三策,他还提出了有效执行救灾措施的办法:微访察灾事,最后更提出了严惩赈灾不力的标准:浮筷落人头!

    沈则敬的话一出,朝堂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提出这样的对策——对于三省六部的主官来说他自然是年轻人!这个对策,怎么说呢?太……太狠厉了,却是太需要了,也就是,这对策,太好了!尚书右仆射叶正纯满意地笑了,他这个最喜欢的学生这一年来的表现实在让他惊讶,似乎开了窍一样,所思所做,已经渐渐臻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于是叶正纯出列附议,认为沈则敬的对策相当完善和完备,对于江南、河内两道的水患来说,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不少臣工也纷纷赞同,实是沈则敬提出的这些对策和措施,他们都想不出啊。

    “浮筷落人头?”坐在高高的銮椅之上,长泰帝品尝着沈则敬的话,面露喜色。在这样的大灾祸面前,确实需要这样雷霆万钧的魄力。可以有效防止官吏贪渎,解决赈灾的问题!

    长泰帝对沈则敬的建议欣然接受,令工部和户部诸官员一一遵照执行:令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微服私访,将各地官员救灾赈灾的情况如实记录和上报,又令各地官赈之时,要插筷子在米粥中,用以检验米粥的稠厚,筷子一旦浮起,就要以赈灾不力问罪等等。

    沈则敬因为这些救灾策略得到了长泰帝的嘉奖,然而沈家并无都少喜意!他们正在为沈华善去台前的事忙碌着,颇为忧心。袁恪真加急的公文又传了过来,台前河道冲垮严重,影响恶劣,他实在无法治理,向长泰帝请罪,同时请求工部再派官员前来,到台前治水。此文书引起了长泰帝和工部诸官的震动,长泰帝下旨,令工部尚书沈华善前往台前治水,三日后出发。

    “我此去台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返回。胡不涂和宏儿等人也从杭州出发了,不用多久就可以到京兆。如流处的事情,你还是要抓紧;西燕那边若要消息传来,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考课之事,你还是要审慎再三,余下诸事,按部就班即可。”在沈华善书房内,沈华善正在交代沈则敬诸多注意事项,为接下来作安排。他就要去台前了,京兆有沈则敬在,他也算放心;对沈则远有不少交代,尤其是十月和西宁药商行会交易的事情,要特别上心。此外,又召来沈余宣几个孙子,说他即将远行,叮嘱他们要好好在国子监和官学读书,不用分心,一切听从沈则敬的安排等等。

    青竹居内,秋歌正在和沈宁汇报一件事情。从堂兄秋梧处听了这个事情,秋歌顿觉为难,也觉得极不高兴。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鲁莽、私相授受,这好还是不好?还是等姑娘定夺了。

    “他要见我?没说是什么事情吗?”沈宁觉得有些诧异。秋梧刚刚传来消息,道是清平侯公子应南图有急事想见她一面。是什么事,却没有说——上次在天宁寺,应南图也见过了秋梧。估计这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沈家小厮,就让秋梧传消息过来了,没想到歪打正着,秋梧正是沈宁的人。

    这也太奇怪了,他有什么急事非要见我一面?沈宁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像秋歌那样为难和不悦。私相授受这样莫须有的礼仪,在她历经一世之后早就不在意了,她在意和好奇的是:应南图有什么事情要找她?

    沈宁找了个借口出府,带着秋歌一起,去了龙井斋,应南图也知道龙井斋是沈家的产业,约在那里见面。龙井斋的掌柜并没有见过沈宁,沈宁也无意通报自己的身份,便进了应南图预订的房间——直到后来她回想起,才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太大胆了,怎么就那么鲁莽去应约了?想来是因为对这个早夭的人莫名其妙地没有了戒心吧,说不准,也有一丝怜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应南图还是那副清朗舒爽的样子,没有笑得厉害,只眉如远山目似近水,在静静等待着沈宁的到来。他身边还坐了一个人,约四十岁的样子,长得也是极周正,颇有儒雅之风。说实在话,他也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前来,其实就算她不来,他也会把想办法将这个人送到沈家的,只是麻烦一些罢了。

    沈宁进来后,应南图也不和她多作寒暄,说出了急着要见她的缘由:他找到了治水良人,想要把他介绍给沈宁!

    “这个就是精通治水的徐先生!徐先生有治水之赋,又心忧家国,此去河内道,有他帮忙,或许可解运河河道的难题!”应南图笑说道。他介绍的治水良人,正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沈宁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应南图给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惊喜!惊喜之余,忙不迭地谢过了他,又拜见那名叫徐有贞的中年人,语气也甚是恭敬。

    徐有贞自小就对水利极感兴趣,也曾游历了大永和西燕不少名山大川,也是因为这样和应南图在荆州相识的。徐有贞确实在治水上面有一套,偏偏他性情又是极其懒惰散漫的,只对水利一事感兴趣,人情往来等事是最厌烦!原先长泰帝征召治水良人,他本想前去的,一想到为官种种与人打交道,就退却了。这次是应南图找到他,说只要他专心治水就够了,其他一切事情都有人代为打点,而且为他保驾护航,他这才答应了的。

    这实在是天大之喜,沈宁不知道怎样多谢应南图,虽然应南图并没提到他在其中花费的心力,但是沈宁知道,连长泰帝征辟都不动心的徐有贞,定是看在应南图的份上,才会答应前去河内道的。大恩不言谢,沈宁并不多说话,却暗暗记下了他这个人情,心道一定要回报!

第六十章 离京与返京

    这一次在龙井斋会面,只是匆匆,沈宁很快就和应南图和徐有贞告别了。沈宁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徐有贞做好准备,后天工部尚书沈华善必定会带着他前往河内道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尽情发挥他的本事,造福百姓了。

    “我在此先代祖父和百姓多谢先生了。请先生力尽所能!沈家及大永百姓定会记得先生之功!”临走之前,沈宁对徐有贞如是说,她对他充满了信心和希冀。语罢,又对应南图弯了弯身子,语气不胜感激:“多谢兄长了!”这句话在天宁寺的时候她也说过,此刻再说,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帮她,就为了她一句请求吗?还是他所曾问过的奇怪眼神?沈宁不知道,却是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为了她费了心思,解决了她目前的难题,她对他,感激涕零,也想着,要回报他些什么。

    可惜的是,她对应南图一无所知!唯一记得的是,他会在今年秋天死去,旁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有些惋惜自己前世没有关注过此事了,不然还可以点醒他一番。

    且罢,以后再说吧。沈宁隐隐约约有预感,经此一事,她和应南图应该会有不少联系了。

    徐有贞的出现,对于沈宁和沈家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沈宁也不迂回曲折,直接去找了父亲沈则敬,道是今日前去龙井斋,听人说起天秀街有个人叫做徐有贞的,在治水一道上很有本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祖父带了他前去河内道治水就最好了!

    天秀街的位置有些偏,离京兆府都有不少路程,正是围绕着秀山而成的一条街道,那里住着不少隐逸的人士,有些也是有大才的。沈则敬正因为沈华善去河内治水的事情苦忧呢,听了沈宁的话,抱着宁可信不可不可信的态度,让如流处的人前去查探核实。等连山将消息报上来说确有其人,而且其人确会治水时,他真是惊喜万分,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沈华善。

    治水的人才正是沈华善最需要的,而且去了台前,不知道具体将是什么样的情况,多一个人就是多一番帮助。现在竟然有治水良人出现,这不啻是个大好消息!于是,沈华善和沈则敬一起去了天秀街拜访了徐有贞,徐有贞也不夸夸其谈,只略略说了他以往的经历和对河道治理的见解,令沈华善也大为赞赏,认为他务实而不骄夸,定是有大才之人!就这样,两天后,徐有贞就跟着沈华善前去河内道了。

    沈家人送走了沈华善,似乎也送走了对于河内道水患的忧心。此时,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雨水也停了,沈华善也带着徐有贞出发去河内道了,人力能尽的,都已过了。因此,沈家的日程生活,也开始恢复正常。沈则敬继续忙碌考课的事情,一年已经过去大半了,去年底沈华善说过的为孙女延请师傅教导一事,也耽搁了下来。沈则敬和沈俞氏一商量,今年事情太多,反正姑娘们也不大,就干脆推迟到明年算了。

    沈家的日子也便得如常起来,甚至开始慢慢热闹了。

    七月底,沈余宏三人也从杭州返回京兆。一起来到京兆的,还有沈胡氏的父亲,江南胡氏安和堂的当家人胡不涂,他是专门来京兆迎接长泰帝御书的。八月初一,少府监就会将那“义商有道”的御书牌匾送至三户商家处了,这可是胡氏一族的大事,他这个当家人自然要亲自来迎接了。

    从三月出发前往江南祭祖,沈余宏等人已经离家四个多月了。如今回到沈家,沈余宏和沈余守都很激动。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是家始终是心中最为牵挂地方,母亲也是心中最为牵挂的人,沈余宏和沈余守也第一时间前往和鸣轩给沈俞氏请安,另一边沈余乐虽然有些神神叨叨的,却也是梳洗都顾不及就去松风轩给沈胡氏请安了。

    沈俞氏看着这两个远行回来的儿子,眼眶有些发红。其实才短短四个多月,这两个人也没有很大的变化,沈俞氏却觉得他们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沈俞氏关怀地问两人在江南待得怎么样,外祖家怎样等等,又让奶娘抱来沈余宸见过两位哥哥。沈余宏他们出发的时候,沈余宸才几天大,他们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皱巴巴肉团阶段呢,没想到现在都会笑了,头也抬得很正了,不哭闹的样子很惹人疼。

    沈余宏和沈余守都抱了抱沈余宸,手势甚是生疏,只一下子就将他还给奶娘了。两人对沈俞氏说起了在江南的情况,说了此次江南游历的收获。沈余宏就不用说了,心远天地宽,对人情世务,书本道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考虑事情也周到了许多,本来聪敏外露的样子收敛了很多,连沈余守,也变得沉稳了很多,所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是有道理的。

    沈余宏等人又将从江南带回来的礼品一一分给大家,沈宁也收到了江南的丝绸和团扇。不由得想笑,现在都快八月了,这团扇要等到明年才能用了,沈宛就更加直接,咕哝道这个都不实用啊,天气都凉了,沈宓则是抿着嘴笑。

    过几天,胡不涂就上门拜访了,虽然沈华善不在京兆,他也要来沈家的,见见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胡不涂不像个商人,一副老实敦厚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双眼偶尔闪过的精明眼光,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胡氏安和堂的当家人。沈则远和沈胡氏都很激动,尤其是沈胡氏,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了。是以,她一见到胡不涂,一下子就来了眼泪,又吩咐沈余乐、沈余平和沈瑶儿女五人给胡不涂请安,同叙天伦。

    沈则敬和沈俞氏也前来见过这位叔父,沈家和胡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溪山俞氏和胡氏也有深交,胡氏安和堂这些年在背后为沈家做的事情,沈则敬也是心知肚明的。

    这晚,沈则敬还专门设了宴,一众子侄女孙也都前来给胡不涂请安。待酒宴过后,沈则敬恭敬地请胡不涂前往书房议事,一起的,还有沈则远、沈余宏两人。

第六十一章 开始热闹了

    “西燕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胡不涂问沈则远,见对方摇摇头,并没有失望。他心知时间过去不久,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事情。沈华善的打算,他略知一二,虽然他样子老实敦厚,但是心眼一点也不少。多年从商的经验告诉他,跟这沈华善这个小老头走,准没错!在西燕布局一事,沈华善和他一提,他马上就答应了,还派了不少族中精英跟随使团前往西燕,这次趁着来京兆,顺便关注一下。

    胡不涂也没在沈家逗留多久,他还要和胡掌柜商量迎接御书的事情,只略说了一下胡家和江南的近况,说过两天再让沈胡氏去安和堂分号叙叙父女天伦,就告辞了。

    八月初一,整条祥和大街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断,还有舞狮等助庆活动,热闹非。,街上也熙熙攘攘,皆因那三家受到御书封赏的商铺都位于祥和大街上,难得一见的御书,不少人都冲着这个名头前来凑热闹。沈胡氏带着沈余乐、沈宁、沈瑶几个人也来到了祥和大街的安和堂分号,胡掌柜正笑意盈盈地迎着顾客,就冲这块牌匾,安和堂今天的生意极好,山参石斛等名贵药材也卖出去不少。

    进入安和堂,就见那“义商有道”的牌匾正稳稳当当地挂在正堂之上,底下也有不少人在对着御书指指点点。沈宁看着那遒劲的长泰帝手书,天子气势是有的,却好像少了些什么,相比之下,太祖手书的开山伐斧之势让人更印象深刻,沈宁在心里点评道。

    “比起太祖手书,多了局促之气。”忽而身后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沈宁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应南图!好巧,他也来凑热闹了?还点评御书有局促之气?沈宁眼神带着笑意,对着应南图点头示意,人不少,她没有前去打招呼。

    应南图也看见沈宁了,他没想到这么快会再次看到她。她穿着湖水绿的襦裙,似乎这个小姑娘特别钟爱绿色,上一次好像是豆绿,再上一次好像是墨绿吧?应南图有些失笑,怎么这些芝麻小事自己记得那么清楚?却见那个小姑娘对他点头示意后就跟着别的小姑娘往后院去了,就见了这一面匆匆别过。

    胡不涂在迎接御书之后就返回江南了,他还想回去过中秋节。沈家由于沈余宏等人的回来,热闹了许多。这两个人也有感于对家的牵挂,在和鸣轩逗留的时间也长了不少,和沈宁一起,逗着沈余宸在玩。

    没过几天,沈宁和往常一样在和鸣轩陪着沈俞氏在说话,沈宓和沈宛也在边上逗着沈庆德和沈余宸,连沈安氏也挺着个大肚子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儿子和众人在玩闹。

    忽然俞妈妈来报,道是大姑奶奶遣人送了书信和中秋礼品来,那仆人正在和鸣轩门外候着呢。沈俞氏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远嫁蜀地的大姑奶奶沈亦兰说中秋节前就能到沈家,先送信和礼品过来问候。沈亦兰是沈华善唯一的女儿,尚未出阁之时,和沈俞氏相处得也好。

    中秋节来访?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了,沈俞氏这样想着,忙让那仆人进来问话,知道沈亦兰一切都好,不由得有些疑惑。却也吩咐俞妈妈打赏了他,想着离中秋也没多少天了,很快能知道原因了,也不着急了,遂吩咐下人收拾沈亦兰出嫁前住的幽馨居,等待沈亦兰的到来。

    八月十二,在中秋前三天,沈亦兰终于来到沈家了。她出嫁十五年,在蜀地的时间居多,回娘家的次数也寥寥可数。此刻见了沈俞氏和沈胡氏两人,心情自是激动万分,又想起闺阁之时的肆意无忧,不由得流下了眼泪,弯腰行礼,哽咽着说了一句:“见过嫂嫂……”

    沈俞氏和沈胡氏有些眼眶发红,她们对这个唯一的小姑子也是有感情的,吩咐了将她的行礼细什等物品送至幽馨居。幽馨居是沈亦兰出嫁前的院子,这些年也没怎么动。

    沈亦兰满身路途疲惫的气息,精神却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往身后招了招手,说道:“还不过来见过舅母?”沈俞氏等人便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沈亦兰身后走到跟前,落落大方地给两人行礼:“外甥女文华见过大舅母、二舅母,给舅母请安了。”语气轻快,再看着小姑娘一脸英气,年纪虽然小,却也隐隐可见果敢坚毅的气息。这气度如将门之女,竟和沈亦兰一点也不相似!原来这个小姑娘正是沈亦兰唯一的女儿,闺名唤古文华的,沈亦兰生有二子一女,此番来京兆,只带了这一个女儿同行。

    沈俞氏和沈胡氏都道不必多礼,都给了见面礼,让身边跟着的沈宁、沈瑶等人上前见过大姑奶。,沈宁、沈宓、沈瑶和沈佳都比古文华的年纪要大,纷纷口称“妹妹”,显得也很友好,沈宛和沈慧就比古文华小,连忙也叫道“姐姐”,面上是亲近的样子。几个人对这个蜀地来的妹妹都有些好奇。

    沈亦兰都给了她们见面礼,都是一样的花生样银子,诸位小姑娘都行了礼,说多谢姑母。在沈俞氏的示意下,几个小姑娘带着古文华,连同一众丫鬟婆子,就出了和鸣轩。晓得大人们有话说,沈宁提议先去青竹居打发时间,待大人们商量好事情了,再一起去幽馨居安歇,古文华直爽得很,也没有推辞,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就往青竹居去了,期间古文华尝到夏词新做的小点心,赞不绝口,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沈宁看着这个一脸英气的小表妹,极为陌生,有些失神。她没有见过古文华,却知道她有一个才华洋溢的哥哥古文澜,长泰四十年的探花郎古文澜。前世这个中秋,沈亦兰并没有来过沈家,只记得年底姑父古恒同病死蜀地,留下沈亦兰孤儿寡母,虽然有沈则敬等人资助,却是道阻路远,境况颇为凄凉,古文澜三年丁忧,一朝高中探花之后,日子才渐好。为什么这一世,姑母和这个小表妹出现在沈家呢?她想不明白。

第六十二章 姑姑用意

    和鸣轩内,沈亦兰向两位嫂嫂表明了来意。之所以千里从蜀地来到京兆,一是为了送中秋礼,二是为了丈夫考课一事,三也是多年没有回京兆了,想回来看一看,见见父亲和哥哥嫂嫂。只是,没想到沈华善去了河内道,这次是见不着了,其中主要的,是为了第二个原因。

    “原本我也没想着劳烦兄长,只是文华他爹近年来身体欠佳。蜀地又苦寒,想着他这几年政绩也是可以的,少不得麻烦兄长了。再说文澜文鸿两个孩子也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公公那边的关系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我也就厚着脸皮了,请嫂嫂们代为周旋。”沈亦兰说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一下子要娘家哥哥帮忙,觉得脸有些发烫。

    十五年前,沈亦兰嫁给原礼部侍郎的庶长子古恒同为妻,不久古恒同就去蜀地任职,她也一同去了。蜀地虽然苦寒,但是夫妻两人恩爱,加上儿子们也都懂事争气,她的日子过得是很不错的。几年前公公去世后,丈夫的身体开始不太好了,她希望沈则敬能为丈夫考评加一等,最好能调回京兆来,官职大小都不拘了。

    沈俞氏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待沈则敬从考功司回来,让沈亦兰亲自和他叙说一番,她自己也代为周旋,一定会想办法将姑爷调回来了,让她先去幽馨居歇息,晚膳再好好团聚。

    晚上沈则敬知道了沈亦兰的来意,没有推搪,只说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办妥。他想起妹夫古恒同的政绩,考评加一等是没有难度,只是调入京兆,也要谋划一番才是。他又问了外甥们几句,知道他们都在准备当中,会参加明年的春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听这个妹妹的意思,两个外甥也是有读书本事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了沈俞氏好好招待沈亦兰等人,便忙去了。

    沈俞氏因为沈亦兰的到来,忙碌了不少,除了吩咐下人好好在幽馨居服侍外,还亲自带着沈宁来幽馨居和沈亦兰闲话家常。姑嫂两个人都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要说的话也很多,近况、儿女等等,时间过得很快。沈宁和古文华也谈得来,还送了她不少首饰,沈宓也送了自己作的字画,沈宛也送了不少自己亲自编织的小玩意,古文华对舅舅一家都很有好。,待幽馨居正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的时候,对沈亦兰道:“母亲,舅母和表姐妹们对我们都好,早知道应该早点来拜访的。”

    沈亦兰听了女儿的话,心中愧疚,到底是自己做得不足了。过去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庶女,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很少和娘家兄长们联系。每年虽然都会有礼品送回来,却很少主动回来,反而是沈俞氏,每年都会备了厚重的礼送到蜀地去。现在想一想真是不应该,自己有事相求,兄长没说什么话就答应了,这是自己的娘家,是要多多亲近才是!

    沈亦兰这样想着,就对古文华说:“你舅母们都是好的,你可看好了,这才是大家做派。行事有度,心胸也宽广,这些你都要学着,莫被那些你伯母家的腌渍事污了耳朵,斗来斗去的,后宅和睦安宁,才是一家兴旺之像。”她说的伯母,正是她丈夫嫡兄古恒长的妻子,整天在后宅里和姨娘庶女斗来斗去的,有过不少阴私事传了出来。她才以此教育古文华,不希望她学了那一套去。

    “母亲,我知道了。”古文华笑笑道,她是个有主意的,觉得这一趟来京兆,实在太对了。

    这还没到中秋呢,沈俞氏那里又迎来了一位亲戚,这下沈家就更加热闹了。说是亲戚也不太恰当,这位也是自家人来呢,和沈亦兰关系也是很好的,来的人正是沈开善的庶女沈亦娴,她和沈亦兰年纪差不多,嫁给广州折冲都尉许茂丰的庶子许光誉为妻,此番来京兆是跟随丈夫给大伯许光耀送钱财来的,也没有带儿女,来了京兆自然要来拜访沈家的,还带来了不少礼品,没想看沈亦兰也来了,姐妹间也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这下都惊喜不已,互相叙说旧情,又通报了近况,远远都能听到和鸣轩传来的欢笑声。

    “我呀,生了三子一女,相公在打理家中庶务呢,就跟二哥哥差不多,日子倒也过得去的!想着要来京兆,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各位哥哥嫂嫂了,孩子们也都大了,这次我就跟着来了。”沈亦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如今她像倒豆子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完了,说罢还口无遮掩地说:“要不是大伯和哥哥都在京兆,我还不想来呢!”沈俞氏和沈亦兰听了她的话,都暗自笑了笑。沈亦娴在闺中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孩子都很大了,还能保持这样的本性,可见日子过得不仅仅是过得去的,必是过得相当舒心,不然怎么能一如既往地保持本真呢?又得知那许光誉并没有纳妾,对她是极好的,心下也了然,怪不得呢!

    沈亦娴有略说了她几个儿女的事情,,她倒是想和沈亦兰一样在沈家过中秋节的,但是她大伯的家也在京兆,如果在沈家过中秋就说过不去了,语气间也有几丝遗憾。

    “这有什么呢,不都在京兆吗,趁着大姑奶奶也在京兆。你啊,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也不拘这一晚!”沈胡氏快人快语地说,她的脾气和沈亦娴有些相似,接触的事情也都差不多,说话间更投机一些。

    揭过这个事情,几个妇女又说起其他八卦来,比如沈亦娴很感兴趣地问胡氏安和堂得了御书之后生意是不是好了很多;沈亦兰也说她一路走来,听人多有提及李贵嫔和五皇子慈爱仁义,问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沈俞氏也说了说沈华善在河内道的情况,说了最近为了年底考功定等来拜访的人都不少,她都一一推了等等。

    和鸣轩的气氛也相当融洽,沈余宸和沈庆德小朋友也在边上傻呵呵地笑,也不明白这些大人们在说什么,仿佛听见几百个鸟儿在叫,吵杂又欢笑……

第六十三章 考课进程

    沈家的热闹不仅仅是因为沈亦兰和沈亦娴的到来,更重要的是,随着考课程序的推进,考课工作就要到最重要的阶段——那就是定等考第阶段。所以诸官员都心有焦急,这下不仅仅只是通过内宅夫人前来沈家拜访了,更有不少官员都给沈则敬投了拜帖,其中有不少是沈则敬无法推却的,在中秋之前,沈家也接访过几户人家,沈俞氏是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就已说过,大永规定按照“四善”“二十八最”的标准,将考第分为九等,即上三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三等(中上、中中、中下);下三等(下上、下中、下下)。具体标准是有“四善”为上上;一最以上或无最而有一善为中中;贪浊有状为下下,中间那些就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了。不仅如此,还规定考第在中上以上的官员,每加一等可以增加一年的俸禄,相对应的,就是考第在中下以下,每退一等就减少一年的俸禄,考第在下下等的,自然就是解职下任了。

    其实长泰以来,考第在上上的,极为少数,毕竟要做到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格勤非懈这四善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多人的等第是中上或者中中,也就是说,更多官员的目标就是加等加禄,并且力争不要退等。限于每个地方的实际情况不一样,就算兢兢业业尽了为官职责,实际的政绩也不显,甚至很多官员都表现平平。这其中,关键就是看考功司如何考核了。虽然考核细则已经出了,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但是细则是要考功官员来操作的啊,所以不只是沈则敬家中热闹,连顾梓程家中也有不少人投了拜帖,吏部尚书徐友元家和尚书左仆射萧厚仁家就更不用说了,那真是门庭若市啊。

    这种情况说不上是贪污**,却是无法杜绝的。只要有官员的地方就会有疏通之事,就连先帝惠和帝都曾经感叹过:“朕居深宫之中,视听不能及远,所委者惟都好刺史。此辈实理乱所系,尤须得人。”连帝王都有此感叹,可见官员之间私底下各种动作不断了。

    沈家在经过几天的熙攘之后,就迎来了中秋节。这个中秋节虽然沈华善在台前治水不能回来,但是沈余宏等人回来了,另外沈亦兰也来了,倒也非常热闹。晚宴设了好几桌酒席,和去年相比,沈家丁口,也多了沈余宸一人。小家伙和沈庆德这个侄子玩得熟络了,两个小不点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沈安氏就快临盆了,沈俞氏将沈庆德连同奶娘一起接到了和鸣轩,一是怕到时六和轩的人忙乱照顾不来,二也是怕沈庆德年纪小受不得产房血气。沈安氏对此是赞成的,她临盆也是这些天的事情了,也确实怕手忙脚乱照顾不来,忙谢过了沈俞氏,心下也有些黯然,第二个孩子,丈夫沈余宪还是在湘州,还是不能陪在她身边。

    这种滋味,沈俞氏是无法体会的,她生五个孩子的时候,都是在沈则敬身边,所以她就无法顾及沈安氏那一丝黯然。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中秋过后,沈亦兰和沈亦娴就要回蜀地和广州了,她要忙着打点这两位姑奶奶返行的礼物。

    沈华善的书信也陆续从台前送回来,向长泰帝和沈则敬等人汇报整修河道的情况。他从京兆出发之前,雨水已经止住了,当他到达台前的时候,雨水已经退去了,直到雨水退去之时,沈华善和袁恪真等人才惊觉这个缺口有多大,河道冲垮有多严重,他估计要留在河内道好长一段时间了。

    沈则敬给沈华善回了信,道家中一切都好,子侄等都很懂事,各人都各安其事,又汇报了考功的进程,道是快要定等了,家中最近也很多人来拜访,这些儿子也都心中有分寸的,请父亲在台前专心治水不论。

    “事情都进行得怎样了?”始伏大街的尚书右仆射府,叶正纯还是那副奸奸的样子,这样问着沈则敬。其实吏部的事情不是他管辖范围之内的,如果不是因为沈则敬在考功司,沈华善那小子又去了河内道,他才懒得理这事,定等他妈的关我个球事!他在心里暗骂。

    沈则敬看叶正纯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心里说那句口头禅了,他知道叶正纯也是关心他,说一切都好没有事情发生,现在资料的汇总、审理已经结束了,正在准备点评优劣、区分定等事宜了。

    “最近府里很热闹吧?告诉你了,该收下的东西还得收下,别做那劳什子清臣纯臣的,那不辛苦啊?监察御史那里,都心知肚明的。眼睛放亮一点,这人情要不要做,做了要做到哪一步,别人得了好处你也得了好处,那才是第一等本事!”叶正纯为官为人的原则都是要双赢,甚至三赢四赢的,有好处大家一起捞,捞好处的时候还不能对朝政对大永有损害,这样才能稳打稳扎下去。

    “学生知道了。”沈则敬点点头,叶正纯的话语他还是认可的。他不想像京兆尹罗士敬那样做个纯臣,听说罗家连婢女小厮都不多请的,年礼节礼那就更加不收了,到最后连三十万救命钱都拿不出来。听说罗士敬为拒绝别人的送礼还曾闭门三日不出!如今罗家是清静了,不过那也太辛苦了。所谋不同,行道也不同,孰得孰失,沈则敬也无法置喙。

    “萧厚仁对你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当年他就在考功司待过,这点你可要抓住了,把考课的事情办得漂亮一点,在他致仕之前想办法多升一两等。”叶正纯提点道,考课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要趁着考课开拓出大一些的局面。沈则敬的五品官,在他看来还是像芝麻般大,官职等级不够,很多事情没法做,局面也就大不了。

    沈则敬又是点头,表示受教。其实叶正纯的事情很多,他还能专门找了沈则敬过来提点相关事宜,已经很不容易了。两个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又略略说了沈华善几句,沈则敬就告辞了。

第六十四章 变化之前

    关于考课的进程,沈宁大体是知道的,在随伺书房期间,沈则敬会时不时提到关于考课的相关内容。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在这个事情上发表自己的见解。事实上,关于具体考核,也是考功司的保密内容之一,沈则敬并没有深入和她说。

    ↓衡人物、擢尽贤才是吏部和考功司的职责之一,沈则敬虽然只是官居五品,但是多年在地方各地任职,接触经历的事情很多。父亲是三品大员,又有恩师叶正纯的指点教导,岳父家是一时名儒大家,可以说,从最初,他就站在一个别的官员难以企及的高度,思考问题也不一样,所以在筛选人才上,还是有一定心得的。此刻他正在书房,结合考课的事情来给沈宁讲解选拔人才的原则

    “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阶,察其善恶。在太平盛世之时,选拔官员要才德并行,才德都有了可任用。如果这个人是仁德的,那么即使才能一般般,也成不了大祸害;是如果一个人有才干,但心思阴险贪浊,会借着官职鱼肉百姓为祸一方,才是大祸害!乱世之时又不一样,乱世之中只要求一个人有才干就可以了,只要有才干就能开创局面,这就是因时选人的道理。”这些想法,是沈则敬在上任考功司之后就开始思考了的,到现在才有一个比较完善的表达,借着教导沈宁的机会,也是对自己想法的梳理。

    用人唯善这个观点,是有不足的地方的,沈则敬认为用人唯善之后加一个用人唯才,这是两个标准和两个要求。当然,他没有和沈宁说的是,在他心目中,用人唯善和用人唯才都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那就是用人唯亲,如果不是亲近可信的人,谁会用他?这是情理之中,尤其是在这样国国家家的时代,一个官员的力量微薄,正是唯亲之人才交织成一张大网托起这个官员的,姻亲、故旧、门生、同窗等……

    沈宁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剔透得很。想来父亲是有感于这些日子考课的事情,才会跟她说了这些的。考课的事情进行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收尾阶段了,虽然沈则敬和沈宁说的都是考课面上的东西,但她知道目前为止一切都好的,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要能安安稳稳度过这考功的第一年,父亲的前途就无可限量了。

    历年来,只要没有在考课之上出现差错,考功司的主官都是一路高升的。比如现在的尚书左仆射萧厚仁大人,当年就曾任过考功司郎中一职,还有岭南道刺史丁文翰也是从考功司出去的。沈宁对此有了解,只要父亲度过这一关,局面就不一样了,再说有叶正纯坐镇京兆,父亲这次应该会大步跨过,沈宁也松了心。

    中秋节才过去没几天,和别家尚沉浸在团圆喜庆的场景不一样,兵部尚书府里则是紧张和寂静。那寂静之下仿佛还有一丝慌乱,兵部尚书陈知浩正和嫡长子陈书舟在书房议事,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败坏。

    “祖母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所有大夫都摇头了,百年老参吊着的一口气也维持不了几天了。”陈书舟向陈知浩汇报着陈府老太君的身体状态。陈老太君是陈知浩的母亲,年纪也七十好几了,放在哪个家里,都算是喜丧了。本来在陈家,也应该是如此的,只是,陈太老君一死,陈家众男丁,包括兵部尚书陈知浩在内,都要丁忧三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陈家和二皇子一系已经紧紧绑在一起了,现在这样的局势,正是夺嫡之势形成的时候,陈老太君实在死不得啊。这正是陈知浩和陈书舟忧心的事情,为了这事,他们忧愁得连中秋节都没有过好。

    “大夫都是私底下找的,口风也密,一时半会也传不出去,不过这也瞒不了太长时间,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才是。”见陈知浩没有说话,陈书舟补充道。陈书舟也在朝中任职,一旦老太君病逝,他也要丁忧在家,这问题倒是不大。关键是陈知浩的兵部尚书一职,还有二叔陈知阔的岑州刺史一职,都是顶重要的。陈家无法在这些位置上呆着,二皇子的势力将会因此大打折扣,陈书舟很着急。

    “再私底下找几个大夫再来看看,你祖母身体本来还不错的,有底子在,尽管现在病得严重,说不定能熬过这一次去。不过要通知二皇子那边早作准备。”陈知浩想了想说道。入秋以来天气反复,母亲一下子就病倒了,这让他惊慌不已。除了担忧母亲的身体,更多的是担忧母亲过世后带来的不良影响,他的想法和儿子一样,陈老太君在这个时候,实在是死不得啊。

    二皇子府很快就知道了陈老太君病重的消息,陈婉柔倒还好,她和这个曾祖母相处的时日不多,平素接触得也少,除了对亲人将逝有些感伤之外,日常生活也没有因此受什么影响。二皇子上官承佑就不一样了,他着急不已,连忙召来了幕僚商讨这件事情。这次商讨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商量接替陈知浩的人选。这个接替人选必须是二皇子一系的人,只有这样,在陈知浩三年丁忧期间,他还能保持在兵部的影响力!

    兵部的势力,绝不能因此而失去,这是上官承佑和幕僚的共识。上官承佑的决心尤其坚定,为了取得兵部的势力,他付出了很多,娶了陈婉柔,让自己宠爱的姜氏小产,如今因为陈老太君病逝要失去这些,这怎么可以?!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兵部的势力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也发觉自己对那个位置的渴望是多么深刻!原本的柔和之心,被这样的变故一冲击,就已经粉碎,或者,是心底下潜藏的**被这事激发了出来。一定要保住陈家的位置,一定要保住兵部的势力,他的眼神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似是坚定,又似觉醒……

第六十五章 兵部尚书丁忧

    最近上官长治的心情很不错。这段时间,他在赈灾期间的表现,获得了不少官员和百姓的好感,在鸿胪寺的任职生涯,越发如鱼得水了。他正在鸿胪寺发展自己的势力,施加自己的影响。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是细微的,却是令人期待的,他并不着急,像一只耐心等待野兽落网的猎人。

    “那个婆子还有话传来吗?”上官长治问许三思。陈府的事情正如计划的那样进行,现在,也是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他有些心急,却更为小心谨慎,怕再一次像京兆尹事件一样,到了收尾的时候才出现差错。

    “传来了,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陈家私底下找了大夫,看来是打算瞒着此事了。”许三思回答道,陈老太君病重这件事情在他意料之中,虽然他并不知道陈府的具体事宜,却能推测出事情的发展。

    “我就怕他们没有瞒下去,最好在人死之后继续瞒下去呢。”上官长治脸上有着轻松的笑意,对事情的预见也都在掌握之中。这件事情不管怎样发展,老二的损失都避免不了的,他就等着看好戏就行!最好的结果是陈家继续瞒下去,到时候他再参陈家一个隐瞒死讯,是为不忠不孝之罪,这样一来,陈家就死定了!最差的结果也是陈家丁忧,那么兵部的势力也不会是老二独持了。没了兵部尚书,老二就等于断了一只手臂了,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

    “那个红袖暂时先留着吧,等陈府的事情完结了再说。”上官长这样对许三思说道,改变了原先将红袖灭口的注意。本来为了防止再一次出现京兆尹的事情,红袖这个手尾绝对不能留下的,只是想到她对陈家的仇恨和计谋本事,他有些迟疑了。

    陈老太君之所以病重将死,是上官长治和五皇子幕僚的一场谋划。说起来,这个事情还和沈宁有关。去年花朝节,沈宁给了陈婉柔预警,使得红袖事发,陈家将陈婉柔的贴身丫鬟红袖连同老子娘哥嫂一家卖了去北疆服苦役。从红袖一家从京兆出发开始,五皇子府就派了人跟踪。没想到那红袖一家还没有到北疆,老子娘和哥嫂就熬不住死去了,那红袖也被押解的官兵奸污了,生不如死。直到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五皇子府幕僚才将红袖救出,为的,就是利用红袖对陈家、对陈婉柔如山洪暴发般的仇恨。

    五皇子府的人告诉红袖,他们可以为她复仇,但是陈家有二皇子府撑腰,要扳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让她耐心等待。这首先,就是必须先砍了陈家的势力。比起陈家众人,红袖最痛恨的却是二皇子妃陈婉柔,她恨她没有救她,还要将她逐去北疆!明明陈婉柔平安无事,为什么不顾念两人的主仆之情——却不知道陈婉柔正是顾念了主仆之情,不然她早就死了。

    那红袖没有让五皇子失望,兵部尚书府各位主子身边的事情她都知道得不少,设计让陈老太君病重一事,正是她想出来的计谋。不得不说,仇恨和复仇的决心会让一个人的才智放至最大,红袖一个小小的婢女也能想出那样一个连环计谋,而且还成效显著,连上官长治都不得不佩服,同时对她的狠毒心有余悸。

    红袖在陈府之时,曾有一个极其要好的姐妹,名唤绿衽。绿衽原先是服侍陈婉柔的贴身丫鬟,在红袖还是小丫鬟的时候,绿衽就对她非常照顾。绿衽是孤儿,后来被陈婉柔放了出府许配了一户小商家,还生了一个儿子,日子十分和美。

    红袖的复仇原本没有绿衽什么事情,但是红袖知道绿衽最大一个秘密。陈老太君身边侍奉汤药的婆子,就是红袖的亲生母亲,那绿衽是她的私生女!那婆子对自己早年抛弃了绿衽的举动一直悔恨不已,总想着要弥补绿衽,对绿衽也是极好,红袖想的计谋,就是从这里开始。她让五皇子府的人绑了绿衽和她的儿子,借以威胁那婆子在陈老太君的汤药中做手脚,不然就将她女儿绿衽和她外孙的尸体送给她。

    那婆子没有办法,只得按照吩咐去做了,所以入秋之后,陈老太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现在药石罔效。如果陈家隐瞒陈老太君已死的事情,那么五皇子府的人自然会将这事禀告长泰帝,这欺君不孝之罪,能将陈家连根拔起,五皇子府的人答应红袖,最后陈婉柔的人头会送到她手上。

    这就是陈太老君病重,陈家面临丁忧,二皇子面临失势的缘由。五皇子府众人自然对这情况发展满意不已。

    没几日,没等二皇子府考虑到合适的兵部尚书接替人选,陈老太君就病逝了。陈家放出了这个消息,一方面派人往各家报丧,另一方面陈知浩和陈书舟等人上折子给长泰帝请求丁忧,又推荐了接任兵部尚书的人选,这才专心在府筹备陈太老君的丧事。

    在这件事情上,陈家没有糊涂到底,没有像上官长治期待的那样隐瞒老太君的死讯。陈知浩知道自己母亲之死是无法隐瞒下去的,陈家家大业大,陈老太君虽然深居简出,却是有一些场合必须要出席的,比如入宫朝见,这个怎么能瞒得下去?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家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就算要丁忧在家,也没有办法了,不孝的名义,陈家绝对不能担!

    陈家老太君病逝的消息传了出来。因陈老太君是三品诰命,**中也赐下了不少慰问帛金和礼品,二皇子妃也回陈府哭了一回,却是不能服丧。按照礼制,皇子妃不能服娘家丧,只有皇家有丧,她们才能服丧。京兆官员夫人自然是纷纷上门吊唁的,沈俞氏自然也去了,带着沾了洋葱末的手帕,哭得稀里哗啦,眼睛都肿了。

    没多久,长泰帝准许了陈知浩请求丁忧的折子,却并没有让陈知浩推荐的人选接任兵部尚书一职,而是调贵州刺史卞之和任兵部尚书一职。

    这个旨意,让上官承佑和上官长治勃然变色。卞之和,正是朝暾宫慕妃的亲哥哥,也即是十皇子上官祈德的亲舅舅!

第六十六章 毒计

    陈知浩丁忧、卞之和任兵部尚书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石子,在京兆朝堂之上泛起了一阵涟漪。不只上官承佑和上官长治脸色勃变,就连朝臣,也不住地感叹慕妃恩宠之盛。这下京兆的势力牌似乎要转一转了。朝堂的水更加浑浊了,大家都不敢轻易下水啊。有谨慎的人,比如鸿胪寺卿钱同式和户部侍郎江成海,就选择了明哲保身。

    早前,缠绕了大永一个多月了大雨,给江南和河内两道造成极大水患的大雨,在七月将尽的时候止住了。就在云散雨收天色霁朗之时,朝暾宫的慕妃传出了怀有身孕的大好消息!这真是个好兆头啊,说不定就是因为慕妃这胎才会带来如此福音,朝廷不少人这样想道。

    慕妃有孕令长泰帝欢喜不已。这是个老来子,加上司天台官员认为在这水患之时传出有孕的消息,对朝廷、对长泰帝也都能帮运不少,这下长泰帝更是大喜。那赏赐如同流水一样送进朝暾宫,长泰帝不但多日连续宿在朝暾宫陪伴慕妃,还早早为慕妃胎儿想好了名字,道是不管男女,都唤上官开霁!这样的隆宠,比起当初慕妃救驾有功的恩泽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长泰帝现在又升调慕妃的兄长卞之和为兵部尚书,慕妃的风头之盛,实在大永王朝第一人啊,怪不得朝臣也感叹了。

    上官长治没有想到这边刚刚除了二皇子的一只手臂,那边十皇子就多了一双翅膀!虽然十皇子还没成年,但是长泰帝春秋鼎盛,再活十年八年也没有问题,有慕妃这样的母妃,子凭母贵,那么十皇子的将来的造化就可忽视了。他一时心里恨恨,之前觉得这个皇弟年纪尚小,他根本不将他放在眼内,所有的筹谋大多针对二皇子三皇子,没想到最后竟然让老十捡了个热麻团!他神色不好看,那边二皇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帝恩如流云,诸多变幻啊。

    陈老太君病逝的消息沈宁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连沈俞氏那沾着洋葱末的帕子也是夏荷准备的——当年她在**中,对于这种随时想哭就哭的小手段见得太多了,自然让沈俞氏也用一用。她觉得有些奇怪,前一世那陈老太君可是活了好大年岁,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死的,却总不会是现在。蚍蜉在陈家安插的人手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她并不知道陈太君的病死缘由。沈宁自然将它归结为重生之后的影响了,看来事情越来越多变数了,沈宁明显感觉到事情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前路艰险,自然更加审慎。

    延禧宫的德妃最近发脾气的次数多了很多,之前那副冲淡恬和的微笑很久没有出现了,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心。一年多了,二皇子妃陈婉柔还没有传出身孕,这是德妃极大的不如意!要知道太子无所出,二皇子府那生下来的就是长泰帝的长孙,这个长孙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争的!

    当姜氏再次有身孕的消息传出来,德妃也没有办法了,暗中责怪陈婉柔肚子不争气,派女官前去和陈婉柔说明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意思是要留下这个孩子了!没想到一事刚了,那陈老太君就过世了。陈知浩丁忧意味着什么,德妃是一清二楚的,面对着儿子苦恼的样子,她觉得无计可施。她总不能让陈老太君不要死啊。更让她难过的是,长泰帝让卞之和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这下,原本属于二皇子的势力必定要被十皇子夺了去,她似乎有被人明晃晃地被人打了一巴的难堪,对朝暾宫的慕妃也怨恨上了。

    慕妃有身孕的消息传来之后,她帕子都快要拧烂了。救驾之功,身孕之喜,娘家之势,慕妃一个人怎么可以把好处都占尽了?德妃又想到李贵嫔那轻轻柔柔挤兑她的样子,那二千两的事她还记得呢,这下必须要想个一石二鸟之计了。让她们狗咬狗去吧,想到这,德妃又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恬静笑容。

    对于卞家和慕妃的上位,上官长治感到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几日来有些气闷。有什么办法能够使这种危机解除?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十皇子了,这是幕僚们的建议,只是这谈何容易!

    十皇子在深宫中不出,宫中皇子饮食用度审查之严格,上官长治自己也经历过,怎么可能从中做手脚呢?派刺客?宫中的金吾卫自慈宁宫刺杀之后就加强了戒备,皇城守卫之严,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这一日,李可安带着笑意对上官长治道:“殿下不用心焦,我已有一计,必让十皇子早早去了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地下。

    上官长治一听,来了精神,忙问是什么计策。待李可安将计划详细说来之后,他也不住地点点头,看来这的确有钻空子的地方,就算朝暾宫和卞家最后察觉不妥,也只能不了了之。况且,眼下这秋菊和金桂盛开,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春熙宫的李贵嫔虽然比不上慕妃的恩深眷重,但是她在赈灾中的良好表现,让长泰帝对她宠爱几分。一月当中,长泰帝也有不少日子是宿在春熙宫的。

    所谓闻弦歌知雅意,殿中省和少府监的官员是惯会看**风势的,不敢对春熙宫轻慢,甚至有诸多讨好。

    当殿中省和少府监的官员听到李贵嫔说宫中萧条想要多些花卉点缀秋意时,他们便忙不迭地将此事办好了。没两日,就给春熙宫送来了不少万寿菊、玉簪花和金桂等花卉,将春熙宫装点一新。

    延禧宫、翊坤宫、储秀宫的各位主子看见春熙宫的花艳繁华,自然羡慕不已,她们也纷纷让殿中省和少府寺送了不少花卉去各宫中。渐渐地,除了朝暾宫,**各处都摆满了秋天的名花品种,不论去到哪个宫里,都会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就连太后的慈宁宫也是花团锦簇,这倒让太后高兴不少。

第六十七章 朝暾宫之殇

    在上官长治入宫给李贵嫔请安之后,各宫的花香似乎更浓郁了,远远地都能闻得到。慕妃闻着这些花香的味道,却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除了借口胎像不稳闭宫不出外,还嘱咐十皇子没事不要在宫里乱走,甚至暗中吩咐十皇子身边的女官内侍一定不能让十皇子在宫中走动,违者,一律重责!

    十皇子身边的内侍宫女虽然不明白慕妃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决定,却也尽力执行着慕妃的吩咐,想尽办法将十皇子尽可能地留在皇子所,不让他在宫中走动。

    上官祈德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少年,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哪可能一天到晚都留在皇子所不出去?于是没两天,就对着女官内侍露出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长得如画里的童子一般可爱,那闷闷不乐的样子让女官和内侍心中不忍,便悄悄地让他在皇子所外玩小半个时辰,也不敢让慕妃知道。渐渐地,十皇子游玩的时间发展到一个时辰,女官和内侍们见十皇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便放下了心,当然将这事瞒住了朝暾宫中的人。

    这一天早上,上官祈德调皮地摆脱了女官和侍卫,偷偷去御花园采了朵玉簪花,打算送给慕妃。在回来的路上,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位宫女,那宫女穿着粗使宫女统一的服饰,见撞到了皇子,吓得够呛,忙不迭地给他请罪。

    那宫女连连抓着上官祈德的衣袖,哆嗦地说道:“殿下恕罪!殿下请恕罪!”惊慌之下,还把衣袖里的一瓶胭脂给打碎了,那粉末都沾了不少在上官祈德的衣服上。

    上官祈德见她可怜,心下不忍,于是挥挥手,说道:“且退下吧,不必惊慌。本殿下也没有事。”他没有看清这个宫女的样子,只觉得似乎玉簪花的香气好闻了不少,心情愉悦之下,没有怪罪于她,让她退下去了。

    十皇子兴冲冲地将玉簪花带回了皇子所,让正在到处找他的女官和内侍们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十殿下也是孩子心性,这玉簪花到处都有,摘来做甚?不过似乎这玉簪花香气确实浓郁,十皇子倒是一片孝心,就放在桌子上不去理它了。

    到了傍晚,上官祈德就开始不对劲了。浑身滚烫,身上通红,还不断地流鼻涕,而且身上时冷时热,甚至有些颤抖。女官和内侍以为他是感染了风寒,不敢大意,一边飞快地去朝暾宫禀告,一边去尚药局请太医,十皇子所一片忙乱。

    慕妃听了汇报之后惊慌失措,心似乎也不受控制地急剧跳动起来。她匆匆赶到皇子所的时候,上官祈德已经不行了。那小小的人儿口吐白沫,呼吸似乎也被人捏紧了一样,出气多进气少,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痛得在床上打滚,额头是大滴大滴的冷汗,平素精致如画的面孔变得扭曲。

    慕妃一见他这个样子,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不得怀有身孕,冲上前去抱住上官祈德,高声叫喊:“德儿,母妃在这,母妃在这!”接着又大叫道:“太医呢?快去请太医!”说完这些,她再一扫屋子,发觉桌上有一朵大大的玉簪花,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下,她神色更是惊慌,厉声喝道:“快把那花给我扔出去!扔出去!”说罢她紧紧环抱着上官祈德,簌簌发抖泪如雨下。

    上官祈德艰难地睁开涣散的双眼,看见慕妃来了,一直忍住的眼泪就下来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只有母亲,才能让孩子觉得放松和脆弱。他依旧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不断地贴近慕妃,寻求着安慰,仿佛这样能少痛一些,嘴里断断续续地叫喊道:“母妃,我痛……母妃,我好痛……我好痛……”,这种叫喊渐渐变成无意识的呢喃,眼皮也逐渐合了起来,还在说着母妃我痛母妃我痛……

    慕妃的泪水裹住了双眼,迷蒙中感觉到上官祈德的身体渐渐松开了她,耳边也没有再听见他叫痛了,她不由得心神俱裂,凄厉地尖叫一声:“德儿!”,就昏了过去,人事不知,身下脚边,却汩汩涌出了一股鲜血。

    十皇子病亡、慕妃小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前廷。消息传到长泰帝那的时候,他正在把玩着一把和田白玉如意,震惊之下,砰的一声响,那玉如意跌落地下碎成片,在紫宸殿侍候的首领内侍罗成连忙跪下,也并不请罪,等候着长泰帝的决定。

    “去朝暾宫吧。”最后长泰帝说道,苍老的面容上有着悲伤和惋惜。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孩子,就算是对帝王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他原先还期待着慕妃的胎儿,期待着他能带来好运,怎么一下子就小产了呢?还有老十,精致乖巧的小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长泰帝来到朝暾宫的时候,慕妃身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好了,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一个生命的消逝,还有淡淡的花香也在昭示着另一个生命的消逝。在丧子、流产的双重打击下,慕妃的心仿佛也崩溃了,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那绝美的脸孔哀哀不已,有一种令人怜惜的凄美,长泰帝一见她这个样子,心弦似乎也被震了震,这样哀绝的慕妃,比起救驾时神情坚毅的慕妃,更让他心疼,所以只能紧紧搂住她,安慰的话语却说不出口。

    “皇上,德儿之前还去采了玉簪花呢,说是要送给父皇的……”慕妃紧紧抱着长泰帝,仿佛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点依靠。她却并没有竭斯底里,反而语气轻松,大滴大滴的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来。

    这样的情景,让长泰帝想起了上官祈德那精致乖巧的样子,这个皇儿一直都是贴心的。长泰帝原本就难过的心似乎有点疼痛起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失去一个孩子,那个小人儿再也不会对他露出笑容叫他父皇了!

    有感于此,他和慕妃一起,缅怀那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也惋惜那个还没来得及来到世上的孩子,仿佛寻常人家百姓夫妻那样。

    慕妃紧紧靠着长泰帝,垂下眼睑,掩住了眼里的哀戚和坚决。德儿,母妃要让你父皇和我一样承受丧子之痛,永远记得他还有一个十皇儿!唯有这样,母妃才能为你复仇,母妃一定会为你复仇!

    慕妃眼神坚决,眼眶却有止不住的眼泪簌簌落下。

第六十八章 结果

    延禧宫的德妃听到朝暾宫种种不幸的时候,再次露出那种恬静的笑意。这真是意外之喜,原本她只是想要慕妃落胎而已,没想到十皇子竟然病亡了!尚药局的太医只说是暴病,慕妃因为目睹儿子死去太过激动而伤了血气导致落胎,慕妃一下子丧失两个倚仗,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异常痛快。

    “娘娘,看来那药,真是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幸好有十殿下病逝这个事情,这样一来,慕妃落胎就理所当然了,看来舅老爷的药真是管用啊。”心腹女官在德妃耳边轻轻说道,提醒德妃用药的事情,不然慕妃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落胎,也顺便,为自己邀一功。

    “说来这事还是你有办法,能将药落到慕妃的安胎药之中,那个暗线都安排好了吧?”德妃在宫中几十年,多年经营累积之下,自然也有几个得用的人。这次因为慕妃的胎,她也下了重本,冒险动用了暗处的人手。

    “娘娘请放心,就算慕妃查证起来,线索也只会指向春熙宫,绝对不会牵扯延禧宫一星半点。这些,都是安排好的了。”心腹女官笑意盈盈地道。在这**之中,能够做到主子心腹女官的,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弄掉慕妃腹中的胎儿,正是德妃授意,这个心腹女官执行的。慕妃虽然在朝暾宫闭门不出,不过朝暾宫中有早年德妃埋下去的暗线,所以德妃才能成事。

    这个暗线无意中知道朝暾宫洒扫的小宫女和春熙宫李贵嫔的心腹女官碧云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德妃利用的,就是这一点。这下好了,慕妃不紧落了胎,连十皇子都没了。在这**之中,没有了儿子那就是没有了盼头,就没有了威胁,任那慕妃再怎样恩宠,就让她蹦达去吧!

    春熙宫的李贵嫔没有像德妃那样喜形于色,她知道,从那些花卉搬进宫中开始,十皇子就注定要丧命的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她倒没多大惊喜,只是没想到慕妃会因此落了胎,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她脸上露出轻轻柔柔的笑意,把玩着上次上官长治进宫请安送来的小纸包,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好用,只是沾在十皇子的衣服上,就能去了他的命。

    “那夏穗在御花园中没有被发现吧?她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吧?”李贵嫔想起之前在御花园冲撞了的丫鬟夏穗来,这个丫鬟她看着是机灵的,表现也很忠心,身后也没有谁的势力,这样的人,李贵嫔打算培养一下,所以才安排了御花园冲撞那一幕。

    “没有被发现,她年纪不大,又穿着粗使宫女的统一服饰,御花园中都没有人看见。我只吩咐她将这些花粉沾到十殿下衣服上,她并不知道这是这些粉末做什么用的。”心腹女官碧云回话道,想起夏穗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来这个孩子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中惊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待时间慢慢安抚了。

    入夜,在春熙宫偏间的宫女处所里,夏穗正在做噩梦,满头的冷汗,挥动着双手,似乎在惊恐地说着梦话:“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十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恐惧的声音惊醒了和她同住一屋的宫女秋芒。

    “夏穗,醒醒,醒醒,你做什么噩梦了?”秋芒连忙摇醒夏穗,拿过帕子帮她擦擦冷汗,还问她梦见什么了,怎么好像怕得厉害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梦见鬼了。”夏穗掩饰着说道,起身倒了杯冷茶喝,神情却不自然,手有些发抖,脸色也发白。

    秋芒也不追问下去,只是絮絮叨叨地说:“十殿下刚薨,我都很怕呢,我娘说这**里冤气重……”这话一出,就见夏穗的脸色更白了,那茶杯也握不住,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好在没有碎。

    “手滑了一下,没事呢,我们赶紧睡吧,明天还有活要干呢。”夏穗强作镇定,说完话后,颤抖着身子钻进了被窝里,却再也睡不着。她一会想起十殿下精致如画的面孔,一会又想起他不责怪她让她退下的笑意,再一会又想起宫女描述十殿下去世的样子,根本就睡不着!

    她的心中,比碧云认为的还要慌乱还要惊恐。怎么会这样?她上午才按照吩咐沾了些粉末在十皇子衣服上,晚上就传出了十皇子薨的消息。这个消息差点让她崩溃,难道那些粉末是毒药?可是她明明闻过了,那些只是花粉而已啊,还偷偷尝了尝,也没有什么事情啊。

    夏穗辗转反侧闭着眼睛怎么都无法入睡的时候,一旁的秋芒也在悄悄打量她,十殿下?难道是春熙宫的手笔?可能吗?

    “说说吧。我想知道。”朝暾宫的慕妃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目无生气,仿佛一尊精致美艳的木偶娃娃,此刻正吩咐青鸢将调查的结果送上来。

    “在十殿下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些粉末,那玉簪花上也有,太医院说这个是纯度极高的花粉,一般是胭脂铺用来勾兑花香胭脂的;可见十殿下肯定是在御花园里撞上了什么人,内侍和金吾卫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只有几个粗使宫女曾经进过御花园,不知道是哪个宫的。”青鸢低着头,语气含悲,十殿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竟然就这样薨了,她也没停过眼泪。

    慕妃的眼神还是那样没有死寂,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任何波动,德儿是被别人杀死的,而不是太医认为的暴亡,这个事情她看见德儿的症状就知道了。只是,谁会知道她家族最隐秘的病症,并且针对这个病症设了这个毒计?慕妃不能让尚药局的太医发现真相,吩咐人用脂粉掩盖住了上官祈德尸体的潮红,也不让太医就近察看,尚药局这才报了暴亡上去。

    “舅老爷说正在暗中查探胭脂铺的事情,另外也回话了,那安胎药里面确实被人下了催产的药。奴婢已经查问过当时的情况了,煎药的是大宫女褚鸾,不过当时她内急,吩咐门上的洒扫小宫女照看了一小会。”青鸢又禀告汤药的事情,慕妃的身体强健,根本不可能就因为悲急攻心就流产了,必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青鸢第一时间就把药渣给换掉了,所以她才能向慕妃汇报最后的结果。

第六十九章 不死不休

    朝暾宫内,慕妃神色依然那样木木,继续听着青鸢的调查。

    “那洒扫小宫女是春熙宫女官碧云的嫡亲妹妹,她们一家因犯事被没入宫中为奴,那小宫女还是在掖庭院出生的,故而和碧云岁数相差甚远,没有人知道这一点。”青鸢继续回禀。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姐妹二人伺候的是对头?她将那小宫女严刑拷打,才终于问出了这样一个关系,心里不住地后悔还是太大意了。明知道娘娘正是风头势盛的时候,必定会引起**诸人的嫉恨的,却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春熙宫……”慕妃喃喃道,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团血肉流下之时的温热感,眼神也渐渐开始变得凛冽,春熙宫……

    落胎之仇,如果真的是春熙宫所为,她定不会饶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的消息极大地震动着前廷的官员,本来皇子夭折后妃小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是在卞之和上任兵部尚书之后的事情,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这就像有人拿了一手好牌,最后却打输了。

    卞之和神色不好,可是对于二皇子和五皇子来说,却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气,估计这两个兄弟也没有想到,慕妃如今的状况,各有其中一人的功劳。

    慕妃落胎的始末,二皇子上官承佑是不知道的,德妃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晓这些阴私事情,就没有告诉他。德妃只在**众人都知道慕妃出事之后,才派人告诉上官承佑这个消息。上官承佑自然异常高兴,不久前他才因为卞之和上任兵部尚书之事而勃然变色,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峰回路转,他看着卞之和的脸色,觉得真是福兮祸所伏,谁也没想到朝暾宫会出这么多事情啊。

    十皇子病亡的真相,五皇子上官长治却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李贵嫔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做的。为的,自然就是要取了十皇子上官祈德的性命。

    早前,卞之和入京兆就任兵部尚书,几个皇子都带着幕僚和礼品前去卞家祝贺。慕妃的娘家卞家一直都在京兆的,她父亲卞传肃是已致仕的原大理少卿。随着卞之和上任兵部尚书,卞家那是热闹非常,京兆官员也是多有厚礼相送。其中,兵部侍郎章弩就给卞家送了一坛秘制的松花酒,据传章家的松花酒能够舒经活络乃是不可多得的厚礼。

    就在祝贺的那一日,上官长治的幕僚李可安却发现接礼的小厮却并无多大的欢喜,便觉得有些怪异。在不着痕迹打听之下,他发觉卞家人从来不喝松花酒,不但松花酒不喝,连京兆名酒以清冽出名的菊花酿也从来不喝!为什么呢?李可安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这京兆官员,哪个不爱喝菊花酿?连长泰帝都有诗赞曰:“不知何处御风开,酿菊清气送窗来”,可见菊花酿的受追捧,这卞家也太奇怪了。

    李可安又回想起在卞家所行经之处,全是繁茂之草木,那么大的一个卞家,竟然没能看见一株鲜花!有官员对此也疑惑,卞传肃的解释是,卞家一向有只种树不莳花的传统。只种树不莳花,这是什么怪传统?李可安想起卞家的种种奇怪,结合从民间大夫那里得来的相关医道经验,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卞家人必定有一种隐秘的疾病,这种病是接触不得花粉或者和花粉有关的东西!而且,很有可能,这种秘病是会传给子孙的,不然卞家不会有时代只种树不莳花的传统。那么,也就是说,慕妃和十皇子极有可能患有这种秘病。

    他将此事禀告了上官长治,上官长治让李贵嫔想办法在宫中摆满花卉,用来试探慕妃。果然,慕妃如临大敌闭宫不出,对上官祈德诸多紧张,间接印证了李可安的猜测。十皇子确实患有秘病,这样一来,要取他性命就容易多了!这浓缩的花粉,是胭脂铺子的原料,到时只需派人去盗取几盒就是,不用费什么手脚,十皇子的性命,是保不住的了!

    **妃嫔的身体是绝对不能有任何疾病的,可是慕妃那样绝美的容貌,卞家怎么肯放过入宫的机会?卞家当初隐瞒了慕妃的疾病,这本来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谅卞家也不敢追究下去!不止不追究,慕妃和卞家人还要主动掩饰老十的真正死因,就算知道老十死于他人设计之手也不会声张!这样一来,既除掉了老十,又不会牵扯到自己,上官长治自然认为此计可行。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上官长治预料的一样。十皇子因病暴亡,还多了慕妃因此落胎的好消息。他觉得最近的日子越发畅顺起来,那股和他作对的神秘势力似乎销声匿迹了一样,这下他又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那股势力真的存在吗?

    “十皇子病亡一事和春熙宫有关?”沈宁默念着这个消息,十皇子前世也是早夭的,她没有想到其中会别有情由。现今蚍蜉从宫里传来这个消息,说是春熙宫的宫女有异动,判断十皇子病亡的事情和春熙宫有关,至于具体过程,还没有打听出来。

    和春熙宫有关也就是和上官长治有关,和上官长治有关的事情,沈宁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同时秋梧也来报,短短两日时间,他就在不同的胭脂铺碰见了卞家的下人——过几日就是沈俞氏生日了,沈则敬派秋梧去买些胭脂作为礼物。那下人上次秋梧传消息给卞家时曾经见过,看样子他似乎在查探什么事情,秋梧不敢近前查探,具体倒不清楚。

    宫女异动?胭脂铺?难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沈宁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却实在没能发现什么因由,也没发现什么联系。

    随即她笑了起来,她真是糊涂了,她是不知道其中因由联系没有错,但是卞家一定知道,这就足够了!只要将卞家的视线引至五皇子府,卞家必定能查探出事情的真相。这招移花接木,她怎么忘记了?

    如果十皇子夭折真是上官长治的手笔,那就是一场好戏了!那么五上官长治,你就等着慕妃丧子之痛的报复吧,不死不休!

第七十章 卞氏之恨

    朝暾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使得卞之和最近的心情很糟糕。卞之和没有兄弟,就只有慕妃这一个妹妹,两人感情也非常好。十几年前她进宫的时候,他就不是很赞成。卞家的隐病不知道会不会在她身上出现,如果进了宫万一被揭发了,那将会是欺君之罪的,再说了这**斗争厉害、死生不定,他也不忍心妹妹去了这样的地方。可是妹妹为了卞家,为了他的前程,执意进宫,从最初的嫔到终于做到了现在的慕妃。这些年来**波浪诡谲,妹妹过得多辛苦,他是知道的,无奈之余只有满满的心疼。妹妹先是为皇上挡了一剑,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现在外甥又夭折了,妹妹也小产了,这样的情况令卞之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悲愤之余,他更加抓紧调查胭脂铺的事情,誓要查出究竟是谁设了这毒计谋害了他的外甥。

    然而调查没有任何进展,卞之和正在愁苦间,忽然有属下来报,道是胭脂铺一事有了着落,五皇子衣袖上的粉末正是东市碾脂榭特有的花粉原料。碾脂榭的材料一直都是被严密看管着的,只在日前夜里被人偷了几盒去,那碾脂榭的掌柜也正在追查这件事情,据碾脂榭的伙计说曾在李家娘子身上闻过这种香气,正在禀告掌柜!。

    “李家娘子?哪个李家娘子?”追查了几天,才有了这一点消息,卞之和可不希望就在这里断了线索。

    “是五皇子府幕僚李可的娘子,住在北道巷那里的。属下已经悄悄去查探过了,果然在李家发现了几盒花粉,跟十殿下衣服上的粉末是一模一样的。”属下赶紧将事情说完,将后续的结果也说了,剩下的,就是卞之和的决定了。

    “五皇子府,又是五皇子府,那安胎药有春熙宫的手脚,这花粉又有五皇子府的影子……”卞之和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事情都指向五皇子?他觉得事情认为雕琢的痕迹有些重,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决定让属下多打听打听。

    很快,属下的汇报就上来了,还是和先前一样,说已经从邻居中打听清楚了,那花粉正是李可安带回的;而那花粉带回的日子,正是十殿下病亡前两日。属下推测是因为李可安从碾脂榭偷的花粉有多了,才让李娘子取了去。

    卞之和听了面色阴沉,久久不语。良久之后,他还是决定将这个调查结果告诉慕妃知道,她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起码到目前为止,这是卞家能查到的真相。

    与此同时,李可安正在对妻子破口大骂!骂完之后,他心里有些后怕。为了那几盒花粉,这下要被这婆娘害死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那就麻烦了。他做事要求完美,担心春熙宫不能一次成功才将这几盒花粉留着备用的,本来是十皇子出事了就应该捣毁了的,却没想到这个婆娘偷偷拿去用了,还去邻居家炫耀!

    李可安心里不安,只能暗自祈求事情没那么巧,这个事情也不敢让上官长治知道,他和上官长治都不知道,卞家和慕妃已经盯上他们了。

    其实卞家之所以这么快能顺藤摸瓜找到李可安那里,还是蚍蜉的功劳。沈宁知道五皇子府的两大幕僚许三思和李可安,知道上官长治真的谋划了什么事情,这两个人肯定有份参与的,便让蚍蜉去这两个人的住所偷偷查探一番。没想到真是有意外的发现,才安排了小伙计告发李家娘子的那件事情。果然是不出她所料,卞家很快就知道了李可安的事情。

    花粉?沈宁知道有一种病症是不能接触花粉的,比如哮症,却没有想到卞家的病情那么厉害!又或许,是这碾脂榭的花粉太过厉害?

    不管怎么说,一条人命是没有了,沈宁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想法,只知自己对上官长治更忌惮了。

    朝暾宫内,慕妃听着青鸢转述卞之和的话,那脸上依旧绝美,泪眼迷糊,仿佛还听见上官祈德在说:“母妃我痛,母妃我痛……”,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碎成一片片了,正汩汩出血,就如那日她脚步流着的血一样,痛得让人受不了!

    “啊!”慕妃猛地哀嚎了一声,再哀嚎一声,吐出一口心头血,这才伏在床上,痛哭出声。又是春熙宫,又是李贵嫔,先是下药落了她的胎,后又杀了她儿子,难道是因为当初抢了她的救驾之功,她就要这样报复吗?她宁愿把这功劳还给她啊,只求她的德儿复活!

    这仇恨无法可消,那么,我们就不死不休吧,慕妃的泪眼有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恨火,不死不休…

    不管慕妃是如何哀痛欲绝,这日子还是如常在运转着。原兵部尚书陈知浩丁忧在家,卞之和上任,慕妃在休养身体,除了朝暾宫的事情,**也颇为平静。沈宁只听得春熙宫有一个宫女名叫夏穗的染了急病死去,旁的,就没有什么新鲜消息了。

    对沈家而言,沈华善在台前继续治水,沈则敬继续忙绿考课的事情,沈则远、颜商和胡氏安和堂在继续忙着药材交易的事情,连沈余宏都有事情要忙,每天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朝廷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而且都和卞家有关,沈则敬也去了书信向沈华善报告这些近况。他对于卞之和接任兵部尚书一事其实感到很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二皇子一系肯定会紧紧拽住这个位置的,看来再多的打算,都要深得帝心才是。陈家私底下请大夫的事情,如流处的人早就报上来了,沈则敬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天,陈老太君就没了。陈知浩丁忧,这京兆的势力又是一变,这对沈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好不坏吧,沈则敬最后总结了一下,觉得不管是二皇子府还是卞家,和沈家都没有联系,他们谁上位,对沈家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相比之下,他更关注西燕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有接到沈则儒和沈余守的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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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介绍:
前世,她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享尽了人间富贵:家族繁茂,权倾朝野,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 却也尝遍了人间苦楚:全族俱灭,被废被囚,最后不得善终! 皆因这一切,在于沈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今生,她仍旧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且看她重生而来,挟复仇怒火,以不世聪慧,灭仇人,救家族,改变前一世的命运! 且看她以嫡长女之身,带领家族踏上莫测的权谋之路…… (感谢书友纸落◆云烟做的封面,太美腻了有木有~)嫡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