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害怕
千翡偷偷地抬头，正看到江离然抿着唇浅笑的画面，眉眼都带着满足和喜悦，唇角上扬的弧度优美而醉人，面容柔软到不可思议，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别无所求。
这样笑容，击中了千翡的心，妈蛋的这真是不能忍啊，江离然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笑容是有杀伤力的？就冲着这个，提什么要求她觉得自己都能答应，这不合正常的规矩好不好？！
在心里拼命回忆前世江离然的模样，用高高在上的冷漠稍微中和一下这会儿的惊为天人，千翡才勉强拉回一些神志。
“不过宋公子……，我记得同夫君似乎走的有些近？如今恐怕是对我颇有些意见，若是影响到夫君，我可以去同他道歉的。”
“为何？宋文轩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我同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的行事却是我瞧不上的，不用往来了刚好。”
“可……”那之前他们两人一副很熟的样子？
江离然当初忍着暴戾的性子去跟宋文轩结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宋家和谢家如今是脱不开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家往后是保不住的，他只是不想便宜了宋家罢了。
……
去京里一路上来去匆匆，江离然居然还有时间给江夫人和千翡带了礼物，两个弟弟自然也有，其余的，也就只有夏家的长辈能有这个待遇了。
跟着江离然正大光明地回了夏家，千翡十分开心。同夏夫人和大嫂好一阵腻歪，便去逗恒儿玩。
知道千翡在江家过的好，夏夫人心里自然高兴。可看千翡对恒儿那个疼爱劲儿，又忍不住唠叨几句。
“你成亲也有段日子了，怎么……，一直也没个消息？”
千翡一愣，手里捏着的小木块儿被恒儿开心地抢走，得意地跑到她娘的面前显摆去了。
“娘，这个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你是不知道做长辈的人这个心情。如今静姝有了恒儿，我也不怕说了，那会儿我心里的焦急只不过是不想说而已。可我多着急啊，就恨不得……，恨不得能立刻蹦出个孙子来给我抱一抱才好。”
千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拉了拉夏夫人。“娘。我们心里有数的。”
“那就赶紧生一个！江离然是江家的长子，他的子嗣是尤为重要的，他母亲又是孤身一人，怎么不想有个孙子逗弄？你别怪娘总说，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我知道了。”
千翡乖巧地应下，心里却有些忐忑。
从一开始，江离然就告诉了她，他们不用着急着要孩子。避子的汤药千翡也是主动在江离然的默许下喝的，江离然说她的身子还需要调养。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可千翡没告诉任何人，在江离然说这些的时候，她是庆幸的。
因为千翡害怕……
前世自己的小产，那种蚀骨的痛楚想起来她都能全身颤抖，她还没有做好再来一次的准备。
只是娘说的也对，江离然是江家的长子也是嫡子，子嗣重于一切，况且江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兴许也并不是不希望，江夫人待她那么好，她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
从夏家回来，江离然便感觉千翡心里有事，整个人连走路都是飘的。
江离然没去问，而是在千翡看过来的时候笑一笑，意思她想什么时候说，他都愿意听。
结果到了晚上，千翡便拉着他坐下，“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可是你娘说了什么？”
千翡点点头，忽然又摇了摇，“我娘说的也是，这是每个女子嫁人都应该做的头等大事，咱们这样，会让娘伤心的。”
“娘没那么不近人情，我说了，等你的身子养好咱们再……”
“我没事的，我如今已是不碍事了，也没有闷喘的情况，平日里我也注意着的，并不会再动不动哪哪儿不舒服。”
“……可是生孩子不一样，那是女子的鬼门关，是一道生死劫，你身子才刚刚养好一点点……”
“我不怕的。”
“可是我怕！”
千翡张了张嘴，看着江离然认真的表情，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离然叹了口气，将千翡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两只手臂松松地圈住她，将脸藏在她的颈子后面。
“是我害怕，我听过不少生产的女子就这么一命呜呼的例子，曾经在江家，也是亲眼见过的，好端端的人，进了产房，却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便撒手人寰……”
“我不想你也这样，我娶你过门，便是打算长长久久，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我都不敢轻易去尝试，你别担心，我已是同我娘说过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并不会被这些世俗的东西影响，她只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的，她就是高兴的。”
“……”
江离然的声音低沉优雅，一如他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千翡却莫名感受到了脆弱。
他在害怕？江离然居然在害怕？！
千翡连呼吸都轻巧起来，似是不敢惊动背后的人。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能亲身感受到江离然害怕的情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不该是无所畏惧的吗？
江离然在千翡看不到的地方苦笑着，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手臂不要颤抖。
失去过一次的东西，若是能有第二次机会拥有，大概那便会成为自己不可战胜的弱点。
就比如夏家之于千翡，就比如千翡之于自己……
因为尝过后悔和痛苦，锥心蚀骨的情绪纠缠折磨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便连去回想都不愿意。
那成了自己的魔障，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所以可能会让千翡出现一点点意外的事情，江离然都不允许，他甚至想过，他并不需要子嗣，江家还有许陆和许平在，只要他们有子嗣传承就好，只要千翡能平安。
“这件事儿你就别想了，你现在的年岁也不合适，我听大夫说过，女子是不宜太过年轻生产的，再过两年，好吗？”
“……”
江离然的声音太有诱导性，低低的带着一丝柔和与沙哑，令人克制不住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千翡也确实被震惊了，她因为江离然说的那些话还没能回过神来，江离然竟如此担心自己的身子，又说打算同她长长久久……
千翡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事实上她能分辨得出来江离然的口气是真诚的，她只是……，只是不太自信，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配不上江离然的深情，她仍旧有些惶恐。
然而她深吸了一口气，如今配不上，她就努力去配得上就好了，千翡心底涌出一股情绪，之前的诚惶诚恐，以至于自以为是要为江离然纳妾，结果令江离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是她的错，千翡不会推卸责任。
如今江离然对她一往情深，她就不该继续胆怯迷茫才行。
“……对了，夫君听大夫说的那些……，你为何会听到大夫说这些？”
“……”
江离然的手臂僵硬了一下，这都是前世自己偷偷做的事情，这一世，似乎还真没有可以解释过去的原因。
“……，我也记不太清了，出门一趟脑子里昏昏的还没缓过来”。
说话就说话，脸埋在自己的颈子里撒娇是什么意思？！
千翡哭笑不得，咬着嘴唇努力将头扭过去，正想瞪一眼，却看到江离然抬起头来看向她，随后便是一个浅浅的笑容，离得那么近，顿时将千翡迷得七荤八素。
等到第二日早上，千翡抱着被子茫茫然地发呆，忽然想起前一晚她似乎要跟江离然说什么的，可说什么呢？
用力捶了捶被子，这厮还有完没完了？美人计还挺熟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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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晕乎乎过了几日，千翡心头一直压着谢家的事情，今日江离然去了铺子里，千翡给江夫人请了安之后，想了想，打算也去铺子里一趟，正好前段时间铺子里有些变动可以同江离然说一说。
江家的铺子千翡几乎都去过，不得不说，江离然经营的手段确实高明，货品有的分明同别家铺子一般无二，却能靠着极个别的几样东西的价格低廉将人给圈住。
别家铺子想要效仿，江离然却又会忽然再换一种方式，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又十分有效。
铺子里打理得也是舒服宜人，不知道他是如何找来的人，居然个个是人精，偶然有些事件发生，只要理事的出来这么一说一劝，基本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江离然的人也不是一味的妥协友好，就好比曾经的江家大房，可就没有讨到一点点的好处，千翡对此十分佩服。
“少奶奶您来了？可是找少爷的？”
打听到江离然今日在香坊，千翡便直接过来了，门口的伙计赶紧将掌柜的叫出来。
“还请少奶奶去后面稍坐一坐，少爷这会儿约了童家的人在淡事情，您也知道，少爷谈生意的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扰，你放心，等少爷一谈完……”
“胡老，少爷请少夫人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卑鄙
胡老一震，回头看了看从楼上下来的夜风，眼里皆是不敢置信，但他毕竟是年长有阅历，只一瞬间便收拾好了情绪，转头笑了笑，“少夫人楼上请。”
千翡回了礼，动作轻盈地微微提了裙子慢慢地上楼。
胡老在她身后恭送，直到看不见千翡的身影，心里才松了口气。
之前少爷将铺子里的生意统统交给少夫人的时候，他心里就觉得这位少夫人对少爷来说必然是特别的，没想到今日少爷居然在谈生意的时候请了少夫人上去。
要知道之前便是官府的人过来，少爷都爱理不理的，生生等事情谈完了才搭理，这少夫人究竟……
……
香坊的楼上是几间厢房，最里面一间最是隐秘，门口夜风和另几个身上穿着童家统一服饰的家丁守着。
“少爷，少夫人来了。”
夜风见到千翡，低头轻声地在门外通报，很快门开了，雪光恭敬地请千翡入内。
绕过屏风，千翡见到江离然和另一位男子隔着桌子坐着，桌子临窗，上面似乎还散落着文书之类的东西，听见动静两人都抬起头看过来。
“我……，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千翡有点不自在，这场合她熟悉，江离然最是不喜欢人打扰的才是。
“过来”，江离然微笑着招招手，转头对对面的人介绍，“这是我内人。童二老爷还没见过吧？”
“听过听过，久闻江家少夫人品貌双全，今日一见。我府里那些，可是连少夫人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了哈哈哈哈。”
童二老爷摸着胡子笑起来，自以为十分幽默，只是却给千翡留了个不太好的印象。
在后宅操持家务也并不轻松好吗？没有那些女子的辛劳，他能放心惬意地在外谈生意？还一根头发也比不上……，千翡真是无比同情童家二房的女子。
不过江离然倒是心情很好，使劲夸啊。他爱听。
让千翡就在自己身边儿坐着，江离然继续接着之前的话同童二老爷继续商谈。
童二老爷诧异地看了一眼千翡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也是不喜的。男人谈生意，好好儿弄个女人坐旁边像什么样子？
早听说江大少爷被了夏家千金给迷住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千翡倒没什么不自在，这种场合她见得多了。况且他们说什么她也能听得懂。并不觉得无聊，甚至亲切得很。
可是听着听着，千翡心里觉出了不对劲来。
江离然这个……，是不是也太狠了？价格压得这么死，童家怎么可能会接受？只得一分利，这样完全不合算的生意谁会答应？
果然童家二老爷对此有些意见，同江离然软磨硬泡起来，然而江离然却是一点儿也不松口。先说了这笔生意可能会给童家带来的隐性好处，又不经意地说漏他其实并不急着找下家。毕竟连这一分利都不想要，只求着能融入晋西商行的人家也不少。
磨到最后，童二老爷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又不甘心，又怕这机会落到别人手里于是特别龇牙咧嘴地签了文书。
“后生可畏啊！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江家少爷名不虚传，我这把老骨头，可都要散架咯。”
“童二老爷过奖了，不过都是混口饭吃。”
这会儿江离然倒是谦虚起来，让童二老爷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摇了摇头。
“对了江小弟，既然咱们这生意做成了，不若约个哪日……一起聚聚？我可是听说你成亲之后很少出现在寻乐子的地方，怎么，家里娇妻管得太严了？”
江离然瞥了一眼仍旧在苦恼着什么的千翡，“童二老爷这话说的，便是从前，我也不曾去花天酒地，只是不喜欢而已。”
“哈哈哈哈，看样子，江小弟还是个情圣呢。”
童二老爷可不管千翡还在场，这些生意人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又同江离然寒暄了一阵，才告辞离开。
走回千翡的身边坐下，江离然舔了舔嘴唇，“怎么今天过来了？”
“啊，我是想……，不过那个先不说，夫君同人谈生意，向来都是如此狠厉的？才让一分利，你就不怕……，不怕童家拒绝？”
这个问题让千翡想不明白，这确实太狠了，童家也不是不要往里面投人力物力的，能不能回本儿都是问题，他们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江离然笑起来，让雪光换上三匀香，又换了壶千翡爱喝的茶过来。
“做生意，哪儿能只看表面的利益？会来同我谈生意的，早心里有思量了，我也从不会松口，如此一旦成为了习惯，那便是约定俗成的，他们若是不接受，今日也不会来这里同我见面。”
“……”可是，为何曾经自己毫无经验，只凭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找上江离然，却分明从他手里抠出了三分利来。
这已经相当不少了，靠着这些，她才能在宋家翻身。
千翡一度以为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潜能作祟，天神附体将江离然绕进去了才会如此，可刚刚童家二老爷让她被绕进去数次，云里雾里觉得确实该多给些利益，江离然却仍旧不为所动，清醒明白地让他死心。
自己的那点儿能耐千翡还是清楚的，比起童二老爷这样经商了大半辈子的人来，她就是再天赋异禀，怕也是有些差距的。
可为何江离然当初，会让她得逞了呢？
升腾着热气的茶杯被送到自己的手里，千翡回神从江离然的手里接过来，眼神茫然地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千翡忽然将茶杯放下，“你当真从没有妥协过？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妥协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就比如你会松松手，让出一些利益来？”
江离然的眼神动了动，很快挪开，也给自己倒出一杯水，也不喝，只拿在掌心慢慢地转。
“如果真要有那样的情况……”，江离然的声音停住，引得千翡聚精会神屏息静气地等着，“那大概，会是能让我想要放弃我的坚持这样的情况吧……”
“……”
能让江离然放弃他坚持的原则，千翡心底又开始涌起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来了，所以前世的时候，自己曾让江离然放弃过他的坚持？所以她后来一帆风顺，或许并不是她骨子里夏家的血脉突然苏醒的原因？
所以那个时候……，江离然对她……，到底……
千翡被她的想法震惊到，她无法不震惊！
江离然不喜欢听戏，江离然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江离然不会露出破绽……，千翡的头晕得可怕，可她想不出其余的解释。
抬头去看江离然，只见他淡然的面容，浅薄的笑容，这分明与前世几乎不是一个人，可那时候江离然再刻薄冷漠，最后，都能让自己从他鄙夷的话里寻到关键来……
“怎么了？怎么出汗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并没有。”千翡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握住江离然伸过来摸她额头的手，宽厚干燥，温暖真实，暖意慢慢从掌心蔓延到心口，千翡才有缓过来的感觉。
江离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并没有说什么，老实说他能猜到千翡心里在想什么，他是故意的。
江离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他也没打算做善良人。
他明白千翡心里的不安，对自己压抑了那么久才得以释放的感情会觉得害怕，这很正常，甚至会因此想要逃开，这都是极寻常的反应。
可江离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允许，他知道这一世自己同千翡接触的时间还不够承载这些情感，所以他卑鄙地不惜用上一世来将千翡绑住。
千翡是个重情义的人，江离然垂着眼睛在心里心疼千翡这会儿近乎失神的反应，可他不后悔，后悔这种情绪前世尝得够多了，江离然不需要再次尝到。
“我……，我今日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想同你说的，只是忽然记不起了，等我记起来再说吧。”
千翡这会儿好了一些，却也没心情同江离然说谢家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慢慢地反应，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匪夷所思。
千翡再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她……，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我同你一起回去，左右这里的事情也做完了。”
雪光在江离然身后微微抬眼又低下去，心里默默记着一会儿赶紧去将少爷下午的事情给推了。
千翡本觉得不用，可江离然不放手，执意要同她一道回去。
只是下了楼，却在厅堂里见到了一些混乱，千翡打起精神，被江家的人拦着的，不是胡凤玲吗？
“你们凭什么挡着我？我是胡家大小姐，我是来做生意的！”
胡凤玲气急败坏，她可从没遇过这样的待遇，这些人莫不是受了夏千翡的指使？连替她通传都不肯，只一味拦着不让她再往里面去。
“胡大小姐，若是谈生意，还请胡家的男子前来，您一个姑娘家，我也是极为难的……”
“姑娘家怎么了？你莫不是瞧不起女子？我今儿就是代表了我们胡家来的，你让不让开？若是误了事儿，你可担当得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原因
“当不起，自然是当不起的。”
胡老弯着腰态度谦卑，嘴里一边说着当不起，一边仍旧不让开，开玩笑，少爷可是有嘱咐的，特别是胡家的千金，若是自己给放进去了，那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怎么了？”
千翡瞧得皱眉，铺子里的生意还要不要了？都看着这出戏，胡凤玲也是厉害，居然就这么当众闹上了，她真不要名声了？
正打算硬闯的胡凤玲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夏千翡和江离然双双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夏千翡的手还握在江离然的手里，似是怕她站不稳牢牢地牵着。
“江公子，这便是你们江家的待客之道？我本是带着胡家与江家交好的打算来的，却被这些下人给拦住，江家就是如此对待生意上的伙伴的？”
江离然先牵着千翡安稳地走下来，才淡淡地笑起来，“江某同胡家在生意上并不再有交集，何来生意伙伴一说？况且，若是谈生意，还需胡家的男子前来，胡姑娘如此冒冒失失地提起生意，莫非，这便是胡家的诚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凤玲急了，“我家哥哥们，如今，如今都抽不开身，所以我才……”
“敢问胡姑娘此举，令尊令堂可知晓？”
“他们……”
“若是知晓，那江某只能说，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谈什么生意。江某真是不知道意义何在，而若是不知晓……，胡姑娘还是请回吧。如此善作主张，胡姑娘便是不惧世俗，江某已是有家室之人，恕不能陪胡姑娘胡闹。”
“……”
胡凤玲面红耳赤，店内外看热闹人的眼光让她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这些话……，这些话江公子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能厚着脸皮前来已是十分不容易。况且，上回见了江公子，他分明并不是这样的态度……
眼睛怨毒地转到夏千翡身上。千翡无奈叹息，又跟她有什么相关？她从头至尾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好吗？
江离然也不打算同胡凤玲多说什么，胡家如今当真是自身难保，偏偏不明所以的人还觉得他们仍旧财大气粗。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出。胡家从之前的贡品事件开始，便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什么难以抽身的漩涡。
生意上虽然看似一切如常，可大批量地抛售货品，明着似乎引了更多的人光顾胡家的铺子，实则不过是在加速耗损元气。
因为胡家在大幅度抛货的同时，根本没有余力再购入填补进去，江离然一早便断了同胡家的联系，只一些小商户还会卖给胡家一点东西。只是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公子！不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今日小女子前来当真是有一笔大大的生意想同你谈。这笔生意能带来的利益绝对能让你动心，还请江公子能移步，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胡凤玲不肯罢休，好不容易有一个见面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可惜，再大的诱惑，江离然也是不打算听的。
“不瞒胡姑娘，我江家同胡家，都暂时没有再合作的意向，里面的关节胡姑娘可能不太知道，但胡家老爷心里必定是清楚的，胡姑娘不若还是回去问问仔细吧。”
江离然客套地点了点头，同千翡慢慢地往外走。
胡凤玲的双手发颤，她怎么会不清楚？若是不清楚，胡家又如何会默许她来找江离然？！
可他们胡家怎么忽然就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好端端的，爹和哥哥们就一筹莫展，甚至眼里的惊恐都无法掩饰掉了？！
“凤玲啊，爹爹同江家少爷，之前是有些不愉快，那会儿江家气焰太盛，而我们胡家又烈火烹油，免不了会有些摩擦，然而如今，能救胡家的，怕也只有江家了……”
“爹知道委屈你了，可你也胡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也只有你去同江家的少爷说一说，必要的时候……，一些女孩子的名声，都是可以放一放的……”
胡凤玲知道，爹是信了她从前同江离然的传言，以为自己可以牺牲美色来说服他，可当江离然一眼都不曾望向她，专心地牵着夏千翡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胡凤玲心里重重地沉了下去……
她做不到的，先前对夏千翡的不耻，在心底一遍一遍恶毒地想着等她胡家飞黄腾达，要将夏千翡踩在脚底下的妄想，一瞬间再也翻腾不起来。
或许，她该找个夏千翡不在的时候再来？胡凤玲心底呆呆地想，却几乎是立刻的，便否决掉了，她做不到，在被人当面说了这些话之后，她做不到如此不要脸面的举动。
她是胡家的女儿，本就不该轮到她承担这些才是，胡家……胡家也只是暂时撑不下去了，她还可以嫁人啊，或许，还有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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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千翡后来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江离然，这是眼神飘忽不定，不像往常会因着江离然的面容盯着不放。
江离然只笑笑，“怕是，陷入了什么难抽身的事情当中，胡家此刻就好似一个空壳，从外面随便敲一敲，就能碎得稀里哗啦。”
千翡无端地想起前世的夏家，何尝不是也稀里哗啦了？她那时有多后悔没能帮上一丁点儿忙，只要有可能，让她跪下来求谁都成，只可惜她连这么个机会都没有。
“你可是……，同情胡家了？”
千翡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同情前世的自己，胡凤玲却比她要幸运些。
“我知道，若是换做了是你。必然会竭尽所能的对不对？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思，这样吧，若是胡凤玲再来求我两次，我便松口，能帮的也帮一帮，别皱眉了，可好？”
千翡抬头。江离然正微笑着看着她，脸上温柔宠溺的笑容让人炫目。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特别是这个闲事说不定会波及到江家。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千翡内心震动，江离然向来不说大话，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会做到。可他究竟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喃喃出声，千翡这似乎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相比第一次的忐忑不安，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茫然。
是呀，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呢？
江离然的眼角弯起，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期待了夏千翡的出现？那种骨子里的执着和韧劲让他好奇极限在哪里。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因着千翡偶然露出来的软弱和胆怯觉得心疼，看着她很快收拾妥当换上逞强和坚韧觉着不忍心？
自己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居然不舍得去破坏她自己给自己营造出来的一个假象，居然不舍得她被旁人非议而忍耐着心底的渴望，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江离然也在心里问着自己，按理说他喜欢的夏千翡该是跌入地狱却还能昂着头的不屈的样子，可这一世分明并没有需要她粉身碎骨的机会，他为何仍旧喜欢得不行？
千翡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江离然的回答，怯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小兔子一样怯弱的眼神让江离然心里化开暖意，何必去追究？喜欢不就是喜欢上了？至于为什么……，若是能说的清楚，他也不会被纠缠了那么多年，仍无法脱身。
“我倒是想听听娘子说，为何我会不喜欢你呢？我方才细细地想了一阵，仍旧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这还需要理由吗？”
“……”是不太需要，千翡也不是自大，她也觉得自己其实挺不错的，但放在别人身上能够成立，搁江离然身上，她就有一种自己赚大发了的感觉。
“我二哥哥跟我说过，如果捡到便宜了，最好不要吱声，一个人偷偷乐呵乐呵就行了，我觉得，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千翡认真地点点头，“所以我刚刚只是自己在乐呵而已。”
“……”江离然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介意乐呵得更加明显一些，比如，给我些奖励什么的……”
江离然只是说笑，不防千翡忽然左右看了看，百灵紫黛在屋里忙着，夜风和雪光也不知道在哪里，院子里只偶尔有小丫头走动一下。
趁着没人注意，千翡动作敏捷地抓住江离然的衣领用力扯过来，“吧唧”一口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开，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的看风景。
江离然没有防备，被千翡拽的险些扑倒在她身上，脸颊软软的触感也是一闪而逝，再看过去，千翡面色泰然，眼珠子盯着远处一动不动，只两只耳朵尖儿红得都要滴血了。
“……”这大概，是千翡头一次主动同他亲近？江离然缓缓伸手摸了摸脸颊，只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
“这便是娘子的奖励了？”
千翡头都不敢抬，胡乱地应了一声，却听见江离然一声叹息，“不够啊……”
诧异地抬头望去，江离然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眯着，里面跳动着危险的光泽，看的千翡心里“咯噔”一声。
拜托她真是十分真心诚意地乐呵而已，并没有任何图谋不轨啊！为什么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既然是奖励，还是需要更多的诚意的，不如过些时辰，咱们再好好儿讨论讨论？”
“……，我能收回刚刚的话吗？”
“娘子以为呢？”
“……”
千翡心中宽泪，她以为还是可以的！这算是自作孽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树洞
“你夫君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不好好儿如胶似漆你又跑我这儿来干嘛？！”
顾雪莹都要疯了，夏千翡真当她这里是树洞？想吐露什么见不得人的情绪的时候就跑过来，她还有没有一些自觉了？！
“哦，夫君去铺子里了，这会儿不在府里。”
“谁问你这个了？！我如今也是很忙的，没时间跟你闲耗！”
“你忙什么呢？顾夫人不是说在给你相看夫君吗，又不用你出面。”
“……”
顾雪莹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是作了什么孽了，以前跟夏千翡见面就你死我活的好歹自己还能恶毒地说她几句，这回好，娘只当她是自己恩人，来了府里奉为上宾，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说为何我夫君这么喜欢我呢？我真有那么那么好？”
“……你赶紧走，赶紧的……”
顾雪莹声音都抖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才刚刚认清楚自己心意倾慕了那么久的良人的真面目，这会儿心还千疮百孔的，夏千翡是不是故意的？
“别这么冷淡嘛，我知道你向来见我都是横眉冷对，所以你说的话应该是挺有用的，我到底哪儿好了？”
“我……”顾雪莹要骂人的话都滚到舌尖了，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不行不行，怪不得娘说要让自己多跟夏千翡学学，她原先还觉得不屑，如今看来。她确实不如夏千翡，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千翡托着脑袋，其实也并不是真打算要一个回答。不过是找个地方宣泄一下心底的反复无常而已，又惊讶兴奋自己走了好运，又怀疑唾弃这事儿一点儿也不真实，这么扭曲的情绪，也就在顾雪莹的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了。
“对了，你上回说的胡家，我偶然听我夫君说了。似乎，当真不好了……”
听到千翡又问起了这个，顾雪莹表情这才从崩溃换成了高冷。“呵呵，我听说了，胡凤玲还去了你家铺子要同江家谈生意，她莫不是认为谁都会觉得沾上胡家是好事儿？”
这顾雪莹一看就是知道得并不太仔细啊……。千翡在心里撇撇嘴。但胡家如何并不重要。
“这些我也知之甚少，不过胡家这种样子，当真同谢家有关？可谢家根本不沾手什么生意的，他们怎么能影响到胡家？”
好不容易能在千翡面前占些优势了，顾雪莹立刻一扫之前的郁闷，装腔作势了好一阵子，才悠悠地开口，“跟你说一点也无妨。我也是从我爹那儿听来的，胡家的得势本就不对劲。像是被人刻意捧出来的，不过胡家获利了倒是真的。”
“后来那贡品的事情，也很快压下去了，我爹说，胡家能顺利用银子化解，还是沾了谢家的光，是谢家介绍了什么人给胡家，权势大着呢，这些事情都不在话下。”
“我爹还着实羡慕了一阵，不过之前有一日他回来，明明喝了酒，脸色却惨白，我刚好在娘那里听见了，爹半醉半醒嘟嘟囔囔什么谢家没安好心、胡家气数已尽什么的，我也没听真切，可意思大概是知道的。”
顾雪莹说着说着眉头也皱起来，“其实我也没弄懂，不过我想，便是胡家气数已尽，得利的怕也不会是谢家，说不定是谢家身后的什么人，这么一想我就浑身不舒服，好像晋西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一样。”
“……”千翡保持趴着的动作，这样她才好完美地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顾雪莹说的这些也差不多了，胡家化险为夷的贵人是谢家介绍认识的，帮着处理了贡品的事情，得了一大笔银子。
从那时候开始，大概胡家便开始碰上接二连三需要使银子的事情，江离然和二哥哥都说了胡家在抛售货品换现银，却又没有余力补充自家的货品，那银子呢？
一点点被掏空，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据说胡家甚至还凭着之前兴盛起来的一些口碑，去同一些小商行赊账拿货。
千翡似乎看见胡家背后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不管胡家怎么挖空心思往里面填，都是填不满的。
国朝如今看着一片祥和，国泰民安，可皇帝年岁已高，膝下皇子的年纪也并不是幼儿，千翡依稀记得，也就是这段时间，国朝的太子便要定下了……
“……我说这么多你怎么没个反应啊？”
等了半天顾雪莹没等到千翡的任何回应，不禁皱着眉头瞪着她的头顶，不是她问自己这些的吗？
“嗯？顾姐姐想要什么反应？”千翡声音懒洋洋的，“我只是瞧着顾姐姐有些无聊，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罢了，嗯，谢家真不是个东西，活该谢姝澄嫁给宋文轩。”
“……”
顾雪莹瞠目结舌，夏千翡也太敢说了！她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夏千翡比她说的还要直接？
“我一直很想问，你从前不是很推崇文人才子的？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宋公子有着莫名的抵触？”
千翡抬起头，很莫名其妙地白她一眼，“我那会儿对文人倾慕的时候，顾姐姐不是三天两头地过来冷嘲热讽来着？听多了觉得还真是，不就改过来了？说起来还要多谢顾姐姐呢。”
可拉倒吧……，顾雪莹干脆不去理她，自己说的那些哪次夏千翡不是更加振振有词？
“不过我是觉得，顾姐姐这性子，就该找个老实好欺负的，不然，我都替你心酸，不若我去同顾夫人说道说道？”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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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府回来，千翡在心里琢磨了半天，酝酿好如何同江离然说谢府的事情，等他回来以后，千翡很严肃地将人请到书房里。
“娘子这样……，让我很是为难啊。”
“嗯？”千翡睁大了眼睛，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难不成江离然真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江离然环顾了一下书房，“不过这里倒是也十分有情趣，只是这天色还不曾完全黑透，不若再等等？”
“等什么？”
千翡呆呆地反问，等看到江离然不怀好意地笑容时，她才恍然惊觉，几乎仰天长叹，这人脑子里整天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了？！
“夫君可能不知道，我这人脸皮薄，着急起来……，很可怕的……”
“哦？我倒是没听你兄长提起过呢。”
“那是夫君没问到三哥哥那里。”
千翡深呼吸，将江离然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他的对面。
“我今日是有正事儿想同夫君商议，因为涉及到江家，故此我并不敢轻举妄动。”
千翡也不知道如何说明自己对谢家的仇恨，她只能轻描淡写地以自己看不惯他们的做法为理由。
“谢家如今能如此对待胡家，往后兴许还会祸害到晋西的其余商家，我此前问过二哥哥，他也并不赞成轻举妄动，所以，我想听听夫君的看法。”
江离然等千翡说完了，眼睛才从她的脸上挪开，垂下来佯装沉思的模样。
其实他心里什么也没想，对于谢家，他早已有自己的思量，否则也不会去那趟京城。
谢家只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刚刚的千翡可真好看啊……
江离然在心里叹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诚恳地询问着他的意见，眼睛里满是信赖的期待，这种眼光……，真的太要人命了……
千翡静静地等着，她知道这个事情关系颇大，所以江离然考虑多久都是应该的，不过能让江离然皱着眉头满脸为难，谢家果然是不好对付吧？
好半天，江离然才将心底的躁动压制住，平静地抬起头，“这件事儿，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太麻烦，我并不想你操这个心，不过你既然提起了……”
千翡的眼睛亮晶晶的，江离然真的很想伸手蒙住，他真是唾弃自己有一天自制力竟然薄弱成这个样子，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咳，关于谢家的事情，我同你二哥哥曾经也商议过，对于谢家背后的势力了解得比你还要略多一些，谢家如今确实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对晋西所有的商家都是危害，不过，暂时可以不去理会，因着我去了一趟京城得了些消息，国朝，可能要变天了。”
“……”
所以自己猜的没错，谢家身后的势力是国朝的某一个皇子？因着可预见到的动荡，所以才会想出如此阴损的法子快速敛财？
“谢家如此行事，老天自然都不会轻饶，因此这事儿却是不急，咱们只要看着就行，越是动荡不安的时候，越是隐忍低调才是要紧，晋西这里富商遍地，向来是国朝十分看重的，因此争夺不可避免，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按兵不动最为妥当。”
江离然说完，去看千翡可有不甘心的表情，结果只看到千翡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
千翡本就对江离然有盲从的心态，曾经他冷嘲热讽千翡都能听得进去，如今态度真诚言语和婉就更不用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双喜
“不过你放心，谢家自是不会让他如此悠哉的，便是以后老天不收，我也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千翡抬头，江离然的话太有让人安心的感觉了，俊朗的面容沉稳安然，让人瞧了莫名地踏实。
结果江离然忽然张开手臂，“过来抱抱，你看我都忍这么久了，抱一下吧。”
“……”
“别这种表情，我真没别的意思……”
千翡一脸不信，可又觉得实在好笑，总觉得这会儿的江离然有种幼稚到可爱的感觉，千翡觉得，人其实是有千百种情绪，只是有时候并不愿给某些人看见。
就好像现在的江离然，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呈现出这样的表情，千翡居然有种感恩的心情。
抗拒不了江离然此刻的模样，千翡还是乖乖地过去给他抱住，每次在江离然的怀里待着，她都会觉得很安全，因为江离然会将她整个人圈住，牢牢地环在怀里。
人是会贪心的……，千翡在心里叹气，这是谁都控制不了的欲|望，慢慢会想索求更多，以此来满足住在心底的恶魔。
她已是尽力在稳定自己的心神，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一步一步沦陷，欲哭无泪。
如果有一天，这些温暖和柔情不再属于自己，她大概……，会很难过很难过吧，此刻经历的一切满足，都会成为那时的枷锁，挣脱无门。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千翡闭上眼睛。
可是人这一生并不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千翡忽然想得很开，就算有那么一天。好歹，她也是拥有过的，能拥这样的江离然，难道不足以骄傲吗？
最多，当江离然将心收回去的时候，她也努力收回来，应该就会避免。曾经的悲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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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两个儿子同时成亲，这在晋西也是十分罕见的。
媳妇一个是海家，一个是容家。都是不得了的人家，夏家的聘礼居然也十分能拿得出手，让晋西再次大开眼界。
“这一次，夏家算是真的被掏空了。这么大的阵仗。真当娶回去不用过日子了？”
“面子，都是面子的关系，那可是海家和容家，肯屈尊纡贵地嫁女儿，夏家敢怠慢吗？”
“所以就是不知道容家海家究竟是怎么了，夏家这么一闹，大概家底都要空了，女儿嫁过去不是跟着吃苦吗？哎。夏家算是要彻底没落了。”
“你懂个屁，有了海家和容家做姻亲。怎么也不会没落的，不过是不再有从前的辉煌罢了。”
“我倒是挺看好夏家的，一下子从暴发户、只有银子的形象脱离了出来，人夏家现在可能是不怎么有钱了，可谁敢看低他们？不说姻亲助力，现在不少书香名门都不敢小看他们，知道这次会试吧？宋家公子已经动身了，听说夏家这次也有参与。”
“真的假的？他们从前不是从来不沾染这些的吗？”
“今时不同往日，夏家生意大不如前，那是胡家的运势来了，可夏家那几个儿子都不俗，怎么就不能走走别的路了？”
“这么说，海家和容家还是当真看好了夏家？”
“这不废话吗，不看好能将女儿嫁过去？你以为都跟咱们一样不疼女儿呢？”
……
夏府里，夏老爷已是劝了好些天了，夏夫人觉得那些聘礼并不够，还想多添一些，被几人合着给劝住。
“过犹不及，如今这样刚刚好，再拿出来，旁人只会怀疑夏家并不是表面上这般低调拮据，反倒是不美了。”
夏夫人这才作罢，只心里仍旧有些遗憾，明明能更加轰动隆重的，给臻儿和亦儿娶了媳妇之后，夏家再想有喜事，就该轮到恒儿了……
看着恒儿可爱兮兮的讨喜的小脸，夏夫人心里一阵酥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到了哥哥们成亲的那一日，千翡一早便得了江夫人的允许，在江离然的陪同下回了娘家，在家中等着两位嫂嫂进门。
容慧安千翡自然是喜欢的，可一想到海元夕要成为自己的二嫂……，这种违和感还是很大的，海元夕明明比她要小……
夏家今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江夫人和静姝忙得脚底打转，千翡便乖乖在后面陪着恒儿一边玩一边等。
双喜临门本就难得，更何况两家又是在晋西有着如此影响的，千翡听着百灵回来说门房收的贺礼都要堆不下了，急得管家不知道怎么办好，临时又腾出了堆杂物的耳房来，乐得抱着恒儿笑个不停，也是难为这些来祝贺的人了。
喜炮震天，吉时的喜乐在夏家上空飘荡了一天。
千翡等尘埃落定之后，偷偷溜去新房找容慧安说话。
已经掀了盖头的容慧安端庄娴静，将她的灵动收得很好，在众人面前都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去看新娘子的人皆是满口称赞。
不过等那些人都散去，千翡悄悄溜进去的时候，容慧安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可总算露面了，我都快憋死了……”
千翡“咯咯咯”地笑，“大喜的日子，容姐姐可不许说这些呢，再难受也得忍着，恭喜容姐姐，哦不，应是恭喜三嫂。”
容慧安红了红脸，“你可是特意来寻我开心的？”
“三嫂嫂这话说的，你看，我是给你送吃的来了。”
千翡凭着经验带了些好入口的小点心，容慧安果然是有些饿了，一气吃了几块才停手，“还是妹妹惦记着我。只是没想到成亲居然这么折腾。”
“再折腾也是值得的，如何？方才我三哥哥挑起盖头的时候，三嫂是什么心情？”
“……”容慧安不说话。瞪了千翡一眼低下了头，自然……，自然是极好看的……
千翡也不多逗她，又说了几句话便又去瞧瞧海元夕。
结果等她摸过去的时候，海元夕身边的丫头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将人挡住。
“千翡姐姐？不碍事不碍事的，去将门关上。吓死我了。”
海元夕看清了来人，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等小丫头让开千翡才看到，海元夕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将她化了精致妆容的小脸都撑变形了……
“赶紧喝点水，又没人同你抢。”
千翡都无奈了，这丫头怎么都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呢？
海元夕灌下去一杯水，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又是磕头又是坐轿子，都饿扁了……”
“刚刚又看到夫君那么好看的样子，哎呀哎呀，真是太好看了！”
海元夕吃了东西精神饱满，扯着千翡抒发自己的感叹。
千翡心里很能理解，二哥哥的模样清俊舒朗，穿红色的喜服想必更是让人挪不开眼睛，这种惊为天人的惊艳千翡在江离然身上领教过。可她实在佩服海元夕能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她的丫头都快哭了……
对这海元夕。千翡还真说不出什么逗趣的话来，她的心性真的不像她的身子已经长大了，世界里被“吃”和“好看”充满的姑娘……，千翡居然有点同情二哥哥，这往后要怎么相处？
……
开心地在夏家度过一整日，千翡心满意足地跟着江离然回府。
在夏家的时候，千翡没少听到恭维的话，大都是十分羡慕她嫁了个好夫君，又是出众不凡，又是对她疼宠有加，眼里的羡慕可不是装出来的。
江离然这样的人在外有多耀眼夺目，可他自打成了亲之后，从不曾有任何不妥之处，曾经习以为常的笑容，也会在女子面前稍作收敛。
这就已经很不得了了！能有个几个男子能做到在外面心里都想着家里的媳妇？还不够她夏千翡嘚瑟的吗？
她也确实挺嘚瑟的，只是放心里偷偷地乐，面上仍旧是谦虚和平静，看得那些同样成了亲的女子心里呕得不行。
“这么高兴？可是同你的新嫂嫂说了什么开心的话不成？”
千翡摇摇头，嘴角却仍旧是笑着，想了想，抬头去看江离然，“我高兴，是因为你对我好，所有人都看得到，我怎么这么有福气呢？”
千翡的脸红红的，一看就是在夏家喝了不少，虽说女眷喝的都是果子酒，但喝多了同样会醉人的。
脑袋里晕晕的，千翡咬着嘴唇闭着眼睛晃了晃，又睁开眼睛，微醺的眼睛似是蒙了一层薄雾，看人都软软糯糯的模样。
江离然倒是清醒得很，面带笑容地护着她别摔了，只觉得千翡这会儿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梦醉半醒都有点不像她平常了。
进了院子，千翡被敬了那么多杯的酒意差不多都上来了，抱着江离然的胳膊不松手。
一旁的丫头想过来扶，被江离然扫过去的眼神止住步子，他稍稍弯腰将千翡整个人抱起来，轻松地进了屋。
“紫黛姐姐，姑爷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啊？我们才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哪儿有不让人近身伺候的。”
紫黛拍了拍百灵的肩，小丫头还委屈了，“姑爷宠着小姐是最好的，习惯了就好了。”
“……”百灵嘟着嘴，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小姐的，心里总觉得有点心塞，转身瞪了夜风一眼，“蹬蹬蹬”跑掉了。
“……她为什么瞪我……？”
夜风特别无辜，他在哪儿也没有被人用眼睛瞪过！百灵这姑娘怎么回事儿？
雪光往旁边让了让，“可能，你比较黑？”
“……”(未完待续……)
PS：嗯，这应该是最后一天自动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笑一个
千翡喝醉了之后喜欢说话，这个江离然前世就知道，只是那会儿千翡的性子被压得太死，就是喝醉的时候，也只是自顾自地埋头说。
可他没想到原来千翡醉了之后并不仅仅喜欢说话而已。
“我能摸一下吗？就一下。”
千翡闪着水汪汪的眼睛举着一根手指头，特别乖巧地强调，等看到江离然点头了，她才喜笑颜开地将小手放到了江离然的脸上。
“嘻嘻嘻，真好看，其实我之前摸过一次，你喝醉的那次，不过是偷偷的，怕把你弄醒了。”
千翡嘴里嘀嘀咕咕软软的说话，一点儿逻辑也没有，不过她摸得很开心，这么好看的脸她曾经只敢远观，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这么明目张胆地摸一摸。
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千翡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咯咯咯”地直笑。
这得喝了多少啊……，江离然哭笑不得，脸颊上痒痒的，刚想伸手去抓她不老实手，却被千翡另一只手给打开，嘴里咕哝了两句，抬起头在江离然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抱着他脖子不松手了。
“……”江离然手圈着千翡的腰，怕她这个姿势把自己给滑到地上去。
“真好真好，我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过这真要是做梦，醒过来，大概我会哭的吧。”
千翡嘴里含糊不清，整个人挂在江离然的身上，“不过如果是做梦。为何我会做这样的梦？难不成……，我其实心底就曾这么想过？”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凶。回回见了都会被吓哭，……虽然长得很好看，呵呵呵呵……”
江离然抱着千翡静静地听着她犯傻的笑声，手轻轻地在她背后顺着，自己曾经给她留下的印象不浅啊。
可是如果不凶，如果那个时候就堂而皇之地成为她的依靠，她会更难吧。
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少爷风流多情。却多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夏千翡难堪，可最后，她还是成功了。谁也不能抹去她的努力，谁也不能说她是靠着别的东西成功的。
自己对她越不屑，她才会越轻松，只需要挖空心思去想如何能从自己这里得利。如何能让自己不那么唾弃。而不需要考虑人言可畏和这个世上对女子的不公平。
所以江离然就会辛苦点了……，耳边仍旧是千翡絮絮叨叨不明所以的说话声，软糯呆萌，前言不搭后语，还说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
江离然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对着她露出笑容，总算可以将护在身后，让所有人只能在她面前说出恭维的话来。
千翡的性子固执却柔软。他前世并没有能见识到柔软的一面，甚为可惜。若是有可能，江离然希望千翡永远能这样，可以将心底的事情拿出来同自己商量，可以不带任何防备地信任他，并不仅仅是弥补前世的遗憾，而是，他喜欢……
似乎是说累了，千翡挂在江离然的脖子上半天没了声音，均匀温热的呼吸声轻轻地洒在江离然的脖子上，带起一阵一阵的悸动。
将千翡的手摘下来，小丫头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被惊动了眉头皱起来，红红的嘴巴不情愿的动了动。
江离然失笑，将人抱到床上去，给她脱了鞋子躺好，又仔细地盖上被子。
记得前世那唯一一次的醉酒，千翡似乎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可那会儿的面容同现在又不一样，那个时候连睡着都是紧锁眉头，眉宇间带着忧愁，现在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是因为，这一次在她身边的是自己吗？
江离然勾着手指在千翡的脸颊上滑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千翡忽然睁开了眼睛，倒是吓了江离然一跳，赶紧将手指收回去。
千翡的眼神迷蒙，一看就是根本没清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眼光落到江离然的脸上，眨了眨，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容来。
“美人儿，笑一个。”
“……”
江离然楞了一下，当真让她所愿的笑了出来，千翡也跟着憨憨地笑起来，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怪不得人说酒后吐真言，此话甚是有理，我以后……，还是注意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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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醉酒，第二日千翡起身的时候头钝钝地疼，百灵给她揉了好一会儿，然后去端了一碗汤过来。
“这是姑爷特意吩咐了给炖的，说是喝了会舒服一些。”
千翡接过来喝掉，“你们姑爷去铺子了？”
“一早便去了，昨个儿小姐喝醉了，姑爷亲自照顾的，这一大早的又那么早出府，多累啊”，百灵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说，完了轻轻在千翡耳边补充，“所以往后，还是奴婢来照顾小姐好不好……”
“……”，千翡被百灵小狗一般的眼神给逗笑了，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下回我不会喝醉了。”
百灵嘟着嘴，口中喃喃什么她想做个可靠的奴婢什么的，一边嘟囔一边将桌子都收拾掉。
千翡忍着头疼，眯着眼睛拼命回想自己昨天喝多了可有说出或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可她的印象从出了夏府的门上了马车就开始断断续续的。
断断续续也就算了，里面居然还穿插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和语句，她是不是……，乱说话了？
越想头越难受，千翡放弃了一般地趴在桌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少奶奶，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千翡抬头，“去回了娘，我这就去。”
换了身衣服，千翡往江夫人的院子走，这个时辰，按理说江夫人并不会找千翡才是，会是什么事呢？
进了院子，千翡隐隐听到有人哭的声音，她心里一沉，稍稍加快了步伐。
“阿翡来了？来，过来。”
看到屋里江夫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千翡心里才松了口气，应着她的招手走到江夫人的身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笑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名女子，拿着绢子哭得仍旧停不下来。
“这是……”
江夫人表情也有些尴尬，想介绍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一旁的大丫头悄悄同千翡说了。
“回少奶奶，这两位，是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姨娘。”
不是说……，很久之前就跑了吗？怎么又出现了？千翡挑了挑眉，又仔细看过去。
……这真看不出来像不像，二少爷和三少爷平日也不出众，印象淡薄，这两个就是他们的姨娘？她们突然出现的意思是……
“这便是大少奶奶吧？贱妾给大少奶奶请安。”
正想着，两名女子已是起身行礼，千翡侧过身子让开，“这礼不着急行，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我可不敢轻易受陌生人的礼。”
底下的女子皆是一僵，还带着泪意的脸顿时又凄苦起来，“贱妾知道先前的事是我们做错了，可……，夫人，大少奶奶，这世上的女子本就是个苦命的，又是无名无分的妾室，贱妾唯恐跟着，会拖累了夫人……”
“天底下谁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若非当真不得已，贱妾也断不会忍着肝肠寸断的痛楚离开……。”
有大丫头在自己耳边用着不屑的口吻介绍着，千翡才勉强认出来，那个穿着蜜合色衣衫，头上只一柄简陋发簪固定住发髻的女子是许陆的姨娘何氏，另一个干脆更加素净。连衣衫都是粗布的，甚至有些不太合身，那是许平的姨娘连氏。
何氏和连氏这会儿一句接一句地诉说着当时的不得已。她们是多么多么地不舍，却为了夫人为了少爷不得不如此，句句催人泪下。
只不过这屋里从主子到下人，似乎并没有人被打动。
“两位姨娘可别再说了，老奴虽然到了耳目昏花的年纪，可还是记得的，当初两位一声不吭地离开。连带着将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给顺走了，你们可知就因你们这番举动，夫人吃了多少苦？被大房怎么埋汰？还有脸说为了夫人和少爷。你们如何好意思的？”
“……这，这却是我们的错，可谁不想活下去呢，孤苦无依的女子只身一人。我们只是想着。江家要分家，总不会亏待了夫人和少爷才是……”
江夫人身边的嬷嬷冷笑一声，正待再说什么，却看到少夫人的手抬了抬。
少夫人眼里平静安定，清冷的模样让老嬷嬷不自觉地停了口，总觉得只要有少夫人在，夫人怕是吃不了亏的。
千翡早不耐烦听这些陈年往事，她看到何氏和连氏就一个想法。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已是不配为人父母。还给她们的举动找出这么些不知所谓的借口来，关键同江离然幼时吃了那么多苦有着必然的联系，光这一点就不能原谅啊。
说是为了江家好，那这会儿出现是什么意思？江家如今好着呢，所以坐不住了？
身上的粗布麻衣可遮不住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当真苦不堪言，这会儿还能一个赛一个地年轻貌美？江夫人算是天生丽质了，却也因着从前的艰难生生逊色了许多，她们怎么敢出现的？
“别的话，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想听，只想问问两位，如今你们是个什么意思？是突然间记起了血脉相融，想来同二弟三弟相认顺便继续做养尊处优的姨娘，还是仅仅是来告诉我们你们还活着？”
“大、大少奶奶……，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这话之前说过了，再说我也说了我不想听你们的理由，我娘身子不好，见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会儿……，该是她休息的时候了，娘，这里便由媳妇来处理吧，昨个儿送过来一批血燕，已是让人炖了羹，您可要好好儿保重身子，不然，不止是夫君，二弟三弟也要同媳妇问罪的。”
千翡晾着下面的女子不管，上前搀扶起江夫人，巧笑倩兮地将她送出屋子。
“阿翡……”
江夫人又是安心又是担心地握着千翡的手，千翡笑起来，“娘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娘和夫君受到的苦，我不能当做瞧不见，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儿，夫君在外面那样辛苦，可不是给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有机可趁的。”
看着言语里维护然儿的千翡，江夫人的心总算落下来了，他们两人能同心协力相濡以沫，便是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往后自己不在了，她也是能够放心的。
“那……，就辛苦你了。”
千翡眯着眼睛笑容可掬，等转过身，嘴角都没有落下来，只是眼里的笑意却消失殆尽。
慢慢地走回去，千翡动作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刚刚顾及着想给江夫人留个好印象，她说话已经很含蓄了，若是这两人识趣，最好趁她还收得住的时候赶紧离开。
“两位，可想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了？”
千翡嘴角含笑，去让何氏和连氏莫名打了个颤，“贱妾……，贱妾只是饱受思念之苦，并不敢打扰少爷什么，只、只想远远地看着，知道他们安好便心满意足了。”
“嗯，这倒还像个样子”，千翡点点头，“我想想啊，二弟三弟往日回府的时辰都比较晚，两位不若在府外等着，总是能够等到的，二弟三弟如今都是大人了，再过些日子便要娶妻生子，两位该是十分安心才是。”
说着，千翡便挥手想让人将她们带出去。
“大少奶奶！”连氏忽然大叫着哭着跪了下来，“大少奶奶还请看在贱妾一片苦心的份上，原谅了贱妾此前的过错吧，贱妾离开了夫人之后才明白什么叫牵肠挂肚悔不当初。这些年，贱妾是日日夜夜地想，想的肝肠寸断。贱妾也知道夫人和大少奶奶恼了我们，可我们真的知错了，请大少奶奶开开恩吧……”
连氏跪趴在地上痛哭，配着她简朴的穿着十分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
可惜，千翡动不起来。
不是什么事只要道了歉就能被原谅的，她们被原谅了，谁来填补江离然和许陆许平已然影响深刻的那些岁月？谁来为这些被挖开的伤痛负责？
为人父母。千翡不相信会在艰难的时候弃之不顾，又在富足的时候腆着脸出现的人，会是真心忏悔。她一个字都不信！
“起来吧，仔细地上凉，受了冻这戏可就过了。”
“大少奶奶！贱妾如何是做戏，贱妾……”
“好了。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要么眼泪收了。要么请出去等哭完了再来。”
千翡声音冷静，面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不耐烦的模样让何氏和连氏下意识停住了哭声，她是真的会将她们赶出去的。
“我听出来了，你们的意思不过是想回来，重新做江家的姨太太，不过可惜，我却并不想同两位共处。既然做错了事，就必须要承受后果。谁允许你们自己结束对自己的惩罚？当初能抛得下，就别幻想还能重新回来。”
“大少奶奶……”
“那些匪夷所思的理由我也并不想听，我知道你们不甘心，是不是又要哭着求我让你们见一见二弟三弟？”
千翡挑了挑眉，“可以，见一面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也别寄希望于二弟三弟的忠厚老实，江家走到现在不容易，二弟三弟也确实功不可没，不过很可惜，如今江家的大少奶奶是我，我偏生是个小气心硬又睚眦必报的人，所以若是二弟三弟对你们也恋恋不舍，那就随着你们一并离开好了。”
“……”何氏和连氏目瞪口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江家大少奶奶是这么个心肠冷硬的人，不是说只是花架子吗？不是说性子软和的吗？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所以这事你们自己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二弟三弟往后的前程，见还是不见，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见，当然得见，这么些年的思念早已将我们的心都挖空了，多谢大少奶奶，多谢大少奶奶。”
连氏想也没想地磕头道谢，生怕迟一点千翡又反悔了，一旁的何氏也跟着一起磕头。
千翡微微垂了眼，敛去眼里的失望，再抬起头的时候，却是如常的平静，“便是要相见，今日也是不妥的，两位先请回，过两日二弟三弟似乎会清闲一些，也好有时间同你们多说些话，不若……，两日之后吧，届时你们再来。”
说着，千翡转头吩咐百灵去取些银子来，“虽然我说了并不会接纳两位，但到底是二弟三弟的姨娘，这些你们先收着，紫黛，送客。”
千翡起身，不再去看何氏和连氏的表情，径直走出了屋子。
“暗影，一会儿跟着她们，这两天跟紧了，任何接触到的人都记下来。”
“是。”
从一边闪出一个影子，低声应下，又消失不见。
暗影是江离然给千翡的，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千翡不相信会这么凑巧，两人就同时出现了？说辞借口一模一样，痛心疾首地忏悔，她不相信没人教过她们。
只是不管是谁，对千翡而言都无所谓，她只是想心里有个数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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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芙露月仙的评价票，么么哒~
感谢芙露月仙的桃花扇，么么哒~
每次放假回来都会说再也不这种时候出去凑热闹了，可是每次又管不住想出去玩玩，心塞……
第一百四十章 不讲理
晚上等江离然回来了，千翡将这事儿说了，也说了自己的处理。
“其实我话也没说死，若是夫君觉得不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江离然挑了挑眉，“为何你会觉得我可能认为不妥？”
“唔……”，千翡皱着眉一脸为难，思量再三，才特别懊恼地说，“其实，我平日里还是挺知书达理宽容大度的，真的，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可以都不计较，这是这次……”
“这次怎么了？许陆许平便是多了个姨娘，在江家也只能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并不会讨到什么便宜，说起来，也并不需要怎么防范抵触呢。”
千翡撇撇嘴，“可凭什么，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在艰难的时候卷了财物丢下自己的孩子，连带得你同娘都要被人瞧不起，便是她们得不了好处，我也不想她们出现在面前碍眼，再说，如今二弟三弟都是好的，可亲情融于血脉，若是在一起待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叹了口气，千翡是怕了后宅这些争斗，各种心机算计她是一点儿不想再经历一遍，如果能避免，还是避免一些的好。
“二弟三弟总是夫君的手足，若真有点什么事儿，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所以，你为何会觉得我可能认为不妥？”
江离然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千翡一愣，咦？难道自己没有解释清楚吗？
“我从前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不妥，你是江家的大少奶奶，除了娘。你不用对任何人委曲求全，因此你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
江离然慢慢地说着，“你的性子也并非优柔寡断，并不会因着自己的举动而懊恼，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可是因着在意。我的想法？”
“……”就算在意了，这话也不好说得这么直白吧……
千翡张了张嘴，一时间想不到任何能说的。脸上却是不争气地又开始红了。
她就是在意了怎么着吧，她这不是才决定了要对江离然以诚相待的吗？所以在意他的想法多正常啊！
千翡心里又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咬着牙点点头，“我其实性子本来还挺好的。就是吧。有时候也会有些脾气的，你……”
千翡抬头望着屋顶，真说不出口啊……，这事儿弄的，江离然非要这么刨根问底到底什么毛病？
低低的笑声忽然响起，千翡低下头，见到江离然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浅浅柔柔的。眼睛明亮夺目，让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很好笑吗？”
江离然居然点点头。笑意完全止不住，千翡无比尴尬，到底哪里好笑了？她真的说的挺为难的，这人刚刚不还一副好奇疑问的模样吗？
忍不住将千翡拽过来抱住，千翡叹气，如今这个姿势她都要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离然跟她独处的时候总喜欢搂搂抱抱动手动脚，一开始千翡还有些别扭，可江离然就只是抱一抱，并没有别的举动，慢慢千翡也就放弃抵抗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江离然拥着千翡，头埋在她的颈项边叹息，为什么别的女子都会有的娇憨和别扭，在千翡的身上就这么让人欢喜？
就连寻常的一颦一笑，都那么能撩动自己的心弦，江离然自问自己的定力和阅历比起旁人来都是有些优势的，可偏偏在千翡面前，他时刻会因着她的小情绪难以抑制，这感觉……，其实并不赖。
“其实你无需担忧，我就喜欢你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
“我倒是觉得还不够，江家大少奶奶，任意妄为才是正常的，若我是你，根本不会给那两个女人见到二弟三弟的机会，她们自己选择了抛弃，便也用不着再出现了，看来，还是我做得不够啊，让你还不能更加肆无忌……”
“……”
千翡目瞪口呆，江离然这是嫌自己还不够狠厉？她觉得已经不错了啊，反正她话都撂下了，不可能同意何氏和连氏入府，许陆许平如果想求情，那就跟着一起出府团聚去，她觉得这已经够狠了啊，江离然觉得还不够？
“不过让他们见一面也好，也就死心了，许陆许平都已经长大了，心里也该有点自己的主张，你做得很好，让他们自己选择往后的道路。”
千翡只能跟着点头，顺便将她让暗影跟着的事也说了，“总得弄清楚才好。”
“嗯，是的。”
江离然口中应着，心里却是已经有些思量了，还是贼心不死啊，刚老实了那么一阵子，又想着法儿蹦跶起来，自己也是心软了，也想在千翡的心里转变一下形象，看样子……，似乎让某些人觉得他心慈了。
……
这事儿总是要同许陆和许平说的，江离然直接揽了过去，“我每日总要见到他们，我来说就行。”
千翡想想也是，便交给他了，瞧着江离然这一世的脾气性子都温柔了许多，她也就没在意。
可是等第二天，许平许陆跟个游魂一样从千翡面前飘过的时候，她心里才“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
江离然……，他不会嫌自己心软将气出到这两个可怜的弟弟身上了吧？
“想什么呢。”
江离然用手敲了一下千翡的额头，“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千翡赶紧伸手将脖子固定住，以免自己真的点头，看的江离然又好气又好笑。
“我只是同他们说清楚了，从前的那些艰难他们可以忘掉，不过既然忘了，那还是去回忆一下比较好，另外，养育之恩大于天，孰轻孰重他们若是都理不清楚，也是白活了。”
“……”
怪不得许陆许平会憔悴成这样，大概，江离然说的时候更加直白……呃，单刀直入吧。
跟着何氏和连氏的暗影次日回来了，同千翡汇报了他所看见的，这两个女子分开之后去了不同的客栈落脚，并无交流，只是两家客栈都十分凑巧地有江家大房的人出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牵强
“所以，她们其实压根儿不是饱受相思之苦？”
千翡冷笑了一下，随后有些纠结，“这事儿……，还是不要告诉二弟三弟吧，免得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
“嗯，不过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
“啊？”
江离然耸了耸肩，“我是这么猜的，所以也就顺口提了提，自己的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他们心里也不可能没个数，不然，你以为他们这两日为何要死不活的？”
“……”千翡忽然对江家的这两个庶子在心底升腾出强烈的同情来，怪不得一个两个面如死灰形如枯槁，江离然到底是怎么说的？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铺垫，还是直接含着冷笑不屑地将事实说出来？
千翡觉得这个可能性相当大，不过如此一来，许陆和许平的心里，怕是要相当伤心难过了吧。
“你不用为他们担心，身为男子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更何况这还远远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们失去的东西，这些年，也并不曾亏欠他们任何，究竟如何选择，我觉着都是我爹的儿子，该是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
“夫君这话……，当真是十分有说服力。”
千翡甘拜下风，不过既然江离然这么说，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怕许陆和许平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最终选择跟着自己的姨娘走，对江家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江夫人必然会难受的。
教养了这么多年，从来也不曾亏待过，最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想过置之不理。却还是抵不过血脉的牵连，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一个打击。
……
等到约定好了的那日，许陆和许平双双都留在府里，千翡去给江夫人请安的时候，听到外面的丫头来通传，二少爷三少爷在外面。
千翡安静地站在江夫人的身后。看着许陆和许平神色平静地走进来，给江夫人行礼，面上不再有之前的灰败模样。
“时辰还早。可用了早饭？我这里熬了粥，还有双色奶黄卷，平儿是喜欢的吧？先用一些吧。”
江夫人招了招手，刚想让人去准备。就见许平一下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怎么了？若是有话，我听着便是，你先起来。”
江夫人面色如常，千翡从一旁看去，只觉得她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江夫人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肩膀的线条绷得笔直。面颊上细细看，也能看到一丝丝轻微的颤抖。
并不能做到不在意吧……。人非草木，一直养在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可江夫人嘴角淡淡的笑意，却一如既往，似是不管许陆和许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不会苛责。
许陆也走过去，在许平的身边跪下，“娘，我们从小，你就让我们跟着大哥喊你娘，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可有些事情，却是不管如何，都忘不掉的。”
“江家几经辗转，换了大宅子，添置了许多铺子，身上的衣衫也渐渐光鲜了起来，一年四季能吃到不重样的东西，能享受着下人的服侍，只是，孩儿们的记忆中，那间只有两进的逼仄宅院，才是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还记得娘有多辛劳，却总是对我们笑脸相迎，如同大哥一样，我们害怕哭泣的时候可以跟您挤在一张床上……，那些年的艰难，在往后的岁月里，都是我心里一笔，谁也不能替代的财富。”
“我同许平，那个时候虽然懵懵懂懂，可等稍稍长大了一些，便能明白娘心里有多难，那会儿我们心里已是偷偷发了誓，待我们长大成人，定当好好儿孝敬您，如今，孩儿们终于长大了，不愁吃喝，也学了些本领，娘，我们，可还有资格，孝敬您左右了……”
千翡对许陆和许平的印象，从没有多么深刻过。
这两个人在江家太过中规中矩、平凡老实，他们恪守本分，几乎没有任何的意见和要求，因此当千翡想起他们的时候，脸上都是平平淡淡的表情。
然而此刻，这两个忠厚的男子，却哽咽着跪在江夫人的面前，脸上泪水纵横，却齐齐地抬着头，不肯低下去。
江夫人这会儿也已经双眼噙泪，扶着座椅的手紧紧地泛着白色，随着她头的轻点，落下一串泪珠来，“你们，都是好孩子……”
许陆和许平两人的脊背才慢慢地松软下去，他们好似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再也压抑不住担惊受怕的惊恐。
压抑的哭声让整个厅堂都显得悲宛，只是很快，许陆和许平便收拾好情绪，却仍旧跪在那里。
“承蒙娘不嫌弃，孩儿能一直陪在娘的身边，便是我们的福气，至于其他，我二人已是全无心思理会，今日，我二人也不打算见人，只封了一些银子，请娘代为转交，权当做，是还了生我们的恩情。”
“这……，当真不见一面？”
许陆摇了摇头，“既已是被抛下过一次，又何须再见面？便是见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再伤一次心罢了。”
“二弟此言差矣。”
千翡忽然开了口，往前走了一步，“这事情，归根结底，是有些人心存不甘，想要通过二弟三弟之手达成他们的目的，若是你们避而不见，免不了那些人会揣度非议是娘不让你们见，如此闹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多久。”
千翡笑了一下，“二弟三弟一片孝心，然而有时候，躲避并非是正确的对应法子，你们的心思你们知晓，娘知晓，江家的人知晓。可外人，却并不知晓。”
“不曾达到目的，他们有的是歪曲的理由。只有真正说清楚了，才不会让娘和江家被误解，才是堂堂正正承担责任的做法，你们以为呢？”
许陆和许平一愣，想了一下当即点了点头，“这确是我二人思虑不周，本想着要以彻底不见表明态度。却没有大嫂想的周全，多谢大嫂提点，我二人已是知晓该如何做了。”
千翡心里松了松。许陆和许平的模样一丝也没有牵强，眼里的恍然和诚恳也是显而易见，他们是真没想到，也是真打算同自己的姨娘断个干净。
如此……。便好……
何氏和连氏尚未进府之前。许陆和许平在江夫人的劝说下还是去用了些东西，两人如今都在江家的铺子里理事，身子是顶顶重要的，江夫人每回都在江离然和他们面前如此强调。
等外面有人通传，何氏和连氏求见的时候，许陆和许平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退。
何氏和连氏今日的装扮比上回子更加一言难尽，几乎等同于贫家女。粗布麻衣，木质发钗。身上什么金银首饰全无，连江家的下丫头都比不上。
这也太绝了……，千翡瞧着都好笑，知道今日要见自己的儿子，弄成这般惨烈的模样，是打算博取同情？
江夫人也没说什么，等她们含泪行了礼，便让许陆和许平与二人相见。
可笑的是，何氏和连氏只知道面前这两名男子有一个是自己的孩子，却居然一时间认不出究竟是谁。
谁养的孩子像谁，这话真真不是白说的。
“陆儿……，我的陆儿……”何氏脸上泪水纵横，当即掩面痛哭起来，情难自禁的样子，让许陆往前走了两步，如此在这里惊扰到娘也不好。
“我的平儿……”
那另一个就定然是许平了，连氏主动扑过去，抱住许平也是痛哭流涕，恨不得哭昏过去才好。
“既然见了，我想着，你们也有许多话要说，后面有两个空厢房，便借你们一诉衷肠吧。”
千翡早已准备好，她知道便是自己不说，之后何氏和连氏也会这么要求的，不如自己好人做到底。
此番决定正合两人的心意，何氏和连氏频频谢恩，手却是拽着自己的儿子不放，立刻就要去后面的厢房里同他们说些心底话。
许陆和许平给江夫人行了礼，这才随着她们离开……
“娘，不若你先休息休息？前几日您总说头有些疼，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给我寻的大夫真真不错，开了一副药，还配了药酒，已经是不疼了，难为你那么上心。”
“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您保重了身子，咱们这个家才能平平安安的，这里我守着就成，您去歇一会儿？”
江夫人摇了摇头，“用不着，便是回去了，也是安不下心的，……，不瞒你说，我也就在人前能强装镇定，谁摊上这么个事儿，心里头能平静得了？”
吸了口气，江夫人摇了摇头，“我一直跟自己说，这都是命数，一切随缘就好，可相处了这么些年，早已同心口长在一起，撕了去，怕是要狠疼一阵，空出一块来的。”
“……”千翡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从前羡慕自己家的大嫂，能有娘那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可如今她觉得，这世上并非净是那些难以相处的婆婆，也有同自己的娘一样，同江夫人一样性情随和的，只是，她不曾遇到而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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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迷|魂汤
“陆儿，我是你姨娘呀，天可怜见，我总算能见到了你，我朝思暮想的孩子，如今已是长得如此好了……”
何氏拿着帕子在脸上胡乱地擦，这会儿的眼泪并不是完全虚假的，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团，随时都可能夭折的模样，如今已是铮铮男子，瞧着便觉着可靠了。
然而许陆的脸上却并没有太过激动的神色，面前的女子容貌年轻，虽穿着朴素，却在举手投足见露出养尊处优的气势来，瞧着并不像是吃了苦的。
陌生的面容，略略违和的激动，许陆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无法感同身受。
“陆儿还是跟姨娘生分了……，怕是在江家的时候，提起姨娘，听到的，都是姨娘的不是吧……”
何氏抽噎着，秀气的眉头紧皱，无限委屈，“姨娘知道的，姨娘的离开给夫人和少爷心里添了堵，因此他们如何编排我的不是，我都毫无怨言，可是陆儿，你是我生的，我如何会舍得抛下你不管？不过是不想拖累了你们，少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人，你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一分……”
何氏说得凄苦，梨花带泪地提了提她这些年也过得十分凄惨，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才苟延残喘，又机缘巧合打听到江家二房的情况，历经艰辛一路找过来，就是为了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自己的孩子一面。
“我想着。便是我死了，能见到你过的好，也就能安心了……”
何氏哭得哀怨凄婉、催人泪下。娇弱的模样似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一样，可她偷偷抬眼去看许陆，却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莫不是被江家给养傻了？何氏心里暗自揣测，可是不是说江家的两个庶子在江家待遇不错的吗？都给他们打理着不少铺子，要真养傻了，可怎么做这些？
“陆儿……。你可是心里还怨着姨娘？”
何氏抬起脸来，皱着眉头痛心地问到，脸上的表情脆弱又伤感。
许陆顿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已是不怨了。”
平静淡然的语气让何氏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不安，许陆为何一点儿同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自己哭成这般模样。居然也没有一丝激动。
“那时候。姨娘当真是情非得已的，想着若是我不在了，夫人定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跟着夫人，总比跟着我这个姨娘要好得多，你看看如今，你可是江家的二少爷，走在外面都面上有光。姨娘当初也是往肚子里吞了眼泪才下的决定。”
“嗯，我知道了。姨娘有姨娘的苦处，只是那时候，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江家大房说二房教唆姨娘偷了财物，还有脸想要分家，便什么也不肯给我们，只给了两间总是赔钱的铺子意思意思，我们险些被逼的饿死，姨娘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吧。”
“……”，何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掩面哭了起来，“我就知道，夫人说我这些也是应该的，可是陆儿，姨娘也是走投无路了，总不能让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出去被卖掉吧？况且，我只是拿了一些细碎的东西，如何就变成二房的财物了……，夫人怕是没少说这些吧……”
“娘从来没同我说过这些。”
许陆脸上淡淡地笑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瞧着同江离然十分相似。
“娘从不说这些，她怕我和许平听了心里难受，可我们那时候只是小，并不是傻，那时候听不明白的事情，过些日子总会想明白，娘去她的娘家求助，从来也不敢让我们跟着，就怕我们会听到什么，可该知道的，我们总还是会知道，毕竟，是因着我们二人的姨娘，才使得娘和大哥被那么多人嘲笑。”
许陆深吸了一口气，有许多话他不是不说，而是不愿说，他怕说话的时候，会让自己生出太多的戾气来。
国朝对庶子庶女并没有多看重，更何况在那样艰难的状况下，在因为他们姨娘的所为才会那么凄惨的状况下，基本有些脾气的，都会选择将他们给卖掉，兴许还能赚一些钱。
可是江夫人没有，一直到如今，许陆都心有余悸，他越是长大，越是看多了这些事情，越是明白江夫人当时的决定有多么的艰难。
一个女人拖着三个孩子，那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许陆都不敢去回想，他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样的福德，这一世才有幸能成为江家的孩子？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才华有限，便努力地多做事少说话，期望自己能不让娘失望，能不让娘后悔。
“陆儿……，这些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姨娘会如何？姨娘孤身一人日子也不好过，心里惦记着你好不好，日子有多艰难你可曾想过？”
许陆十分正直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若是当初，姨娘没有见我们二房势头不好卷了财物离开，若是肯与我们同甘共苦，不论如何，我都会孝敬仰慕您，大哥说的对，没有人不需要对自己的所为负责任，因此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仔仔细细地想明白。”
“那是你哪门子的大哥？我才是生你的姨娘！你怎么会、怎么会被江家的人教成如此不近人情冷血冷心的模样？！”
何氏惊恐起来，喘着粗气摇头，“不成，这不成，我不能让你继续跟着他们，我得在你身边才行，陆儿……，你看看仔细，你是我生的，如何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别怕，往后姨娘会陪着你的，江家没人会欺负你。”
“我最需要姨娘陪的时候，姨娘并不曾留恋过，如今我已是长大了，也并不需要了，况且江家，是不会让姨娘入府的。”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姨娘被拒之门外？”何氏声音渐大，“你就忍心姨娘孤苦无依一人？我也不求什么，只是想着能陪着你，看着你，这难道也有错吗？”
许陆瞧着何氏的脸上又流下泪来，将眼神垂下去。
“刚听到姨娘出现的时候，我心里不是不惊喜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姨娘心底惦记着我，我怎么会不高兴？”
“说的是呢，我就知道我的陆儿……”
“可是，若是没有江家大房牵扯在里面，兴许，我这会儿仍旧是高兴的。”
“……”何氏如同忽然被掐住了喉咙，脸上的慈爱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怎么会？她们已经那样小心谨慎，江家大房来的人回回都不一样，怎么会被知晓？
“这比姨娘从此当我已经死了还要让我难受，姨娘可知道我当时是如何想的？”
许陆眯着眼睛居然笑了起来，“我想啊，那还不如，姨娘当年便死了，如此，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赶着来伤我的心，我也就能安安稳稳地，做江家的二少爷了。”
“陆……”
何氏往后退了一步，许陆脸上的表情跟刚刚相比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略显阴森森的笑容让她脖子后面冷汗直冒。
许陆往前逼进了一步，“姨娘现在，可是在害怕？您为何要怕呢？说起来，该是我害怕了才是。”
“能喊着夫人为娘亲，能日日被善待被叮嘱，娘可知道我有多害怕，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姨娘可是觉得我在外人眼里憨厚老实，所以便想来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许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连嘴角都带着笑意，“可惜，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您说不要就不要的孩童了，如今的日子我很是满意，若是姨娘没怀着旁的心思，我大概，也是会对您恭敬有加的，毕竟我是这样的性子，只可惜……”
许陆摇了摇头，“姨娘是想自己消失回去过日子，还是孩儿助您一臂之力？”
“……”何氏的身后碰到了案几，已是退无可退，她的腿在发软，靠着案几才能勉强撑住。
这是谁？这难道不是魔鬼吗？他怎么能对着自己生他的姨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脸上的笑容为何如此可怕？！
“姨娘兴许还不知道，我其实很好满足的，在江家，有娘温柔的教导，有大哥严厉的点拨，大嫂也是个好相处的，不怎么说话，却也时时刻刻想着不要苛待我们，这样的日子，我很满足，因此，谁要是想破坏，我都不会允许的，……姨娘可是听清楚了？”
“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江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他们都是在骗你的陆儿！你是庶子，他们如何会诚心待你？我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你……”
何氏后面的话，让许陆伸手摸上她脖子的举动给打断了。
宽大的手掌将整个细嫩的脖子给覆盖住，指节摩挲着脆弱的颈项，何氏浑身发起抖来，许陆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阴冷，居然是柔柔地笑着，好像在欣赏着什么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白
“我不需要姨娘来提醒我是庶子的身份，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然而就是庶子，这些年来得到的温情并不逊色于旁人家的嫡子，滴水之情当涌泉相报，孩儿能如此知恩图报，姨娘该是为我高兴才是，嗯？”
许陆眉眼弯弯，看得何氏忽然恐惧起来，这真的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她到底……，生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来？
“所以，姨娘会自己消失的是不是？要我亲自送您离开，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姨娘那么惦记我，不会让我为难的，是不是？”
声音里有种危险的蛊惑，许陆离得很近，低低的声音让何氏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能失神地点头。
此刻的许陆，何氏相信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她当然垂涎江家的荣华富贵，可她的小命更重要！
“如此，便可皆大欢喜了。”
许陆松开手，笑眯眯地拎起一旁的一只包裹，“姨娘来一次也不容易，以后再不相见了，我寻思着给您也送些东西做个念想。”
“不用，不用……，我还是先走了。”
何氏彻底绝了之前的心思，急于离开面前这个可怕的人，也没什么亲情可装了，惨白着脸，魂不守舍地推了门就往外冲。
许陆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慢慢地收敛起来。
人的心肠可以非常非常冷硬的，只要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人。
他不傻，只是因为也并不需要他太聪明。既然比不过江离然的杰出，许陆只需要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庶子便成。
老老实实地守着江家，助力江家的基业。再为江家传宗接代，能让江夫人开心就很好了。
这点心愿，许陆都觉得得来不易，毕竟能在一个分不到任何东西的家里，还是被姨娘连累丢下的庶子，能平安喜乐，又有尊严地活成这样。是多么不容易？
所以任何可能出现破坏的因素他都不允许，人是要活得善良，可不需要不管不顾甚至会伤到自己在意的人的善良。那是自己的底线，谁踩了，都不行。
……
千翡正陪着江夫人聊着天儿呢，下人通报二少爷回来了。于是只见到了许陆一人垂着头。有些憔悴地走进来。
“怎么只你一人？”
“姨娘……，走掉了，我已是同她说明白了，姨娘许是生了气，往后……，儿子便只有娘了……”
许陆木讷的表情里带着隐隐的伤感，江夫人知道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定然不是不难过的，只是又怕表现出来了自己会伤心。立刻心疼地将许陆招到自己面前。
“铺子那里，这几日你们就别管了。好好儿地歇一歇，江家，永远是你们的家，我也永远是你们的娘。”
“是……”
许陆好似又被抛弃了一次，跪在江夫人面前失了神，江夫人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头，将他拉起来，坐在身边说话。
千翡往后退了退，这其实是她想见到的状况，不留任何的后患，虽然对许陆和许平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千翡总觉得……，是不是也太顺利了？许陆的姨娘何氏，瞧着不像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她们从穿着打扮，从诉苦哭泣，都是做足了准备的，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
许平回来的时候，连氏也并没有出现，也同样是呆呆的样子，眼底却有着疲惫。
都是自己养出来的孩子，江夫人痛心不已，一边好生安抚着，一边让人赶紧去准备宁神的汤来。
“难为你们了，本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的，好好儿地歇着吧，歇到什么时候都成。”
江夫人心里难受，这两个孩子的性子自己是看着长大的，虽并不太出挑，可忠厚踏实，心底纯良，本以为他们能忘记从前那些，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许陆和许平乖巧地在江夫人身边，一句也不曾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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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离然回来了，顺口问起今日的事情，千翡才有些不解地问出了她心底的疑惑。
“我本来是做了准备的，等着何氏和连氏死缠烂打，上回夫君不是说我做的还不够果决吗？我是想好好儿地果决一次的，却并没有这个机会，她们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千翡怎么也想不通，若是这么好打发，那根本就不会找上门来，不是身后有江家大房的唆使吗？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江家大房会肯罢休？
“她们……，大概是怕了。”
“怕什么了？不会是后来想想我说的那些话，后知后觉起来了？我似乎没说什么穷凶恶极的呀？”
“……”江离然失笑起来，千翡如何这般可爱？外面的事情再繁琐杂乱，回来见到千翡，那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江离然手里的清茶升腾着袅袅的茶香和热气，“我之前就说过，都是我爹的孩子，差不到哪里去的，许陆和许平瞧着安安分分，是因着他们看得通透，人这一世，追寻的不过是个安稳，经商本就能见到许多浮浮沉沉，他们又是经历了种种，早已经看明白了。”
千翡暗暗消化了一阵，有些不敢置信，所以她平日里见到许陆许平的样子，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
“别那么惊讶，谁都有不可碰触的底线，那些常态也是他们，……唔，就好像我，平日里也是和和气气的，可真要动怒起来，也不会和善到哪里。”
“嗯，说得也是。”
千翡觉得江离然拿自己举例子简直太贴切了，他两世就好像两个人一样，果然很有说服力。
江离然默然，这丫头点头点得也太干脆了。
“你……，又不曾见过我动怒，为何好像被我说服了一样？”
千翡抬头，江离然略显哀怨的小表情，为何她那么想笑？
“唔，大概是夫君说的都对。”
千翡满脸严肃地点点头，最后绷不住自己笑出来，又觉得不好将头扭到一边去，偷偷地笑得浑身发抖。
“娘子如此信任为夫，为夫真是感激不尽，不如……”
“你说江家大房会就这么算了吗？”
千翡立刻转过头来，十分感兴趣似的问到，江离然那种口气，“不如”后面接的肯定又是什么让她无言以对的提议。
江离然笑了两声，手没闲住又将千翡给抱过来，“他们？他们便是想就这么算了，怕也是不成了，再过些日子，兴许会觉得晋西并不是个适合长居的地方，晋西只有一个江家就够了……”
江离然话里淡淡的不在乎让千翡有些心跳加速，江家大房是真的惹恼江离然了吧，也是，想出这样的手段扰了江夫人的清净，江离然自然不会任由他们逍遥的。
“也怪我，一开始只当江家大房只是脸皮厚些，却不妨为了钱财，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我先前便说了，只希望你在江家能舒心喜乐，却让你仍旧如此烦心，是我的疏忽。”
“……，我并没有烦心……”
江离然揉了揉千翡的眉头，“那是你没见到，这两日你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是担心娘和二弟三弟吧？怕他们会难过，怕娘会难过，是不是？”
千翡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起来，“我还……，不想你那么辛苦积攒的家业被不相干的人觊觎，不想你从前吃过的苦白费，若不是她们，兴许也不会那么艰难……”
没办法，江夫人跟千翡说过江离然小时候的事情之后，千翡就在心里描绘出一个小小倔强的江离然来，江夫人形容得太软萌了，说那时候的江离然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童子，千翡实在是印象深刻，总是会在心里可惜没机会见到了，都是这些人害的。
江离然胸口轻微震动着，将千翡紧紧搂住，怎么会这么喜欢呢？被人如此重视的感觉，居然这样让人上|瘾，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
何氏和连氏之后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江家一切又恢复平静，许陆和许平仍旧是朴实忠厚的样子，兢兢业业地打理这江家的铺子。
千翡托着脑袋觉得，江家可真是藏龙卧虎，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怪不得前世江家辉煌成那样，多理所当然？
“小姐，外面胡家姑娘在府门口，说是想见您一面。”
“胡家？胡凤玲？”
“正是。”
“不见。”
千翡换了只手去托脑袋，胡凤玲跟她能有什么交集？她和顾雪莹不一样，顾雪莹是自命清高，多吃几次亏就明白了，胡凤玲不是，胡家也是经商世家，小人得志的嘴脸千翡是最不喜的。
过了一会儿，紫黛过来回话，“胡家姑娘死活不走，说是从前得罪了小姐，她是特地来赔罪的，见不到小姐她就不离开，小姐，……门外已是有人在看热闹了。”
“……”千翡皱了皱眉，胡凤玲又玩什么花样？不过这里不是夏家，闹得不好看也不好，万一让江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
“请去花厅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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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机会
千翡自然是不信胡凤玲赔罪的说法的，胡家确信夏家起不来之后那踩得叫一个欢欣鼓舞，自己听见过许多回说的实在不好听，那会儿又是胡家得意不久，夏家刚刚低调下去，结的梁子可不是赔个罪能说得过去的。
因此，千翡更觉得胡凤玲是来示弱的，因为胡家如今的状况是寸步难行了。
那些小铺子也都察觉了出来，再不肯赊账卖东西给胡家，胡家……，大概是走投无路了。
花厅里，胡凤玲几次想站起来走掉，可她又怕自己连人都没见到，回去了以后不好交代……
胡家，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样了呢？
何时到了需要她一个姑娘家来操心这些事情？难道还嫌她不够丢人的吗？这阵子她都待在家里不敢出府，生怕别人看穿了胡家的境况对她嘲讽，她何时这样畏首畏尾过？
如今倒好，甚至还被逼着来江家，求夏千翡，天知道胡凤玲有多么不乐意，却被娘身边的这些下人看着，不得不待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千翡才姗姗来迟。
华贵的衣衫，精致的首饰，养得灵气十足粉娇水嫩的小脸，胡凤玲只觉得心里的不耐和愤恨又升腾了起来。
慢慢地坐下来，千翡先笑起来，“胡家姐姐既然如此不乐意，又何必非要逼着自己见我一面？如此相互为难，可是不美了呢。”
这胡凤玲脸上的不甘愿也太明显了，千翡本还觉得会不会有别的事情。这么一瞧，果真是连猜都用不着猜了。
被千翡这么一逗，胡凤玲当真是没按捺得住。“你以为，我今儿是心甘情愿来这里的，若不是……”
“小姐……”
胡凤玲身后的嬷嬷出言提醒，胡凤玲恨恨地将后面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却仍旧死死地瞪着千翡。
千翡叹了口气，这便是来求人的架势吗？胡家的存亡在她的眼里，就值这么一点儿分量？
“胡姐姐今日来可有事儿？不若早些说了。也好过咱们相看两厌。”
“你如今是得意了？嫁入了江家，又能做你高高在上的少奶奶了，所以看着胡家如今这样。心里是不是特别解气，特别高兴？”
“这种话，姐姐何必非要问出来呢？从前姐姐瞧着夏家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便是什么样的感觉。胡姐姐以为呢？”
胡凤玲瞪着眼睛。她果然做不到，对着夏千翡低三下四地恳求，她真的没办法，凭什么这个女人的运气这样的好？在夏家风光得意，又嫁了江家，仍旧顺风顺水，她凭什么事事都要比自己优越？她到底哪一点比自己强了？！
甩开又要提醒自己的嬷嬷，胡凤玲冷笑一声。“是，我胡家如今是走投无路。可夏千翡，你别以为你能够一直这样得意下去，别以为你能一直高高在上昂着头，总有一日，你也会尝到我今日的苦水，到时候，希望你也能一如既往地高傲下去！”
千翡淡淡地笑起来，胡凤玲口中的苦水，在她看来居然都是甜的，她还有地方可以求救，上面还有爹娘家人给她扛着，这也算是苦水？
真正的苦水，是救助无门，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己的身上，稍稍松口气都会万劫不复，那才能叫做是地狱。
“我若是你，今日便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若是你，今日便是咬断牙根，也会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恳求，胡家能让你来这里，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却不好好儿珍惜。”
“你做梦！”
胡凤玲吼了起来，“别以为你就可以作|践埋汰我了，我今儿就不该来这里的！胡家不会完的！你别以为胡家会和夏家一样没出息！你等着瞧！”
说完，胡凤玲姿态高傲地转身出了花厅，后面的下人跟着拦都拦不住，还被推搡得险些摔了个跟头。
千翡坐在那里，嘴边的笑容已经变了味，只有离得近的百灵能隐约听见千翡的喃喃自语，“我会的，如果当时我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拼死也会做的，只可惜……”
胡凤玲的到访，江离然回了府就问上了，得知并没有什么，才随意地笑一笑。
“胡家坚持不住了，再过两日，怕就要开始崩塌了。”
就像印证了江离然的话一样，过了两日，国朝皇帝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这个举国上下欢欣鼓舞的消息，在千翡来看并不激荡人心。
因为这意味着朝政势力的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晋西这里，必然会有所牵连。
头一个被牵连上的，就是胡家。
据说京城里来了许多大官，说是胡家欺君罔上，晋西的贡品里混杂着影射朝政的东西在里面，此后又不思悔改，企图以金银贿|赂，如此罔顾律法，罪无可恕，依法查办。
晋西顿时乱成一片，胡家如今在晋西可是众人皆知的，眼瞅着一步一步成为晋西商户的领袖，怎么好端端一下子出了这个事儿？
一些被胡家欠着货款的小商户坐不住了，一个个举着胡家打的条子去伸冤，声称他们也被胡家给骗了，一时间闹得风生水起，不可开交。
相比胡家，夏家和江家一点儿没沾上，夏家同胡家的梁子早已结下，自然牵扯不上，江家此前又义正言辞地同胡家划清了界限，两家安安稳稳地，丝毫不受牵连。
不过依法查办只是开端，江离然握着千翡冰凉的手，能隐隐想到她心底的惧怕，因着前世，夏家也是这样的开端，陷入官司无法抽身，一点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天凉了，你的身子可受得住？瞧手冷的，都冰了。”
千翡默默地握着江离然的手，从他的掌心汲取温度，这场浩劫才刚刚开始罢了。
太子之位初定，宫里的皇子都要出宫封王，可就像在商场小心经营一样，这些皇子早已积攒下了自己的势力，他们肯甘心放手？
这些事情千翡本不关心，可如今她不关心不行，就是因为在里面沉浮过，她明白晋西对国朝的重要性，影响着整个国朝的财政，京里的势力相争，这里又如何不会被影响到？
“别担心，如今有海家在，夏家怎么样都不会被波及的，你没发现海家这阵子有不少人出入吗？他们既然将海元夕嫁过去，自然会尽力保住，海家的人……，还是十分有眼光的。”
“海家也有参与其中？”
江离然笑起来，递过去一杯热水，“你可别小看海家在朝中的地位，那几乎是所有皇子都想要拉拢的，不过海大人也乖觉，揣着明白装糊涂，哪方势力也不靠着，哪家也敢得罪，反倒是独善其身，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厉害……”千翡对于这些并不清楚，不过连江离然都赞叹，说明是真的很厉害，“不过夫君似乎对这些了如指掌？”
“我去京城的时候探听到的，做生意，有时候这些消息比生意本身更重要。”
江离然一本正经地胡扯，看到千翡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要是去京里随便打听能打听到这些，也就没那么多明争暗斗了，这些是他前世接触到的，如今拿来用，倒也顺手。
不过海家确实人才，不管朝中如何震动，海家犹自立于其中，最后得了三皇子的青眼，海家……，不知道如今可是已经站了队了。
……
胡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由于之前抬得太高，后面并无接手的，一时间晋西的商户百花齐放，不少胡家的生意都被接手，胡家的铺子也在相继被出手，有点能力的都会盘下来，毕竟胡家之前经营得还算不错。
胡家的女眷却并没有减少走动，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人脉帮胡家脱罪，只是从前追捧谄媚的人家，一时间同时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借口来，胡家便是想多走动，也是不成的。
千翡一日约了海元夕和容慧安去寺里祈福，马车在路上与胡家的马车迎头相向，那条路并不宽敞，需要有一方先避让才成。
千翡本不想多事，谁知胡家的动作更快，迅速将马车赶至一边，恭敬地等江家的先行。
车里似乎有胡凤玲愤怒的声音，可终究，她没有掀开车帘露面。
江家的马车擦身而过，千翡耳朵里能听见胡凤玲怨毒的咒骂生，只是她不在意。
没什么好事会无端的出现，若是胡凤玲当真担忧胡家，当真舍下脸面来求她，江离然说过，他会帮上一些，虽然千翡并不知道能帮到什么程度，可总归，是有些盼头的。
可胡凤玲没有，一边留恋曾经的辉煌，一边恨不得别人都舔着脸去帮忙，这样的诚意，千翡感受不到分毫。
去了寺里，千翡同容慧安和海元夕见了面，自打两人嫁入夏家之后，她们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不得不说，夏家……，果然很会养女孩子，容慧安和海元夕两人粉嫩胜过出阁前，多了女子的妩媚，少女的气息居然依旧，整个人都比从前水灵可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讨好
“给两位嫂嫂请安。”
千翡笑容可掬地蹲了蹲身子，被容慧安红着脸轻拍了一下，“别闹。”
“千翡姐姐，我好想你啊，你往后多找我们出来好不好？我哥哥不在晋西，夫君虽然会带着我出来散心，可次数多了总归不好……”
“哦？二哥哥还带你散心？”
“是呀是呀，观观景，赏赏花，然后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我可高兴了，不过我娘家让人来嘱咐我别太任性，唔……”
海元夕鼓着嘴，她也知道这阵子晋西不安宁，夏家的人最好是越低调越好，夫君知道她闲不住，经常给她带些有趣的东西回来，她其实特别知足。
“真是稀奇……，我怎么不知道我二哥哥还会带人去散心？原先二哥哥可是几个月都能不出门的，他喜好清净，宁愿在府里安静地看看书作作画，啧啧，果然是成了亲，连性子都能变了。”
海元夕眼睛亮亮的，小脸微红，又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愣了一下，学着容慧安方才的模样，红着脸拍了一下千翡。
千翡险些趔趄了一下，小丫头这是用了多大劲啊……
……
上香祈福，三个姑娘家在寺庙后面的园子里慢慢地走了一会儿，又找了个地方坐下闲聊。
算起来，几人都是刚成亲不久，千翡还算是略微长些的，听着她们闲云野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只觉得天高舒朗。心绪开阔。
许是这次夏家一点儿没有牵扯到，将千翡心里对于前世的阴霾都驱散掉了。
如今的夏家，爹和娘都身体康健。三位哥哥也俱已成亲，大哥大嫂膝下有了恒儿，二嫂三嫂一个是容家一个是海家的闺女，夏家的生意平淡却稳定，一切都同前一世不一样了。
所以她该是能放心了吧？前世对自己的怨恨和悔意，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闭上眼睛，清风拂面。像是能将她心头笼着的轻雾都吹散一样，冷不丁，千翡的脑海里出现了江离然淡然的笑脸。浅浅柔柔的，无限深情。
千翡猛然睁开眼睛，动作大的让容慧安和海元夕都吓了一跳。
“千翡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千翡“呵呵呵”地笑着，变回正常的表情。一副继续倾听的模样。
所以她的执念消失了之后。江离然取而代之了？这家伙，就像是给自己下了蛊一样，怎么随随便便就能出现？
揉了揉脸颊，千翡刚好听见容慧安说什么男子就如同双喜一样，偶尔是要讨好讨好的，当然，总是千依百顺也不成，时不时要使使小性子。方能让人更加喜爱。
哦，双喜就是那只容慧安从夏千亦那儿抱回去的小狗。如今仍旧带在身边养着。
“那是呢，我偶尔一次什么都不想吃，夫君可是着了急了，生怕我身子哪里不舒服了，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其实我只是之前偷偷吃了许多零嘴，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海元夕得意洋洋地附和，容慧安和千翡齐刷刷地翻白眼，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能脱离“吃”这个字来举例啊？
“千翡，我说的可是？这些是我娘给我说的，我觉得还是十分管用的，可惜……，我有时候也想使小性子，或是讨好一下，都没有机会呢。”
“……容姐姐这是在同妹妹显摆呢？我那三哥哥我是知道的，必然是姐姐才刚刚兴起这个念头，对着三哥哥体贴的模样便束手无策了，可是如此？”
容慧安一下子不自在起来，眨了眨眼睛扭开头。
容夫人在她出嫁前教了她许多为人妻子的要点，如何讨夫君的欢心，如何应对婆婆的挑剔，到头来是一个都没用上。
夫君对她体贴入微，原先瞧着性子跳脱，却其实也是沉稳可靠的，只是夏家的人都太过沉稳，才不太显而已。
可该有的责任感一点儿也不会少，之前盛传夏家三少爷喜欢玩乐，容夫人一度担心过，只是容慧安嫁过来，便没见夏千亦做出任何不妥的行为，连出去应酬都会事先同自己交代一声。
更别提婆婆了，待她们和颜悦色，从没有任何刁难，知道她们同千翡的关系好，时常想千翡的时候，便找她们过去说说话，如此一来，彼此的关系更加亲密，一点儿隔阂都没有。
大嫂也是，好说话的很，等她们适应了之后，还交了一些事情给她们，整个夏家的气氛融洽和谐，这在容慧安出嫁前是猜想不到的，毕竟见了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糟心事。
千翡见容慧安羞怯起来，不禁笑出来，容姐姐此前性子可是很开朗的，没想到提起三哥哥来，便似换了个人一样，可真有趣。
不过……，是要偶尔讨好一下的吗？
千翡撑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自己成亲以来……，似乎……，她也并没有这个机会呢。
一直都是江离然想着法子对她好，而她从一开始并不敢相信，到如今才肯慢慢放下戒心，讨好什么的……
前世是有过，为了能接近江离然给他留个印象，为了那些自己棘手的生意，她讨好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除了美色，什么手段都用了，当然，美色江离然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讨好并不能改变什么，江离然该阴阳怪气还是阴阳怪气，那些礼也不收，不知道是看不上还是不合他的心意。
要不要……，回去再试试？
“千翡姐姐？”
海元夕的声音让千翡回了神，“怎么了？”
“姐姐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过些日子的龙舟诗会，咱们可说好了一起去的啊，今年的胡家该是没有心思了，姐姐要不要猜猜哪家能拔得头筹？”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
千翡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我还真猜不出来，如今晋西可不只是胡家没有心思，一些商户之家也同样焦头烂额，胡家的生意需要人接手，不少商户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四处筹集银子，今年的龙舟诗会，怕是要冷清了。”
“那多可惜呀，不过若是龙舟不好看了，不还有诗会呢吗？近来京城正值会试，晋西也有不少学子去了京里一展抱负，晋西那些才子间的气氛愈加浓烈，想必会出不少好词好句的。”
容慧安接上话，“别看晋西这里富商居多，可说起才情来，也是不输给别处的，不如，咱们今年便去诗会上看看？”
“甚好甚好。”
海元夕赶紧点头，“我还听说这次的龙舟诗会上的茶点都是极好的，不拘哪里，能吃到就行。”
“……”
“……”
千翡哭笑不得，不过诗会就诗会吧，左右江家和夏家去年便没有参与龙舟竞赛，夏家是因着要减少存在，江家嘛……，也是多事之秋。
看江离然的意思，今年似乎也是不打算参加的，看别人赛龙舟，确实也没意思了一些。
“那好，今年咱们就去赏诗吧，我记得那些诗句若是被看中了，是能买回去的？”
“可以的，若是被诗学大家的人看中了，立刻得益无数，故才十分受重视。”
千翡点点头，她其实还是十分喜欢诗词歌赋的，只是没有曾经那么盲从追逐了，纯欣赏的话，仍旧能够感受其中的意境，让人似受了洗礼一般。
三人约定了时间，时辰也不早了，千翡便同她们作别回府。
回到院子里，千翡努力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试一试容姐姐说的那些，不就是讨好吗？千翡舔了舔嘴唇，她该怎么做？
……
江离然这阵子有些疲于应对，他想抢在京城的太子之争之前，让江家搭上跟稳健的关系。
官商勾结，才是从来都不会出错的，一味的低调平淡也不行，终究会沦为有心人的目标。
因此，江离然这些日子总是周旋于晋西的官场之中，他并非官员，因此身份上就差了许多，要在那些人里博出一个立足之地，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他再出众，前世的阅历再丰富，这都需要一个过程。
揉着发酸的脖子，江离然回了府，千翡今日似乎是约了人去庙里上香祈福，也不知道玩得可高兴。
想着千翡的样子，江离然的嘴角松了下来，她这会儿，该是在书房里窝着呢吧？
“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在院门口见到一脸惊喜表情的百灵，特别反常且兴奋地折回了身子进去报信，江离然一顿，这是……
等他走进院子，一眼便见到慢慢朝他走过来的千翡。
红色绣大朵牡丹的衣衫，裸|露出来纤长白皙的脖子，乌黑的发丝挽成发髻，鬓旁略微散落了一些下来，慵懒又随性。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细腻光洁的肌肤瓷白透明，乌亮的眼睛葡萄一样的晶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波里，似是流转着如水的情意。
江离然站在那里不敢动，连呼吸都是放轻了动作，面前的千翡盛装如画，明媚艳丽，就好像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凝聚在她的身上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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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动
千翡在院子当中停住了脚步，嗯，这个是不是有点讨好的样子了？
前世她可是什么法子都用了，唯独美人计没机会用，虽然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千翡觉得，意思到了就行了嘛。
刚刚刻意端着的柔媚神情消散掉，千翡朝着江离然笑起来，“回来了？饭菜已经在热了，先吃一点吧，身子可不能弄坏了。”
换了正常的态度，千翡上前牵起江离然的手，“今天厨娘可是做了许多你爱吃的，对了，还有你上回在外面吃着觉得好的八宝酥鸭，厨娘也给做出来了，我尝了味道是很像的，保准你喜欢，还有……”
千翡软软的声音飘在耳边，软软的手牵着自己的手，屋内灯火通明，飘出来浓郁诱人的饭菜香味，江离然忽然恍惚了一下，用力将走在他前面的千翡给拽回来，狠狠地抱住。
刚刚一瞬间，江离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好像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不是他其实并没有重新获得这一世，只是在颓废消沉地灌醉了自己之后，做的一个梦？
不然为何会如此美妙？为何他的心被塞得满满的？为何他曾经在心里渴望到疼痛的画面，就这么轻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江离然抱得太紧了，勒得千翡有些难受，可江离然浑身流泻出来的情绪，让千翡没有挣扎，反而反手也环上去。
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不会相信江离然也会有脆弱的情绪的。那时候江离然之于她就如同神一样，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事是他做不到的。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到他。
可是如今，千翡相信江离然在外面，大概也是那样一种状态，可是回到府里的江离然，才是真正他的样子，只是自己前世没有机会见到罢了。
压制住心里的情绪，江离然总算是松开手了。“抱歉，娘子今日实在是太美不胜收，一时间……”
江离然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盯着千翡不放，就好像她身上开出了花儿一样。
反倒是千翡尴尬了起来，这么一本正经地夸她，她还是有点不适应啊。
况且江离然的表情好歹收一收。“美不胜收”这词儿。千翡真想扔回去。
陪着江离然用饭，千翡十分贴心地给他夹菜盛汤，见江离然看过去，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一样。
江离然心里有些莫名，却又觉得十分受用，千翡这大概……，是在讨好他？瞧这笑出来讨喜的眉眼，带着一点点狡黠。又满满的可爱，大概是很满意自己的反应？
“今日去寺里可顺当？”
“嗯。见到了容姐姐和海元夕，跟她们说了会儿话，如今她们可都是我娘家的嫂嫂了，关系又近了一层，已是无话不谈。”
千翡将盛了牛肉羹的汤碗推到江离然的面前，“我也是为她们高兴，瞧着哥哥们待她们都很好，我便安心了。”
“两位兄长都是可托付之人，必然不会怠慢你的密友。”
千翡眨了眨眼睛，粉颊微微泛红，“嗯，夫君待我……，也很好。”
其实千翡还是不太习惯啊，甜言蜜语什么的她都会，哄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可面对江离然，她总是不那么自在，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先羞涩起来。
江离然看着低垂着头佯装把玩茶盏的千翡，心里激荡得恨不得将她吞吃下去才好，这样的千翡，只有他能见到吧？只会在自己的面前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吧？
眼角染着笑意，江离然抿着嘴忍耐着心里的狂喜，千翡已经开始慢慢地信任他了，慢慢地脱离了前世对自己的那些印象，开始有了想要同他长长久久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跟夏家如今平安无事有很大的关系，只是江离然不介意。
对千翡而言，即便还不能全身心地依赖他，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是特别的，这就够了。
江离然觉得他也很容易满足，至少如今的千翡好端端地在自己的面前，平安喜乐，慧黠美丽，他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抬了抬眼，千翡想去看看江离然的表情，她刚刚说的话有点肉麻了吧？嗯，也不知道江离然听了什么反应，前世自己讨好的时候，江离然那个眉头皱得哟，跟听见虫子在耳边飞一样……
然而千翡看到江离然的表情以后，倒是自己给愣住了。
春花晓月不足以描绘江离然此刻脸上的表情，柔情似水满足惬意，淡淡的笑容像是要将人的魂魄从七窍里吸出来一样，让千翡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茶盏。
“娘子会这么说，……我很高兴。”
江离然加大了笑容，明眸皓齿如同仙人一般，千翡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讨好什么的，千翡早不记得了，她只能怔怔地看着，努力去消化心里的震惊。
江离然总能给她新的震撼，总能推翻她前世对江离然的固有印象，到底是怎么了？在见识过前世江离然的狠绝淡漠之后，如今的江离然每每让千翡会产生强烈的困惑。
真的是因为自己才令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被江离然这样看着，她怎么才能逃脱得出去？
是已经说服了自己要勇敢去回应，可……，从此挣脱无门，她会不会重复前一世的悲剧？
“想什么呢？”
江离然伸手将千翡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乌丝轻泻，水一般地披散在千翡的身后，红衣、雪肌、乌发……，烛光下，千翡颦眉失神，像是名画上流芳百世的仕女一般，美丽得不真实。
千翡拢了拢头发，抬眼看见江离然就手里的簪子，茫然地又看着他。
“娘子如此更是让人心动，这些年我引以为傲的镇定自制，在娘子面前是一点儿也没剩了。”
说着，江离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却是浓浓的笑意。
千翡脸发烫，她真是比不过江离然，自己酝酿半天才想出来的甜言蜜语，江离然随随便便张口就将她的话给盖了过去。
这人若是有心，一张嘴就能将人给迷得神魂颠倒，更别说还是这样的一副表情了。
千翡觉得她不能就什么沉沦啊，于是挣扎着生生转移话题。
“过些日子的龙舟诗会，咱们家也是不参与的吧？我同容姐姐她们约好了，这次去看诗会。”
“嗯，这样也好，龙舟赛近两年可能都会冷清着，毕竟局势不稳定，谁也没那个心思，不过诗会大概会兴盛一阵子。”
江离然顺着千翡说到，“国朝动荡，正是需要大量人才的时候，但凡心里有抱负的，都会情不自禁地抒发出来，想必诗会上应是能涌现出不少绝妙的诗词来，不过，那日我有些事不能陪你，你同娘家的嫂嫂们玩得开心些，瞧中了什么尽管买。”
“……”
千翡笑着点点头，“夫君且放心，使银子这件事，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略带俏皮的笑容让江离然心里痒痒的，千翡似是很得意，她确实十分有眼光，不然，前世也不能那么快掌握经商的要领。
这点不仅是他，许多人都称赞过，夏家千金的眼光卓越，经常能发现别人容易忽略的好东西，只能在她之后扼腕痛惜。
不过江离然十分疑惑，既然眼光这么好，为何会瞧上宋文轩？果然沾染了感情在里面，便容易迷惑了心智？
千翡说着话可是胸有成竹的，她本就打算今年的诗会定要去一下，因着她依稀记得，似乎就是今年，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文人会在诗会上初绽头角，只不过那会儿大家没一个看出眉目来。
因此千翡打算偷偷将这位大家在诗会上所作的诗买下来，等到扬名之后，那就是墨宝啊，她简直太会持家了。
正偷着乐，千翡面前投下一片阴暗，抬眼看去，江离然站在她的面前，紧接着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千翡惊呼一声，吓得赶紧搂住江离然的脖子，这是怎么了？
“娘子今日似乎心情甚好呢，如此，我便也安心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不若早些休息？”
“你别闹！”
千翡涨红了脸捶了江离然两下，仙气十足的脸做起邪|魅的表情来毫无压力，只是他能不能不要跟登徒子一般的口气？太犯规了。
“怎么是闹呢？如此良辰美景，虚度了该多可惜啊。”
“你……，你先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好好儿说，不如先去书房看会儿书？那也不算虚度……啊……！”
江离然的胳膊骤然一松，千翡紧张地惊呼起来，搂紧了他的脖子，才发现江离然只是在逗她玩。
“娘子口不对心啊，这分明是不打算下去的。”
江离然摇了摇头，“都说女子的心思不好猜，我今日也是明白了些许。”
“哪有你这样的？！”
千翡的口气里带着她都没在意的撒娇和赌气，咬着嘴唇气呼呼地看着江离然，他到底有什么方面是自己能够占到便宜的？
江离然“呵呵”笑起来，千翡这丫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真有趣。
不过，她应该暂时还没有发现，她的举动和情绪，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若是她明白了这点，主动撩拨或是刻意勾|引……，江离然觉得他想一想就有点受不了。
……那还是就先这样好了，江离然也不想见到自己失去理智的样子，大概，会有些丢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注
千翡深深明白了容慧安说的那些话，适当的讨好是挺重要的，可以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
可她没想到效果会如此强烈，江离然这几日都要不正常了，只要回了府里看见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魅力让府里的小丫头都要绕着走……
这厮是不是在对自己使用美男计？
一定是的！千翡相当肯定又懊恼地点点头，她在面对这样的江离然时毫无反抗能力，被他的笑容或是优雅的声音一迷惑，基本就予取予求了。
太过分！千翡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话本里戏台上，不是说好了魅惑人心的妖精都是女的吗？怎么他们家就是颠倒过来的呢？
“小姐，姑爷让账上支了银子给您送来了，还让人带了话，不准省着，都花完了他才开心。”
百灵这话传得晕晕乎乎，可她再三确认了，姑爷就是这么说的。
千翡扭过头去，百灵身后的侍从手里捧了满满一匣子银子……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千翡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银子这玩意，可是好东西，没有银子寸步难行，而有了之后，别管其他人在背后说什么，当着面，仍旧是客客气气的，算是给了银子面子？
前世可不就是如此？饱受争议地开始从商，等到宋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再也没有谁会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千翡以为那就是她想要过的日子，不用看人的脸色。不用刻意讨好谁，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可惜，她还是想错了。
拥着那么多的银子，却换不回自己夫君的喜爱，渐渐的她听到的传言都变了味，越来越多关于宋文轩的传言飘出来，她却被宋文轩一次次的解释给蒙住。
可是后来想想，到底。银子仍旧是好的，她若是当初连赚钱的本事都没有，是不是会被宋家践踏得更加彻底？
“小姐……”
百灵眼瞅着千翡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有些担心地叫了一声，小姐该不是发愁怎么用银子这件事吧？
眯着眼睛，千翡坐直了身子，“更衣。可不能让容姐姐她们等着了。”
千翡记得。前世宋文轩似乎在会试上小有成就，不过很快，晋西这一片都被牵动，故而并没有用处。
不过这次宋家和谢家攀上了亲家，想必是不会牵连上的，没准宋文轩会因此成为谢家的助力。
别开玩笑了，江离然是说了可以放着谢家不管，可千翡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谢家一步一步在晋西扎实起来。
她并不想刻意报复宋家。只是既然他们和谢家绑在了一起，那就没办法了。
宋文轩不在晋西。据说是想要考取功名再同谢姝澄成亲，千翡并不打算做什么，免得引火烧身，不过她是很相信宋文婷的能力的，给谢姝澄找些不痛快，还是可以的吧？
……
今年的龙舟诗会确实冷清了许多，千翡见到容慧安和海元夕的时候，赛龙舟那边的人寥寥无几。
“果然是如此，不过诗会那里倒是已经热闹起来了，左右咱们也不急，等着好诗都出来之后再去逛逛也不迟。”
容慧安深谙其道，带着千翡和海元夕绕到一旁，找了个小亭子进去坐。
“每年的诗会都会有一个主题，然后应着题来作诗写词，这会儿虽然喧闹，可也没什么可看的，待到再过些时候，有诗词张贴出来，那才有看的东西呢。”
“容姐姐今年可是有看好的人选？不是说还有人私下会设赌注，看看每年都会有哪些人从里面脱颖而出？”
“这就跟赛龙舟是一个意思，只是，下赌注的大都是经商世家的子弟，故此……，并不太受欢迎。”
容慧安耸耸肩，“你知道的，文人才子皆自诩清高，跟银子沾上都觉得是俗气，他们也不想想他们用来作诗题词的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银子买来的？”
“容姐姐这话说的十分好呢，我哥哥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吓唬我，说若是瞧不起银子，就不准吃银子买回来的东西，从那以后，我觉得这世上最最可爱的东西就是银子了。”
“……”
“……”
千翡忍不住掩着嘴扭过头去笑，海元夕当真是极可爱的，心性单纯却不愚钝，反倒通透得很，应是受着保护长到如今的，这可是一种福气。
“所以，千翡你提起这个，可是也想去押一押？”
“倒是觉得甚是有趣呢。”
容慧安当即站起来，“那咱们就走吧，说起来，今年确实有些值得注意的人，秋同书院的几个学生都十分惹眼，不少人看好呢，只等着他们年岁合适，去京城一展头脚了。”
容慧安一边说，一边将她们带到另一个凉亭处。
这凉亭十分得大，四面通透，临水而建，底下便是河水，有种缥缈的感觉。
只是如此缥缈有意境的亭子里，不时传来“买定离手”的喧闹声，着实有些违和，也难怪周围见不到什么文人。
“这上面就是设赌局的地方了，因着不少书香门第的才子们反感，所以离得远了些，咱们上去看看？”
容慧安走到这里反而有些不太确定。
这里她也没进去过，只远远看过，毕竟她是容家的姑娘，容家再不拘小节，她也是不好一个人前来的。
千翡的眼睛眯了眯，率先往亭子里过去，容慧安和海元夕紧随其后，容慧安是不能让千翡一个人过去，海元夕则是……，没什么她觉得是不合适的。
说是个凉亭，其实已是水榭了，亭中宽敞舒适，除了喧闹了一些，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淡淡的熏香让人惬意，在凉亭的中央，放着一张十分大的桌子，上面已经有了不少名字，且堆着许多零散的银子。
“这不是江少夫人吗？还有夏家的两位少夫人，真是失敬失敬。”
一旁有人认出了千翡她们，离着距离跟她们行礼，千翡还礼，慢慢地走到桌边，去看那些名字。
“江少夫人？原来你便是江兄娶的女子？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让人惊叹嘛。”
一个凉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千翡转头去看，眼睛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猛然一亮。
景云苏？这是那个往后在晋西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的景云苏？那个脾气坏得吓死人，喜怒无常却才华出众的景云苏？
京城景家的遗孤，所有人都以为景家没有人了，谁知居然还有一个仅存的子嗣流落在外。
谁也不曾将这个对谁都一副挑剔懒散模样的人放在眼里，可就是他，在往后创办了凌驾于秋同书院之上的阡陌书院，扬名国朝，引得无数学子争相推崇。
只是这会儿，景云苏不过是个小人物，身上也丝毫没有文人清高的风骨，混迹在这些商人子弟中居然毫无突兀感。
“小女子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江少夫人为何会来这里？莫不是，也想跟着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公子此言差矣，分明是真才实学，又何来运气之说？真的才学并不会因着名气或是运势出现偏差，不过是厚积薄发的一个过程罢了。”
景云苏挑了挑眉，“江少夫人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自诗学大家呢，据我所知，夏家，似乎同诗学一点儿都不沾边儿？”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容慧安在千翡身后听不下去了，她本就不是个性子内敛的，这会儿见到千翡好言好语却被人挑着毛病，立刻出声声援。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夏家难到不是做生意的？就算生意做大了，那不也还是商人？”
“你……”
容慧安正想说什么，被千翡给拦住了。
“这位公子说的是，我夏家本就是做生意的，谁也没有否认过，只是在公子的心中，莫非只有书香门第世家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学问？对学问来说，众生平等，它给与每个人的点悟都是相同的，饱读诗书却又以学问作为划分贵贱的标准，那学问该是要哭了。”
千翡说完微微点头，并不再同景云苏说什么，她前世有所耳闻，景家这位遗孤性子十分古怪，上赶着去结交，他统统不予理睬，只有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才会将人放在心上对待。
不过……，方才景云苏提到了“江兄”？江离然已经同他相识了？
千翡的眼睛看着那些名字，心思却飘到了别处，江离然果然是相当厉害，都已经同景云苏称兄道弟起来了？他的眼光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没想到江少夫人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让我略感钦佩，我本以为以江兄的才华学识，该是没有女子能配得上的，如今看来，倒是我浅薄了。”
景云苏在千翡身后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散漫不屑略略收敛了一些，却也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就站在桌子那里，低头也看着面前满满的名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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