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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雨秋寒     盛世安稳txt下载     盛世安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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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爷子抵掌一笑,豪气顿生,“好,爷爷答应你。只要你所做之事不过分,我和你爹都不干涉你!”

    “父亲!”谢昌延不赞成地叫了一声,女儿因一个恶梦胡闹就算了,老爷子也跟着,算什么事呀。

    “馨丫头不就是想和殷家玩玩吗,这有什么。当年殷家兴盛之时老夫尚且不怕,更何况如今?”若馨丫头真能磨砺出来,对上一个殷家算什么?

    “明天你和穆言说说,从穆言那里抽出一部分人手给她。”

    “爹?!你真打算让馨丫头自己折腾?”谢昌延吃了一惊,要知道言叔那里的人都是挺有能力的,并且有一部分人是暗中的,这部分连他二弟都不知道呢。他们算是谢家中坚力量的一部分了,他爹居然二话不说就分出一部分给那丫头,他能不吃惊吗?

    谢老爷子挥手,制止了谢昌延的未尽之语,“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谢家的子弟,不怕你出息,也不怕你要权,就怕你志大才疏。”

    谢意馨此刻只觉得激动异常,这是一种被至亲信任的认同感,还有肩负着他们寄予的希望。其实她是喜出望外的,她本意说出那个梦只是给祖父和爷爷一个警醒的作用,后面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她以后行事做铺垫罢了。却没想到她爷爷这么开明,不但不干涉,还给了她一部分人手,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只是谢意馨不知道,她能这么轻易地说服她爷爷,不仅因为他的开明,其中还有慧融大师的功劳。她的梦与大师的预言是十分吻合的,她在老爷子眼中就是那个有福的孩子,慧融大师提示的关键之人。慧融大师从来不打诳语,他的话老爷子一直记得。在他看来,谢意馨的做法或许是一个转机也不一定。为了这个转机,是该配合一下的。

    “馨丫头,权我是放给你了,说一下你对救灾之事的看法吧。”

    谢意馨酝酿了一下,把近日的想法总结了一下才道,“爷爷,爹,有了那救灾三策,救灾的钱财物资不必我们担心了。只是如何才能如数地把灾款送达灾区,然后如数分到灾民手中,这是重中之中。因为二叔在那边,算是灾区的主事者之一,我们不得不操心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二叔他们需要操心的。”

    谢昌延不以为然地道,“以往赈灾都是由朝庭层层下拔,这回应该也不例外吧?根本就不需我们操心。”

    谢意馨摇摇头,“以往救灾款都是层层往下拔,关卡太多,每过一手灾款物资就少一点,真正发到灾民手中的,不过是十之一二。如果这回我们置之不理,二叔那边做事就难了。”

    上一世的救灾款朝庭就是延用老办法,最后结果如何?别人家都发了灾难财,就他们谢家吃了大亏。

    都已经知道他们会在灾款上动手脚了,谢意馨本来是打算请君入瓮的。等他们都入局了,再收拾证据,把它们弄到皇帝的案头去。想法是好的,但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此次募集到的灾款巨大,往里面伸手的家族太多了,谢家没那么大的网把他们全收拾了。再者,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呢?所谓法不责众,皇帝不可能因为此事把他们都杀了。所以,她就不那么贪心,想一口吃掉一个胖子了。再者,灾情不等人,人命关天,多耽误一天的时间,就有更多的人死去。为了这么一个不太可能会成功的局牺牲那么多人,她自认做不到那么硬的心肠。那么,拔款的方式就得改变!

    “不可能吧?哪会这般严重?”谢昌延明显不信,觉得女儿这是危言耸听。

    谢老爷子也拧起眉,他知道做官的不贪的少,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可是孙女说的也太严重了。

    谢意馨冷笑,严重?那帮人没什么不敢干的,况且还有人当替罪羔羊,还有什么可顾忌?

    不过谢意馨也不和他们辩,“不管如何,为了防止有人贪墨,以前的拔款方式是行不通的。必须有新的更可行的方法来保护这批灾款物资如数到达灾区,最好是有专人护送。护送之人也得慎重筛选,防止监守自盗。”

    谢老爷子沉吟,这个帖子一上,得得罪多少人,恐怕原本能分一杯羹的那些世家或官员都会恨死谢家。

    此事有利有弊。利就是,这回的灾情,举国关注,做好了,在灾民心中就有了很大的声望。但谢家还真是不得不做,除非不管远在渠南的谢渊保的死活了。弊也有,他们这么做,妨碍了很多人的利益,特别是这些灾款之前会经过的一些部门和衙门,不仅断绝了他们伸手的可能,还摆明了不信他们,这不异于往他们脸上甩耳光,他们不恨互谢家才怪。

    “你有什么看法?”谢老爷子问儿子。

    谢昌延老实摇头,他其实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心里觉得不必如此麻烦的,叫皇上多派一些钦差下去就行了。但他直觉老爷子一定不喜欢他这个主意,所以就不说,打算回去后得找师爷幕僚来商量一二才能确定怎么做。

    谢老爷子眼眸下垂,掩饰眼中的失望,“馨丫头,你来说。”

    “爷爷,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怎么还问我呀?”她爷爷从来都不是怕麻烦的人,而且他擅长从一团乱之中理清那些线索,从中找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二叔那边是一定不能放弃的,延用旧方法护送灾款物资即使有钦差也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唯有选择她所说的专人护送,这人选便是重中之重了。她爷爷浸淫官场几十年,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了吧。

    “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找哪几家合作?”谢老爷子微微一笑,有意考教孙女。

    “两家,合作人数多了,就没意思了。”这是分利益,也是分担那些怨气。从十大世家里选两家形成暂时性的合作,如此一来,那些人即便恨得咬牙,也无可奈何。

    “你看中哪家?”

    “秦家汤家温家,三选二。”

    “说说你选这几家的原因。”

    “我选这几家,主要是因为他们老一辈的家主仍在,份量够,说话比年轻一辈管用,和爷爷您也能聊得来。其他六家,黎家蒋家邓家老一辈的家主不在了,祝家一向与咱们家不对付,左家行事太偏门,李家有个淑妃,淑妃还有个四皇子,都不太合适。”

    “汤家正直,素有顽石之称,子弟多出任御使言官之职。这一家子人只认死礼,为了礼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怕,素为其他世家不喜。选这一家,不用担心皇上疑心我们结党营私。”而且和汤家合作后,不必担心那些人揪着这事参他们一本。毕竟,这一家子的嘴巴和笔头功夫都很厉害,别说世家之中,就是朝中,也少人能及。

    想着汤家的资料,谢意馨无奈地笑笑。这一家子活得很纯粹,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有黑白之分,从来没有中间地带的。所以汤家人都是独来独往,少有人与之同行。毕竟谁也不想平日交好的一个人,到关键时刻死认礼,不帮说话也就算了,当礼不在自己这边的时候,汤家还反过来把枪头对准你,能把人气得半死。

    汤家在朝为官的子弟也很那个,怎么说呢,他们只要抓住某个当官的品行不当之处,不管那人是谁,从来都不管时机地点什么的照参不误。有时皇帝想敲打谁时,他们阴差阳错帮了忙,有时却又误打误撞地坏了皇帝的事,惹得周昌帝头疼不已。不过,周昌帝倒是很护着汤家,谁想对他们出手,必须过了周昌帝这一关。有了周昌帝的护航,这一家子奇耙现在仍然活得很滋润。她挑这一家,搞不好还能得到周昌帝的好感呢。

    “接着说。”

    “而秦家是皇后的外家,家族作风历来也是比较正的。关键是皇后没有儿女,就算插手灾款之事,也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而且秦家年轻一辈恰好长成,正是需要政绩的时候。以赈灾之事为,是个很不错的开始。咱们谢家伸出橄榄,秦家应该不会拒绝。温家嘛”谢意馨慢慢诉说着她心中的想法。

    谢昌延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慢斯条理地筛选合伙人。

    谢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孙女的想法很不错,考虑得也很全面,基本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则是有些更深层次的理由他没说出来。不过,孙女小小年纪方方面面地考虑已属难得了。

    随后,谢意馨又在书房呆了一会,谢老爷子勉励了几句,便让她先回春暖阁了。毕竟大致的方向已经定下来,就差行动了,这些就没谢意馨什么事了。而且天也晚了,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着实累了。

    当书房只剩下谢昌延父子时,几番犹豫,谢昌延最终还是把话问了出来,“父亲,你说刚才馨丫头所说的梦,真会发生吗?”

    “政治斗争本就残酷,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殷家只能算个二流世家,他们也敢?!”谢昌延愠怒。

    谢老爷子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语。

    身处高位,被觊觎得还少吗?这也值得生气恼怒?

    谢昌延汗颜,不再言语。

    “殷家那个叫殷慈墨的丫头不简单,这救灾三策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看她连那个叫什么拍卖的词都能解释得那么清楚就知道决不可能只是偷听来的而已。“就算是殷家的智囊想出来的,那么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极有可能是殷家的核心决策成员之一,不管是哪一条,这人都不简单。”

    “如果馨丫头的梦成真,我和你此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与一个丫头计较。再者,馨丫头可比你当年出息多了,我瞧馨丫头与她过招并未吃亏,就让馨丫头陪他们玩玩。”

    “近段时间她变化很大,父亲,你看她有没有可能被脏东西——”

    “子不言怪力乱神,她是我孙女,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如果真有异常,那些丫环嬷嬷早来报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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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灾三策一一落实了,反响热烈。没两天,就募集到了一批灾款,数量之大令皇帝及负责募捐的官员都满意极了。唯独京兆尹苦着脸找到皇帝请求帮助,因为京城乃天子脚下,百姓们的日子比其他地方要好点,思想也相对开化一些。

    民众听说帮助灾民不一定非得捐银子,捐物资也可以后,积极性空前高涨,不少人都从家里扒拉出不少东西,双手擒得满满的,一大早地去衙门排队,就等着捐上去。这可苦了京兆尹,人手严重不足哇,他差点就连扫地的杂役都用上了。

    周昌帝闻言很高兴啊,民众如此积极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皇帝很得人心啊。

    三皇子君景颐上书请求皇上成立求援基金会,由求援基金会协助京兆尹收集灾用捐助物资。周昌帝感兴趣地询问有关求援基金会的事体。得知此会成员将由仕族子弟及有才能的寒门学子,这些人第一个要求就是德行操守要好,只做一些辅助工作。他略思索一下,这些人男的很大一部分将来都会入朝为官为吏,于是大笔一挥,同意了,就当让他们提前历练一下了。也正好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就近留意一下有没有能力出众的人才。

    有精明的,已经决定一定要把自家的子孙送进去了。而谢老爷子也带回了消息,不过谢家除了第三代之中的男娃必须都进去之外,女娃则是任凭自愿的原则,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谢意馨选择了进去,上一世她一样是进去了,尽管傲气的自己心中很是不屑。也因为一直带着情绪,做事没耐性,和会里的人也相处不好。不像好些人不仅学到了很多东西,还得到了皇帝的表彰。其实那时她祖父不是不失望的吧,谢意馨惭愧地想。

    就在朝庭募集到大量灾款之际,谢家秦家汤家的老爷子联袂求见皇上,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御书房里谈了什么。

    三老走后,周昌帝和贴身太监李德笑谈,“你说这主意是谁出的?”

    李德告饶,“皇上圣明,这事你能猜得着,奴才可猜不着。依奴才看,谢太傅、秦国公、汤老尚书都有可能。”

    周昌帝摇摇头,“你这老货,惯会跟朕打马虎眼。罢了,朕看此事必是太傅他老人家的主意,估计还是他牵的头。只是朕没想到一向不管事的太傅他老人家还是老当益壮啊。”说话间,他眼中若有所思。

    李德沉默,有些话他可不敢接。

    次日,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大意是此次的灾款不走老路,将由专人护送到渠南,此事由谢秦汤三位老爷子负责。

    此旨一出,百官哗然,有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的,我质疑三家的。可周昌帝乾坤玉定,独排众议,一力将有异议的大臣挡了下来。见事不为,那些官员只好偃旗息鼓,他们可不敢去攻击谢家秦家及汤家,不说秦家是皇后外家,谢家也不好欺负,还有那汤家就一臭石头,磕上绝没好事。这三家因为联名上书的事抱成一团,此时以一家之力攻击他们,是嫌死得不够快么?当然,他们也想找人合作把他们几家搞下来,可是大家都想出工不出力,这种合作根本就不牢靠。所以,没办法,他们只好发发牢骚罢了。

    也有精明的官员眼睛闪烁,已经匆匆走了,准备回家写拜帖。眼看着大饼捞不着了,不过不是还有护卫队么?这人选由皇帝并三家负责的,旁的不指望,那把孩子塞进去,到渠南那边露露脸,沾沾光,捞点小政绩还是可以的吧?

    殷家

    殷慈墨在凉亭中抚着琴,琴声清越悠扬,让人闻之忘俗。

    殷雨熹走进亭子,娇声高仰地说道,“大姐真是好兴致,外面沸沸扬扬的,都在说秦家谢家汤家的好话呢。大姐一向足智多谋,何不出个主意让我们殷家也沾沾光,耀眼一回?”看着殷慈墨专心摆弄的那张绿倚,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也是殷家的嫡女,什么好东西都叫她这好姐姐占了去,凭什么?

    砰!殷慈墨收了琴,取下甲套,“出去!”

    殷雨熹腾地站起来,“这里又不是你的院子,凭什么让我出去?”

    “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不走就等着被扔,伤着哪我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殷慈墨接过丫环递来的茶,轻啜了一口。

    殷慈墨刚说完,便有个黑衣男子出现。殷雨熹认出他是殷慈墨的暗卫,说明她的话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我是你妹妹!”殷雨熹不可置信。

    “那又如何?”殷慈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如同看一废物一般。

    殷雨熹的脸色难看极了,怨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她不闹,爷爷护着她,真闹起来,吃亏的仍然是自己。

    “大小姐,二小姐她只是有点任性——”殷慈墨的贴身丫环劝了一句。

    “蠢物一个,不用理她。”殷慈墨不在意地道,殷家被她整合得再好,也总有那么一些刺头,都是些没用的,殷雨熹便是其中之一,她也懒得去理会。真不长眼犯到她手上,她也不手软。

    殷慈墨手中拿了一把鱼料,倚在栏边喂鱼,其实心思早已飞远。外头的事她当然清楚,想不到这一局大多都落了空。她只是不甘心,

    原来拔款方式的弊端她自然清楚,她本来就打算利用这些弊端为家庭谋一些福利的,如今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专人护送灾款的方式她早就想过了,只是殷家因为仅是小世家,即使提出了一样的建议,好处是有,但得罪了那么一捆人之外,以后殷家子弟进入官场就难走了。即便如同谢家一般找了别的世家联名也行不通,反而可能更深受其害。因为找人联名,不仅功劳被分薄了。还有就是,柿子挑软的捏。联名的世家里头,殷家又是最弱小的,那些被吞了利益的人对付不了大世家,对付殷家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恐怕遭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所以此事,谢家做得而殷家做不得。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在最初的时候这个计划便被搁浅了。如今被谢家捡了便宜,可惜。自己的家族还是太弱小了。殷慈墨在心中叹息,其实如果联名上书的人没有谢家,她的心情可能会好点。可惜没有如果。

    可是殷慈墨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那些银子被贪了那些灾民会如何?即便想到了,对此也不上心,在她看来,她没做错什么,朝庭里一直以来的拔款方法就是这样,死人也怪不到她头上,她只是不出手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影,暗应该到渠南了吧?”殷慈墨问。

    “若无意外,应该到了。”一道声音回道。

    “希望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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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热的午后,屋外的柳树懒洋洋甩着尾。屋内因四角放了冰盆,倒显得凉快许多。临窗大炕早已铺上了凉席,谢意馨姐弟俩人都爱窝在这炕上,各据一方。

    谢意馨靠在软枕上想事情,目光时不时会扫谢觅瀚。小家伙握着笔一笔一画地描着红,模样认真,许是累了,握笔的姿势没之前正确。

    “累了就歇歇,握笔的姿势一定要准,别歪歪扭扭的。”谢意馨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鼻头上的细汗。

    “还有两个字,描完就歇。”小家伙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道。

    谢意馨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就在此时,春雪挑开帘子进来,“小姐,刚才小丁来说我哥有事要禀报。”

    “嗯,你去领他进来吧。”

    没一会,春雪便把她哥领了进来,谢意馨让春雪把谢觅瀚抱到院子里玩会。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谢意馨不打官腔,直接就问。

    她要在渠南的重灾区开一家医馆,这是在最初想起这场大水灾的时候便下的决定。

    灾难财是最好发的,这个道理她是向殷家学的,君不见,每次特大灾难之后,殷家的铺子田产庄子都大幅增加么?

    上一世,谢意馨不喜殷慈墨此人,加上后来隐约知道了朱聪毓的心意,对她的事一向都是回避的,能不听就不听。殷家的事,就算知道也不会往深处想,她总觉得想得深了自己会更痛苦,就是这种逃避的心态让她错过了很多蛛丝马迹。重生之后,她晚上睡不着时总是自虐地回想着前一世的点点滴滴,即便痛苦,她也勇敢地面对勇敢地审视。结果是可喜的,让她发现了不少的门门道道。殷家擅长发灾难财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开这家医馆旨不在发财,旨在替她二叔擦屁股,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之后发生的灭顶之灾。

    朝庭此次募集到的灾款虽然很多,但需要用钱的方面也多。首先就是粮食,因为水灾发生时正是稻子抽穗的时候,这场洪水过后,渠南百姓几乎是颗粒无收,等下一茬粮食能收获最少也要四个月,这就意味着朝庭得管着灾民至少四个月的口粮,这任务不容易。光粮食这一项,恐怕就得花掉大半的灾款,还要给他们准备夏耕的种子等等,银子是不够花的。医疗这一块,恐怕就算朝庭有心也无力了。这倒便宜她了,呵呵。

    当时她一决定好便开始着手布置了,连同清荷宴引侍卫的事一起交给春景来办。

    春景此人,能力不差,至少不比她奶嬷的儿子林同差,只是上一世的自己的确是个看重外貌的,而春景正是因为相貌丑陋不被重用的。现在她是不敢也不愿意拿奶娘母子当心腹了,只好启用春景了。现在看来,她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京城和京城周边的药铺有仓库存放药材的都被我们搬空了,特别是主子你说的板蓝根夏枯草野菊花之类的,要得特别多。如今各大药房的掌柜见着我们的人都直摇头,说没有多的药材卖给我们了。”说到最后,春雪的大哥春景都摇头失笑,“对了,主子你给我的银子就剩下两千多两了。”说着,春景便要起身拿银票。

    “这些银子你暂时留着吧,一会我还有事让你做。”

    闻言,春景喜滋滋地坐下。

    “那大夫呢?请到几个人?”开医馆不能没有大夫,医者父母心,她相信会有大夫愿意为灾民们做些事的,所以谢意馨让春景着人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愿意去渠南帮忙。当然,这不是无偿的帮忙,她是会付工钱的。

    “大夫请到三个,分别是孙仲明孙大夫,周通周大夫,葛发生葛大夫。因为孙大夫本来就是渠南人,我们一上门说明来意,他便二话不说应了下来。而周大夫与葛大夫都是医德极好的大夫,一开始他们家里人并不同意,后来听我们说只需要去两个月,这才答应了。”

    谢意馨笑笑说,“这事你办得不错,春雪,一会你哥走的时候拿十两银子给他。短短几天在外面东奔西跑地办了那么多事,不容易。”

    春景兴奋地直搓手,倒不是为赏钱,而是因为得到了谢意馨的肯定,嘴上却一个劲地说不用不用。

    “小姐,你有差事尽管使唤他,不用给他赏钱的。”春雪也被谢意馨的大方吓了一跳,十两银子啊,相当于她五个月的月钱了。

    “别推辞了,也是你差办得好,这赏银你当得!再说了,就算你不要赏银,你外面那些兄弟的人情不需要打点?”

    春景想了想,便不再推辞。

    “你今晚回去歇一晚,明天就启程赶往渠南。我需要你尽快把医馆开起来,不管你是盘下人家的旧医馆也好,买下新铺子也罢,总之,速度要快。”说话间,谢意馨起身,到书案上拿了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你拿着,到了渠南那边先去拜访我二叔,我已在信中请他关照一二,到时若有处理不了的事你就去找他。”

    春景接过信,慎重地点头,“那些药材?”

    “那些药材你先不用管,过几日我自会安排人送到渠南,还有孙仲明三位大夫。”后天,护卫队便会押着用救灾款买到的第一批粮食南下,护卫队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她只需要安排人押着药材坠在后面即可。

    听了谢意馨的安排,春景放心了。

    “明天我有事,你不必过来辞行了。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春雪在一旁听了,明白小姐说的是去求援基金会帮忙的事,暗自提醒自己明天要早点叫小姐起床。

    谢意馨打发春景回去后,把整件事情想了想,发现还有点手尾需要布置。她又算了算,今天恰好是陈太医来府中替她祖父祖母请平安脉的日子,她起身决定去一趟崇德园问陈太医要几张夏日凉茶方子。

    *********

    次日,因惦记着求援基金会的事,谢意馨一大早便起来了,粗略用过早饭之后,她便来到前院。

    谢意馨是最早的一个,她到了后,她堂弟谢名远才由二婶管氏领着过来。管氏一个劲地念叨着让他出门后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的,谢名远早听得不耐烦了。见到谢意馨,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却惹得管氏一脸紧张,忙唤道,“别跑那么快,仔细摔倒。”

    看得谢意馨很无奈,管氏真是溺爱孩子太过了。

    管氏见到谢意馨,明白她是要一起去了,不赞同地拧着眉,却是什么也没说。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门?”谢名远问。

    “等祖父出来咱们就出门了。”谢意馨回道,本来她祖父除非皇帝传召,要不然都不必上朝了的,只是近段时间因为渠南那边的事,才才恢复了日日上朝。只是祖父他毕竟年纪摆在那了,不年轻了,近日的操劳让他明显很疲惫了。谢意馨琢磨着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和祖母说说,多弄些汤汤水水给祖父补一补才行。

    “祖父出来了。”

    谢名远兴奋的声音打断了谢意馨的神游。

    两人请了安,谢老爷子领着两个孙子来到大门外,马车早已准备妥当。上了马车,又去她大伯公家接她两个堂哥——谢沛晨和谢瑾博。

    等人的过程中,谢老爷子甚至还当谢意馨小时候般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委屈你了。”

    谢意馨摇摇头,笑笑。祖父这样,她自然知道是为哪般。此次去求援基金会帮忙,谢家除了三个嫡系男娃必须去帮忙之外,女娃就谢意馨一人了。其他姐妹均被她们母亲以不宜抛头露面为由拒绝了。其实事情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严重,大昌民风开放,只要不做那狗且败德之事,偶尔在公众处露露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有些家族会介意就是了,端看各人怎么想了。

    只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此生,谢意馨于姻缘之事看得极淡,在她看来,如同温家上一代家主温儒晴一般也很不错,即便一生不嫁,亦活得潇洒快意。只是谢意馨没想到,计划远没有变化快,姻缘来时挡都挡不住。

    谢老爷子先把几个孩子送到光德坊东南隅的京兆尹衙门前,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做事,才慢悠悠地去上朝了。

    谢意馨四人刚下马车,便有衙役迎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辆青顶马车朝他们这边驶过来,谢意馨认出这是金家的马车,便示意几个兄弟等一等。

    马车下来两个人,谢意馨意外地挑眉,身体一向不好的表哥也来了?

    金萧柯小胖子一见到她,眼中一喜,下一瞬,却脸一扭,哼了一声。

    谢意馨失笑,敢情还在记恨清荷宴那天的事呢。

    两方人见了礼,“表妹也来了?”金从卿在此处见到她,略显意外。

    “是啊,表哥身体不好,不也来了吗?”谢意馨笑咪咪地道。

    金从卿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笑开,“是啊,难得能为百姓做点事,再怎么样也得来的。只是表妹半年不见,似乎变化多矣?”

    她这个表哥呵,总是那么聪明难糊弄。

    “人活到一定的数岁总要懂事的,总不能一辈子都懵懵懂懂不知轻重。”谢意馨轻声说道。

    金从卿眉头微皱,她被欺负了?要不怎地能说出这番话来?是谁呢?他不着痕迹地将她的三个兄弟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一定有发生什么事,看她性子都变了。他决定把这问题先搁一旁,晚点再查查怎么回事。

    他们金家一向人丁单薄,算起来,他上面没有兄弟,下面也只得一个弟弟和一个表妹。虽然不常见,但他还是很疼这个表妹的。至于表妹与弟弟间的不合,在他看来,表妹与弟弟之间的争吵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小打小闹罢了,大了自然知道爱护手足了。但表妹被外人欺负了就是不行。

    “哥,我们进去吧,别堵在门外了,进去说话也一样的。”小胖子是个急性子,见两人磨磨蹭蹭的,不满了。

    “好吧,咱们先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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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灵的衙役快步上前,将他们领到衙门大堂。

    谢意馨以为他们来得算早的了,却不料这些小子姑娘们来得更早,而且每个人的情绪似乎都很亢奋。谢意馨觉得大概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吧,觉得新奇吧。

    粗略环视了一圈,她发现该来的都没落下,大小世家名门望族官场新贵,总的来说男多女少。谢意馨注意到女孩子里头不泛大世家的嫡女。大概是知道今天有事情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弃了锦衣华服,穿了比较朴素的衣裳,姑娘们脸上的妆容也清淡了很多。

    而他们一行人的到来也没多惹人注目,都是同一个圈子里混的,谁不知道谁啊,再说了,今天几位皇子据说也会到场,没必要太过惊讶。

    他们一行人挑了个地儿边聊边等着三皇子他们的到来。

    地方不大,谢意馨杵在那,和表哥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意馨的目光倒是时不时地扫过全场,掌握着全场的动向,这是她嫁人后成为当家主母出去应酬后养成的习惯了,总能一心二用,一边应酬一边防范着意外的发生,以期能在意外发生时做出最有利的反应。

    期间有人过来招呼,他们也跟着寒暄几句。今儿算是他们这个圈子这一辈人中来得最全的一天了,看看连她一向深居简出的表哥都趁着今天出来透气就知道了。不过她倒没有如那些小世家子弟一般趁机四处结交,对他们来说太掉份了。不见那几家大世家的人都不怎么动么?其实十大世家里,除非有世仇的,要不然大家在面子上都很过得去。

    在这个圈子里,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他们小一辈的友情重要却又不是那么重要,真遇上家族利益上的冲突,友情大概都得委屈让步。等他们能当家做主经营的关系网,情况会有所不同。这些都是谢意馨经历的,谢意馨看得很清楚,现在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四位皇子带着两位公主到了。

    谢意馨看着一众出色的皇子皇女,眼神一闪。周昌帝是个好皇帝,也是一个好父亲,每位皇子在幼小之时都得到了他精心的保护及至成年。所以这一代的皇子成活性很高,除了二皇子死于疾病之外,宫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六皇子都站住了也成年了,往下还有两位年幼的皇子。而公主也生了八位,站住了五位。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成年后的皇子争斗得犹为残酷。及至君景颐登基,皇子中也仅仅只剩下五皇子君南夕与远在封地的六皇子了。即使五皇子因早产,身子不好,也避免不了这个漩涡。倒是六皇子因祸得福,因早年伤了脚成了跛子,早早求他父皇封了王去了封地。

    就在谢意馨走神的空档,场面安静下来。

    君景颐朝自己兄弟行了个拱手礼,然后走上台前,扫视了全场一眼,笑道,“大家今天都来得挺齐啊。本——”顿了顿,“我也长话短说吧——”

    谢意馨讽刺一笑,君景颐想自称本殿下吧,却临时改口了,大约为了显示他亲和的作风吧。上一世没登基前,他和那些有用之人哪个不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地的。可是装的便是装的,想想他登基后,最大大咧咧没大没小的那个人下场也最惨,啧啧。

    不知感应到什么,说着话的君景颐眉头一皱,眼神朝他们这边看来。谢意馨知道他素来是个敏感的,当下眼睛一眨,褪去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平静,直直与他对视了一眼,一点心虚也无。然后她撤开眼,却不料与君南夕的视线撞个正着,他向来温和的眼中透着一丝笑意及了然,谢意馨一愣,反射性地一低头。

    “怎么了?”金从卿心细,一下子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事。”

    台上君景颐已经废话了一会,正说道,“大家都知道,救援基金会是殷家大小姐提出的,如何运作,相信她比咱们这些外行人多知道一些。所以我请求了父皇,由她来统筹安排一应事项,父皇也同意了。下面由殷小姐来安排。”

    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感到不痛快,凭什么要让这么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来安排他们?

    谢意馨倒是明白他的用意,如今皇子皆已长成,残酷的斗争已经揭开帷幕。今天这么多皇子都在,君景颐自然要避其锋芒,若他放任自己在上面表现,让这些哥哥弟弟怎么想?为了一时的快意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得不偿失,君景颐不会这么干,他精明地把事情推给了殷慈墨,也算合情合理。

    殷慈墨上台,假装不知道那些人的不服气,公事公办地开口,“承蒙皇上厚爱,把这一摊子事交给我,我自会尽力做好,还请大家配合一下。昨天皇上已经张榜告知有意捐助物资的百姓,让他们把东西拿到城煌庙那里上交。我们今天要做的事情便是将百姓捐赠之物登记造册。”

    “这么简单啊。”

    “还以为是什么重任呢。”

    不少人失望地嘟嚷。

    殷慈墨等下面的声音小了之后,才继续,“事情不多,就是比较繁琐。城煌庙那边的场地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呢,是分组时间。咱们这里一共有六十七人,需要分成四组。”

    “什么,还要分组?”

    “怎么分啊,不会是抓阄吧?我不要啊,万一和讨厌的人分到一组怎么办?”

    “现在,给一刻钟的时间,你们先自行分组,如果人数相差不大,就不变动了,否则,则要做出相应的变动。”

    从分组这点看,殷慈墨做得比较合情及顺应民意,手腕也比较灵活。要像那些官员给百姓委派任务,哪个不是简单粗暴的。

    殷慈墨话音一落,众人就开始活动起来了。

    “大堂妹,你觉得我们应该找谁并成一组?”大堂哥谢瑾博过来问谢意馨的意见。

    谢家本就是靠着她祖父撑起来的,而她伯公则是沾了祖父这个兄弟的光才在朝中混了个不错的官职。此时谢瑾博过来找她商量表现了对她祖父这一支的尊重,谢意馨自然也不会拿大。

    “秦家和汤家吧。”如今谢家秦家汤家因为三位老爷子联名上书一事,进入蜜月期,想必两家也是乐意和他们组成一队的。

    “那我领着远哥儿过去和他们说说。”

    “也好。”

    “大哥,大堂妹,我们能和殷家组成一队么?”谢沛晨急切地追问,双眼充满了期待。

    谢瑾博皱眉,看了一眼那头明显很热闹的殷家,摇头,“不行。”

    “为什么?”声音满是失落。

    谢意馨凝目仔细地打量了谢沛晨一眼,没错过他眼中的恋慕,她的心一沉,沉声说道,“你忘了我们谢家与殷家不合的事了?”

    “可是那都是上上一代的事了,为什么我们这一代不能重归于好?”谢沛晨倔强地道。

    谢意馨看了大堂哥一眼,谢瑾博点点头,暗自叹了口气,拉着自己弟弟到一旁嘀咕了几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沛晨总算没闹了,只是有点无精打彩。

    谢意馨瞧了一眼,没理他,也不去安慰。她这二堂哥太想当然了,读书读傻了。人家殷家恨他们入骨,真以为平静了些年,人家就能放下么?人家不过是伺机而动罢了。自己不防范,还把脖子洗干净了送上去,这不是傻是什么?

    说起谢家与殷家的恩怨,其实一直也没被谢家人放在眼中,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输得那么惨。可殷家人不一样,他们牢牢记在心中,不曾忘却一刻。

    说起两家的恩怨,其实是殷家老头殷宪珂对他们家老爷子一直有瑜亮情节,当初跟着太祖君无威打江山之时,两人都以足智多谋称著,不过她家老爷子性格温和,在不触及底线一般都很好说话,而且不拿乔。别人有事相问的时候他也帮着出个主意什么的,当时追随太祖的众将士都愿意亲近他。殷宪珂就不行了,心眼小,睚眦必报,人家请他帮忙,他都摆足了姿态,人缘一度不好。其实就连君无威本人也是偏向谢老爷子这边的,只是当时人才难得,也没表现得太过偏心。

    随后谢老爷子帮着太祖一计定江山,在太祖心中的份量就更重了。

    后来建立大昌后论功行赏时,殷宪珂看中了如今的谢家大宅,觉得这宅子风水好。却不料这宅子被太祖赐给了谢家,当时自家老爷子都意外不已。后来自家老爷子隐约明白了太祖的做法,无非就是平衡那一套罢了。可是殷宪珂不明白,大约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一直以来,殷宪珂都被自家老爷子压着一头,所以他很不服。他也一度觉得是谢老爷子在太祖面前说了什么夺他所爱,再加上后来他的妹妹丽妃殷蕴竹因为陷害谢意馨的姑婆谢卿尘流产而被太祖赐死,因此殷宪珂更是恨谢家入骨。

    其实谢家的实力比殷家强很多,谢老爷子一开始时也不是不想除掉这附骨之疽。只是太祖与现在的周昌帝都是朐中有丘壑之人,他们擅长平衡之术,绝不愿意看到平衡被打破,世家中有一家坐大。如果谢家一动,得罪的就是当朝皇帝,这才是谢老爷子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而且这些年来殷家也挺隐忍,除了拿一些事来恶心恶心谢家,倒也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所以谢老爷子也只是暗中防范。

    只是安逸使人怠惰,看看如今谢沛晨的样子就知道了。

    “表妹,我们一组吧?”金从卿含笑相问。

    “好。”谢意馨欣然点头。

    从他哥说出那句话后,小胖子一直在偷瞄谢意馨的反应,见她似乎很高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看着自己皱眉不已,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当下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却不料高兴过头,直直对上了谢意馨平静的双眸,当下脸一撇,哼了一句,“哼,别以为我愿意和你一组,是大哥拉我,我才勉为其难的。”

    看着小胖子死嘴硬的模样,谢意馨无奈地说了一句,“是,你不是自愿的。”

    小胖子这才高兴起来,“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谢瑾博与其他三家已谈妥了并成一组的事,没出意料,秦家与汤家都同意了。

    秦家那边,谢瑾博走后,蒋致行给了秦熙从一拳,“你这家伙,不够意思,咱俩什么交情,竟然拒了我的邀请和谢家并组。刚才没看到我给你使的眼色?”

    “本来就是谢家的人先开口的,谁叫你慢了一步呢。”秦熙从好整以暇地道。

    话虽如此,但蒋致行仍能看出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我告诉你,殷家答应和我们并组了,你可别后悔。”

    秦熙从眉头微微一皱,却说道,“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时间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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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到,殷慈墨看着台下各据一方的四组人员,柳眉微蹙,秦谢汤三家组成的第三组明显比黎左李三家组成的第四组人员要多。

    大家也注意到了,只是都不吭声,明显想看好戏,就想看看殷慈墨怎么处理,要知道这几家都是不好惹的啊。

    “既然已经初步分了组,现在呢,说说四位皇子及两位公主的分配。”

    众人静默,殷慈墨瞅了一眼继续说道,“四位皇子会通过抓阄的方式分配到各组,刚好每组一人。两位公主就随意,想进哪组就哪组。”

    说完,她挥手示意,便有人捧着一个小箱子上前让皇子们抓阄。

    众人目光刷的看向皇子公主所在的地方。大皇子粗犷豪爽,三皇子宽和仁厚,四皇子热情直率,五皇子温和淡然,六皇子沉默。七公主和八公主也不错。

    大家都是年轻人,虽然家教甚严,但到了此时也不免兴奋起来,小声嘀咕着。

    “啊,皇子才是身不由已的人啊。”

    “我希望大皇子和我分到一组啊。”

    “要是三皇子能和我们四组就好了。”

    “五皇子,五皇子,来我们这组吧。”

    “四皇子,你一定要抓到二号啊。”

    没一会,抓阄结束。结果并未打开,而是放到了殷慈墨面前。

    大家殷切地看着殷慈墨,就等她公布答案了。殷慈墨看了看天色,也不罗嗦了,手直接伸向那些纸团。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慢着!”

    众人寻声看过去,发现出声的人是四组左家的左霜,此人一向与殷慈墨不对付。

    “刚才你说如果各组人数相差不大,就不变动了,否则,则要做出相应的变动。你看看,现在四组人数不均,比例严重失调。第一组第二组我就不说了,第三组可比我们第四组多了四个人,你看怎么办吧。”

    众人一数,哟,可不是吗?

    君景颐心一紧,目光一闪,手不断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绿指板。今天的安排,也算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目的便是推殷慈墨上位,此事如果成了,在他父皇那能加分不少。只是,他也预料到这关不容易过。今天来的人那么多,不可能不分组。如果是抓阄分组,一定很多人有怨言,虽然可以拿皇帝来压着他们,终究会得罪很多人,此法不妥。那只有自由分组了,如果每组的人数不太离普,估计殷慈墨也不想管。如果太离普了,再看情况,如果情况允许,还可以适当杀鸡儆猴竖立一下威严。而殷慈墨走的每一步都和他预料中的差不多。

    可是结果出来了,十大世家里的人似乎都平分到了四组里面,再加上人数多的那一组是秦谢汤三家合并的那一组,如果是他,他也不想管了。毕竟如果每组都调动一下人数还好,只动一组,这不是摆明了打人脸嘛。被动的那一组肯干才怪呢。这三家如今风头又正健,哪个脑子进水才会动。殷慈墨也是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却不料左霜跳出来和她唱反调了。

    现在,机会他也给了,他也想看看她会怎么做。若是没别的办法处理好,还怕这怕那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这般无能的话,就别怪他了。这般一想,君景颐眼中划过一抹阴冷。

    殷慈墨平静地看着左霜,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显得意味深长,“那好,咱们先来处理这个问题。”随后,她移开目光,落在某个点上。

    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正看着金家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站得离三组远远的,正专注地玩着手中的九连环,全然不知别人已经盯上他了。

    金从卿眉头一皱,欲上前将他拉进来。不料,衣摆被人拉住。他一侧身,发现是表妹拉着自己。

    谢意馨冲他眨了眨眼,金从卿再看一眼在外围的弟弟,叹了口气,罢了,既然这丫头想玩就让她玩吧。反正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别人能欺负得了才怪。

    “第三组中有人愿意去第四组的吗?去的人不用多,就两个吧。”殷慈墨平静地问。

    可是没人动。

    “金萧柯,你去第四组吧。”金萧柯去了,金从卿自然也会去的,这样就解决了。

    哟,这姓殷的胆子真肥,对上金家和谢家了啊,众人看兴更浓了。

    小胖子一听火烧到自己头上,把手上的九连环一扔,不干了,瞪她,“要你多管闲事!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说完就往自家大哥和表姐走去。本来小胖子有自己的打算,就想离远一点,一会出发了故意不走让表姐说两句好话哄他的,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可恨。

    殷慈墨脸色一黑,是谁说他们两人不合一见面就恨不得掐起来的?不过,这样更好。于是她面色一冷,“如果没有去别组的意思,那就规规矩矩地站好,别离得那么远,让人误会。”

    她接着道,“你们三组的头领是谁?还没有?那就赶紧选择一个出来,其他三组也一样。然后第三组的头领自己挑两个人出来给第四组吧,自己组的成员自己了解,省得我来挑人还被人说多管闲事。”

    众人无言,同情地看着第三组成员。这殷慈墨真敢啊,拿这三家开刀不说,还直接当了甩手掌柜,让他们窝里斗。谁做了头领谁就得推两个人出去,推别人的人吧,招人恨,推自己人吧,岂不叫下面的人寒心。人一心一意跟着你,这点小事都扛不住,以后真遇上什么事,他们这些小兵小蟹还指望得上你?

    不得不说,殷慈墨这一招真阴险。偏你又不得不听话,谁让人家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秦熙从、汤怀韬、谢意馨三人面面相俱,汤怀韬开着玩笑,“要不,咱们抓阄?”

    “我来吧。”谢意馨主动将这事揽了过来。抓阄什么的,伤感情,况且她还有自己的打算呢。

    “有把握吗?”汤怀韬问,秦熙从也看向她,两人眼中都有淡淡的欣赏。谢家人挺厚道,遇事也勇于承担。

    金从卿也看了过来,眼中有淡淡关怀。

    “放心吧。”

    上一世倒没有发生分组不均的事。那时她带着情绪,基本不怎么理事。再加上那时继殷大小姐在清荷宴的耀眼表现之后殷崇亦献上救灾三策,殷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世家也要避其锋芒,然后就没谢家秦家汤家什么事了,十大世家的势力基本没发生什么改变。现在却不同了。

    谢意馨上前几步,“殷大小姐这么为难我们三组是想做什么?如果非要这么做,倒不如一开始就抓阄,这样就算分到哪一组,咱们都认了。可是你前面让我们自己自由并组,我们没意思,而且大家刚才还赞你民主宽和做事灵活来着。可是这结果呢,你又不满意,非得让我们分两个人出去。前后不一,到底为的是哪般?难道除了从我们这里分人就没别的办法了么?”殷慈墨做事周密,现在他们遇到的这种情况不难遇见,谢意馨就不信她没有后手。后面一句直接堵住了她的后路,有别的办法就赶紧说出来,别想留到关键时候显能了。

    殷慈墨一噎,看向谢意馨的目光晦暗不明。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知道了她另有准备?不可能!但她毕竟是经过事的,察觉不对时立即调整自己的心态,见谢意馨那番话已经挑起了众人的不满,立即诚恳地道,“此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只是事已至此,争辩亦无益。我只问一句,对于我刚才的安排,你是做还是不做,给个准话吧。”最后一句,是对谢意馨说的。

    如此逼迫,谢意馨越发肯定她留有后手的猜测。照她的话做,无异于自打耳光,不做,虽然称不上是抗旨,但皇上与三皇子脸上肯定不好看。而谢家也给人留下嚣张跋扈藐视皇权的印象。怎么选,都是自毁根基。

    殷慈墨的后手会是什么?谢意馨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她是殷慈墨,她会希望谢家这边如何选择?利益最大化的话,应该是希望谢家反抗她的,可是如果谢家这边一闹,局面一僵,岂不是显得她殷慈墨很无能?所以她一定是准备有解决僵局的办法。谢意馨的脑子快速地转着,僵局的最初及关键无非是人数不均,人突然,谢意馨眼中一亮,是啊,虽然今天来了不少圈子里的人,可是毕竟没有来齐嘛。殷慈墨后面准备了几个小世家的人凑个数,完全是可能的。

    谢意馨暗自摇头,可惜了,这个后招得在自己家反对的时候才用得上。其实她真心希望能让在座的见识一下殷慈墨算无遗漏的本领啊。

    敌人厉害不怕,放在明面上,总有牵制的办法,就怕用计的时候忽略这么一个有实力的敌人,让他隐在暗处,这样的变数就大了。

    上一世,谢家能壮大至后来无人能压制的盛况,后期是离不开新君的支持,前期嘛,就是隐藏得非常好了。除了最初为了取得周昌帝的重用高调过一下之外,后来行事一向都很低调隐秘,隐在暗处放冷枪谋取利益了。这一世,殷家针对谢家的做法同样很隐秘,如果不是谢意馨重生了,恐怕在渠南水灾一事上还得吃大亏的。

    若是今天能让他们见见殷慈墨的本事,就真是太好了。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谢意馨也只是想想而已。

    “表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么?”扯了扯金从卿的衣摆,谢意馨悄声问。

    “当然。”金从卿看了她一眼,认真点头,眼中有了然与信任。

    谢意馨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殷大小姐真没更好的处理办法了?”谢意馨再次确认,容不得她避重就轻。

    殷慈墨咬牙,“没有!”

    “那真是太可惜了。”谢意馨摇头,“第一组十六人,第二组十七人,我们这组二十人,第四组十四人。我们矛盾的开始无非就是人数不均罢了,我表哥身体不好,表弟又肥又不知事的,都做不了什么事。”其实谢意馨没说,看着小胖子使唤着胖胖的身子努力却笨拙的做事却被别人暗中嫌弃厌恶的时候,她的心有点酸涩。

    “我们三个就退出吧,这样人数就差不多了。”就算如此,前三组仍比第四组人多,但殷慈墨敢拿前三组的人开刀吗?

    小胖子一听她嫌他肥,立即瞪她,圆圆的眼睛呈生气状,却没有立即发作。

    谢意馨安抚地冲他一笑,然后揉着他的脑袋。

    小胖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见她眼中没有嫌弃,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扒拉下在他头顶做怪的手,郁闷地瞪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表姐。

    鸦雀无声,众人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不少人崇拜地看向谢意馨,这人脑瓜子咋长的,怎么能在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个方法冲出殷慈墨设置的陷阱。

    秦熙从、汤怀韬、温凤和等世家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相互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讶以及对谢家大小姐的机智回应的赞赏,谢意馨,果然成长起来了么?

    “谢大小姐,这样不好吧?”殷慈墨一脸为难。

    谢意馨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不好的,我几个哥哥弟弟完全能代表谢家行事。再说,今天城煌庙那边一定很热闹,你们就容我们仨偷个懒吧。”说到最后一句时,谢意馨行了个拱手礼,惹得大家善意地笑了。

    一直不高兴的小胖子听到这话才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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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慈墨很后悔,早知道她直接解决第四组的问题,而不是节外生枝去招惹第三组了。她手上早就准备有几个小世家的人,也还算拿得出手,刚才左霜说话时,直接把那几个人塞给第四组就没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刚才的机会实在太好,她舍不得放弃。只是现在谢意馨这么做,真有点让她骑虎难下。真让她走了,就显得自己办事不力了。

    君景颐的脸很黑,暗怪谢意馨不识大体。他在父皇面前夸口要办好的事,被她这么一搅和,变成差强人意了。

    君南夕看了他三哥一眼,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啥动作也无。眉头微皱,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个人出来打圆场,作为皇子,在那种场合总得发出声音的,要不然在场的世家子弟会怎么看待皇家。前面之所以不出声,也是身份使然。作为上位者,自然是不喜欢下面的人抱成一团,斗争是允许的,只要不过分。再者,这样的结果对谢金两家也不好,上面的人想着他们机警的同时,也会记着他们的离经叛道。

    谢意馨三人说完话还没走,就是在等,如果他们再不出声,就是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君南夕看向他大皇兄,大皇兄冲他摇摇头,四皇兄垂着眼看着手中的折扇,想来也是不想管这事了。

    “且慢——”一直静墨的君南夕出声了,他笑笑说道,“今天我们的目的是帮着老百姓做些事,又不是边城将士点兵,不必如此一板一眼嘛。”

    殷慈墨以为他是专门为自己解围的,冲他感激一笑。

    “五弟说得不错,咱们还没开始呢,就让人退出,不太好看啊。”君景颐附和。

    “就是啊,我觉得这样兆头不好。”

    其他人见皇子们都表态了,也纷纷出言相劝。

    “这样吧,谢大小姐和金家两位少爷仍呆在第三组,第四组若是缺人的话,直接和我说吧,我去衙门抽几个人来帮你们。”君景颐好言相劝,目光落在第四组,看不出情绪。

    左霜明白这是三皇子的警告,不能再闹了。当下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谢意馨淡淡一笑,“这样啊,也好。”

    金从卿也明白,三皇子等人出来打圆场了,刚才的事便作罢了。

    小胖子一直是怏怏不乐的。

    “接下来看看我和大皇兄及两位皇弟都被分配到哪一组吧,我也很好奇呢。”君景颐这一句打破了有些低迷的气氛,众人又高兴起来,期待地看向台上。

    殷慈墨手脚麻利地揭开结果,“大皇子抓的是第一组,三皇子抓的是第三组,五皇子抓的是第四组,六皇子抓的是第二组。”

    好嘛,她和君景颐又凑一块儿去了。看着走过来的君景颐,谢意馨默默撇过头。君景颐许是恼她之前的事,到了第三组后一个劲地拉着秦家汤家的人说话,就是不怎么理会她。谢意馨耸耸肩不在意,落得清闲。

    随后殷慈墨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宣布可以出发了。

    谢意馨抬脚欲走,却发现走不动,低头,发现一只胖手紧紧拽着她的衣摆,一看,发现小胖子正倔倔地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她。

    谢意馨示意他们先走,金从卿含笑看了一眼后也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地走了。

    谢意馨叹气,“怎么不走?”

    “你刚才说我肥。”闷闷又倔倔的声音传来。

    谢意馨瞄了两眼那只手背有两肉窝的胖手,不肥么?“嗯。”老实承认了,确实是她说的。

    静默,小胖子抓着她衣摆的肉爪子松了松。

    “不过肥得圆圆的,很可爱,远远就能认出来。”谢意馨补充了一句。

    “嗯。”小胖子嗯了一声,鼻音重重的,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可爱么?

    没多久,噔噔噔,小胖子冲了出去,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瞪她,“发什么呆呀,还不赶紧跟上!要小爷等你么?”

    谢意馨摇头失笑,冲他嚷了一嗓子,“没大没小的,别忘了我是你表姐。”

    “哼。”小胖子哼了一声,没转身,脚步倒是放慢了。

    果然还是孩子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城煌庙那边去,谢意馨两人就像两条尾巴挂在后面。城煌庙离京兆尹衙门只有两条街,左弯右拐,不到一刻钟众人便到了。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四个大布篷错落有致,里面还摆了一溜的桌子。四组人马各挑了一个进驻。

    城煌庙他们所在这条主街已经戒严肃清,此刻安安静静的。在明在暗的衙役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刻注意着看看有没有异常的人,今儿的六七十人各个都宝贝得紧,少一根汗毛他们都吃不消啊。

    巳时一到,两边的百姓被放了进来。进来的人多为大叔大婶,手中都提着东西。在衙役的引导下排着队。

    谢意馨他们这一组的人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人负责检验物品是否得用,一部分人负责记录,剩下的人负责整理以及把这些物品弄到外面的车上。捐赠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半旧不新的衣服和鞋子,有些磨损的农具,甚至连坛坛罐罐都有人捐。

    一开始他们还很惊奇兴奋,因为他们发现好多东西他们都不认识,。渐渐的,情绪平稳下来,却发现这活有点无聊了。不过好在大家都挺自律的,不会因为无聊就搁挑子不干。

    不说谢意馨他们这些人,百姓们得知今天统一收集捐赠的物资,有心的早早就整理了东西提过来上交。一来到路口发现有衙役巡逻之时还有点畏缩,可衙役只是上下瞅了一眼便让过了。渐渐的,百姓们的胆子大了起来。

    “那个很眼熟啊,好像是蒋家二少爷,去年我在房山的庄子里见过的。”

    “你吹牛的吧?就算你真见过蒋家二少,但人家怎么可能到这儿来嘛。不过这些孩子真是俊啊,要是俺家的儿子闺女还没成家——”

    “美得你,你这想法赶紧打住,这些人一看就气质不凡,哪能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扯上关系?”

    “你们也觉得眼熟?巧了,你们看看那边那位,像不像大皇子?以前祭天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一回的。”

    “还有还有,那位,看到没,真像林大人的长子——”

    大叔大婶们这么一交流,心中大骇,乖乖,原来这些来帮忙收取捐赠物资的身份都不简单啊。继而便是满心的感动,深感皇恩浩荡,觉得能活在当朝,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有这么关心百姓的皇帝和朝庭百官,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么一想,都暗自决定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能用却用不上的东西,全部搬来!嗯,新纳的那双鞋子本来是留给自己穿的,现在一咬牙,捐了。不少人在心中都这般琢磨着,明白他们的身份,大爷大娘们越发自觉地排起队了,不吵不嚷,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那个,是殷家的大小姐啊,去年施粥的时候她亲自来了,我们大孙还得了一碗她亲手盛的粥呢。”一位大婶神色激动地说。

    “真的?听说这殷家大小姐可了不得,听说她向皇上献了三策,解决了救灾银钱不足的问题,解救了渠南千千万万的百姓啊。”她旁边一位大叔眼睛一亮,神情钦佩不已。

    “当真是活菩萨一个。”

    “走,咱们去那边排队。”

    “不,我不去,我就在这,我大孙子现在进的学堂还是谢家捐钱修葺的,我要留下来给他们长点脸。”另外一位大婶昂头挺胸地说。

    前面几个负责记录的少年看着离去的几个大叔大婶脸黑黑的,没多久,听到那位大婶的话又高兴起来。谢意馨一边整理着那些旧衣务,一边听着这些大爷大婶们的话,心里直乐呵,都是方兴未艾的少男少女,有点争强好胜之心是正常的。

    之前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这些人的身份也没对外公布。可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这些人气质不同于普通人,再加上中间有那么一两个京城公子的熟面孔,恍然一悟,对他们的身份也猜得□不离十了。其实皇帝也不指望他们做出怎样的成绩,只希望他们能为朝庭竖立一个亲民的正面形象而已,现在就很好。

    “意馨,你说那姓殷的有什么好的嘛,那么多人冲着她去。”汤静尘瞅了一眼第四组,发现人家那边的队伍的确比自己这边的长,用力地甩了甩手中那件半旧不新的衣服,朝谢意馨呶呶嘴,“笑,笑得那么欢,又不是卖笑的。”

    汤家这个丫头年纪不大,正是活泼的时候,从刚才谢意馨主动站出来后就粘上她了。

    “别乱说,人家那是平易近人。”谢意馨接过她那衣服,低头折了起来,“你也别灰心,也有不少人冲着咱们来嘛。”

    “就显她能。”汤静尘嘟着嘴不满地道。

    谢意馨笑笑不接话,眼神却一直不离她表哥与小胖子,还时不时地注意街道上的情景。

    “你在看什么?”汤静尘好奇地问,“我见你都往外瞧了好几回了。”

    “没什么。”她能告诉她一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22更新更新

    城煌庙的关卡处,几名衙役认真尽责地警戒着,发现可疑的人立即上前盘问。

    “你说,里面那些公子哥儿小姐们是怎么想的,大热的天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偏来增加咱们的活计,唉。”衙役甲抱怨。

    “慎言!”头目瞥了他一眼。

    “是!”衙役甲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只得无精打采地干着活儿,“刘老头,又出去倒夜香啊,今儿怎么晚?”

    那刘老头似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头目也看了过来,衙役甲略解释了几句,然后直接对刘老头说,“刘老头啊,今天城煌庙这条路你怕是走不了了,绕道吧。”

    一时间,刘老头不知所措了,手在腰间摸了又摸,仍是没舍得,只是嘴唇动了动,愣愣地看着衙役甲,似乎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真的不行。”衙役甲也无奈,虽然知道不从这条路过的话,刘老头可能要绕一个大圈,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罢了,小四,你去检查一下,没异常的话就让他过去吧。”头目从刘老头出现就一直在观察,刘老头刚才是想拿钱来孝敬他们的,只是后来都没舍得,就是这样,他才让过的。如果刘老头真拿出钱来,他肯定要上前仔细盘查一番的,毕竟倒一天夜香才几个钱,为了过这条道竟然做赔本买卖,这样的话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那个叫小四的衙役甲,也只是上前掀开了一角,发现上面全是‘黄金’便捂着脸走开了,一挥手,让过。

    只是后来,小头目无比后悔今天的一时心软。

    当谢意馨看到那辆倒夜香的推车朝这边走来的时候,心蓦然一紧,再看到离它不远的金家兄弟,不由得大惊失色,她刚才不是让他们在后面休息的吗,怎么一转眼就跑前面去了?

    “哎,你去哪?”汤静尘一眨眼,发现谢意馨突然往外跑去,很是不解。

    时间紧急,谢意馨没顾得上她的问题。奔跑中的她看到那夜香车大概是磕到石子了,接着用力过猛还是怎么的,无数的‘黄金’及液体往前抛。

    小胖子转身,看着被‘黄金’染上的衣摆,茫然了一下,接着暴跳如雷,冲着那倒夜香的刘老头吼,“你干什么?!”

    谢意馨看着小胖子不知死活的行为,心跳都快停了,再看那推夜行的老头将夜香车重重一放,当下顾不得打草惊蛇了,立即嚷了一嗓子,“小心!”

    那老头抬头冷眼朝他们这边一扫,“杀!”

    接着,无数‘黄金’液体飞出,一张长方的木板托盘在空中翻旋几下摔在地上,紧跟着,六七个黑衣蒙面人从夜香车里跳出,分别四散开来。

    街上行人顿时大乱,无数人尖叫奔走逃窜。

    金从卿的反应很快,一听到谢意馨那句小心,立即一把抓着金萧柯的手,把他扯到一边。金从卿只一眼,便瞧出这些人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于是他领着金萧柯尽量艰难地避开黑衣人行走的路线,也尽量不和他们的人碰窝。

    谢意馨见他们没事,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迅速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小心地探出头,搜寻着她的亲人的身影,希望他们能聪明些,四散开来,别聚在一起被人家三两下收拾了。

    没错,她早就知道了今天会发生刺杀。只是皇子们都不会有性命危险的,想想,几位龙子凤女出宫,周昌帝怎么可能不暗中安排一番确保他们的安全?恐怕就在她刚才喊出小心的时候或者更早,皇宫的暗卫们已经注意到情况异常了,刚才才能迅速出现,与刺客们缠斗起来。此刻,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上一世也是如此,不过幸亏京兆尹的人来得及时,还有便是周昌帝安排的暗卫实力高强。只死了几个老百姓和两个世家子弟,其他人都只是受伤没有性命之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殷慈墨也受了伤,据说是危急之际替君南夕挡了一刀。这件事给她加了不少分,也是她后来能成为五皇子妃的重要原因。

    对比大难不死,后福深重的殷慈墨,谢意馨就显得倒霉多了,还差点连小命都没了。当时她与小胖子站在街道边争执,那夜香车正好就停在她旁边不远处。她首当其冲,差点被一个黑衣人顺手砍了,也是小胖子机警,一把把她扑倒,顺便挡了一刀才换回她的小命。她随后也上门探望了小胖子几次,关系有所缓和,可不久后便出嫁了,见面少了,关系却更淡了。现在想来,她挺对不起这小胖子的。

    刚才拉着金家兄弟退出,也是有这一层考量,希望借此避开这次灾难。只是刚才都努力过了,仍是避不开。

    虽然她有了前世的经历,也知道此事定会发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没有多做安排捞些功劳,毕竟这事情牵涉到皇家子女,事后周昌帝肯定会彻查清楚。倘若她早做了安排导致这件事情发生异动的话,周昌帝堂堂一国之主岂能不会察觉到?到时候她又该如何在周昌帝面前圆自己的未卜先知?大家族最忌讳的是被上位者怀疑,一旦牵扯到,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可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若是连命都没了,皇帝的怀疑又算得了什么呢?别的家族还好说点,家族男丁并未全部押在此,可她们谢家不同,原本就是男丁稀少,成事的也不多,若是在这场刺杀中搭上的话,那她所求的家族安稳岂不是同前世一般,消失殆尽?为了保住几个兄弟,她出门前也做了些隐秘的安排,在这次同行的小厮里面,多数都是会写拳脚功夫的。就希望刺杀发生的时候,多少也能挡上一挡,借以拖延时间,争取活命的机会。

    谢意馨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时不时注意一下那些黑衣人的动向。刚才的五个黑衣人也只剩下三个了,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只见冲着君南夕去的刘老头和另一个刺客把保护君南夕的暗卫逼得节节败退,且战且走,一行人竟然朝着她的方向来了。

    谢意馨暗叫不好,正欲起身往相反的方向逃窜。

    还未等她有动作,不远处传来吵杂声,原来是京兆尹罗大人堪堪带着手下来了。

    刺客们顿时狗急跳墙,刘老头顿时目露凶光,虚晃一招,射过暗卫的一掌,然后手一点,把君南夕定住,再用连环脚把暗卫踹倒在地。

    倒地的暗卫不可置信,“玉指弹?!”玉指弹是定身功夫,轻易练不成,练成后施展一次也得耗费巨大,少有人会练这种偏门的功夫。

    “算你有点见识,你阻止不了我。”刘老头轻蔑地说,然后朝着君南夕大喝一声,“狗崽子,受死吧!”说着,刀一挥,朝君南夕的门面砍了过去。

    君南夕面不改色,定定地看着迎面劈来的刀。

    谢意馨看着不远处命在旦夕的君南夕,再想想已经暴露的自己,哀叹,今天,她就是挡刀子的命!咬牙,朝君南夕扑了过去。殷慈墨,你今儿怎么那么不济事?我不想和你抢功劳啊,她只是怕君南夕出事自己也逃不了而已。

    而且谢意馨也挺怕君南夕是因为她重生改变了一些事而死的,这一世,她和君南夕似乎缘分不浅的样子,走哪都会碰到一块,容不得她不多想。再者,比起君景颐,她对君南夕的印象要好很多。有时她会想,如果是君南夕继位,谢家是不是就不会重蹈覆辙了?其实这么想不一定对,但是比起君景颐那条注定的死路,君南夕或其他皇子算是另外一条路吧,虽然是危险与生机伴随,但至少还有生机不是?所以君南夕一定不能死。

    而殷慈墨这边呢,刚想喊一句五皇子小心,然后扑过去挡刀的,孰料被赶来的暗卫用力扯了一下还不算,还被揣了一脚。那暗卫借力换了个方向打出了一枚暗器。

    刘老头那一刀才出了一半,为了避开那暗器,不得不撤回来。两暗卫立即缠了上去。

    疼,火辣辣的疼,谢意馨只觉得后背不是自己的了,对上君南夕的目光。

    君南夕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倒在他身上的谢意馨,神色复杂,他完全没料到谢意馨会替他挡刀子。那一刀来势汹汹,他都以为必死无疑了。便是他最亲近的人,要做到这份上,恐怕也没法做到毫不犹豫吧?再者,就算他不幸身亡,他父皇会把怒气发泄到刺客身上,却不能下令让这些世家子弟陪葬,顶多她只会被训斥一顿。生死与被训,孰重孰轻,三岁孩子都会选择吧?

    其实君南夕没想到的是,对谢意馨以及谢家来说,皇帝厌弃的后果比一个人的死亡更让他们难以承受。

    谢意馨惨白着脸玩笑般地说道,“五殿下,你一定要记着我的救命之恩啊。要是我不幸身亡,记得帮我找一处风水宝地下葬哦。”什么皇子你就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样的话她现在不屑说。谁知道她这回能不能挺过去呢?这救命之恩是她拿命实打实换回来的,为什么不能说呢?她家老爷子常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去争不去舀,可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去让不沉默。虽然她也知道,这救命之恩,便是她不提,君南夕也不会忘记的。

    其实说这话不过是她想抹黑一下自己。谢意馨没忘记,上一世殷慈墨正是因此嫁给了五皇子的。说她未雨绸缪也好,自作多情也罢。重活这一世,她没想过嫁入皇家。她这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啊。其实她是有恃无恐吧,因为谢意馨知道,就算君南夕因为那话对她产生了功利过人的不良印象也不会抹杀她的救命之恩的,他的品性从他上辈子的作为就知道。

    这话让君南夕一顿,转而有点哭笑不得,“别乱说,你不会有事的。”随即眼神一黯,她那么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么?那么一句话,如果是一般人听来恐怕会心生反感吧?这救命之恩恐怕都要大打折扣。谢意馨这样机敏的人如何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排除这点,那就是故意的了。故意的啊

    不怪谢意馨胡思乱想,她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还真拿捏不住有没有生命危险。此时谢意馨浑身发冷,又很累很困,身下的人肉垫子很暖很舒服,让人很想一觉睡过去。嗯,人肉垫子?她身下是君南夕!不行,她得挪开,得挪开,她心里念叨着。

    谢意馨无所觉地扭来扭去,灼热的气息喷在君南夕的颈脖处,感受到身上玲珑有致的娇躯,君南夕微僵,不自在地微微撇过头。

    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君南夕抬手一看,皱眉,“你别动了,伤口可能又裂开了。”

    “唔?”谢意馨茫然地抬头,可眼皮越来越重,接着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那厢,殷慈墨捂着胸口爬起来,朝缠斗中的三人看了一眼,然后咳了几声,拖着身体来到君南夕身边,“五殿下,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京兆尹罗大人率着几十人过来了。”说着,就要伸手扯下谢意馨,然后把躺倒在地上的君南夕拉起来。

    君南夕阻止她,“别,她背后有伤口,流了很多血。先别动她,免得伤势加重,你去找人过来帮忙,最好请个大夫过来。”

    看着昏迷过去的谢意馨,殷慈墨眼神一片阴翳,转身去叫人了。

    刺客五死三逃,众人很快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衙役,他们的脸上或身上多少都挂了点彩,苍白的脸上难掩悲伤疲惫。他们算是真正在鬼门关里游过一回了,刚才清点人数时,发现他们这一行人,死亡六人,受伤严重的有十几人,被波及的百姓也不少,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布篷里治疗。

    众人静默,看着昏迷的谢意馨背上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面仍汩汩地流着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太医来了,快让开。”

    李太医放下药箱,查看了一下伤口。他就住在这附近,刚才被人找到的时候他正在用膳,听了情况就立即赶过来了。

    “李太医,病人怎么样了?”谢瑾博金从卿等人忙问。

    “初步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失血过多,还有就是估计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才会一直都止不住血。这是百花解毒丸,先喂她吃了,给她止了血再说。”李太医捋捋胡子,对君南夕道,“幸亏五殿下没有胡乱搬动病人,要不然会更麻烦。”这算是对他刚才一直当肉垫做法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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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一行人在城煌庙遇刺,皇上得到消息,震怒非常,立即下旨全城戒严,搜查刺客。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也被派往伤者的家中诊治,与此同时,还赐下无数的药材。对于不幸死亡的几家世家子弟,周昌帝也派了皇子轮流前往吊唁。其中,又以左家的左寄均和李家的李子翎最令周昌帝婉惜。甚至为两人亲自写了祭文,以示哀悼。

    对于搜查刺客之事,百姓们都很配合,一发现异状,俱主动报告官府。短短几日,竟然抓到了两个隐藏极深的刺客,可惜都不是活口,在被抓的时候两人都咬开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死了。

    京兆尹罗大人都感叹,最近做事真的顺手多了。其实主要还是最近朝庭做事,颇得民心。毕竟哪个老百姓不希望皇帝仁慈,朝庭清明的?这样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啊,对破坏这一切的人,他们深恶痛绝。发生行刺的那天,这些龙子凤女世家公子小姐正在为百姓做事,这消息让那天经历过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京城及京城周边的百姓都知道了。如此一来,老百姓们对那天的刺客完全没好感,几乎所有人都恨恨地想,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得点事来,多好的年轻一代啊,等他们以后入朝为官,也是好官,能在这么好的皇帝皇子和文武百官治理下生活,他们还不知足!

    如此一来,民心达到空前的团结。罗大人弄明白底下百姓们的心理,不得不感慨民风纯朴。然后罗大人一高兴就上了一道折子专门阐述此事的。

    折子里甚至还有几句老百姓赞美皇帝称颂朝庭的大白话,周昌帝看了,龙心大悦,一扫几日前的阴霾。对那天去救援基金会帮忙了的孩子又多了几分喜欢,加上渠南那边的救灾工作已经井井有条地展开,于是他大手一挥,无数的赏赐飞往各世家。其中殷家谢家左家李家为最,赏赐比别人都厚几分。

    “殷家和谢家的两个女娃,你怎么看?”周昌帝刚放了赏,心情很好地喝着茶。

    御书房里就他们两人,李德知道周昌帝问的是殷慈墨和谢意馨,他恭了恭身子答道,“皇上明鉴,她们一个是谢太傅的嫡孙女,一个是殷老的孙女,自然都是不差的。”

    “你个老东西,成天避重就轻不说实话。”周昌帝笑骂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陪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颇有点语重心长地道,“和朕也不说实话,难不成以后把满肚子的真话都带到棺材里不成?”

    李德讨饶,“皇上,你知道奴才的,嘴巴笨,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就饶了奴才吧。”

    “罢了罢了,问你我是白问了。”

    “依朕看,这两丫头也像足了他们的祖父了,殷慈墨有大才,只是过于功利算计。谢家那个嘛,有德,嗯,还有点急智。先前有点傲,风评也不好,近段时间看来好多了。该如何安排她们好呢?”说到最后,周昌帝无意识地敲着楠木御案,双眼微眯,其中精光闪烁。

    李德守在一旁弯着腰,大气不敢出。

    接到赏赐的各家子弟,对这几家倒生不起嫉妒和不满。殷慈墨进献救灾三策,这赏赐是她应得的;但若是没有谢意馨的舍命救下五皇子,等待他们的恐怕是皇帝的雷霆之怒了,哪里还有赏可领?至于左家和李家,损失了两个那么好的孩子,那点赏赐又补尝得了什么?他们可算看明白了,谁家的孩子谁家疼,现在左李两家还没缓过悲伤呢,皇帝俨然已经从婉惜中走出来了。

    谢意馨救了五皇子,大家都很感激她,若是五皇子出事,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讨不了好。虽然他们不是罪魁祸首,却也难辞其咎,一个护卫不力罪名是担定了的。特别是那些和五皇子同一组的成员。而且看样子,殷谢两家真正的封赏应该还没下。于是众人决定,送往谢家的礼再加厚三成!至于殷家,就算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府总会接到各家命管家送来的珍贵药材。其中不泛人参灵芝这些,年份虽然不是很长,却也有一两百年的年份,能拿得出手了。甚至连鹿茸都有,每次一听到这个,谢意馨总是无语凝噎。这些人是银子多了没处花了是吧?

    谢意馨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昏迷期间,皇后贵妃都派人来关心过,周昌帝也将太医院里治外伤最拿手的两个太医派了过来。

    不提醒来后家人的各种关怀和数落,谢意馨已经将养了半月有余,许是太医医术好用药好,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后来得知自己当时只是失血过多,伤势看着严重,只是因为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止不住血,可事实上是并未伤及肺腑。只需要喝几副药,等伤口结疤再调养一阵就好。

    谢意馨庆幸之余又觉得疑惑,上一世殷慈墨替君南夕挡刀伤势可不是这样的,据说伤及心脉,九死一生,太医院的好手费了老大的劲才救回来的。怎么轮到自己就那么轻松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毕竟谁也不喜欢去鬼门关一游的事。

    “姐姐,姐姐,瀚哥儿进来了哦。”糯糯的声音打断了谢意馨飘散的思绪。

    “进来吧。”

    噔噔噔,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进来,可是看到她手中端着一只碗时,脚步一顿,小脸略带惧意地止步不前。

    看着小家伙那害怕的小模样,谢意馨失笑,故作不知地问,“怎么不过来?”

    小家伙期期艾艾地道,“姐姐,你先把鸡汤喝光好不好?”

    谢意馨教了小家伙一段时间,现在说话字句清晰,用词准确。

    谢意馨歪着头,故作不解,“可是瀚哥儿之前不是和姐姐说过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你看,姐姐特意把鸡汤留到现在,就等着和你一起分享呢。”

    小家伙害怕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姐姐,你喝,你自己喝就好了。”

    然后找了一张离她稍远的椅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好,然后才一本正经地托着腮说,“前几天娘知道我帮你喝鸡汤的事了,她现在顿顿逼我喝这个,姐姐,我好烦啊。”小家伙说得好不委屈,纠结。

    “可是瀚哥儿,多喝鸡汤能让人长高哦,难道你不想长高吗?”谢意馨继续诱哄,她也是顿顿喝汤,都恶心得不行了。

    “姐姐骗人,我天天都有量,个子一点也没长。”小家伙猛摇头,不上当,“姐姐,祖母说你不乖,所以要喝那些苦苦的药汁子,还要喝鸡汤,还叫瀚哥儿不要帮你。你快喝吧,一口气喝完就好了。”

    谢意馨抚额,这点子事连她祖母都晓得了,真丢脸。

    “又在骗瀚哥儿帮你喝鸡汤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萧柯表哥!”小家伙眼睛一亮,忙滑下椅子,往外冲。近段时间小胖子常来,小家伙和他混得很熟。

    小胖子声到人未到,谢意馨抬眼,正好看到他正有点吃劲地抱着谢觅瀚,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后面跟着金从卿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她认命地摸摸鼻子,咕哝了一句,“这不是喝腻了么?”谁连续喝了半个月的汤汤水水不腻啊?其实她的伤早结痂了,只是还有点麻痒麻痒的而已。

    “活该,谁让你去替别人挡刀子来着?”小胖子说这话心中又酸又涩又心疼,对一个外人这么好,自己还是她表弟呢,以前她还对自己恶言相向!

    “嘘!这话你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咱刀子都挡了,可不能捞不着好。”谢意馨笑笑。

    “哼!”小胖子扭过头。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谢意馨撇掉上面的油,认命地喝起鸡汤。

    “你什么意思?不欢迎啊?不欢迎咱就走!”小胖子瞪她。

    “我可没说。”谢意馨摸摸鼻子,“哎,你这炮仗性子该改改了,仔细以后找不咱媳妇。”

    “要你管——”小胖子哼了一声,语气倒是软和下来了,“再过七天是我生辰。”

    “哦。”原来是提醒她要礼物了。

    “你——”见小胖子又炸毛,金从卿忙打断,问起别的事,“你知不知道外面传言殷慈墨将被皇上赐封四品女官的事?”

    见他们谈正事,小胖子带着小家伙到一旁玩儿去了。

    谢意馨手一顿,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把碗递给春雪,随后拿了张帕子擦了擦嘴,“听说了。”

    大昌王朝的女官稀少,而且基本都被温家直系或旁系包圆了,殷慈墨能挤进去,也是使了很大力气的吧。

    问出这话时,金从卿便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任何异常,笑问,“心里没有不舒服?”

    谢意馨挑眉,“有什么好不舒服的?”若是这样她就不舒服了,以后的日子她该如何自处?要知道人家殷慈墨后来可是坐到了摄政王妃的高度,连皇后都得礼让三分的人啊。

    “行啊,想不到咱表妹心性那么好,害表哥我白担心一场了。”

    谢意馨笑笑,她这性子啊,也是慢慢打磨出来的,经历得多了,于控制情绪这方面便驾轻就熟了。要不然能怎么样呢?稍不如意就放任自己的情绪,像疯狗一样地发泄?没用的。而且人生,长着哪,一朝一夕的得失不算什么。而且她相信她前面的搅和不是没用的,殷慈墨想上位,这不被她逼得不得不一步步高调起来了?相信殷慈墨进入朝堂后,大家都会很正视及重视她这个人的。人哪,不怕你高调蹦跶。

    谢意馨想起当年一位夫人,她丈夫是草根出身,却五十不到便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对草根寒门来说实属不易。而谢意馨和这位尚书夫人私交很好,有一回私聊时那位夫人曾说过一段浑话,说男人做人做事混官场,就当如□□。首先,它低调,从不对外炫耀自己。咳,要知道遛鸟的多半会遭人嫉恨,没好下场。其次要有能力,关键的时候要撑得住场面。第三,要擅于抓住机会,尽量在攻击对手时,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抗。第四嘛,虽然不停地制造摩擦,却能让大家都感到身心愉悦。第五,取得胜利之后就会缩起来,不会被人所嫉恨。

    谢意馨初次听闻时觉得好笑,后来想想,又觉得挺有道理的。她现在的状态就不错。前几日,护卫队从渠南回来了,灾款物资粮食的发放很顺利。而春景也带回了消息说谢家医馆在渠南那边反响特别好,在当地深入民心,替她二叔挽回了不少民心。还托了护卫队中谢家的亲属带回了约摸三十万两的银票。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实惠,她再高调就得招人恨了。十大世家都不是傻子,谢家在渠南的动静那么大,他们还没收到消息就该自刎谢天下了。虽然猜不出赚了多少,但每天医馆那么多病人,有心人留心一下也能估计出个大概来的。此刻清清静静的正好,也幸亏皇帝没有把她放在火上去烤。

    “对了,我知道你在查那些刺客的事,结果怎么样了?”谢意馨问。她不知怎地对这事不像前一世那样漠不过关心,当她前些日子拿到伤亡人员的名单时,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一闪而逝,但是认真去想时却又什么都没抓着。

    提起这个,金从卿有些挫败,“那些刺客对自己也舍得下狠手,一被捉住就自杀,当真是视死如归。所有的线索都断得干干净净,查不到什么。不过回想当天刺杀的情形,有九万是冲着几个皇子去的,我大胆地推测这些刺客有可能是前朝余孽。”

    谢意馨回想那天的情形,那个易容成刘老头的,的确是冲着君南夕去的,只是那一刀来势凶猛,而自己却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

    再看看伤亡名单上的人,左寄均,小小年纪却是智谋双全,素有左家千里驹之名声,也是被左家家主最为看重的一个晚辈。李子翎,和左寄均差不多的情况,李家大力培养的一个后辈,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的领袖人物。殷家也死了两人,殷文韬和殷雨熹,殷家的嫡子和嫡女。最后还有两人死亡,这两人的身份不太起眼,才学品貌也一般。

    受伤的人之中,后果最严重的是秦诗菡,脸上挨了一刀,半张脸都毁了,可惜了她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其次便是蒋沁夏,也是脸部被毁。女子最注重容貌,毁人脸蛋和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么做?这些伤亡的人,是巧合还是必然?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谁和他们有仇?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些人死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这件事中,似乎大皇子的人伤亡是最轻的。难道是他?

    谢意馨把自己的想法和金从卿说了,金从卿略想一下,深以为然。

    “要说仇,我查了,他们还真没共同的仇人,至少明面上没有。表妹,可能是我们多想了,他们或许只是受了牵连。”

    谢意馨摇头,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上一世是殷慈墨替君南夕挡的刀,这回是她,两人所受的伤轻重不一。殷慈墨与君景颐已暗中联合,

    左霜与殷慈墨不对付,左家属中立派,暗地里曾有消息传过左寄均厌恶君景颐。李家有个淑妃,淑妃还有个四皇子,李子翎又是领袖人物,他自然是站在四皇子身后的。而君景颐野心勃勃,那么李子翎自然是君景颐潜在的一个敌人!

    可是,这样又有矛盾了,殷家也死了两人,并且还是嫡子嫡女。

    突然,谢意馨灵光一闪,“殷慈墨和她的兄弟姐妹相处如何?”殷慈墨此人心狠果决,一个庶女,整合殷家时,用的手段必不会温和。必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例如她的嫡姐嫡兄?

    “这个不清楚。”

    “听说还不错。”这句是春雪答的。

    “让人去查!”

    约半个时辰之后,谢意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仰,靠在枕垫上,“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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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意馨皱着眉,想着那些理由,总觉得兜兜转转,似是而非。

    “在想什么呢?”金从卿问,刚才见她要查殷家,他也隐约有几分猜测。

    谢意馨也不瞒他,当下把她的猜测说了,她知道她这表哥的脑子一向好使,或许有疑惑的地方他能给自己解惑也不一定。

    “你说的倒也有可能,如果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人是君景颐,他倒也有理由要了左寄均和李子翎的命。而秦诗菡蒋沁夏碍着殷慈墨的路,被除掉也说得通。只是表妹你别忘了,殷家也搭进去了一对嫡子嫡女。”

    谢意馨扬扬手中的信笺,笑着反问他,“如果说殷家死去的那双嫡子嫡女一向与殷慈墨不合呢?”

    “不至于吧?”金从卿皱眉,兄妹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即便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不往来了就是,又不是生死大仇,至于置人于死地吗?

    无意中谢意馨注意到小胖子肉肉的身子抖了抖,一双黝黑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谢意馨莫名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放心吧,你再怎么和我闹,我也不会宰了你的。”

    小胖子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和瀚哥儿玩儿了。

    金从卿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接着说正事,“这样就说得通了。”

    “表哥,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就如此大胆呢,就算大家一时半会参不透这幕后黑手是谁。但这救援会是殷慈墨首创的,让世家子弟前去帮忙是君景颐提出的,左家和李家最看重的后辈在城煌庙出事,殷慈墨和君景颐就不怕左李两家因为迁怒而报复他们?”两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葬送于此,这两家心里不恨才怪。

    “而且这两人都不是庸才,应该能考虑到这点才对啊。”

    “正如你所说的,他们应该考虑到这点了,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了他们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且此事利大于弊的。”金从卿层层深入,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分析着,“怕是他们已经预料到将来势必会和这两家对上。而左寄均李子翎两人让他们忌惮了,与其等以后他们羽翼丰满再收拾,不如趁现在一锅端了。虽然除掉之后他们会有些麻烦,但我依据你刚才对他们的评价,料想这两人必是心性坚韧之人,决定了便会去做,无论多么难。”

    谢意馨点头赞同,的确,他们是这样的人。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君景颐演足了苦肉计,左手手臂生生毁了,虽然还在但以后都提不得重物。殷慈墨连自家的兄弟姐妹她都下了狠手除去,就为了把殷家摘出来以及铲除谢家中一直和她唱反调的异已,真是一箭双雕。

    突然,谢意馨灵光一闪,忆起他刚才所说的刺客的身份。如果刺客有可能是前朝余孽,那最有可能与殷慈墨君景颐中的一人有牵扯呢?

    “表哥,咱们能不能把在城煌庙遇刺这事改编成一个精彩的段子,中间把咱们的猜测写上,然后让说书人在京城各大酒楼里说书?”就算没有直接证据,她也要弄得他们焦头烂额,特别是殷家内宅中殷慈墨的嫡母,如果知道一双儿女都是死在记在她名下的庶女手中会有什么反应?

    金从卿摇头轻笑,“如果我是君景颐他们,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表妹你。”

    谢意馨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撇嘴,他们倒想,只是她幸运躲过了罢了。

    “你别忘了,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测,不管怎么合理,都只是咱们单方面的想法而已。焉知在别的世家眼中,大皇子没有嫌疑?秦家没有嫌疑?而且在我看来,谢家的嫌疑也是很大的。你看,你并不比秦诗菡她们差,为何她们被毁了脸而你却只是伤在背上,还侥幸地救了五皇子,你的几个兄弟也仅仅只是受了点伤没有死亡,依我看刺客事件中最大利益者就是你了。完全有理由让人怀疑。”十大世家利益错宗复杂,非一夕能理清,恐怕除了损失巨大的左李两家之外,其他的世家都有嫌疑。

    谢意馨眼睛微眯,“听你这么一说,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金从卿点头,“恐怕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不管,此事一定要去办的。”既然水已经那么浑了,她不介意再加把力。

    “这事交给我吧。”

    “小姐,刚才月亮门的丫头来报,表小姐朝咱们这边来了。我正让丫环拦着。”春雪进屋,俏生生地立在谢意馨身后。

    她所说的表小姐便是王雪芝,这段时间谢意馨养病,王雪芝时不时会过来窜门儿,谢意馨也就不冷不热地招待着。哪知有一天,金从卿携小胖子来访,被王雪芝撞见过一次,然后惊为天人。每回金从卿前脚一来,她就像闻到鱼香的猫儿一般后脚一到。最近这两次更是让金从卿烦不胜烦。

    “表妹,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谢意馨忍着笑,“好吧,改天表哥得空再来。”

    谢意馨与瀚哥儿起身,把两人从另一条路送到院子外,才回来。

    “你家小姐我去睡一下,待会表小姐来了,你让她去花厅就好了。”谢意馨交待完,便回内屋补眠去了。

    ******

    “小姐,你真要出门?”春雪一脸不赞同,她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春雪,你就别罗嗦了,躺了大半个月你小姐我的身体早好了。再过几日便是我那表弟的生辰了,要是没有礼物给他,他能半年不理我。“谢意馨插上最后一根碧玉簪子,点头,“跟上吧。”

    谢意馨才出二门,便遇到了门防的二管事,二管事见到她,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大小姐,安国侯世子又遣人送东西过来了。”

    谢意馨眼中划过一抹厌烦,她以为那天在清荷宴上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是说过他的东西一律不收的吗?”前段时间朱聪毓去了渠南,并不在京城,可是他回来听到自己受了伤就三番五次送东西上门,都是一些贵重的药材或者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都被谢意馨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他本人还想亲自上门,休想!

    “可是,听那小厮说,这回是世子爷亲自上门求医圣配制的去疤圣药——”所以他才会迟疑的,要知道哪个女子不爱美?

    “神药也不要,给我扔回去。”朱聪毓此人目的性太强,稍微心软都有可能让他有空子可钻,对这种人就得一点情面都不留。再说了,太医院的去疤药效果也还行。

    说完,也不管二管事了,带着春雪直接就出门。

    朱聪毓的贴身小厮苦着脸双手捧着那一小瓶价值连城的去疤圣药。

    “你说她带着一个奴婢就出门了?而且还是去了宣武区?”朱聪毓接过那瓶药,随手放进一个暗格里。

    “是的,奴才也是恰巧看见和听见。”小厮忐忑地说道。

    朱聪毓沉吟片刻,眼睛似有寒光闪过,他淡淡地看了那小厮一眼,挥手,“嗯,下去领赏。”

    宣武区笔志阁

    “掌柜的,请问贵店能否帮在下寄卖一些字画?”一位眉目略显阴柔,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上前问询。

    “走走走,这里不寄卖!”程万宝不耐烦地挥挥袖子。

    “掌柜的,烦请你通融一下,不需要太好的地方,给个角落在下挂着就好。”布衣男子声音不卑不亢,即使求人亦带着读书人骨子里的傲然清气。

    “叫你滚你没听明白啊?这里是持礼公名下的产业,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破烂玩意也想进来?”程万宝赌输了银子,心烦着呢,哪有心思看什么字画?此刻见来人瞪着一张死鱼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里发毛的同时也火起了,一把夺过那人的字画,待要撕,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你敢撕,后果自负!”

    “小姐,可要出面?”春雪问。

    谢意馨没想到一时兴起来自家的笔志阁为弟弟挑选一套文房四宝的她竟然遇上这种事。“再等等。”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嚣张,如果她没记忆错乱的话,不远处的灰衣人不正是她日前想到的司向红?这程掌柜真失职,竟然把店托给这么个不着调的人管,还任由他得罪顾客。

    因为笔志阁就开在千月楼的对面,千月楼是书生聚集之地,平日挺多书生往来的,这里的买卖一向红火。今日闹了眼前这一出,短短时间内立即引来了无数的人围观,而且还是书生居多。都说书生多意气,一个处理不好,书生的嘴和笔可不会手下留情。只是此时既然闹开了,那索性就闹大一点再收拾。心中有了打算,谢意馨便寻了个角落的位子冷眼旁观。

    “后果?笑话,有什么后果是我们堂堂谢家承受不起的?你不让撕是吧?我就偏要撕,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能奈我何?”语毕,程万宝把撕成两半的纸张扔回司向红的脸上,司向红也不说话了,垂眸冷冷地站在那。

    “来呀,帮我把这些垃圾扔出去!”程万宝一划拉,得意洋洋地下命令。

    “宝二哥,这样不好吧?掌柜的要知道了——”店小二缩缩脖子,他们这里可从来没有赶客人出门的道理啊。

    “你叫扔你便扔,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待着,还不赶紧去!”

    店大欺客,还自报家门给他们谢家拉仇恨。谢意馨冷冷地盯着程万宝,这个没眼色的东西,难道没听过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吗?再让他说下去,谢家的名声就要被他败光了。

    谢意馨正欲出声,却被外面来的一道脆声打断了,“呵呵,真是店大欺客。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说,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必在此受人侮辱?我们主家名下也有书肆,只是名气不及谢家的笔志阁,如若不弃,可将你的子画寄卖在我们的书肆之中。”

    谢意馨凝目一看,认出那丫头是殷慈墨身边的丫环之一。她的丫环在这里,那么殷慈墨也一定离此处不远。真是处处都有她的影子,谢意馨厌恶地思忖。

    那丫环话一出,得了无数的喝彩,书生们纷纷起哄,怂恿司向红转投别家书肆。

    “你们,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放肆,你们是想与谢家与持礼公作对吗?”程万宝色厉内荏地叫着。

    啪!“当真好狗胆,你口口声声谢家如何如何,你是谢家的什么人?谢家子弟中没有你这号人物,亲戚里面也没有,凭什么代表谢家说话?”谢意馨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气势全开。多年为侯爷夫人形成的慑人气势还是很憷人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

    “我我我——”程万宝被说得哑口无言。

    谢意馨厌恶地道,“你什么?说起来,你不过是谢家的一条狗,敢舀谢家来说事,也不怕折了寿?”

    “好,骂得好。”众人起哄。

    此时程万宝再蠢也隐约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了。

    程万宝不愧是常混三教九流的,一会便回过神来质问谢意馨,“你是谁?凭什么管这档子事?”确实,他只是谢家名下一个管事的侄儿,只是,那又如何?

    “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要看看他为何放一条疯狗在铺子里乱吠,还得罪了客人。”最后一句是对着呆在一边的店小二说的。

    店小二一看店里这阵仗心里也怕得要命,他也觉得只有掌柜的能处理好此事,如今得了令,他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有人认出谢意馨的身份了,因清荷宴之事以及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众人对谢家或谢意馨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得知她的身份后,纷纷建议,“谢大小姐,把这个败坏你们谢家名声败坏持礼公名声的家伙捉起来吧。”

    闹闹轰轰中,唯独司向红不为所动,仿佛一切纷纷扰扰与他无关一般,蹲□把那些被撕碎的纸张一一捡起。

25更新更新

    时间倒回去一个时辰,地点御书房

    周昌帝近日来的心情颇佳,盖因救灾一事已经稳步落实,灾民们如今有衣穿有食吃,一切渐入佳境。最让他龙心大慰的是,护卫队带回一把明黄色的万民伞,据说是渠南百姓送给皇上的。上面有五万个百姓的名字,是他们日赶日夜赶夜一个个签上去的。万民伞一般都是送给地方官员的,但渠南百姓感念当今明君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无以为报,才送了这么一把万民伞聊表心意,意喻万民归心。

    “救灾一事总算是靠一段落了。”周昌帝感叹。

    “可不是吗?正是因为殷家献上的救灾三策,渠南的问题才得已圆满解决,皇兄打算怎么赏这有功之臣呢?”周昌帝的弟弟睿亲王君启熹笑嘻嘻地问。

    “这事朕自有打算。”周昌帝捋捋胡子,后睨了睿亲王一眼,“别告诉朕你没收到点风声。”

    “臣弟哪敢随意妄测君心哪。”睿亲王大呼。

    “行了,别一把年纪了还搞怪,看着不像。别让你这些侄子笑话你。”周昌帝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几个儿子,待看到君南夕苍白的脸色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夕儿这身子真是太弱了,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两天稍微好点,就想出门。唉,他知道这孩子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但是骨子里重情,想去看看替他挡了一刀的谢家女娃,只是——

    还没等周昌帝纠结完,四皇子君沂钰笑嘻嘻地上前一步,“父皇,六月的夏试快到了,各地的生员都差不多进京了。我可听说了,如今的千月楼热闹着呢。”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周昌帝。

    周昌帝看着这四儿子仍像小时候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老四这是想出去玩了?”

    “父皇,自打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儿臣都没出去过了呢,都闷得快抓狂了。”

    “那行,咱们就出去瞧瞧!”周昌帝大手一挥,就决定了微服私访一事,“

    见周昌帝答应了,君沂钰眼睛一闪,嘴角划过一抹阴狠古怪的笑意。

    *****

    千月阁二楼某个包厢,周昌帝领着众皇子饶有兴味地听着书生纵情畅饮聊发诗兴。

    突然,大堂一静。

    “吖,是闵老说书人!”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闵老说书人,听说你最近得了新段子,叫什么猜猜猜的,今天是不是要给我说这个?”书生中有人站了起来,激动地问。

    “正是,这位小哥可是听过了?想必在场的不少人听过了吧?”闵老说书人含笑而问。

    “没有!”声音很大。

    “闵老说书人你给说说吧,之前在蓬莱和悦榕说了两次,我还没听够呢。”

    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笑得兴高采烈,不明所以的忙追问,“怎么回事?”

    “好好好,今天给你们说的段子正好是猜猜猜,正开始吧?”

    “从前呀,有个好了,故事就说到这。”

    这个故事足足说了近半个时辰,从背景到各家人物的描写,无一不细致。虽然只是一个段子,却扣人心弦得紧。众人都听得入迷了。

    “现在呢,就到了我们猜测幕后之人的时候了。老规矩,众人可以把自己的猜测与分析交给我,然后选出比较合理的来投票。但因为这个段子呢,在悦榕和篷来酒楼里说过,里面的第一到第五名的猜测和分析一会我会公布,供作参考。但是,重复的猜测可以允许,重复的分析可不行啊。”闵老说书人如是说。

    “闵老说书人,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和我们说说那些人的猜测与分析吧。”众人起哄。

    “那行,老朽就和众位说道说道。第一名的猜测也就是众人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姜王,这是从最大得益者的角度来说,因为所有人中就他及他带的人毫发无损,而且死的那些人伤的那些人有的和他有过不虞,有的和他没有关系。第二便是言家,因为言家除了一女儿受伤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没出什么事,和她并称四大美人中的两位都伤在了脸部,这点太出乎人意料了。”

    “闵老说书人,按你说的,四大美人另一个没受伤的是音家小姐呢,音家也有可能咯。”

    “不会,音家可能性很小,别忘了死的五人之中有两个是音家的。”

    闵老说书人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清清嗓子继续说,“下面说的猜测,根据的便是苦肉计。第三名猜测,主谋是奕皇子与音家。以下是分析”

    “和家也有可能啊。”

    “不对,我觉得是水家”

    千月楼大堂内闹轰轰的,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服谁,各种猜测满天飞。

    豪华包间内,包括周昌帝在内不少人都黑着脸。

    在场的都是聪明的,包括外面的书生,都是混在官场,或者将要进入官场的,这心眼能少得了?这个猜猜猜的段子一听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刺杀事件的影射。尽管段子里用的是化名,秦对禾,殷对音,谢对言,大皇子君临江对姜王,君景颐对奕皇子

    “这书说得有意思啊,老三,你觉得呢。”

    如果是大皇子,他不会做得如此明显让人怀疑。但也不排除他利用这种想法的可能反其道而行。

    谢家听着倒是可能,但动机呢?弄伤蒋秦两女的脸可以说是嫉恨,可是作为十大家族的前四,有必要去对付左家李家么?若说为了削弱其他家族,太牵强了这理由,哪个家族都有这个可能。

    周昌帝一一排除下来,竟然是老三最让他怀疑,还有殷慈墨!

    这便是金从卿的高明之处了,当初他安排这个段子的时候就把谢家也弄进去了,怀疑程度不高不低。只是这个段子被改了而已,不过也没差。

    君景颐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当周昌帝问及他的时候,他的心一紧,只得跪下,“请父皇明鉴!”无意中摆弄一下左手,其他什么也不说,毕竟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老四,你三哥不说,要不你来说说?”

    暗中得意的君沂钰当下回神,知道他父皇怀疑他了,至少怀疑眼前这一出是他故意的,“父皇?”

    “罢了。”周昌帝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心中却已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久,君沂钰的贴身太监探头探脑的,君沂钰出去了一下。

    “怎么了?”周昌帝问。

    “对面谢太傅名下的笔志阁发生了点事——”

    谢太傅?周昌帝想起他派的探子从渠南带回的消息,眼中笑意一闪,他这位恩师啊。

    “走,咱们过去看看!”

    “爹,一楼人来人往太杂了,儿子知道二楼有一座木桥能到笔志阁二楼,咱们从那里过去吧。”

    ********

    笔志阁

    “咦?这首诗不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致持礼公,学生司向红拜上。”

    笔志阁门口,一位脸挂白色面纱的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而她似未有所觉。

    “呵呵,原来这是给持礼公投卷呢,只是,好像被退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哗然,刚才粗粗一听,他们便知这诗很不错,这么好的诗都被退了,他们的比之还不如呢,哪里还敢给持礼公投卷?

    谢意馨具瞟了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殷慈墨,真是冤家路窄。再听那诗,再看一眼司向红,她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厌恶,又是一个来抹黑持礼公抹黑谢家的。

    “这么好的诗,为什么要被退啊?”

    “这等才学都被退,我还是别给持礼公行卷了,省得自取其辱。”

    此时,掌柜程庆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笔志阁,在路上他已经听店小二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他当场就毁得肠子都清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叫他侄子帮看铺子的,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下可怎么办?而且他对来人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当他看到来人果然是谢大小姐时,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安文白的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这位可是不容半点沙粒的主。还有前两天和穆大管事喝酒的时候他也漏了点口风,让他日后见到这位祖宗小心伺候着。这下,可怎么哟。

    “大家安静!”谢意馨喊了一声,“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处理的,请安静下来好吗?”

    众人还是很给谢大小姐面子的,而殷慈墨也难得不出声,顺势做起了观众。

    “程掌柜,你来了。”

    “大小姐怒罪,程某来晚了。”

    “事已至此,今天我对事不对人,先让你侄儿去给客人赔罪吧。毕竟是咱们笔志阁失礼在前。”

    看着自己叔父对谢意馨毕恭毕敬,程万宝已经腿软了,他万万没有料到

    程庆明看向程万宝,眼中是恨其不争,“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给客人赔礼,还用我教你吗?”

    程万宝哆嗦着去给司向红赔了礼。

    可司向红仍是不为所动。

    待程万宝嗑了几个响头之后,谢意馨让他下去了,“下面,我来宣布关于他的惩处,程万宝日后不得在谢家名下的任何产业做事或者以任何谢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违者,谢家势必咎其责任!”

    听到这话,程万宝完全摊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立即扑到谢意馨脚下大嚎,“大小姐,我冤枉啊,今天的事是有人指使了我做的,我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哇。”

    “哦,你说别人指使你的,你可认得是什么人?”谢意馨问,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骂都不过分!

    程万宝颓废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被人带了下去。

    谢意馨转向司向红,“司公子,我谢家御下不严,给你带来了麻烦,还请你宽宏。这是我们笔志阁的赔礼,还望笑纳。”她手一挥,小厮们捧着赔礼上来。这些赔礼清一色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没有任何金银贵重之物,从中可以看出这赔礼绝对没有折辱或者看轻读书人之意。

    其他的书生看了都不住点头。

    两人默默地对视,似是估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谢意馨眼中平静无波,而司向红眼中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司向红此人一向敏感,他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一点也不。他想,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想和自己打任何交道。

    谢意馨的表现是人之常情,毕竟上一世司向红做了那么多伤害谢家的事,她对眼前的人能喜欢得起来才怪。能不恶语相向,她都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谢家做错了事,就能随便用点东西打发人吗?”这么久,司向红终于开口了。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呢?”谢意馨好整以暇地反问。赔罪的事她让程掌柜做了,赔礼的事她自己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任何人在此事上都挑不出她或谢家的错来,这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她再放低姿态?休想!

    “谢家如此,我等算是见识到了。”殷慈墨悠悠地开口。

    “殷大小姐既然来了此地,又何必遮遮掩掩?”

    殷慈墨这回倒是爽快地揭了面纱,含笑地看着谢意馨,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部分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甚是古怪。

    谢意馨平静地看着她,“殷大小姐此言差矣,我已说过,程万宝并非谢家子弟,也非谢家亲戚,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代表不得谢家。”

    “可就如刚才谢小姐所说的,就算他是谢家的一条狗,难道不是有什么狗就有什么主人么?”殷慈墨悠悠反问。

    “我承认程万宝此人品性不好狗仗人势,对于程万宝的错误,刚才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可是谁家没有几颗老鼠屎或者几个害群之马呢,难道你敢说你殷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全是纯良之臣?”说到最后,谢意馨反讽一句。

    一时之间,殷慈墨被说得哑口无言。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26更新更新

    “哎,我们比较关心那首虞美人听雨被退卷之事啦,谢大小姐能说说么?”众人中有书生如是问。

    “司公子确实向我祖父投过卷?投的正好是这首小诗?”谢意馨问。

    司向红点头,“是的。”

    “司公子可是渠南平安县人士?”谢意馨再问。

    这个问题,司向红眼睛一闪,眼前的少女会有那么多弯弯窍窍吗?她对谢家在渠南那边的情况又了解多少呢?不过,他还是小心为上吧,“是的,谢家在渠南多有建树,特别是谢家医馆,救活了当地许多百姓。正是因为这个,在下一到京城就给持礼公投卷了。”

    不上当,真狡猾啊,谢意馨心中划过一抹失望,随即又振作起来。是啊,司向红要是好对付就不叫司向红了。

    “那可能是司公子的卷子和我祖父没有眼缘吧,司公子可以投别家试试,例如殷老爷子。”

    众书生呆愣,对这个说法接受无能。

    谢意馨转向他们,解释了一句,“这两年,祖父他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很少过问政事了。”隐晦的一句便是,朝中大事都少过问了,更别提抽时间出来看生员投上来的卷子。

    众人一想,也是啊,持礼公今年都七十有五了,古稀老人了啊,精力不济也是有的。

    “可是就我所知,持礼公前两天还与绵阳的生员屈晋涵论诗品铭呢。”殷慈墨凉凉地开口。

    “殷小姐的消息还真灵通。”谢意馨讽了她一句,注意到司向红眼中划过一抹愤恨,然后满眼默然,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解释。

    “谢大小姐怎么说?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持礼公为何如此,这诗又差在哪里?”人群中有人提着嗓子问。

    谢意馨冷眼一扫,平静地看着混在人群中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人,似乎在看一跳梁小丑。此话怕是司向红想问的吧,只是这种追根究底的问话显得他太没风度了,这不,马上有枪手帮忙了。

    看来,她不说个一二三出来,这些人是不肯离去的了,“你真想知道?”这话是问司向红。

    司向红点头,“说不想知道是假的,如果方便,烦请谢大小姐为在下指点迷津一二。”固执的眼神却可以看出他对此事的执着。

    谢意馨不喜司向红的咄咄逼人,却也只是笑笑,指出,“我不是我祖父,恐怕给不了你答案。不过如果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只能给你四个字,言过其实。这诗很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一生的写照。从少年、再到壮年、最后到晚年,以听雨为线索,诗者用寥寥几笔,写出了对人生、岁月不寻常的观感。而司公子你如今正当少年,这样有深意的诗你都能作出来,太难为你了。”潜在的意思是,你自己人品不好,剽窃人家的诗作,我祖父如何能看得上你?

    众书生一听,也是啊,正当少年的他们,又如何晓得壮年晚年听雨的感受?并且深得其味?

    “谢大小姐好眼力,此诗乃是吾与一忘年交友人雨夜促膝夜谈有感而发偶然得之,描述的是我友人的坎坷一生。”

    司向红的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司公子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谢意馨耸耸肩,亦懒得解释。

    此时在场的书生分成了两派,部分觉得司向红的诗是抄袭他人的,持礼公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谢大小姐的说法太过片面武断。

    司向红心一堵,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怀疑他的人品,他很想问问谢意馨什么意思的,可是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今天真是失策了!想不到光谢家的一个女娃都那么难对付,他有点怀疑,自己这回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

    “在下受教了,日后再向谢大小姐请教。”司向红一拱手,潇洒而出。

    众人见没有戏看了,亦慢慢散去。只是经过殷慈墨的时候,总会瞧上两眼,目光怪异,惹得殷慈墨眉头大皱。

    谢意馨亦瞟了她一眼,再看看等候在一旁的程掌柜,知他有事说,转身与他上去楼上的包厢。

    殷慈墨也没再多说什么,在谢意馨转身之后,亦转身离去。谢意馨近段时间变化太大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有什么奇遇。今天的事让她打消了谢意馨与自己来自同一处的嫌疑。

    上马车前,殷慈墨忆起刚才那些人看她的古怪目光,对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千月阁看看,这两天是否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二楼,看了一出好戏的周昌帝及一群龙子们,有点相顾无言。

    “这谢家丫头,言辞真够犀利的。”周昌帝摇头失笑,却不难看出他对谢意馨没恶感,甚至还有点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淡淡的欣赏。

    “是啊,这嘴皮子功夫真厉害。”睿亲王咂摸着嘴,一脸怕怕。

    君景颐似乎还同从刚才千月楼的打击中回过神,有点沉默。

    君沂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看他父皇的神色就知道他对谢家丫头有欣赏之意,却也没因此而厌了殷慈墨,那殷慈墨的正四品女官之位还是很稳的。不过他眼珠子一转,上前拍了拍君南夕的肩膀,然后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殷家和谢家两个丫头对上,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青梅竹马,老五啊,你有没有感到很为难?”

    “何需感到为难?都是小姑娘间的小打小闹罢了,现在她们不是解决得很好吗?”君南夕慢悠悠地说完后,加了一句,“四哥如此有感而发,是不是常为这些事为难头疼?”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种小事都能让你为难和头疼,大事就更指望不上你了。

    君沂钰一噎,见讨不着便宜,还被君南夕反将一军,只得摸摸鼻子,笑笑,“哪里哪里,老五就是爱说笑。为兄只是担心啊,现在是小打小闹,可万一有一天她们俩闹大了,这不让老五为难了嘛。”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话竟然在将来一语成谶。

    ******

    殷家,殷慈墨刚回府不久,正在书案上挥洒笔墨以此静心,贴身侍女轻轻地走了进来,“小姐,大夫人叫你过去。”

    “哦,有说什么事吗?”殷慈墨没抬头,待最后一笔勾勒完后,才搁下笔,慢慢地拿起完成的画欣赏起来。

    “这个倒没说,来会话的是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有什么急事或大事才来唤的小姐。”

    “这样啊,那就去看看吧。”殷慈墨淡淡地说道。

    啪!殷慈墨捂着脸,冷冷地看着发疯的大夫人,“母亲,你为什么打我?”

    “殷慈墨,你这个贱人,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一把掐死你的,这样我的一双儿女就不会被你害死了。”蔡氏说到最后,就差捶胸顿足了,神情满是悔意,那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恨毒了眼前之人。

    殷慈墨心一跳,暗惊,面色却是一片冷静,“母亲,你说什么?”她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你真是冷血,杀了自己兄长和妹妹却能一脸坦然无畏。我知道因为有你爹和老爷子护着你,我奈何不了你。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人能把殷家带到哪个高度?!”

    “你说我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妹妹,我杀他们我有什么好处?”殷慈墨想知道蔡氏究竟知道多少。

    “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明白!”蔡氏冷冷一笑,“你不用装蒜,也无需辩解,我知道你口才厉害,可是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你辩得赢所有人吗?”

    今天多亏了奶娘啊,要不是她儿子经常跑酒楼,怎么会听到那么精彩的段子。进而见她心情不好,说来给她逗趣?进而让她发现真相?段子里的音家在一场宴会刺杀中也是死了嫡子嫡女,就是这点,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蔡金玲本就不笨,更当了几十年的家,对某些事更是敏感。段子里那些家族虽然用了别的姓,但和京城十大家族背景多想像啊,一一套进去,答案就出来了。秦家对禾家,谢家对言家,殷家对音家里面针对刺杀的幕后真凶分析得头头是道,由不得她不信啊。

    京城所有人?殷慈墨的心一紧,总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要发生,“母亲大约是痛失儿女伤心过度了,需好好静养才是,女儿就不打扰你了。”

    殷慈墨平静地说完,也不等她表示便退了出来,随后对着身后之人说,“去查查,大夫人这两天都见了谁,特别是今天!”

    ******

    殷家老爷子的书房里,气氛很是压抑。

    殷宪珂立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一片松树,久久才回过头来,暗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沧桑,“你很像我。”

    “爷爷——”

    殷宪珂一挥手,打断殷慈墨的话,“多余的话我不想听,死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只想知道你付出了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

    “爷爷,我——”殷慈墨羞愧地低下头。

    她是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些计划都很隐秘,应该没人能看出来才是。可是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叫猜猜猜的段子在京城两家酒楼里演说,声势浩大。特别是说书人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在把段子里的背景和发生刺杀的过程交待了之后,把猜测谁是幕后之人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做悬赏,听书的客人可以自行猜测,然后把把自己认为的幕后策划者说出来,顺便附上自己的分析。

    这些答案由说书人筛选一遍后贴在一面墙壁上,然后由进入酒楼的客人投票。五日后,得票最多的前五人将得到不同的赏金。客人所投的票由酒楼提供,每人一张免费的,若再要,就得收银子。

    京城本就是天子脚下,这里的人智慧不低,能进出酒楼的,都不会是泥腿子,稍微一联想,就能想到这个段子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刺杀事件的影射。人们本来就有八卦之心,再加上有丰厚的赏金及卖弄自己的机会,这个段子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现在殷慈墨一出去,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她真是有苦难言。

    “这事该如何收拾不用我教你吧?”

    “爷爷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渠南那边的买卖顺利吗?”

    “一开始还算顺利,特别是木材和布料,卖得特别好,第一批盈利的银子大约有七十万两,已经往回运了。只是后面有人见咱们生意红火,便跟风了。我们被抢了不少买卖。”俗话说,棺材本棺材本,什么买卖来钱都不如棺材行,殷家在一得到灾难发生的消息之就就准备做这行专卖了。这行也果然来钱,没让他们失望。

    殷宪珂满意地点点头,他对这笔银子是相当满意的,“跟风是必然的,能在那些精明的蜀商手中赚到那么多银子,已经很不错了。”灾难财毕竟做不了多久的,等一切步入正轨,生意就更冷淡了。

    “只是——”殷慈墨迟疑。

    “只是什么?”

    “谢家在渠南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安排大夫给当地大夫免费看诊,药材也卖得便宜。生病的百姓只需花少量银钱便能治病,不但如此,他们还每日烧了两缸子消暑凉茶供人免费使用。具说这凉茶是当朝太医配的,具有清肝明目,疏风散热,除湿痹,解疮毒之功效。因此,谢家医馆很是深得民心。”

    殷宪珂揉了揉眉心,“谢家这是在给皇上做脸哪,另外还能给谢渊保解围,真是一箭双雕。谢持礼那老不死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算会计!”

    殷宪珂不知道这医馆还给谢家挣了不少银子,虽然比不上他们殷家做的棺材买卖,但人家胜在名声好听。而且殷宪珂还不知道这开医馆的主意根本就不是谢持礼想的,而是谢意馨,要是他知道,估计今晚会少吃一碗饭不止吧。

    殷慈墨默默地听着,可不是吗?一箭双雕。殷慈墨不是不知道灾区建医馆的好处,只是医馆不比其他生意,在这特殊时期,赚多了会被灾民戳脊梁骨骂心黑,赚少了,又划不来。殷家要发展,需要银子,需要尽快挖到第一桶金。而棺材行是来钱最快的,再者,殷家通共能拿出的银子就那么多,不能两者兼顾,真拿去整医馆了,其他买卖也不用做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殷家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来发展自己,而不是名声。倒不是说名声就不重要了,只是他们殷家必须在金钱与名声两者之间二选一。

    “唉,时也命也。罢了,谢家是个韧性很强的家族,他们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本来我们的计划就只是在他们不察觉的情况下慢慢蚕食他们一部分的实力,然后再让三皇子出手帮他们一下,雪中送碳的情谊定能让谢家缓缓倒向三皇子。然后再利用谢家对付其他世家助三皇子登位,榨干谢家,等他们元气大伤后再一举击溃。计划是好的,可惜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殷家尚不足以与他们相抗衡。那关于对付谢家的一切计划,暂时搁浅吧。”

    殷慈墨默默地听着殷宪珂的分析,点头,她亦觉得殷家需要潜伏一阵子,安心发展自己才是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感谢一下从开文至今以下扔霸王票支持馒头的亲们,呵呵,好像还有个一两个熟面孔呢。

    在此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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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更新更新

    “哎,我们比较关心那首虞美人听雨被退卷之事啦,谢大小姐能说说么?”众人中有书生如是问。

    “司公子确实向我祖父投过卷?投的正好是这首小诗?”谢意馨问。

    司向红点头,“是的。”

    “司公子可是渠南平安县人士?”谢意馨再问。

    这个问题,司向红眼睛一闪,眼前的少女会有那么多弯弯窍窍吗?她对谢家在渠南那边的情况又了解多少呢?不过,他还是小心为上吧,“是的,谢家在渠南多有建树,特别是谢家医馆,救活了当地许多百姓。正是因为这个,在下一到京城就给持礼公投卷了。”

    不上当,真狡猾啊,谢意馨心中划过一抹失望,随即又振作起来。是啊,司向红要是好对付就不叫司向红了。

    “那可能是司公子的卷子和我祖父没有眼缘吧,司公子可以投别家试试,例如殷老爷子。”

    众书生呆愣,对这个说法接受无能。

    谢意馨转向他们,解释了一句,“这两年,祖父他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很少过问政事了。”隐晦的一句便是,朝中大事都少过问了,更别提抽时间出来看生员投上来的卷子。

    众人一想,也是啊,持礼公今年都七十有五了,古稀老人了啊,精力不济也是有的。

    “可是就我所知,持礼公前两天还与绵阳的生员屈晋涵论诗品铭呢。”殷慈墨凉凉地开口。

    “殷小姐的消息还真灵通。”谢意馨讽了她一句,注意到司向红眼中划过一抹愤恨,然后满眼默然,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解释。

    “谢大小姐怎么说?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持礼公为何如此,这诗又差在哪里?”人群中有人提着嗓子问。

    谢意馨冷眼一扫,平静地看着混在人群中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人,似乎在看一跳梁小丑。此话怕是司向红想问的吧,只是这种追根究底的问话显得他太没风度了,这不,马上有枪手帮忙了。

    看来,她不说个一二三出来,这些人是不肯离去的了,“你真想知道?”这话是问司向红。

    司向红点头,“说不想知道是假的,如果方便,烦请谢大小姐为在下指点迷津一二。”固执的眼神却可以看出他对此事的执着。

    谢意馨不喜司向红的咄咄逼人,却也只是笑笑,指出,“我不是我祖父,恐怕给不了你答案。不过如果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只能给你四个字,言过其实。这诗很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一生的写照。从少年、再到壮年、最后到晚年,以听雨为线索,诗者用寥寥几笔,写出了对人生、岁月不寻常的观感。而司公子你如今正当少年,这样有深意的诗你都能作出来,太难为你了。”潜在的意思是,你自己人品不好,剽窃人家的诗作,我祖父如何能看得上你?

    众书生一听,也是啊,正当少年的他们,又如何晓得壮年晚年听雨的感受?并且深得其味?

    “谢大小姐好眼力,此诗乃是吾与一忘年交友人雨夜促膝夜谈有感而发偶然得之,描述的是我友人的坎坷一生。”

    司向红的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司公子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谢意馨耸耸肩,亦懒得解释。

    此时在场的书生分成了两派,部分觉得司向红的诗是抄袭他人的,持礼公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谢大小姐的说法太过片面武断。

    司向红心一堵,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怀疑他的人品,他很想问问谢意馨什么意思的,可是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今天真是失策了!想不到光谢家的一个女娃都那么难对付,他有点怀疑,自己这回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

    “在下受教了,日后再向谢大小姐请教。”司向红一拱手,潇洒而出。

    众人见没有戏看了,亦慢慢散去。只是经过殷慈墨的时候,总会瞧上两眼,目光怪异,惹得殷慈墨眉头大皱。

    谢意馨亦瞟了她一眼,再看看等候在一旁的程掌柜,知他有事说,转身与他上去楼上的包厢。

    殷慈墨也没再多说什么,在谢意馨转身之后,亦转身离去。谢意馨近段时间变化太大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有什么奇遇。今天的事让她打消了谢意馨与自己来自同一处的嫌疑。

    上马车前,殷慈墨忆起刚才那些人看她的古怪目光,对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千月阁看看,这两天是否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二楼,看了一出好戏的周昌帝及一群龙子们,有点相顾无言。

    “这谢家丫头,言辞真够犀利的。”周昌帝摇头失笑,却不难看出他对谢意馨没恶感,甚至还有点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淡淡的欣赏。

    “是啊,这嘴皮子功夫真厉害。”睿亲王咂摸着嘴,一脸怕怕。

    君景颐似乎还同从刚才千月楼的打击中回过神,有点沉默。

    君沂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看他父皇的神色就知道他对谢家丫头有欣赏之意,却也没因此而厌了殷慈墨,那殷慈墨的正四品女官之位还是很稳的。不过他眼珠子一转,上前拍了拍君南夕的肩膀,然后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殷家和谢家两个丫头对上,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青梅竹马,老五啊,你有没有感到很为难?”

    “何需感到为难?都是小姑娘间的小打小闹罢了,现在她们不是解决得很好吗?”君南夕慢悠悠地说完后,加了一句,“四哥如此有感而发,是不是常为这些事为难头疼?”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种小事都能让你为难和头疼,大事就更指望不上你了。

    君沂钰一噎,见讨不着便宜,还被君南夕反将一军,只得摸摸鼻子,笑笑,“哪里哪里,老五就是爱说笑。为兄只是担心啊,现在是小打小闹,可万一有一天她们俩闹大了,这不让老五为难了嘛。”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话竟然在将来一语成谶。

    ******

    殷家,殷慈墨刚回府不久,正在书案上挥洒笔墨以此静心,贴身侍女轻轻地走了进来,“小姐,大夫人叫你过去。”

    “哦,有说什么事吗?”殷慈墨没抬头,待最后一笔勾勒完后,才搁下笔,慢慢地拿起完成的画欣赏起来。

    “这个倒没说,来会话的是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有什么急事或大事才来唤的小姐。”

    “这样啊,那就去看看吧。”殷慈墨淡淡地说道。

    啪!殷慈墨捂着脸,冷冷地看着发疯的大夫人,“母亲,你为什么打我?”

    “殷慈墨,你这个贱人,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一把掐死你的,这样我的一双儿女就不会被你害死了。”蔡氏说到最后,就差捶胸顿足了,神情满是悔意,那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恨毒了眼前之人。

    殷慈墨心一跳,暗惊,面色却是一片冷静,“母亲,你说什么?”她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你真是冷血,杀了自己兄长和妹妹却能一脸坦然无畏。我知道因为有你爹和老爷子护着你,我奈何不了你。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人能把殷家带到哪个高度?!”

    “你说我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妹妹,我杀他们我有什么好处?”殷慈墨想知道蔡氏究竟知道多少。

    “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明白!”蔡氏冷冷一笑,“你不用装蒜,也无需辩解,我知道你口才厉害,可是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你辩得赢所有人吗?”

    今天多亏了奶娘啊,要不是她儿子经常跑酒楼,怎么会听到那么精彩的段子。进而见她心情不好,说来给她逗趣?进而让她发现真相?段子里的音家在一场宴会刺杀中也是死了嫡子嫡女,就是这点,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蔡金玲本就不笨,更当了几十年的家,对某些事更是敏感。段子里那些家族虽然用了别的姓,但和京城十大家族背景多想像啊,一一套进去,答案就出来了。秦家对禾家,谢家对言家,殷家对音家里面针对刺杀的幕后真凶分析得头头是道,由不得她不信啊。

    京城所有人?殷慈墨的心一紧,总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要发生,“母亲大约是痛失儿女伤心过度了,需好好静养才是,女儿就不打扰你了。”

    殷慈墨平静地说完,也不等她表示便退了出来,随后对着身后之人说,“去查查,大夫人这两天都见了谁,特别是今天!”

    ******

    殷家老爷子的书房里,气氛很是压抑。

    殷宪珂立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一片松树,久久才回过头来,暗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沧桑,“你很像我。”

    “爷爷——”

    殷宪珂一挥手,打断殷慈墨的话,“多余的话我不想听,死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只想知道你付出了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

    “爷爷,我——”殷慈墨羞愧地低下头。

    她是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些计划都很隐秘,应该没人能看出来才是。可是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叫猜猜猜的段子在京城两家酒楼里演说,声势浩大。特别是说书人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在把段子里的背景和发生刺杀的过程交待了之后,把猜测谁是幕后之人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做悬赏,听书的客人可以自行猜测,然后把把自己认为的幕后策划者说出来,顺便附上自己的分析。

    这些答案由说书人筛选一遍后贴在一面墙壁上,然后由进入酒楼的客人投票。五日后,得票最多的前五人将得到不同的赏金。客人所投的票由酒楼提供,每人一张免费的,若再要,就得收银子。

    京城本就是天子脚下,这里的人智慧不低,能进出酒楼的,都不会是泥腿子,稍微一联想,就能想到这个段子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刺杀事件的影射。人们本来就有八卦之心,再加上有丰厚的赏金及卖弄自己的机会,这个段子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现在殷慈墨一出去,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她真是有苦难言。

    “这事该如何收拾不用我教你吧?”

    “爷爷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渠南那边的买卖顺利吗?”

    “一开始还算顺利,特别是木材和布料,卖得特别好,第一批盈利的银子大约有七十万两,已经往回运了。只是后面有人见咱们生意红火,便跟风了。我们被抢了不少买卖。”俗话说,棺材本棺材本,什么买卖来钱都不如棺材行,殷家在一得到灾难发生的消息之就就准备做这行专卖了。这行也果然来钱,没让他们失望。

    殷宪珂满意地点点头,他对这笔银子是相当满意的,“跟风是必然的,能在那些精明的蜀商手中赚到那么多银子,已经很不错了。”灾难财毕竟做不了多久的,等一切步入正轨,生意就更冷淡了。

    “只是——”殷慈墨迟疑。

    “只是什么?”

    “谢家在渠南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安排大夫给当地大夫免费看诊,药材也卖得便宜。生病的百姓只需花少量银钱便能治病,不但如此,他们还每日烧了两缸子消暑凉茶供人免费使用。具说这凉茶是当朝太医配的,具有清肝明目,疏风散热,除湿痹,解疮毒之功效。因此,谢家医馆很是深得民心。”

    殷宪珂揉了揉眉心,“谢家这是在给皇上做脸哪,另外还能给谢渊保解围,真是一箭双雕。谢持礼那老不死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算会计!”

    殷宪珂不知道这医馆还给谢家挣了不少银子,虽然比不上他们殷家做的棺材买卖,但人家胜在名声好听。而且殷宪珂还不知道这开医馆的主意根本就不是谢持礼想的,而是谢意馨,要是他知道,估计今晚会少吃一碗饭不止吧。

    殷慈墨默默地听着,可不是吗?一箭双雕。殷慈墨不是不知道灾区建医馆的好处,只是医馆不比其他生意,在这特殊时期,赚多了会被灾民戳脊梁骨骂心黑,赚少了,又划不来。殷家要发展,需要银子,需要尽快挖到第一桶金。而棺材行是来钱最快的,再者,殷家通共能拿出的银子就那么多,不能两者兼顾,真拿去整医馆了,其他买卖也不用做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殷家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来发展自己,而不是名声。倒不是说名声就不重要了,只是他们殷家必须在金钱与名声两者之间二选一。

    “唉,时也命也。罢了,谢家是个韧性很强的家族,他们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本来我们的计划就只是在他们不察觉的情况下慢慢蚕食他们一部分的实力,然后再让三皇子出手帮他们一下,雪中送碳的情谊定能让谢家缓缓倒向三皇子。然后再利用谢家对付其他世家助三皇子登位,榨干谢家,等他们元气大伤后再一举击溃。计划是好的,可惜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殷家尚不足以与他们相抗衡。那关于对付谢家的一切计划,暂时搁浅吧。”

    殷慈墨默默地听着殷宪珂的分析,点头,她亦觉得殷家需要潜伏一阵子,安心发展自己才是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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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意馨刚和程管事商量完事出来,便被拦住了,“谢大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她抬眼看那说话的小厮,“你家小姐是?”

    “我家小姐是蒋沁夏,主子正在二楼恭候谢小姐大驾。”

    笔志阁分上下两层,上面还设有包房,专门款待一些贵客的。

    蒋沁夏的脸被毁,此刻不该呆在家静养么,怎么出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再看看这小厮的态度强硬,再者笔志阁算是谢家的地盘,谢意馨觉得上去看看倒也无妨。

    谢意馨深看了春雪一眼,春雪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那小厮也没理会春雪,只朝谢意馨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意馨朝他微微颔首,“请带路。”

    春雪琢磨了一下,然后找到程掌柜,“程掌柜的,笔志阁二楼上面有没有什么秘室能看到包厢里的情形的?”

    程掌柜愕然,继而问道,“大小姐去了包厢?”

    “是的。”

    “随我来。”

    谢意馨上了楼,随着厢门打开,蒋沁夏正端坐在古琴前,厢门打开时,她便抬眼望来,那双水眸中有难掩的悲伤。见着谢意馨那张艳若桃李貌比芙蓉的脸蛋,蒋沁夏心中忍不住一酸,为何姓谢的能这么命好,只是伤了后背,没像她们一般伤到了女人最重视的脸蛋,还好运地救了五皇子。这般想着,她眼眸中难免带了出来。

    谢意馨坦然地面对她怨怼的目光,人都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当自己遭受不幸时,总恨不得别人比自己悲惨百倍。

    “蒋小姐怎么有空出来?”进了门,谢意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蒙着面纱的脸,面纱不厚却也不是那种透明的,却也看不到疤,料想应该不是非常严重。

    “谢大小姐你不也出来了吗?”蒋沁夏笑笑,“你们这的茶还不错,尝尝。”说着,蒋沁夏竟然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谢意馨警觉,她与蒋沁夏只是泛泛之交,对她这个人也没有太深的了解,从一些小道消息来看,她并不是一个豁达的人。

    谢意馨一脸受宠若惊地接过,作作样子沾了唇便罢,并未真喝。

    蒋沁夏并不在意,“谢家妹妹,其实说句心里话,我真羡慕你的好运。虽然也是卧床躺了大半个月,却不像我和秦姐姐一般在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疤,以后恐怕也嫁不到什么好郎君了。”

    “是吗?蒋姐姐羡慕我,孰不知我也羡慕别人呢。”

    “谢妹妹羡慕谁呀?”

    “殷慈墨啊,人家那天可是毫发未伤呢。”谢意馨明晃晃地上眼药。

    “她?”蒋沁夏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两人又聊了一会,谢意馨仍看不出她请自己上来的目的,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提出要告辞了。

    令她讶异的是,蒋沁夏丝毫不阻拦。

    谢意馨心一堵,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蒋沁夏看着谢意馨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这谢意馨很聪明,也很谨慎,喝茶也仅是沾沾唇,一口也没入肚。但她万万没想到我把那药抹在杯子边缘,碰一点便足够了。”

    “那些人安排好没有?”

    “我办事,小姐你就放心吧。”

    蒋沁夏满意一笑,眼中布满恶毒,“那就好,真是便宜那帮贱民了,谢家大小姐的滋味不是谁都能尝到的。”

    “如何?”谢意馨下了楼,便在刚才的议事处等着了。

    程掌柜与春雪下得楼来,春雪愤愤地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与谢意馨听。

    有些人一得意就会忘形,她之前对春雪的安排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想不到她的一番安排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谢意馨知道她是着了蒋沁夏的道了,苦笑,“看来,我大概是中了□了。”她大概能猜出蒋沁夏的想法,不过是希望自己也如她一般被毁了而已。而听蒋沁夏的意思,似乎还安排有后招埋伏在她回去的路上。

    春雪被吓了一跳,焦急地说,“咱们得赶紧回府!”

    谢意馨摇头,想了想,道,“程叔,咱们这样”

    程庆明听得两眼发光,直点头,末了道一句,“大小姐等着,我这就去办。”

    没多久,笔志阁出来一位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被侍女扶着上了一辆宝蓝色的华盖马车,华盖马车后面还远远吊着另外一辆普通不显眼的马车。

    坐在马车内的谢意馨略感不适,随着马车的颠簸,她身子渐渐发起热来,没一会脸就艳如桃李,乳/尖随着衣裳的摩擦渐渐挺立,而羞人之处亦沁出一丝丝的粘腻和潮湿。

    “小姐,药效发作了?”春雪看着她红彤彤的脸,担忧极了。

    谢意馨不自在地扭扭身子,那药她只在唇上沾了点就这么厉害,那蒋沁夏喝了一杯下去,她现在该顶不住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有情况了。”车把式低声说。

    只见前面的马车突然地停了下来。

    接着,巷子里出来七八个流氓地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可真俊。”

    “放我们过去,马车上的银钱随你们取用。”蒋沁夏靠在奴婢身上,脸色很难看。她刚才在笔志阁时头有点晕,便预备回府了,晕晕沉沉地上了马车。可半道上她便察觉到不对劲,再细看马车的布置以及赶车的路线差点没让她魂飞魄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变故就来了。现在连她带出来赶车的心腹小厮也不见了,帮她们赶车的刚才见情势不好,已经跑了。如今她只恨身边这个不中用的贱人连马车都上错!

    “今天爷几个看上的是你这个人,谈钱多伤感情啊,你们说对不对?”带头的金二对身后的几个小弟说。

    看着眼前几个地痞,蒋沁夏知道这便是她给谢意馨准备的,如今却要自己尝这苦果了,真是该死!

    看着几个人淫/笑着逼近,蒋沁夏的丫环喝道,“你们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小姐是蒋国公府的大小姐,识相的就赶紧拿了银钱便速速离去,我们蒋家概不追究。要不然,哼!”

    啪!“要不然如何,嗯?”金二甩了那丫环一巴掌,力道很大,她嘴角出了血。

    然后一把将蒋沁夏扯了过来,抱在怀中,然后掀掉她的面纱,自然便看到脸上那道疤了,略失望了一下,当下嘴巴不留德地道,“蒙着面纱看着就一美人啊,想不到去了面纱便是丑八怪了,难怪有人要花钱找我们帮你破瓜呢。”

    随后又亲了两口,然后啧啧有声地赞道,“不过这身子真香真软,倚红院的头牌也比不这身娇肉媚啊。”

    蒋泌夏听到金二踩到她的痛脚,还拿她与妓院的头牌比,顿时怨毒地盯着他看。

    金二一惊,猛地甩了她两巴掌,“臭娘们,再看我就打死你!”

    蒋沁夏厌恶地看着搂着自己臭男人,“你们现在走,我既往不咎,要不然,后果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

    “哈哈哈,等你做了我媳妇,我便不用怕蒋家了。”金二得意地说道,然后满意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惨白着一张脸。

    却说那金二,正是京城三里街有名的混混,成日撩鸡斗狗游手好闲调戏良家,不是个好的。今日被人找到,说有一庄买卖找他做,让他坏一女子的清白,这事他做惯了,二话没说便应了一下。

    合该蒋沁夏有此劫,她当初为了避免那些混混畏惧谢家不敢接这单买卖,隐瞒了女子的身份,只指出了经过的马车的标志,如今是她坐在马车之上,真是百口莫辩了。

    金二也是和蒋沁夏她们打了照面才知道点子来头那么大,却已是骑虎难下。他压根就不相信什么不追究之词,唯有自己手中握有把柄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再者,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于是,一下子恶从胆边生,想着待他破了蒋小姐的瓜,最后她还不得嫁给自己?到时自己便是蒋公国的姑爷了。

    这么一想,金二眼中露出噬人的光,一把捏住蒋沁夏的下巴,一张肥嘴便吻了上去。

    蒋沁夏挣扎着,可她越挣扎身子就越软,最终只能无力地靠在金二身上。

    嘶的一声,衣服被撕开了。

    “住手!”就在金二对着谢意馨上下其手的时候,只见朱聪毓一脸煞气地走过来。

    看见朱聪毓,谢意馨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如此啊。朱聪毓为了让三皇子得到谢家的帮助真是不遗余力啊,今天要是她着了道,恐怕除了嫁给他朱聪毓或者那流氓地痞便只有去庙里静修一途了。如果他们再狠心一点,朱聪毓等她被侮辱后再出现,能嫁给他都是他施舍。狠,真够狠的!

    “走吧,回去了。”

    春雪懵懂地问,“不看下去了吗?”

    “不了。”

    而谢意馨不知道的是,她身后也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至她到家。

    “安国侯世子,救我!”蒋沁夏见到朱聪毓如同见到一棵救命稻草。

    怎么不是谢意馨?朱聪毓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外和厌恶。

    没错,今天谢意馨出来的消息是他让人透露给蒋沁夏的,他一向知道此女心胸狭窄,嫉妒心强,最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那她对谢意馨未必没有恨,消息透露给她,总比自己安排好。反正他也不是想要谢意馨的命,只是想有人配合着演一场戏罢了。可惜这个女人,连点小事都做不好!

    可是他又不能见死不救,毕竟蒋泌夏姓蒋。

    就在此时,他眼睛的余光瞄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离去。他想起刚才他来到之时,那马车也是停在那的,原以为是辆空车的,不料?!突然,朱聪毓灵光一闪,里面是她,一定是她!

    朱聪毓眼中幽光闪烁,越发地志在必得。可惜现在,得把眼前这蠢女人救下再说。

    谢府大门外,“五殿下,咱们还要投拜帖吗?”

    “不必了,今天谢大小姐估计不会见客了,咱们改日再来。对了,回去后你再来一趟谢府,拿一瓶百花清心丸来给谢大小姐。我想她此刻一定很需要。”君南夕没想到今日跟着父皇出来会遇上这么多事,更有趣的是连看了几出戏。

    父皇回宫后他还请求留了下来,然后一路护送谢意馨回来,就为了给她亲自道谢。毕竟在外面的话,显得不那么诚意。却没想到,又看了一场好戏。

    最近谢家大小姐的举动同之前的评风所描述的有很大不同啊,心思细腻,行事风格与之前的简单粗暴相比较,进步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谢家年轻这一辈里也确实该出个人来支撑了。君南夕悠悠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算扔霸王票的亲的时候,好像漏了几个,真是对不住,现在补上,表扬一下,呵呵。

    扔霸王票的亲如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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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意馨一回到春暖阁,下人们便忙开了,备水的备水,喊人的喊人

    “春雪,让人把小丁叫来。”蒋家和朱家一定要给她盯好了,这回她受了那么大的罪,那些人也别想好过!

    “我的好小姐,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找他做什么?”

    “快去!”谢意馨厉声一喝,只是因为春/药而变得软绵绵的。

    “是!”

    交待完事,谢意馨便把小丁打发走,然后由着两个侍女扶着进了耳房,坐进了满桶加了冰的水中。

    谢意馨只觉得浑身难受极了,若她真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倒不会这么难受,可是她历经一世,早已知人事,所以越发觉得难受。有时炽热到了极致时,她真恨不得立即有个男人在身边。

    冰冷的水总算把浑身的燥热降下来一些了,可是,还是不够,“再给我加些冷水!”

    “小姐,另一个浴桶已经装满了冰水,我们扶你过来吧?”

    于是,谢意馨就在两个浴桶中来回地泡着。

    得了消息的谢老夫人,文氏皆悄悄地赶到了春暖阁,“你们小姐怎么样了?”

    “小姐正在里头泡着冷水呢。”

    谢老夫人与文氏看着丫环们抬着一桶桶砸碎了的冰进去,神色都很凝重。两人更是亲自进去看了,见谢意馨脸色绯红地坐在冒着寒气的水中难受的呻/吟,模样好不难过。

    两人面色不好地出了耳房,把春雪叫来问了经过。

    春雪正一边抹泪一边交待着。

    谢老夫人是在风风雨雨中走过来的,文氏接受的也是正宗的嫡女教育,对这阴私手段一点都不陌生。安乐侯世子出现的点也太巧了,两人对视一眼,不过现在却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蒋家那女娃怎么那么恶毒?若是孙女是个朽木疙瘩,那么便会对蒋沁夏的计谋完全无感,介时,众目睽睽之下,丑态百出,后果不堪设想。可蒋沁夏竟然一计施了还不放心,还叫人在孙女回家的路上打埋伏,若是孙女不够机警意志不够坚定,失了清白,不止她下半辈子毁了,便是谢家也得蒙羞!

    谢老夫人越想越恨,手中的拐杖狠狠点了两下地,骂道,“蒋家欺人太甚!”幸亏是在自家铺子里,要不这亏孙女就吃定了。

    “婆婆,您别激动,馨姐儿的仇她自己已经拿了点利息。刚才春雪不是说了么?那蒋家丫头自个儿都喝了一大杯水的春/药,此刻还不知道怎么排解呢。”文氏安慰她,其实文氏心中也是庆幸不已,谢意馨是谢家这一辈的长女,若她遭遇了此等不体面的事,谢家名声必然受损。亏得这丫头机灵啊。

    “老夫人,五殿下遣人送药来了。”管事一进来便发觉春暖阁有异,忙低眉顺目起来,主子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还是老实一点为妥。

    文氏正为了谢意馨的事心烦呢,以为又是以往那些治伤药,挥手说了句让管事收起来。

    倒是谢老夫人觉得蹊跷,唤住了管事,“等等,把药拿来给我看看。”

    百花清心丸,玉瓶底下写着,谢老夫人一闻那药香就知道错不了,面上就是一喜,“是百花清心丸。”

    “拿进去给你主子服下。”文氏忙道。

    文氏娘家也不差,她自然也是听过百花清心丸的名头的,据说这药是上一代的神医薛无常制的,能解百毒,其中也包括那些下作的春/药。只是自打薛神医避世之后,这药便是用一颗少一颗了,如今薛神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呢。有些世家手中可能还有几粒,皇宫也有一些。可见其珍贵。

    谢意馨吃了药,又折腾了一会,才累极睡了过去。

    “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半句,我谢家决不轻饶。”谢老夫人环视这些仆人一周,冷冷地道。

    下人们面面相觑,俱表了忠心,他们都恨不得今天不当值才好,此事事关主子名节,传出去还有他们的好?

    谢老夫人及文氏此见,才放了心,各回院子不提。

    谢意馨这一觉睡得极沉,又不安稳,错过了晚饭,直至次日辰时才醒过来。

    看到天已亮,谢意馨也不愿意动,想着昨天发生的两件事。

    对于司向红这个人,谢意馨一想起就头皮发麻,实在也不愿与之为敌。一度还想过要收买他,让他弃暗投明的。谢意馨知道司向红正是今年中的探花,按时间算,那会他应该还在渠南,或者已经启程前来京城了。所以在春景去渠南的时候,谢意馨便让他顺便查一下司向红此人,如果可以的话,就顺便帮他一把,结个善缘。

    可后来谢意馨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司向红与谢家结的是死仇,而非她之前以为的仅仅与谢家政治理念不合而已。

    仇是她二叔在渠南那边的庶子谢炎翰结下的,据说那天司向红带着病重的老娘到县城治病,遇到谢炎翰,因之前他们就有过小结,谢炎翰便略施惩戒,拦着不让过,后来耽误了治病的时机,司向红的老娘一命乌呼了。

    这样的仇,如何能解?以司向红的乖张及睚疵必报的个性,除非谢炎翰偿命,否则做什么都没用。

    当她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隐患掐灭在萌牙状态的时候,春景的人找不到司向红了。当时谢意馨就在想,这或许就是命?

    所以见到他,其实谢意馨不意外。只是和司向红对峙一事,她总觉得有点蹊跷。

    司向红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以他的手段,昨天决不会是他全力以赴的结果。谢意馨猜,昨天的事大概是他所交的一个投名状吧,只要有这个名目就好。再者,他目前也不想打草惊蛇,把谢家往死里得罪。

    谢意馨思来想去,总觉得没个能辖制他的办法,便决定丢开手,晚些时候再说。接着,她又想到朱聪毓和蒋沁夏两人,还没待她想出个结果,便有丫环挑帘子进来看。

    谢意馨睁开眼问,“什么事?”

    “金家两位表少爷来了,奴婢进来看看小姐你醒没醒——”

    “请他们去花厅吃个茶点,让人端水进来,我洗漱好就过去。”

    “听说你昨天在宣武区那边狠狠出了个风头?”小胖子一见她,顿时扔下手中的点心,眉开眼笑地追问。

    “你表姐早起还没吃东西呢。过程你不是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吗?甚至连你表姐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快别闹她了。”金从卿摇头失笑,眼睛却不离谢意馨,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昨天她中春/药的事谢家处理得好,一点风声都没透露,金家兄弟也没晓得。可是折腾了那么久,虽然后来睡了一整晚,但谢意馨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苍白。这还是亏得她身子一向健康,要是别人,泡了那么几桶冰水,指定就卧病在床了。

    “要你管,我就要她说嘛。”小胖子还待使性子,可见到自家哥哥朝自己使眼色,谢意馨也是一脸脸色不好的样子,怏怏地坐在一旁,“好嘛,那你先吃点东西吧。”

    谢意馨笑笑,拣了些咸菜配着小米紫薯粥喝了两碗,便不吃了。

    “表哥,那天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那样的段子稍微说几场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便行了,可别露出了马脚让人顺藤摸瓜什么的。”毕竟那样的段子里说的可不是普通人啊,若是被有心捉到参一本妄议皇室都够喝一壶的。

    金从卿敲了她额头一记,“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我就让人在蓬莱和悦榕说了两场,后来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我便收手了。你就别操心了,就算有人想顺藤摸瓜,还不知道被绕到哪去呢。”

    “对了,你知不知道正是昨天你大出风头的时候,千月楼里也正在上演那个段子呢,据我猜测,皇帝和几位皇子当时都在千月楼。”当他得知那段子被四皇子得了去后,便一直留意他的动静了。这才能得到昨天周昌帝微服出巡的消息。

    谢意馨拧了拧眉,问,“表哥,依你之见,皇帝接下来会如何?毕竟咱们对殷慈墨与三皇子的猜测还是很合理的。而且谋害皇子的罪可不轻。”如果周昌帝连这种罪名都是姑息和漠视,就太让人意外了。

    啪,金从卿打开纸扇,摇了摇头,“不如何,且不说咱们没有人证物证,几个皇子也没性命之危,而渠南水灾又刚刚圆满解决,皇上是不打算用雷霆手段的了。”

    对于没有造成伤害的犯罪,人们通常都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无它,通病而已。

    “而且几个皇子中三皇子受伤最重,一只手以后完全不能提重物,根本就不像最大受益者的模样。”

    谢意馨点头,是啊,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愿意用那么大的代价来换几条性命。只能说他太敢拼了。

    “再说到殷慈墨,这个人有点才,如果我是——”如果我是皇上,金从卿一没注意就要出嘴了,回过神只能囫囵绕开,“我也舍不得为了这么点没证没据的事把一个人才处理掉。再者死的人也是殷家的孩子,家族内斗,皇上是不会管的。”

    “原来咱们做了那么多,竟然是白费力啊。”谢意馨有些丧气地道。

    “怎么会呢,我们已经在各世家与皇帝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以后只要有风吹草动,这颗种子就能长大。”

    谢意馨怏怏点头,自己的本意不就是这样吗,难不成还奢望皇上因为一个段子而拿刀把他们都砍了不成?哎,还是太心急了。她的心态还得调整过来,日子长着呢。

    就在此时,房门上差人来说有官媒上门。

    谢意馨三人俱是一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谢家如今最大的便是谢意馨,此次官媒上门定是为她说亲的。

    小胖子更是跳了起来,直言要出去看看是哪家来说的亲。

    看着风风火火而去的小胖墩,金从卿失笑,再看一眼出落得如花似玉的表妹,不由得感叹时光易逝,“当年你周岁时姑母抱你回家,还是小小的一团,如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谢意馨一边和她表哥聊着,一边盘算来提亲的人会是谁。自古以来,说亲就讲究门当户对,可是京城里和谢家门当户对的就那么几家,不会超过两个巴掌,未婚又与她相配的适龄男子她闭着眼都能数得出来。可是她直觉觉得这回来提亲的人决不会是那几家,行事太冒昧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在议亲方面最是讲究礼仪,通常都是由着父母带着相看一二,觉得合适了,再隐晦地提一提。应下了,男方才会请官媒去女方家提亲。如此一来,避免了冒味提亲的尴尬,女方家也不会得罪人。再加上文氏是继母,在谢意馨的亲事上,她不会一个人拿主意的,必会征询谢意馨他爹或她祖父祖母的意思。如此一来,谢意馨断定,今日来提亲的人多半是意料之外的人家。

    “表哥,你也只比我大了两岁而已,快别老气横秋了。再说舅母打小为你订的那桩亲事也该操办了吧?听说女方再过几个月就能出孝了。”

    金从卿脸上难得染上一抹焉红,良久才怅然道,“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没得连累别人姑娘。”

    “你别担心,总有法子治好的。这些日子见你的病久不犯了,似乎好了很多?”

    金从卿浅笑,“嗯,你舅母去乡下淘换到一个古方子,我现在按着方子调养,除了晚上会咳嗽之外,白天已经很少咳嗽了。”

    “既然这方子好,那就吃着先,以后表妹帮你淘到好方子,咱再换掉就是。”谢意馨知道殷慈墨手中有治愈哮喘的方子,上一世她用这方子救了九门提督的独子,为三皇子的成功垫定了关键的一步。此刻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从殷慈墨手中把那方子弄过来。

    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金从卿好笑,“好,那表哥就等着了。”

    就在这时,小胖子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倒了满满一杯茶就往嘴里灌。

    谢意馨与金从卿对视一眼,都猜测大概是提亲的人惹着小胖子了。

    “一个泼皮也想娶表姐你,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回家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小胖子一边骂一边急得团团转,“不行,我得再去揍他一顿,省得他不长记性!”说着抬腿便要往外跑。

    金从卿闻言也是脸色一沉,“回来!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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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复又坐下,嘴里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把刚才大厅里的事说了一遍。

    却原来是一个叫金二的携着媒婆亲自上门求的亲,此人光棍一条,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仅在光德坊东南隅有两间屋子。

    金从卿不解,这样的人怎敢登谢家宅坻,“这金二可有功名在身?”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大胆敢上门提亲,必定有点倚仗吧?

    “屁功名,小爷一瞧他就是个泼皮混混。打一进门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住地打量谢府,獐头鼠目的。”

    谢意馨在一边听着,莫名就联想到昨天的事去了。

    恰好此时春雪也回到了,满脸气愤,“小姐,方才我在后面远远地看了,来提亲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围堵蒋家小姐的头目。”

    谢意馨眉头一皱,这蒋家真有意思,昨晚的事她还没和他们算,今天又整出这一出,意欲为何?

    “去把小丁叫来。”

    金从卿静静地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也不急着追问。

    春雪前脚刚走,便有个丫环咋咋呼呼地冲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刚好被奶嬷看到,“咋咋呼呼的,没规矩!”然后窥了谢意馨一眼,见她并无不悦,才松了口气。

    看着被训得低下头的丫环,谢意馨问,“什么事?”

    那丫环抬起头,道,“刚才那金二被表少爷打出去之后,竟赖在外头不走,然后嘴胡诌乱扯,说他遵照大小姐的嘱咐前来谢府提亲,可是谢府却狗眼看人低把他打了出来。”

    “什么?找死呢!”小胖子气得一拍桌子,跳起来,“这人真是欠揍,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看他还敢胡说八道!”说着,便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金从卿正想喝止小胖子,叫他不要胡闹,却被谢意馨拦下了,“不用管他,此事我母亲管着,出不了大乱子。”而小胖子出不出去结果都没差。

    谢意馨直觉此事有人在背后捣鬼,因为昨天他们一行人和那金二根本连个照面都没打!

    那个金二敢这么胆大妄为,必有倚仗。最有可能便是蒋家了。如果是蒋家做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毁坏自己的名声?难道蒋家已经铁了心的要和谢家撕破脸连表面的和平也不愿意装了?

    随即谢意馨便否决了这项猜测,如今蒋家的这位家主是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样做于蒋家没有半点实质的好处,反而让世人非议他蒋家眼界太低,竟去与一个姑娘为难,真正的吃力不讨好。谢意馨摇头,蒋家当家的不可能出这么昏的招。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世家插手了。这个可能性不大,才一夜,他们顶多也就才得到消息,不可能反应那么迅速。再者此事事关嫡女,蒋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蒋沁夏的自做主张了。

    蒋沁夏的目的自然是想毁了自己。只是谢意馨奇怪的是,蒋沁夏自己反中春/药,设的套子也是她自己自食恶果,难道一点都没意识到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局才如此的吗?蒋沁夏让人这么闹,就不怕他们把她昨晚的丑事捅出去么。有点不明白。

    而朱聪毓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小,他还指望帮着三皇子拉拢他们谢家呢。而且他对自己也不是没想法的,抹黑自己对他可没好处。

    小胖子冲出去没多久,小丁便来了,谢意馨直接问,“昨天让你通知言叔查的事怎么样了?”

    小丁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都在这呢。”

    谢意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蒋沁夏与金二勾搭的证据。让她惊喜的是,里面还附带了一份秘笺,说明金二确实是受了蒋沁夏的威逼利诱才上门提亲的。

    “说说昨天蒋家那边的情况。”谢意馨随手把那几张纸给了她表哥,金从卿也不客气,他是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昨天蒋家小姐是被安国侯世子亲自送回去的,下马车的时候裹着的是世子的长袍,由两个侍女搀扶着进去的。随后世子在蒋家呆了一刻钟左右便打道回府了。”

    谢意馨敲着桌子,思考起来。若蒋沁夏昨天的事暴露,无非三条路,一是去寺庙里呆着;二,嫁给金二;三,嫁给朱聪毓。这三者不傻的都知道第三最好。可朱聪毓如此的表现,是否表明了他看不上蒋沁夏此人?

    蓦地,谢意馨茅塞顿开,原来蒋沁夏如此做,莫非是看上了朱聪毓不成?

    所以有了金二上门提亲一事。蒋沁夏不是不知道自己已识破了她的局,而是已经猜到了。正等着自己反击,借自己的嘴把那事捅出来,好推她一把,正好逼迫朱聪毓就范,让她得偿所愿呢。

    事情没外泄,朱聪毓不想娶蒋沁夏,蒋家也勉强不得。如果这事被自己捅出来,迫于无奈,朱聪毓或许会就范也不一定。因为蒋家呀,表面上看是拥护五皇子的人马,私底下却和三皇子勾勾搭搭。那种情况下,朱聪毓不委屈,蒋家就得离心了。或许蒋沁夏也是看准了这点吧。最重要的是,蒋沁夏不相信自己会放过她,于是先发制人,先泼自己一身脏水再说。

    正好,谢意馨本人也不打算放过她!

    谢意馨想了想,此事可大可小,还是和祖母请求一下为好,遂她站起来,“表哥,我去一趟崇德园,你且在这歇一下可好。”

    金从卿摆摆手,“表妹有事尽管去忙,不必管我。”本来这个时辰他们兄弟该回了的,只是金二一事事关表妹,情况没明朗之前,他留在此处等等看再说。

    谢意馨吩咐丫环们仔细伺候,然后起身去了崇德园。进去后发现她二婶也在,眼中有难掩的幸灾乐祸。

    “哎呀,咱们馨丫头也大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谢意馨懒得理她,此人的眼界一向都局限在她院子里那一亩三分地,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闭嘴,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省得刺我耳朵!”谢老夫人斥了一句。

    管氏悻悻然地嘟嚷了一句偏心眼。

    谢意馨请过安后便把那几张纸递了过去。她祖母比她祖父年轻了近十岁,眼神还不错。

    没多久,谢老夫人便看完了,脸色铁青,指着那几张纸,转问谢意馨,“这里说的都是真的?”

    谢意馨点头。

    谢老夫人冷冷一哼,“这蒋家的子孙越发地胆大包天了,你打算如何做?”

    “外面那一摊子都是他们蒋家的女儿搞出来的。我想把这东西弄一份,让大管家送到蒋家吴夫人手中。告诉她,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让她赶紧带着她女儿过来给我们谢家赔礼道歉解决外头那档子事,要不然别怪谢家不讲情面,把她女儿的丑事捅出来。”

    谢老夫人点头,“也好,先礼后兵,如果他们蒋家不来收拾烂摊子,就别怪我们谢家不给他脸面了。”

    稍晚,又来丫环来报,“老夫人,大小姐,那金二不肯走,还带着一帮猪朋狗友在谢府门前赖着,夫人也不敢用武力,此刻正僵持着。外头围了不少人,事情是越闹越大了。”

    那什么金二的,是有备而来了?谢意馨不由得站起来,“祖母,我出去看看。”

    看到谢老夫人欲言,谢意馨直接道,“放心吧,我不会抛头露面的。”

    来到大门处不远,见到文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也知道外头那人的难缠。外头那人就是破罐子破瓦,怎么摔打都不怕,而谢家就犹如一美玉瓷器,顾忌的事情就多了,难怪文氏有点束手无策了。

    “你出来做什么?”文氏忙了一上午了,饭都没吃两口,口气不是很好。

    “母亲,我就在这看看,不会出去的,我刚才经过厨房,让他们备了一点东西上来,你先吃点吧。这事,你也别太担心了,最晚一个时辰就能解决。”蒋家,别怪谢家没给他们机会。

    文氏点了点头,又交待一句,“你是千金之躯,千万别出去和那些没脸没皮的吵。”

    “晓得了。”

    *******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给在下评评理啊。昨天在永巷我金二与谢家大小姐一见衷情,而且也是得了她的嘱咐来提的亲。可是今日她谢府竟然因为在下家境贫寒,拒不承认此事。本来呢,谢家看不上我,我也认了。只是——”说到此处,金二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接着道,“某心中有愧啊,不能负起男子应当的责任。”说着,竟然掩面而泣。

    最后一句让人浮想联翩啊,众人心中猫抓似的,到底什么事竟然让这金二负起男子应当的责任,莫非谢大小姐已经**于他?

    坐在门后隐蔽处的谢意馨冷笑不已。

    春雪得了谢意馨的吩咐走出去,喝道,“胡说八道,我们大小姐根本就不认识你。”

    见到春雪,那金二眼睛一亮,忙上前,“春雪,你出来了,你家大小姐是不是就在里头?”

    谢意馨闻言,眉头微拧,竟然一眼便认出春雪了,看来春雪接下来的行动不会顺利。

    果然,当春雪问他,“你既然说你认识我家小姐,那你说说我家小姐长什么样?昨天穿的什么衣裳?”

    金二竟然一脸喜滋滋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一打开,上面赫然是谢意馨本人的画像。接着他张口说出谢意馨昨天穿的衣裳来。

    见他如此,周围围观的众人神色都变了,从一开始不信,到现在的半信半疑。

    谢意馨表情不变,蒋沁夏准备的真充分。

    春雪咬牙,又问了一句,“你既然说是我家小姐让你来提的亲,可有什么凭证?”

    被如此问,金二一点也不惧,当即挺了挺胸,志得意满地道,“自然是有的,这条手帕便是你家小姐亲手送给我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

    谢意馨在后头听了冷笑一声,她是当了几十年家的主母,对自己的贴身事物一向管理得仔细,她太明白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了。重生后她便把以前的旧帕子都烧了,现在用的,都是后来缝制的,帕子的一角用天蚕丝的线绣了一个言字,这言字平常不显,除非湿了水才会显出来。而金二手中拿着的那帕子是她昨天遗失的,因为她出门的时候拿的都是谢府公中发下来的帕子。

    “这帕子不是我们小姐的。”仅一眼,春雪便否认了,“这样的帕子我们谢府的丫环很多都在用,你是不是在哪捡来的便以为是我们小姐的了?”

    说完,春雪自己就抽出一方帕子,又招来另一个丫环拿了她的帕子,三方帕子放在一处,果然很相似。

    金二心中一震,却不信那人会骗他,“春雪,你别嘴皮子一掀就急着否认啊。这帕子分明是你家小姐给我的,难道还有假?”

    “你别急,我说是假的,自然会有办法证明它是假的,让你心服口服。”春雪转过头对一旁的小厮说,“去,打盆水来。”

    帕子一浸,言字便慢慢显现,好奇心重的早已探头探脑了。

    春雪把两方帕子拿出来做对比,众人一看,果然啊。就说嘛,人家谢大小姐用的帕子怎么可能和丫环一个样的。

    金二脸色一变,“好哇,我明白了,原来你们谢府设了一个局耍着我玩儿,就为了证明我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事到如今,我算是认清了。不过你谢意馨不仁,别怪我金二不义!你左边的腰侧有颗红色的痣,若不是我们交情非浅,我又如何得知?”

    哗,众人的眼睛瞪大了,难道这金二说的是真的,谢家大小姐真和他不清不楚?

    反倒是谢意馨眉头一皱,她那里没有痣啊。

    倒是谢意馨不远处的一个丫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的手下意识地搭在左侧的腰上。谢意馨定睛一看,认出那丫环是她院子里的,却一下子没想起她是做什么的,一会,才记起貌似是伺候她沐浴,负责倒水的。突然,谢意心福至心灵,想起之前她放养在院子里的那个奸细夏桃,会是她想的那样吗?看着那丫环的表情,谢意馨眼睛微眯。

    春雪几乎跳起来了,“胡说八道,我们小姐左边腰侧哪有什么痣!”

    “那她敢不敢证明?”金二问。

    “你脑子有病吧,我们小姐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不敢证明就是心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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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稳介绍:
前世,是她谢意馨瞎了眼。不顾劝阻嫁了侯府世子朱聪毓,本以为是个面冷心热不擅表达的有情郎,却不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任她为他们侯府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辛劳十年,却抵不过那人的一句笑言。更可笑的是那人的一句不喜,却能让朱聪毓恨屋及乌,从此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甚至撤回了保护儿女的护卫,让他们死于死敌之手。当真冷血至斯。 她恨朱聪毓,恨他为了他所谓的爱罔顾伦常,不顾儿女的死活。 她也恨那个人,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宽和一点?明知朱聪毓的性子,明知他对她情根深种,还要让他知道她对他一双儿女的不喜... 这一世,她活得太糊涂,家族灭亡,儿女离世...林林总总,她有太多的恨与不甘—— 如今她重活一世,家族危机已现,她只求自己与家人能够平安顺遂,一世安然。 某年某月,枫树下,他看着她,诚挚地道,“无论多苦多难,我许你一个盛世安稳。”盛世安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安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安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