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旁听
去世安苑的路上，紫黛很有眼色地悄悄拉着绿萝走在后面，轻声问了是何事。
问清楚之后，才又轻轻地转述给千翡知道。
“小姐，兴许没您什么事儿，太太想给大少奶奶抬姨娘，让您去，也不过是早些让您听一听这些事情。”
千翡脚下的步子一缓，原来是这事儿。
三妻四妾在男子来说再正常不过，不是没有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娘子的例子，只不过，若是府里没个娇妻美妾，总觉得会让人笑话。
连带着连女子都觉得是十分寻常的了。
夏夫人对千翡娇养是娇养，该知道的事情也从不瞒着她，早些让自家的女儿明白这些，对她们都是好的。
千翡知道，娘并不是那种喜欢往自己儿子屋子里塞人的婆婆，也一直将大嫂当成半个女儿来疼，既没有晾着不让她接手夏家的庶务，也没有将全部的担子压在大嫂的身上。
可是，大嫂嫁入夏家已有些年头了，却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怀上身子，娘怕是，也急坏了。
……
世安苑里今儿格外地安静，在外面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都如同拔了舌的雀儿似的，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千翡走进屋子，见着大嫂跪在堂下，娘坐在椅子上，颦着眉，眼睛半眯着。
这个表情极少会出现在娘的脸上，可一旦出现，事情便不好办了。
“娘，您叫女儿来……？”
夏夫人招了招手，让千翡在她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也大了，该是懂些事情的时候了，先前娘不教你，不过是不愿你生出多余的心思，今儿正好，身为女子嫁了人之后该有那些德行，你好好儿同你大嫂学一学。”
跪在下面的静姝猛然抬起头，正对上夏夫人看着她的眼睛。
千翡心里一惊，大嫂眼周俱是红色，嘴唇被咬的泛白，眼里的不甘心和无力回天的挫败，几乎让千翡晕过去。
因为静姝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前世的自己！
怎么能甘心被其余女子分走夫君的情意？怎么能甘心每日见到另一个比自己鲜嫩的女子，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出嫁从夫，嫁了人的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到自己在娘家的时候那份自在。
“人我已是相看好了，规规矩矩好人家的姑娘，性子也软和，最要紧的是，让人瞧过了是个好生养的，你且安心，安儿不是沉迷于此的人，我也会瞧着的。”
夏夫人后面的话已经软了下来，她觉得做到自己这个地步的婆婆，怕是不多了吧？她只不过想要个孙子，为了不让儿媳多心，已是精挑细选了才决定的，若是静姝还不知好歹，那么，她们之间融洽的婆媳情分，怕是要就此淡薄了。
“……”静姝松开紧咬住下唇的贝齿，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余光扫见一旁端坐的夏千翡，静姝对太太不能表现的怨怼，统统转移到了千翡的身上。
定是这个小姑子，从前就跟自己不对付，明里暗里地挤兑自己，她之前也没少拿自己生不出孩子生事儿！
怪不得这阵子突然像是转了性，对自己又是恭敬又是微笑的，原来狠招儿在这儿呢？！
她是想逼死自己啊！
静姝眼里的恨意若是放在前世，千翡怕是都不会去在意，估摸着她的道行也看不太出来。
况且，前世自己可是举双手赞同娘亲的决定，那叫一个火上浇油，现在想想，大概是报应吧……
“娘，您先让大嫂起来，地上凉，女子应当少染些寒凉才好。”
千翡的眼睛在静姝的身上绕了一圈，也没等娘开口，直接让百灵上去将人搀起来。
“娘您还记得，您之前跟女儿看的那出状元郎功成名就迎娶痴情女子的戏吗？我记得我那会儿还小，可似乎问了您一个问题，娘可记得？”
夏夫人看了千翡一眼，“你问，这状元郎和女子终成眷属，他们会不会一直这么幸福，真是个傻孩子。”
千翡点了点头，“娘说的是，我确实挺傻的，居然问了娘这样的问题，他们又如何能够幸福？”
“翡儿……？”
“一个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一个只默默等候，红颜易老，这样的故事，也只能骗骗年岁还小的孩子罢了。”
千翡笑起来，黑幽幽的眼睛抬起来，“娘，您虽然不太同我说这些，可我也是明白的，娘不过是舍不得让我早些知道，不愿去想女儿出嫁了之后，究竟会遇上怎样的遭遇，而您是否还能帮衬得上，是不是？”
“我究竟会嫁入什么样的人家，夫君会不会对我好，公婆会不会苛待我，有没有多事闹心的小姑子从中作梗，有没有妖|媚|惑心的妾室通房争宠……，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的担心，我都知道。”
看着娘亲越发稳不住的面容，千翡的眼睛里几乎溢出水光。
天底下，会挖心掏肺地疼宠自己的，也只有爹娘了，他们会为了子女什么都不顾及，一心只愿子女能好好儿的，自己前世怎么会那样混账？！为何会为了那样的负心汉让爹娘伤心？
“娘尚且会为了女儿考虑这些，大嫂爹娘的心里，怕也是这样想的，娘，大嫂嫁到咱们家来，操持庶务照顾大哥，对爹娘也是极孝顺的，便是女儿从前不懂事，大嫂也只是忍着我的胡闹……”
静姝忍不住抬头看向千翡，她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呢？
“虽然女儿尚未出嫁，但也是听人说过的，大嫂已是很好了，娘您别为难她。”
“……翡儿，娘如何想这样，可是咱们夏家……”
“娘……，咱们夏家别的不多，儿子多呀，二哥三哥都尚未成亲，说句不该我说的，便是大哥大嫂无子嗣，夏家也不缺传宗接代的，再说了，您这儿做了坏人，可是同大哥商量了？大哥虽然脾气好，若是惹恼了他，女儿可不帮你哄人呢。”
千翡娇憨模式全开，拉着娘亲的袖子撒娇，主要这句“大哥大嫂无子嗣”杀伤力太大，她得想办法糊弄过去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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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诱人
“你这丫头……”，夏夫人让千翡的话怔了怔。
她没想到，一直被她当成孩子娇宠着的千翡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千翡之前同静姝的过节，她也好言好语地请静姝多担待担待，千翡对文人的倾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兴致，对自己大嫂瞧不上，夏夫人也是无能为力。
今日将千翡叫过来，夏夫人可没打算让她发表什么意见，但夏夫人心里是觉得，千翡该是不会反对的，可谁知……
“娘……？”
千翡拽了拽娘亲的袖子，想着怎么娘忽然就不动了，该不是她撒娇地有点过火了让娘怀疑了吧？可……，撒娇这门技术自己很久没施展了，一时把握不到精髓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夏夫人转过头看向千翡，“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千翡立刻点头，“娘不是说我长大了吗，也是该懂事的时候了，家宅安宁，和和美美才是正经，女儿也不喜欢家里多一些不必要的人呢。”
“怎么是不必要……”
“况且，女儿觉得大嫂一看就是有儿女相的，左右都等了这些年了，娘最是体贴的，也不在乎再等一等不是？”
千翡尽量让笑容娇美可爱，企图蒙蔽娘亲的思绪。
她记得，大嫂后来是生产了的，还是一举得男，反正大哥哥不会无后。
自己经历了那些，居然没能扭曲她的性子愤世嫉俗，千翡觉得自己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啊，怎么前世老天要这样对待她呢？
夏夫人不再说话了，垂着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千翡知道，娘这是听进去了，正在心里权衡呢。
千翡抬眼，见到大嫂也正看着自己，眼里的惊异显而易见，然而却是带着水光的。
就算刚刚才怀疑憎恨过自己，就算仍旧不相信自己，大嫂这会儿怕也是感激的吧？
千翡有些心酸，若是曾经她被压着头给宋文轩纳妾的时候，也有人哪怕为了她说一句话，她也许一辈子都会记着恩情的，女子真的，活得太不易了……
朝着大嫂安慰地笑笑，千翡便收回了目光。
她想守着夏家一世安宁，所有夏家的人她都心大得想要纳入羽翼，曾经夏家支离破碎的画面已经成为了千翡心中的执念，所以这一世，不管如何，她会尽力让夏家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的。
“……也难为你想了这么多”，夏夫人终于叹了口气，“也罢，家宅安宁才是最最要紧的，我也是不愿如此，既然如此……”
夏夫人的话让静姝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连忙又跪了下去，“儿媳……，儿媳感激母亲的体谅……”
大嫂的声音都在颤抖，里面的激动和庆幸让千翡眼睛酸得难受，却仍旧笑着，让人将大嫂扶起来。
“都说了娘是世界上最最通情达理的人了。”
千翡继续腻腻歪歪地拍着马屁，却不防被娘的指尖戳在脑门上，“还说你不想这么早嫁人，私下里却已经想了这么许多了？前几日又有人跟我递了话，可是个书香门第的才子，如何，不若娘替你应下来？”
“娘这是嫌弃女儿了，恨不得赶紧将女儿嫁了了事啊”，千翡立刻哭丧了脸，自怜自哀地垂着头，借着方才对大嫂感同身受的情绪，立刻落了泪下来。
“娘是不是不喜欢女儿了？我先前是顽劣了些，可女儿会改的，我想多陪陪爹娘，在你们身边儿承|欢膝下，娘是不是觉得、觉得女儿在身边太麻烦了……”
千翡觉得自己也是挺能耐的，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感动了，就好像她真的是个不受宠的闺女，想要博得爹娘的疼宠却不能一样，本打算意思意思掉两颗眼泪让娘心疼心疼，没想到这一哭，一下子就刹不住了。
泪珠滚滚落下，刚刚郁积的心酸和难受一下子爆发出来，收都收不住。
“翡儿！翡儿你胡说什么呢，你是娘的心肝儿，娘怎么会不要你？别哭啊，你这哭得，娘的心都要碎了……”
夏夫人多淡定优雅的一个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见到宝贝女儿泣不成声，心里揪得生疼，忙不迭地将千翡搂在怀里。
“娘同你说笑呢，娘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人的，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娘恨不得你一直不嫁了才好，才好护得你一世荣华喜乐……”
千翡虽然在痛哭，耳朵却也在听着，听到娘说的话，眼泪都停了一下。
这个主意……，怎么听起来这么诱人呢？
一辈子不嫁……，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能陪伴着爹娘，为他们养老送终，能与夏家荣辱与共，这便是自己如今最深沉的希冀了。
爹娘前世给自己的嫁妆尽可以让她享乐几世的，她完全不会染指属于哥哥们的家产，她也能做到同嫂嫂们和睦相处……
再说嫁人又有什么好的？天下的男子，又有什么不一样？便是如同娘这样性子和软的，不也会兴起给大哥哥纳妾的想法吗？又不是离了男子就不能活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以至于让千翡的眼泪都已经停住了。
眼睛红得如同兔子，娇嫩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格外惹人怜爱，只是千翡的思绪已经飘远了，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嫁不出去呢……？
“瞧瞧你，还说是长大了，仍旧这样孩子气。”
夏夫人心疼地给千翡擦了脸，又让人去打水，催促着千翡去后面洗一洗。
千翡照着娘的话乖乖地做，却如同游魂一样。
要不，传出自己身染恶疾怎么样？治不好的那种，那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吧？
冰凉的帕子敷上红肿的眼睛，让千翡的稍微清明一些。
不太好，娘不会允许的，她定然会想尽法子证明自己好好儿的。
那……，说自己无法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必也没人愿意了吧？……可是自己这还没嫁人呢，怎么知道无法生育？
……千翡开始寻找各种方法，从世安苑离开的时候，已经自我否定了数个法子。
“四妹妹请留步。”
千翡一愣，循声望去，大嫂静姝正站在自己的前面，静静地看着自己。
第十七章 情谊
“大嫂。”
千翡笑着走过去，百灵和紫黛放慢了步子，大少奶奶身后的下人都离得远远儿的，怕是有话要同小姐说吧。
走到大嫂的面前，千翡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今日……，多谢了。”
静姝的声音干巴巴的，紧绷着有些尴尬。
同千翡阴阳怪气惯了，想要感谢千翡，还真没那么快适应。
可静姝若是现在不说，她会憋死的。
“大嫂何来感谢？说起来，我也不过是同娘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千翡脸上的笑意渐淡，“我也是快到了论及婚嫁的年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嫂先前也是想左了，四妹妹对诗书文学感兴趣，也是极好的……，总之，不论四妹妹的本意如何，大嫂记你这份恩情，往后，若是用得着大嫂的地方，四妹妹尽管开口。”
静姝说完，也不待千翡作何反应，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
千翡看着大嫂离开的身影，脑子里恍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大嫂的娘家姓裴，并非晋西人士，在濮东一带也小有名气。
还记得前世自己对经商还是摸索阶段的时候，派去濮东的商队吃了个暗亏，回报过来的消息里，便出现过裴家的影子。
那会儿自己可是怒从心生，在最困难的时刻遭遇那样的事情，她恨不得恶毒地诅|咒，如今想想，又何尝不是自己做的孽？
……
夏千安纳妾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甚至连个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千翡觉得，大哥哥自己都恐怕不知道有过这么回事儿。
千翡猜的还真不错，夏千安近来是挺纳闷的，他觉得，府里的气氛似乎变了不少，特别是静姝和千翡之间，曾经让他有些头疼的紧张不翼而飞了，两人甚至能够说笑起来。
“你同阿翡究竟是怎么了？方才在娘那里，我瞧着你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静姝将夏千安脱下的衣衫交给一旁的侍女挂起来，过去帮着夏千安更衣。
“夫君这话说的，什么叫‘怎么了’？我同四妹妹不过说些贴心话而已。”
“……”
夏千安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贴心话？她可真敢说，谁不知道这夏府里最不能单独在一块儿的就是她们二人？
不吵架就已经是奇迹了，还贴心话？
“咳，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静姝奇怪地瞥了夏千安一眼，“夫君几时对我们姑娘家之间的话这么有兴趣了？”
“也并不是……”，夏千安抿了抿嘴，“阿翡同你向来有些说不到一块儿去，怎的好像最近你们两人亲近了不少……”
“那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
静姝弯着嘴角，在夏千安身边儿坐下来。
“先前，也是我不了解四妹妹，可如今我却发觉，四妹妹是个极好的，女子之间的情谊便是如此，夫君无需担忧。”
静姝并不愿夏千安知道其中的缘由，然而她同千翡越走越近却是事实。
自打那次之后，静姝和千翡之间的冲突似乎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一样，静姝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然，之前也不会同千翡正面冲突，千翡的性子又变得极为沉静，却处处透着通透，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块儿。
“我方才是打算请四妹妹同我一块儿去龙舟诗会，四妹妹已是应下了。”
“龙舟诗会？阿翡每年都会去玩一玩不错，可你不是对这些并没有兴趣的吗？”
夏千安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去年……，我记得你还装病来着？”
“夫君！”静姝哭笑不得，这种事情被夫君一本正经地拿来说，她怎么觉得如此荒唐呢？
虽然她是为了不跟着千翡去凑热闹才胡乱找的由头，可、可那也是不好说出来的。
“我如今发觉，四妹妹倾慕才学不是没有缘由的，况且……”，静姝顿了顿，“四妹妹的年岁也大了，都说长嫂如母，去那些地方相看相看也是必要的……”
“……”
夏千安稳重的表情终于有要破碎的趋势，默默无言地看了静姝好一会儿，决定暂时不说什么。
女人的心思真真是一个奇异的东西，他还是，只去想夏家的生意就好。
……
龙舟诗会，是晋西这里特有的节日。
赛龙舟隆重喜庆，晋西的富足商户都可以训练出一支龙舟的队伍，到时在清溪河上层层比赛，拔得头筹的，便能够得到晋西官府的一项采买生意，故此竞争极为激烈。
届时清溪河边会被妆点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无论是谁都极爱看的节目。
诗会，更是给了晋西的才子才女们正大光明展示才情的好去处。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凭着赛龙舟的盛况做出来的诗文，都可以悬挂在清溪河边供人鉴赏，只要文采出众，不愁没人有欣赏。
于是每年的龙舟诗会，便成了晋西格外隆重的一场盛典。
前世夏千翡似乎也去了，可她没什么印象，好像宋文轩并不在那群斗诗的才子当中，意兴阑珊也是免不了的，她又不爱夏家以商户的名义出风头，连最后究竟是哪家赢了龙舟也没去注意。
今年千翡本没想着去，赛龙舟好看是好看，可她这会儿还在冥思苦想究竟如何才能让自己嫁不出去呢，哪儿有这些闲情逸致？
然而却是大嫂主动邀请的她，千翡便没有拒绝。
“小姐，奴婢听说今年的龙舟诗会格外隆重呢，老爷前些日子就将龙舟的事宜全权交给三少爷了，三少爷忙的脚打后脑勺，今年咱们夏家，定然能够拔得头筹呢！”
千翡不想打击这么期待的百灵，她虽然不清楚最后是哪家得了第一，但应该都不是夏家，她记得爹爹和哥哥们为此还很遗憾来着。
出席龙舟诗会这样的盛会，不拘哪家都会盛装打扮的。
千翡之前的首饰太过素净，便去跟娘提了提，结果夏夫人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儿，转头让绿萝去将她屋里的首饰匣子拿过来。
“这是……”
千翡看见绿萝和一个别的丫头，合力抬出来一个硕大无比的首饰匣，瞧着就挺沉的，娘用得了这么许多？
“这都是我先前给你打的头面首饰，你嫌太花哨了不肯要，我也是无法，就只得都给你收着了。”
夏夫人说着，将匣子打开，里面满满的珠光玉翠，让千翡眨了眨眼睛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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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赔罪
“娘一直都觉得你戴的那些太素净了，花儿一般的年纪，不好好打扮打扮，成日用那些没点雕琢装饰的，多可惜？偏偏，你就爱那样的，娘也是劝不动，今儿怎么忽然想开了？”
夏夫人的脸色欣慰，拉着千翡一起去挑选匣子里的首饰。
为什么想开了？因为她蠢呗！
千翡一样一样地任由娘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乖巧地听着娘的意见。
先前怎么素净怎么来，不过是不喜夏家财大气粗的名声，非要去迎合清流名士的素雅风骨，只觉得那些珠光宝气太过庸俗。
这不是蠢是什么？
千翡如今想一想，都恨不得亲手掐死从前的自己，不过也已经没那必要了，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支如何？正适合你呢，这可是你爹从外面儿特意给你带回来的，结果你只看了一眼就不要，你爹还难过了一阵子呢。”
夏夫人想想都觉得好笑，老爷为此特别沮丧，说是自己这个做爹的居然会弄错闺女的喜好，花了大价钱还没买到千翡心仪的。
“女儿很喜欢呢，娘，您会不会怪我从前那样不懂事？仗着爹娘的疼宠任意妄为，让爹娘伤心了？”
“傻丫头。”
夏夫人将簪子仔细地给千翡插好，“你从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只有些事情方面有自己的坚持，但那又何妨？你是我的女儿，只要是你想要的，爹娘便会为了你尽力达成。”
“……”
“哎你这丫头，怎的好好儿哭起来了？”
夏夫人惊讶地看到千翡脸上滑落的泪珠，有些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娘弄疼你了？还是不喜欢……”
千翡一把抱住娘的腰，淡淡的芙蓉香气让她的眼泪止不住。
爹和娘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什么给不了，但凡自己的愿望，他们总是拼尽全力去达成，哪怕心里并不赞同。
越是明白爹娘对她的疼宠，千翡心里就越是自责唾弃，她一直知道自己前世愚蠢，却没想到能愚蠢成这个样子！
“娘，你对我真好……”
千翡嘟哝着将眼泪擦干，扁着嘴算是为刚刚的失态找个理由。
“真是个……傻孩子……”
夏夫人哭笑不得，“娘不对你好对谁好？真是的，近来越发觉得你爱撒娇了，这才是个姑娘家的样子嘛。”
千翡吐了吐舌头，大嫂可是说她日益沉稳安静了，怕是只有在爹娘面前，她才会变成这样吧。
给千翡挑了几个首饰戴上，夏夫人让紫黛和绿萝将首饰匣子送到千云居，“你那些素雅的首饰可在府中戴一戴，出了门，还是要好好儿妆点一下，听说，你同静姝约了一同去龙舟诗会？”
“是呢，三哥哥整日为了这事儿忙着，做妹妹的，怎么也要去给三哥哥鼓鼓劲呢。”
“你是去看龙舟赛的？”
千翡淡淡地笑着，她知道娘在想什么，从前的龙舟诗会，夏千翡的重心都放在“诗会”上，赛龙舟反倒是一点儿不关心。
娘会惊讶不相信，千翡一点儿也不奇怪。
况且，自己近来给夏府中的人带来的奇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千翡也不着急，慢慢的，她们总是会相信的。
“如此，你三哥哥怕是要高兴坏了，成，你们两好好儿玩玩，静姝这阵子的情绪也是略有些低落，去散散心也好。”
夏夫人没说什么，千翡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却也乐见其成。
自己真真是极有福气的，能得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又娇憨贴心的闺女，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
知道了千翡和静姝要去龙舟诗会，特别是瞧见了千翡头上那支光彩照人的簪子，夏老爷乐得简直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
立刻让晋西最好的绣庄为她们两人加急裁制了新衣，用得是最好的缎子，款式是最新颖的，又让首饰铺送来最新的头面款式。
银子算什么，只要能将千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夏老爷烧房子都乐意。
“算是沾了四妹妹的光呢，这些……，怕是近两年都不用添置新的了。”
静姝有些感叹，老爷夫人为千翡置办的，她这儿也会送来一份，当初娘就同她说了，夏家女儿少，嫁过来不会亏待她的，果真是如此。
“你是我的娘子，可不就是夏家的女儿了？怎么说是沾了阿翡的光呢？”夏千安笑起来，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扁扁的小盒子，“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静姝惊喜地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白玉嵌宝的镯子，油润光亮。
“夫君……”
“这些年，难为你了。”
夏千安脸上的温润从来都是静姝最是无法抗拒的，莫名地，她眼眶开始酸胀。
谁嫁了人不会有委屈呢？可她到底是幸运的，还有什么可委屈？
“前两日，四妹妹让我待你好一些，我明白的，这些年我时常在外奔波，对后宅的事情也管得甚少，如今我们还未有子嗣，这些压力都是你一人扛起……”
“四妹妹说得对，便是我夏大少再名声在外，做生意再风生水起，连自己的娘子都委屈了，又有何用？”
静姝低着头，不愿让夫君瞧见她脸上的泪痕，这些，这些都是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放肆着流露出来的情绪，她不敢要求更多，跟旁人比起来，自己无疑已经拥有太多。
不会刻薄刁难的婆婆，不会花天酒地的夫君，府里关系简单清净，就连一直相处不好的小姑子，都突然变得无比可亲。
静姝居然有些惶恐，她怎么能如此幸福？不过是婆婆那儿偶然施加的压力，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了，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夏千安轻轻给静姝将眼泪擦掉，“往后，我会注意一些的，尽量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镯子，算是我同你赔罪，你可愿意原谅我？”
静姝抿着嘴猛点头，一头扑进夏千安的怀里。
能嫁入夏家是她的福气，只是没想到有一日，她的福气会更甚，且是她那个向来看不对眼的小姑子为她带来的。
裴静姝发誓，若是此生，夏千翡有需要的地方，只要她能做到，裴家能做到，她定然，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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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醉翁
总算到了龙舟诗会那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千翡，让她亲近的人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不再是纯净素雅的浅淡色衣裙，一袭鲜嫩的胭脂红色长裙，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透明，愈加眉眼如画、精致可人。
头上戴的饰品也皆不是凡品，熠熠生辉，同她的容色相得益彰，华美却不浮夸，如同静静绽放的一朵名花，兀自美丽着。
“阿翡今日……，甚是好看。”
夏夫人忍不住将千翡拉到身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才无比欣慰地说到。
千翡低着头，任由娘亲满意地上下打量。
她能够明白娘的心思，精心娇养出来的女儿，本该如花绽放，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偏偏要将自身的美丽藏着掖着，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高兴是正常的。
“四妹妹真真是随了母亲呢，稍稍打扮一下，便是大嫂都迷花了眼，今儿四妹妹怕是最最招眼的一个了。”
静姝笑着上前搭话，眼里的惊艳也是不做假的。
真是没想到，千翡一改先前稍显僵硬的优雅高洁的形象，居然变化会这么大！
从前就知道夏家四姑娘生得漂亮，自己见了也觉得如此，只是原来，之前的漂亮并非千翡的本色，她分明能够更加倾城的。
……
出了夏府，千翡和静姝乘了同一辆车。
两人如今的感情已是到了什么话都会说的地步，至少，静姝是什么都肯同千翡说了。
“四妹妹，这龙舟诗会大嫂虽然去的不多，可也是听人说过，似乎，是晋西人人心知肚明的相看盛会，妹妹今日盛装华彩，兴许，同一些名流清贵人家的喜好不太相合呢。”
千翡笑了笑，“大嫂莫不是认为我也是去让人相看的？”
“那倒不是，单凭妹妹的容色和夏家，晋西，还不任凭妹妹挑选？”
静姝打趣儿一般的说法，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静姝才继续开口，“大嫂知道妹妹想明白了，只是，爹娘瞧着也不并不反对妹妹曾经的坚持，况且……，书香门第确实也是有他们矜持的傲骨，若是妹妹喜欢，好好儿挑挑也不是挑不到的……”
千翡但笑不语，微微摇了摇头。
或许吧，可惜，她害怕了。
地位低微的商家尚且还会在夏家倒台的时候同情地出出力，而那些所谓文人才子倨傲的面容，已是让她对这些完全没了兴趣。
说起来，她究竟曾经是因为什么对才子如此倾慕？是他们学问好显得博学高贵吗？
可人江家大少爷虽然是个经商的，那谱儿摆得可不比文人差，诗学经书也是信手拈来，自己为何一根筋魔怔了那么些年？
“大嫂，咱们今日可是来为三哥哥鼓劲儿的，至于诗会……，也不知怎的，我突然就没兴趣了，那些有学问的人家规矩本就多，况且，我是夏家的女儿，若是要嫁入书香门第，怕也是不简单呢，我可舍不得让爹娘操心。”
千翡想了想，又笑着侧了侧脑袋，“好不容易同大嫂亲近了，我可是打算在夏家再赖上几年呢，若是将来嫁了人，可就找不到大嫂这般可以说贴心话的人了。”
静姝一直知道千翡喜欢同人撒娇，不然夏家的众人也不会对她疼若至宝，个个宠得不行，可这会儿还是头一次，见到千翡在同自己撒娇。
明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嘴角边笑容俏皮可爱，脸上满满的娇憨，顿时，静姝便明白了夫君为何事事总想着千翡。
有这样一个会笑着跟自己软软说话的妹妹，眼睛里尽是信任和淘气，换做是谁也会疼进骨子里的。
静姝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千翡的头，“妹妹放心，将来，妹妹定然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妹妹这样好的女子，老天都是会偏疼一些的。”
千翡浅笑着没说话，她前一世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被自己自负和任性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人还是清醒些得好，这是千翡经历过刻骨的伤痛后，得出的结论。
……
清溪河边早已人声鼎沸，还未到跟前，马车便不能再前行了。
千翡和静姝相继下了马车，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只觉得比过年还要热闹。
“三哥哥已是给咱们预留了最好的位置，慢慢儿走过去便是。”
千翡想要弥补一下前一世龙舟诗会上心不在焉的遗憾，同静姝两人慢悠悠地一边儿看一边儿往龙舟赛的看台位置走。
清溪河向来是踏青游戏的好去处，河面宽阔，两边儿树木成荫，景色宜人。
只是往日的宁静却看不见了，到处衣香鬓影、笑语嫣然，而另一边的树下，则墨香四溢，诗书阵阵，不时还有叫好的声音隐隐传来，引得女眷们频频侧目，又不愿明目张胆地去看。
千翡心知肚明，这里来的许多女子，都如同前一世的自己一般，对诗会的兴致明显胜于龙舟，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就是如此。
“四妹妹，在那儿呢！”
静姝忽然指着一处搭着棚子的坐席，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棚子顶上挂着各色的丝缎，又用帷幔隔成了一间一间的雅座。
夏家的位置当真是十分得好，视野开阔又不闷热，里头夏家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千翡和静姝，立刻恭敬地迎上来伺候。
“看样子，三哥哥此次是势在必得呢。”
千翡忍不住笑起来，一会儿下彩头的时候，她定然要多多地下，尽管……，三哥的赢面儿不大，可自家哥哥，支持起来是绝对不能手软的。
“那可不是？夫君说了，这次夏家的龙舟，三弟也是卯足了劲儿，妹妹放心，咱们这次可带了不少银子呢，保准给三弟挣足面子。”
千翡看着静姝同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无比舒坦，不愧同样是经商世家出来的，同自己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回事？这位置我们何家不是已经定了吗？为何给换到了旁边？”
一旁的小隔间里，忽然有女子不满的声音传过来，千翡本没在意，可随即，便有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到她们这里来，皱着眉头。
“原来是夏家，方大人，这做事儿可是要讲究先来后到的，分明是我们家先定下的位置，为何这会儿变成了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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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舟
千翡同静姝对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夏千亦可说是特意给她们留的位置，怎么着，还有别的说法不成？
那黄衣女子并未看向她们，而是看着一旁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
“何二姑娘，这间亭子是一早就被夏家三少爷给包下的，何来换了一说？”
“这不可能！我二哥分明说是已经定好了的，莫非，夏家比我何家财大气粗些就能不讲究先来后到了？还是说他们出了更高的价钱你们便看不上我何家？！”
女子咄咄逼人的气焰招了不少周围的目光，静姝有些坐不住，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说，她恨不得起身好好儿同此人理论理论。
不过，静姝的手腕被千翡拽住，看到千翡微不可见地朝着她摇了摇头，静姝才勉强按捺下火气。
“何二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何家二公子是想定这里的，可他后来又觉得价格不合适才换了别处，莫不是何家二公子同姑娘说错了？”
“方大人言之有理，小女子的兄长偶尔也会为了面子同小女子说笑呢，这位何二姑娘许是同何家的二少爷感情甚好吧。”
千翡的声音低柔温婉地开口，却是与此事没什么关系，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焦躁的气氛都有所缓解。
可惜，只有一人的焦躁越发强盛了。
“你一派胡言！你等着，我要让我二哥哥来同你们理论！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狗眼看人低！”
千翡轻笑，果然是个经不得激的小姑娘。
但凡懂些事，都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同这个方大人大呼小叫地要求个说法，人好歹是“大人”，再怎么说，面子都是要给的。
千翡早明白了不管多小的官都是不好得罪的道理，于是只要静静地看着何家二姑娘作死便成，何必让大嫂出面？
这会儿轻飘飘地一句笑言，就让何二姑娘说出“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话来，那方大人的脸色都已经绿了。
“何家姑娘，不若这样吧，左右这亭子也空，多坐些人也是坐得下的，咱们都是女子，在一块儿也能说说话，不如一起凑个趣儿如何？也别让方大人为难了。”
千翡的语气依然温柔，听了她的话，方大人的脸色才稍缓，看向千翡的眼神明显带着感谢。
只是，千翡送过去的台阶，何家二小姐却不大有想下来的意思，仍旧眼神里透着鄙视，下巴尖儿昂着，一副非要讨一个公道的模样。
“要不这么着吧，方大人，可能劳烦你将这两间的纱幔拆了？何家姑娘怕是觉得拥挤，并在一块儿的话，许是就无妨了。”
“还是夏四小姐考虑周详，我这就让人去办。”
方大人早不想待在这里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千翡做了个揖，连看都没有看何二小姐一眼，转身便走。
“哎！你别走啊！这事儿还没说完呢！”
何二小姐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方大人的步子连个停顿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儿已是多了不少看热闹的眼光。
“你们，将我坐的椅子搬过来，放到中间去。”
何二小姐一看没了法子，又不愿失了气势，便强撑着指挥着下人开始挪椅子。
要说夏家的这处亭子视野确实是最好的，处在最前面儿，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到观看，若是龙舟从水面经过，上面的人稍稍侧个头，这里也是最显眼的。
亭子里的位置也很宽敞，千翡说得不夸张，便是再多些人也是无碍。
何家的下人听了吩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中间的地方，夏家的女眷正坐着呢……
“没听到我说的吗？笨手笨脚的。”
何二小姐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意下人的动作，眼神却是往一旁端坐的千翡和静姝身上飘过去。
她刚刚不是都不敢同何家争执吗？还想息事宁人，自己都给她们面子了，她们怎么不让一让呢？
夏家服侍的下人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站在千翡和静姝的身后，仿佛旁边的何家并不存在一样，看的何二小姐心里越发恼火。
这个夏家，真真是同爹爹说的一般无二，粗俗！卑贱！就靠着一些小机灵和运气发家致富，骨子里仍旧庸俗不堪！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可是……
爹爹也告诫过她，不要轻易同夏家正面冲突上，夏家的下人护主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左右夏家有钱，便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会用银子摆平的。
“椅子放好！没有眼色的东西！”
何二小姐将怨气发泄到下人的身上，用力地推开了椅子旁伺候的下人，绷着脸坐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当真有人过来拆纱幔，结果其他亭子的女眷也不知道为什么，纷纷让都给拆了。
“好好儿的龙舟赛，就是要热热闹闹儿的才有趣呢，姐们们说说话逗逗趣，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不是？”
既然如此，这些纱幔干脆都给摘了，一时间前后左右坐了哪些人都瞧得见，也觉得不气闷了。
“四妹妹你瞧，那个宝蓝色的龙舟便是咱们家的呢。”
静姝忽然见到一旁的河岸上一阵喧闹，不少年轻男子身穿整齐的短衫，肩上扛着一艘艘龙舟过来，口中的号子引得所有人都注意了过去。
千翡瞧着，站在宝蓝色龙舟正前方的，可不就是她意气风发的三哥哥夏千亦嘛。
“看！那个最亮眼的橘色龙舟是我们何家的！”
千翡吓了一跳，转眼才看到何家二姑娘兴奋地险些跳起来的表情。
不少女眷也是在小声议论着自家的龙舟，而另一些纯粹观看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一溜色彩鲜艳的龙舟一字排开，十分引人注目。
“快看！那艘朱红色的龙舟！那个……是不是、是不是江家的？！”
千翡耳朵一动，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找红色的龙舟在哪儿。
龙舟赛队正中间，一艘红色的龙舟前，千翡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挺拔地站在那里。
离得有些远，千翡并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居然在脑海里描绘出来了，定然是那副悠闲笃定，又云淡风轻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下注
“天哪，你们瞧见了没？那江家的少爷果真如同传闻中的一样，真真是美人如玉、公子无双，天哪天哪天哪。”
亭子这里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居然都是江离然引起的。
千翡垂下眼喝了口茶，还传闻中一样？离得这样远，最多只能瞧出一个轮廓，怎么就美人如玉了？
不过，前世的江离然似乎真的挺招桃花儿，府里妻妻妾妾的不在少数，可是他居然十分镇得住，从没有听说过关于他后院起火的传闻，也算是个厉害的。
方才特别得意地强调自家橘色龙舟的何二姑娘这会儿也没了声响，眼睛跟大家都盯着同一个地方。
国朝就是这点儿好，女子对男子的倾慕可以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男未婚女未嫁，心思萌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千翡将茶盏放下，她左右是歇下了同江离然搭上做生意的这个想法，毕竟，她如今还是夏家最受宠的四姑娘，并非曾经那个走投无路，为了宋家不惜豁出去一切的夏千翡了。
……
晋西的龙舟赛，赛前都会象征性地押一些彩头，一是看看能不能沾些运气，二是也能够鼓舞龙舟上的勇士们。
龙舟下水之前，千翡见着不少人提着个篮子一走过来，篮子上挂着块儿小木牌，上面写了是哪家的。
“请众位小姐们随意下注。”
领头的女子和蔼地让提着篮子的侍女站成一排，一旁的小桌子那儿还有人专门做记录。
很快，千翡瞧见不少下人拿着银子上去，为主子选中她们想下注的龙舟，并将银子放在相应的篮子里。
“卞家，二十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一旁穿着杏色衣裙的侍女清脆地声音让众人哗然，这样的押注此前也不是没有过，三两五两的随意玩玩罢了，十两银子都不多见，怎的一下子出来个二十两？
“呵呵呵，妹妹也就瞧着那红色的龙舟吉利罢了。”
卞家的姑娘眯着眼睛笑了笑，只是脸颊却微微泛着红晕。
不少人眼中都出现了恍然大悟，她们在这儿下注讨了乐子，可这些，到底还是会让赛龙舟的知晓的。
这么鹤立鸡群的数目，那江家少爷怕是想不记住都不成吧？
“齐家，二十五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胡家，二十八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
忽然这风气就不对劲了，千翡看都目瞪口呆，怎么她们是疯了吗？都不用支持自家的龙舟的？到时候自家篮子里光溜溜的，她们不觉得难受？
千翡歪着头有点想不明白，突然她记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迅速猛摇了几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些令人费解匪夷所思的事情，那都是前世自己做过的的蠢事儿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不过，似乎女子为了心里喜欢的人，也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何家，五十两银子，押江家龙舟胜。”
千翡转头去看昂着下巴的何家二小姐，很想忍不住问她一句，那只橘色的龙舟，她就不管了？
眼瞅着这彩头是越下越大，静姝的嘴都不自觉地微张，虽然说在座的家里都有些家底，可不过是下注押个龙舟而已，用不用这样？
“小姐？”
百灵过去之前又看了千翡一眼，见千翡点了点头，才迈着步子走过去，将手里的银子放进篮子里。
“夏家，……一百两银子，押夏家龙舟胜。”
“一百两……？”
“乖乖，真是财大气粗，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
“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千翡坐在那里，任由打量的眼神将她包围住，一百两相较于其他人是稍微多一些，可给三哥哥挣脸面是义不容辞的，三哥哥若是知道，说不定当真被感动到，夺了那个第一也未尝不知呢。
在夏家的下注之后，其余人也没翻腾出水花来。
夏家押的可是她们自己家的龙舟，押多少都不为过，可若是想要押旁人的，太高，可就说不过去的。
虽说民风开放，可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不能忘的。
侍女们提着小篮子又走了，千翡的眼光跟着她们的身影转，特别想看看三哥哥知道自己这么看好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银子的数额比不上众望所归的江离然，但五十两也足够他排名第二了，啧，刚刚应该再多押一点，若是让三哥哥拿了第一该多好？
想着，千翡的脸上便出现了浅浅的笑容，她这个三哥，可是对这些在意得很呢。
“夏家姐姐果然是出手不凡，只不知道，这一百两送出去，可是有收回来的可能？”
千翡转过头，何二姑娘也正笑着，只是那样的笑容表示什么，如今的千翡一眼便能看出来。
“多谢何姑娘的担心，我从没想过要收回来，不过是给夏家长长脸罢了，算不得什么，倒是何家妹妹真真是会精打细算呢，怕是送给别家的五十两，定是能够拿回来了，姐姐先说声恭喜。”
“你什么意思？！”
千翡唇边的笑容加深，明艳的脸庞越发俏丽夺目，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漂亮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何二姑娘跳了起来。
“妹妹为何这样激动？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还请妹妹指正？”
何二姑娘的胸口激烈起伏，什么叫花个一百两只为了给夏家长脸？那她押的五十两岂不是笑话？旁人也有押了江家的，她夏千翡凭什么只暗讽自己！
然而气急败坏的何二姑娘也真不敢不管不顾地撕破脸，她是不怕夏家，可这里坐着看笑话的这些，都是晋西有头有脸家的千金，若是自己将其他人攀扯进去，他们何家……
太阴险，太卑劣了！
何二姑娘恨不得跳起来抽夏千翡几下，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刺眼的笑容，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这个夏家，真的是他们何家的克星，不管是做生意的手段，还是眼前这个卑贱的女人，最好统统都死了才好！
“阿翡，怎么又过来人了？”
静姝扯了扯千翡的袖子示意她去看，方才离开了的侍女们，手里提着篮子又回来了，这是何意？
第二十二章 归还
千翡立刻丢下气得近乎想要喷血的何家二姑娘，转头看去，果然，那些提篮的姑娘们又都回来了。
她略略有些激动，是不是可以再补一些，她正后悔着方才押少了呢。
可是，千翡看到这些侍女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立刻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怪不得周围这些女眷们都失了声音，怪不得何家二姑娘的脸越来越红，都红得可怕了，还以为是被自己气的，原来是她想多了。
只是千翡不明白，江离然这么风度翩翩地往她们这儿走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都不用去赛龙舟的吗？三哥哥他们的龙舟都已经下水了！
“阿翡……”
大嫂的声音里有奇怪的颤抖，千翡好奇地去看，去看见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不会吧……，大嫂对大哥哥可是情深意重的，就算这江离然再公子如玉陌上美人……，大嫂莫非也起了什么念头？
江离然真是个祸害……
静姝忽然紧紧地抓住千翡的手，快速地回过头，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对千翡说，“阿翡，你说的不错，文人才子算得上什么？嫂嫂觉得，若是有人能够配得上阿翡，那必然要是这样的人才行。”
“……”
千翡面无表情，她很难得有这么慢的反应，来回想了两遍，才弄明白大嫂为何这样激动。
想明白之后，居然连敷衍的笑容都扯不出来。
她？跟江离然？大嫂觉得他们两相配？
相配在哪里？别说是脸啊，千翡不会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生得漂亮，江离然更是……，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必是赏心悦目的。
可除此之外，江离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头脑，自己搁他面前是一点反抗都不能的，况且先撇除这些，千翡前世是因为什么死的？就江离然那样沾花惹草的性子、万紫千红的后宅……
“呵呵呵，大嫂说笑了。”
“阿翡，大嫂是认真的，且不说江家如今多少人趋之若鹜，你单看这江家少爷的气度，再瞧瞧这些女子痴狂的模样，你就不动心？”
“不动心。”
千翡板着脸接话接得一点儿不含糊，动什么心啊？她还怎么动？
想一想前世在江离然手里栽的跟头，她左右是动不起来的……
……
等到那些人走近了，千翡听到好几声明显的抽气声，都是已经掩了嘴的，却没办法压抑住。
其实这也怪不得这些女子，曾经自己初见江离然，又何尝不是一副看傻了的表情？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出众的容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限风情，嘴角含笑时，恨不得愿意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薄唇轻抿后，又恨不得不惜一切只为了博他一笑。
即便是后来，千翡已经明白了江离然作为商人的狡诈，也仍旧时不时会偶尔因为他的这张脸走神，这完全是本能反应，控制是控制不来的。
侍女们再次一字排开，江离然缓缓地走到众人的面前。
眼光微动，流光轻泄，唇角的笑意如春花般绽放，立刻俘获了所有人的芳心。
千翡叹了口气，想着“全军覆没”这样的词用在这里，她居然觉得一点儿不突兀……
“承蒙众位对我江家如此厚爱，在下感激不尽，然则家父家训严谨，便是笑闹之事仍旧不允我受人恩惠，故在下特意前来致谢，并将这些彩头如数奉还。”
江离然的声音较之一般男子略低，说话缓慢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人无法抵抗。
话刚说完，江离然便让人将那册子拿过来，对照着上面的名录和数目，让身边的下人将银子送回去。
亭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江离然念出的名字和感谢的言语，下人在期间悄无声息地穿梭，千翡将头低下，她怕自己笑出来……
这会儿没有动静，怕是这些姑娘们还未反应过来吧，不然，这等大好的机会就让它如此溜走，怎么着，也不是晋西的风格。
正这么想着，果然有人开口打破了安静。
“江公子这话便是说错了，哪儿有什么恩惠可言，不过是我们大家皆看好江家的龙舟，这才押一些彩头博个乐子罢了，江公子这么说，莫非对咱们的眼光皆不看好？”
说话的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压着下人不去接江家送回来的银子。
千翡看过去，女子生得白皙，眉眼也算得上周正，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显清高，有些倨傲地死死盯着江离然。
这不行啊姐姐……，千翡就差过去提点了，这样欲擒故纵想要给江离然留下印象的手段，根本是行不通的，江离然若是吃这套，当初自己哪儿还要费那个劲？
千翡在心里默默地怜爱了此女子一小会儿，然后继续挪开视线，水面上宝蓝色的龙舟已经同其余的龙舟并排停好了，就等着开始的铜锣敲响。
“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江家的龙舟即便是赢了，也是不作数的，这点，在下已是先知会过了官府大人，所以这彩头自当是要归还。”
“这是何意？”
“龙舟赛上，必然要自家的人亲自登船，然而在下对行舟之事不能胜任，因此便不作数，去赛龙舟也只是凑个乐子。”
江离然很耐心地解答，目光却扫到一个怔忪的表情。
这表情自然是千翡的，她睁大了眼睛似是见了什么奇异的东西一样，江离然不能行舟？还是说这种事情也是能够改变的？
江离然若是不能行舟，他曾经东奔西跑地谈生意，难道乘的不是舟船？这不过是个龙舟而已，又不用他抡了膀子上去划，坐一坐摆个样子的事情，他是多在意自己的形象？
千翡的眉头都要皱成个疙瘩了，果然人的变化还是极大的，没想到江离然也会有这样矫情的时候，她真想再回到前世好好儿地嘲笑一下……
江离然这话一说，这些姑娘们便没有不收银子的理由了，江家不参与竞争，那这些银子算什么？难不成算是觉得江离然长得好看的打赏？
“……”，千翡觉得她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逼疯了，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太过强烈，无奈之下只能偷偷地背过脸去，用丝帕将嘴边的笑意死死掩住，却忘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还露在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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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有仇
“夏姑娘可是觉得在下所为有不恰当之处？”
千翡一愣，眼波一转，见到江离然温文尔雅的面容正对着自己，周围女眷眼里射过来的眼刀纷纷插到千翡的身上，让她很想哆嗦一下。
赶紧将嘴边的笑痕强压下去，拿开了帕子，千翡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望向江离然。
“江公子……，识得小女子？”
“那是自然，在下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夏姑娘如此落落大方明艳照人，在下便是想忘记，也是不能的。”
“……”
不就是没有押他们江家的龙舟吗？这人用得着这样报复自己？！
千翡的眼神微暗，过分，太过分了，她怎么会觉得江离然同她认识的不一样了？分明是一点儿都没变。
瞧瞧坐在这里的女眷，眼里的光若是能杀人，她这会儿大概已经尸骨无存了！
“呵呵呵，江公子说笑了。”
千翡随意地敷衍了一下便转身去找大嫂说话，一点儿想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江家后起之秀，却来势汹汹，想将这一份潜在的力量抓在手里的人家不在少数，更何况江离然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皑如天上雪，皎若云中月。
不喜不嗔之时，仿若这天下事尽与之无关，嘴角含笑时，又似乎能融得了千年冰霜，这样一个人，便是他不是江家的少爷，都会有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在座的未出嫁的姑娘这会儿哪个心里不是芳心萌动？江离然单单点自己出来是何意？还说那样会让人误会的话？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夏姑娘有所不知呢，在下倒是十分羡慕令兄的，方才夏三公子得知夏姑娘押了一百两赌他获胜，夏公子可是十分开心的。”
“真的？”
千翡抬起眼，忍不住去想三哥哥的表情，定然是想笑又偏生要忍住，一边儿的眉毛会微微抬起的得意模样吧？
“自然是真的，有自家妹子的鼎力支持，想必夏三公子定是会全力以赴不负姑娘的期望的，让在下着实羡慕呢。”
“……”
千翡但笑不语，端着矜持的姿态略略点头，随后仍旧转头去看大嫂。
江离然，她记住了！
方才的话便已经让自己如此出挑，这会儿说的，又让人很难不去拿自己和别的押了他的姑娘做对比，江离然这是跟自己有仇是吧？
只是为何呢？自己这会儿跟他素不相识的，哪儿招惹到他让他这么为自己树敌？
还完了银子，江离然便不好久留，只临走前，仍旧特特地单独同千翡打了招呼，才翩然转身，慢慢地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阿、阿翡！”
静姝声音里激动的颤抖几乎停不下来，这江家公子，他、他不会是对千翡有什么想法吧？
不，应是定然有想法的，不然，为何这里这里这么多女子，却独独对待千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呵，没想到啊，夏家千金不是向来自诩倾慕清流名士，日日端着知书达理、倨傲矜持的架子，不成想在江家公子面前，也不过如此嘛。”
“谁说不是呢，都同人家有过一面之缘了，还无法忘怀，这印象，看来是留得十分深刻呢。”
……
静姝的拳头握起来，这些人压根儿没有压低声音，恨不得千翡听到才好，她们怎么可以这样？自己没本事让江家公子注意到，居然说这般恶毒的话来。
“夏姐姐，真是奇了，江家少爷寻常可是不露面的，不知道姐姐是何时同江少爷见过的？莫非，是在人后偷偷相见？怪不得方才姐姐押了自己家，怕是不愿让人知晓，想要避嫌罢。”
何二姑娘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竟然真的当着千翡的面就问了出来。
一时间亭子里鸦雀无声，都想听听夏千翡是如何作答的，不过，无论她说什么，私相授受、有悖矜持许是脱不掉的。
静姝已是按捺到了极限，咬着牙“腾”地站起来，身后夏家的下人也纷纷上前一步，让自家的四小姐受到这样的侮辱他们还不动手，那便是他们的失职了。
千翡拉住静姝的手腕，又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
“大嫂别生气，先坐下吧。”
千翡笑吟吟的脸上一点儿也瞧不出怒意，反倒是让静姝绷着的怒火缓了不少，“你不生气？”
“有何可生气的，这年头莫非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不成，那太丢分了，咱们夏家可没这个说法呢。”
“噗嗤……”
也不知道哪儿传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声音极低，可这会儿静悄悄的却极明显。
“……说的也是。”
静姝竟然也觉得可笑，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何二姑娘的脸一下子都青了，方才蔑视的表情一丝也找不到端倪，千翡都害怕她眼珠子瞪掉出来。
“你再说一遍！你怎么敢，怎么敢说我是狗！？”
千翡叹息，这孩子谁给她的勇气去瞧不起别人的？就这点能耐，还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是打算坐实了自己话里的定位不成？
千翡忽然有点不忍心，太蠢的对手她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够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来看赛龙舟，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先吵起来了？”
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后面的冯府的大夫人，为人从来很低调，可却让人信服，本来瞧着这些小辈们玩玩闹闹的也无妨，只是越来越不像话，她只得出声。
“夏家丫头的性子耿直我是知道的，押彩头也是押了自家的兄长，并无一丝可挑错的，至于江家的公子，你们可听见夏姑娘主动同他说一句话了？竟然还能吵起来，真是让人看笑话！”
千翡起身给冯夫人施礼，姿态端庄优雅，面容恬淡宁静，不骄不躁的模样让冯夫人很有好感，是个能屈能伸的。
冯夫人发了话，其余的即便对千翡心中仍有不满，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都闭了嘴巴不吭声。
唯独一直站着的何二姑娘有些可怜，才刚想同夏千翡辩个明白就被掐掉了声音，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的青色还没褪干净，千翡甚至能瞧见她脸上皮都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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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气焰
何二姑娘这会儿挺尴尬的，想要指责夏千翡不检点不矜持，却先被千翡嘲讽，后又被冯大夫人喝止，还说了夏千翡几句好话，于是更衬得她是无理取闹心有不甘。
这会儿其他人都假装这事儿翻过去了，喝茶的喝茶，看热闹的看热闹，却也没个人主动拉着她坐下。
千翡可不愿做好人，刚刚还被人污蔑同江离然不清不楚，她可还没消气呢，若不是冯大夫人开了口，这何家二姑娘这会儿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眼见着实在没人给自己台阶下，何二姑娘只好厚着脸皮坐下，忍着不去理会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
忽闻一阵急促的鼓点，众人的目光皆挪到了水面，只觉得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鼓点紧凑密集，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咣！”一声铜锣响，水面上停泊着的龙舟顿时以飞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龙舟上的鼓声交错，船桨上下翻飞水花四溅，整整统一的动作在蓝天白云下显得特别激荡人心。
千翡眼睛随着那只宝蓝色的龙舟移动，嘴边不经意露出笑容来。
三哥哥真是拼了，居然能冲在前面，没准儿，还真能第一个冲过那条红绸子呢，不过……
谁方才说红色吉利的？怎么她一点儿没瞧出来呢？
千翡撇了撇嘴，宝蓝色龙舟前面只有一只龙舟，朱红色的船身异常显眼，始终压着夏家的龙舟处于领先。
“看看，就说我的眼光不错吧，真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若是江公子在龙舟上，咱们可就是押对了人呢。”
“我说，这江家公子不会是不想得罪……那谁家吧？不然，不过是在龙舟上坐一坐，怎么就不行了？”
“……还真没准儿……”
静姝听见这些飘过来的闲碎声音，恨不得每个人赏她们一个白眼，不就是江少爷同四妹妹略略亲近了些吗？她们怎么就敢往夏家身上这般揣测？
江家会怕得罪夏家？真是笑话！她们夏家又不是洪水猛兽，何来“害怕”一说？
不过瞧着四妹妹这会儿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些，静姝稍稍耐住性子。
也不知怎么的，她近来瞧着四妹妹越发稳妥了，并不是低调沉稳，而是遇见什么事儿都仿佛不在意，让人甚是心安。
龙舟行经亭前的水面，千翡总算是能看清楚三哥哥的模样，果然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发丝被风吹散，夏千亦神采奕奕，似乎在喊着号子，年轻的气息肆意张狂。
这才是自己的三哥哥，千翡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的三哥哥本就该是这副模样，性子外显热情，活泼灵动，虽不似大哥二哥沉稳，却也是想法不断，有些点子用在夏家的生意上是极好的。
夏千亦就该一辈子都这样轻松畅快地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挽回夏家的局面卑躬屈膝，到死都尚未成亲……
“……阿翡？”
千翡回过神，转头见到大嫂担心的眼神，忙笑了笑，“大嫂怎么了？”
“没，可是闷着了？瞧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并不是，方才三哥哥看过来了大嫂可是瞧见了，那样得意，若是拔不到头筹，咱们可要好好儿笑话笑话他呢。”
“哟，这头筹看样子非江家莫属了，夏妹妹这是还瞧不出来呢？”
千翡转头，发觉竟然不是何家二姑娘在说话，立刻觉着很惊奇。
按说她在这些女眷里面虽谈不上人缘儿好，可有夏家的名头在，也是不会有什么人不开眼来招惹自己的。
何家同夏家有些竞争千翡明白，可这又是哪一出？怎么江离然露了个面儿之后，连带着自己跟着倒霉呢？
“是么？姑娘倒是瞧得真切。”
千翡不痛不痒地答了一句，便不打算再理会。
然而许是光看着龙舟赛都有些无聊了，说话的女子可没打算就这样熄了话头。
“不过也是，夏家家财万贯、财大气粗，区区一百两银子哪儿会放在眼里？便是夏家输了比赛也是不打紧的，我说的可是？”
“姐姐所言极是，只不过，我的兄长定是不会嫌弃我所押银子的多寡，所谓亲人便是如此，即便并不看好自家的输赢，也定会全力支持，不会被不相干的花迷了眼……，说起来，不知姐姐家的龙舟是什么颜色的？”
千翡笑着问到，眼睛弯起，嘴角上扬，容色秀美，态度可亲，生生让对方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看龙舟就看龙舟，哪儿那么多废话？
喜欢人江离然找他去啊，在这儿明里暗里挤兑自己是为何意？
千翡微微挑了挑眉毛，“方才姐姐可是押了江家的龙舟？也不知道姐姐的家人知道并没有人支持他们的时候，该多伤心呢……”
千翡有些伤感地垂眼，眼角尽是惋惜，像是替对方的家里人感到深深的忧伤一般。
面前的女子脸已经挂不住了，手里捏着的帕子几乎被揉烂，气得浑身颤抖。
而千翡稍稍“心痛”了一阵便正色继续看龙舟，仿佛身边被众人掩着嘴轻笑的人并不存在一样。
静姝舒了口气，心里十分痛快，只没想到阿翡如今变得这样气势凌人，一点儿都不辱没夏家的气焰。
还好这是最近才显露出来的，静姝居然有点儿后怕，若是曾经在自己同阿翡有隔阂的时候阿翡是这种模样，她估计……，可能撑不到现在吧……
“哎呀，快到终点了！”
亭子里有女子惊呼出来，千翡忍不住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红色的龙舟仍旧超出夏家的宝蓝色一截，看样子，这次怕是江家获胜了。
“快看！江家的龙舟停下来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朱红色的龙舟稳稳地停在那条红色绸带的面前，其余紧跟着的龙舟根本来不及反应，纷纷地越过绸带，只留着江家的那一只，安静地飘在那里。
“怎么回事儿？”
“这……这本是做不到的吧？”
“江家便是不参与押彩头，可赢了便能得到生意，这……”
这回骚动的声音更大了，因着第一个越过绸缎的便是紧随其后的夏家，这么一来，就变成了夏家夺得了第一，飘向千翡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不怪人会多想，江家少爷方才才同夏家千金套过近乎，虽然并没什么，可随即便出现了让赛，如何让人不去联想？
千翡脸上淡然的表情有些消散，眉头轻轻地皱起来，究竟怎么回事？前世他们夏家并未获胜，可见就是输给了江家，可为何这次出现了变数？江离然此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鬼东西！
第二十五章 赠药
亭子里乱糟糟的声音千翡没空去理会，她一直远远地盯着龙舟赛的终点处，几只龙舟都上了岸。
千翡知道三哥哥骨子里是个骄傲的，若是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他不会有怨言，可如果是这样不公正的赢了，哥哥是定然接受不了的。
“天呐，怎么围过去那么多人？出事儿了？”
千翡咬了咬嘴唇提着裙子就往外走，三哥哥的脾气执拗，接受不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要个说法……
可千万别同江离然结下梁子啊，日后江家不可限量，便是搭不上顺水舟，也不能同江家作对，到头来吃亏的可是他们夏家！
瞧见有热闹可看，这些闺秀们哪儿还能耐得住性子？
本以为龙舟没有诗会有意思，可谁想居然这般有趣，于是不少人特别是年纪小一辈儿的，都急急地跟在千翡的身后，想去看个究竟。
当然，若是能瞧见江家少爷，那便更妙了。
千翡走得很快，基本抛却了大家闺秀该有的优雅，她只想赶紧到三哥哥身边儿去。
后面跟着的一众就有些吃力了，又不想错过好戏，又不愿放弃矜持，反倒是没有千翡走的潇洒，被甩离了一段距离。
等到了跟前，千翡只见到三哥夏千亦正瞪着眼睛对江离然怒目而视，似乎还想冲到江离然的跟前，被夏家的家丁给拦下了。
“三哥哥！”
千翡顾不得别的，高声喊了一声，随后轻轻弯下腰，累惨了。
这一路瞧着不远，走过来也需要些时间的，千翡走得快，心中又焦急，额上起了一层汗，胸口闷闷地有些难受，需要低下头弯着腰才会稍微好一些。
“阿翡！”
夏千亦赶忙丢下江离然冲过来，脸上的愤怒已经完全变成了担忧，“你如何了？好好儿地坐着不就成了，为何要过来？难受了吧？快，坐下来歇一歇。”
夏千亦让小厮拿过一张椅子，扶着千翡坐下，他则半蹲在千翡的身前，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满的心疼。
“好些了没？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夏兄，我这里刚好有一瓶补气的药丸，不若让令妹含一粒。”
夏千亦抬起头，江离然手里捏着一只细润的瓶子，言辞恳切。
江家的东西定然不会是差东西，夏千亦没怎么考虑便接了过来，为了妹妹，跟江离然的事情可以往后面排排。
“阿翡，来，含一颗。”
夏千亦倒出一粒圆滚滚的药丸托在掌心送到千翡的跟前，千翡盯着药丸看了一眼，乖巧地张开了嘴。
不管这药有没有效，这总算是个缓解哥哥同江离然的契机，真是太走运了，江离然居然身上还带着这种药，简直天助我也。
也不知是药真的管用，还是千翡略略安了心，胸口的气当真顺畅了起来。
“哥，我没事，已是好些了。”
千翡朝着仍旧蹲在她面前的三哥笑了笑，扯了扯他的衣袖想将他拉起来，这么多人瞧着呢，便是自己的妹妹，这般举动也是不妥的。
看着千翡的面色好一些，夏千亦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
“你这丫头，是要吓死我啊！好好儿地跑这儿来做什么？乖乖回去坐着。”
“哥哥方才赢了龙舟，我便想着过来祝贺一下呢，哥你真厉害！”
千翡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星眸璀璨，光华照人，弯弯的眼睛亮晶晶地盛满了喜悦，看得人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颜。
夏千亦抿了抿嘴唇，当着自己妹妹的面，他不想让阿翡见到自己愤怒的模样，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夏家几时需要相让？这样得来的荣耀，他们不稀罕！
“阿翡，方才……”
“嗯，我瞧见了，江家的龙舟停住了，不过比赛便是比赛，无论什么样的缘由，结果是不会变的，哥哥若是不努力，便是江家的龙舟停了，这会儿拔得头筹的也不会是哥哥不是吗？”
千翡在家的时候，同大哥和二哥撒娇的情形居多，而对这个同她年岁相去不远的三哥，千翡总是淘气甚至任性的。
可这会儿，千翡仰着脸，满脸的信任和骄傲，看得夏千亦居然升腾起了豪气，先前的焦躁再不复存在。
似乎，确实如千翡说的这样……
“阿翡说的在理，是哥哥狭隘了。”
夏千亦叹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千翡的头，转身对着江离然作了个揖，“请江少爷原谅在下方才的鲁莽，并多谢赠药。”
“夏兄多礼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在下倒是羡慕夏兄羡慕得紧呢，能有这么个惦念兄长的妹妹，夏兄好福气。”
夏千亦笑得更开怀，夸奖阿翡他高兴啊，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阿翡的好。
当即，夏千亦对江离然此前的不满神奇地变成了好感，恨不得上去跟人勾肩搭背地喝一杯才好。
千翡见状赶忙将三哥扯住，开玩笑，江离然是会随随便便夸奖人的主吗？还是以欣赏的语气赞赏一个女子，想想都太可怕了！
“三哥，我有些累了，我同大嫂就先回去了。”
“好，我让人送你回去，大嫂，阿翡就拜托你了，她身子弱，劳烦您多费心了。”
“我自是会小心的。”
静姝有些可惜，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方才千翡展颜一笑，迷住了多少人？这会儿还有不少人的眼睛收不回去呢。
在这儿待着的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她可是想要帮着千翡相看相看的，这还没看几个呢就要走了？多浪费呀。
只是千翡执意要走，静姝也是无法，只得扶着她慢慢离开。
“夏姑娘请留步。”
千翡忧伤地闭上眼睛，江离然这么阴魂不散究竟为什么啊？
他曾经虽然桃花朵朵，可那些桃花都不是他自己去摘的啊！晋西那么多待嫁女子，几时见他主动招惹过？怎么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跟自己过不去，那日在容府真当自己是仙子一眼定情了不成？！
千翡咬着牙，慢慢地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略微真实一点，可还是让江离然的眉角跳了两下。
“这瓶药姑娘留下吧，左右在我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着实是浪费了，还不若赠给姑娘有用处的多。”
“既如此，江公子又为何随身带着？”
“怕是，注定要因此能同姑娘说上两句话吧……”
“……”
千翡笑容垮下来，觉得整张脸都僵住了，木然地转身木然地往前走，身后大嫂道谢的声音全然听不见。
见鬼了真是，虽说前世自己没注意过江离然，从他以后的样子看来也并不能是这样的性子啊！这要遭受多大的打击才能蜕变成一个笑里藏刀的玉面狐狸？怎么她觉得全身发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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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我真的要被热死了，南京都高温橙色预警了……，擦什么防晒霜啊，完全可以擦孜然啊胡椒面什么的……
第二十六章 诡异
回去的马车里，千翡靠在车厢壁上，保持着温婉的微笑听着大嫂从上车开始就极兴奋地说话，她觉得，自己笑容差不多要坚持不住了……
“大嫂觉得啊，这江家少爷同阿翡简直是天生一对，长得美如冠玉不说，气质也温文尔雅，说话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还有还有，大嫂可是听说江家少爷在才学上也丝毫不输给晋西的才子，想必……，更是能够入了妹妹的眼吧？”
说着，静姝笑着蹭了蹭千翡的肩膀，等着阿翡害羞地脸红。
结果只见到自己这个四妹妹收了笑容，恢复到先前的面无表情，“不能。”
“……，这是为何？”
“大嫂，那是江家，别的咱们不提，你看看江离然那张脸，再瞧瞧今日别家的姑娘对我的敌意，大嫂觉得便是我嫁了过去，会有安生日子吗？”
“怎么没有？不是大嫂说，这晋西还有哪家姑娘比得上妹妹？江离然若是得了妹妹，他哪儿还会有旁的心思？”
“还是……，会有的。”
千翡垂下了眼，大嫂这番话，她似乎曾经听过，真真是一字不差。
谁能想得到往后的事情？她那时不也是坚信着，自己的娘家助力，自己的面容身段，怎么会拴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可事实上，拴不住，就是拴不住了，男人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阿翡……”静姝莫名地有些被千翡刚刚的眼神吓到，阿翡怎么会有这种让人心碎的哀伤？她不该是整日开开心心的吗？
“大嫂，爹娘和哥哥们都很疼我，夏家也不需要靠着嫁女儿攀上高枝，先前是我不懂事，然而见多了爹娘和大哥大嫂之间相处的情分，我便想着，若是日后出嫁，我不求光耀门楣，不求荣华富贵，只一点，能够得一个痴情之人，便是我的造化了。”
千翡慢慢抬眼，眼中满满地真诚，“我虽不会瞧面相，可江家公子那样的，日后定然妻妾成群，妹妹……，自然是看不入眼的。”
“阿翡，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往后的事儿谁知道呢？兴许那江公子只是长得比较得女子的青眼，而他本身正是你说的专情之人呢？”
“……”
千翡靠在那儿有些尴尬地笑，这话说得也对，江离然还未成亲，谁知道以后的事？
可问题是，她就是知道啊……
江家大少爷的桃色绯闻那叫一个精彩绝伦，还都不用他主动，一个眼神，就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鹜。
若是写成话本传唱，千翡觉得能轮番唱个三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前世自己名声在外，江离然又何尝不是？千翡简直要感谢他，如果不是江离然替宋家分担一部分传言，那她兴许都撑不了那么久……
“阿翡，大嫂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只是我娘曾同我说过，这感情的事儿，还是要看日后如何经营，阿翡是个聪明的，无论如何，定然会得一份如意的姻缘……”
静姝的声音在千翡的耳边越飘越远，如意的姻缘……，她为了这五个字费了多大的力气，做出了多少让步，她已经不记得了，然而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千翡甩了甩头，江离然她定然是不会考虑的，不对，应该说只要是男子她都不考虑。
她可是才发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便是常伴爹娘身边，哪儿有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面跳的呢？哪怕这个坑并不深，她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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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件事，却奇怪地往千翡并不认同的方向上发展。
首先她就完全不明白，江离然怎么能同三哥哥忽然变成挚友了呢？
“阿翡我算是明白你曾经说的那个词，相逢恨晚，真真就是我如今的感受，外人都说江家大少爷难接触，那是他们不懂，没看清江兄的本质，若是他们能多了解一些江兄……”
那就不是难接触能够形容的了！千翡在心里默默地接上。
“……那定然会被江兄的平易近人给折服的！”
“哥，一会儿娘瞧见了你又喝酒了，定然不会轻饶的，知道哥哥你不胜酒力还给你喝这么多，江家少爷哪儿平易近人了我可一点儿没瞧出来。”
“你知道什么？哥哥我是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若不是江兄拦着，你哥今儿我许是就回不来了。”
“……”
千翡无奈地接过百灵端来的醒酒汤送过去，“有本事逞能，你有本事别来我这里躲着啊，赶紧喝了醒醒酒，一会儿娘让人找过来，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夏千亦一口气将醒酒汤喝掉，抹了抹嘴将空碗递回去，“你这丫头，怎的一点儿手足情谊都没有？哥平日真是白疼你了。”
“手足情谊不是这么用的”，千翡在夏千亦的对面坐下，“哥你才跟那人认识多久？知人知面不知心，哥哥你想想你平日往来的友人里，何曾出现过江家公子这类的？如今都同他称兄道弟了，说不是刻意的你自己相信？”
“相信！阿翡你是不知道，江兄真真是个人才，说句不含糊的，文韬武略是样样拿手……”
夏千亦兴头上来，又开始给千翡新一轮的洗脑，千翡听得头都疼。
这江离然本事不小啊，三哥哥可不是个容易忽悠的，从前那些想从三哥哥入手搭上夏家的人，可没人得过手。
江离然这是给三哥哥灌了什么**汤？就恨不得将人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了，江家发家可一点儿没靠着外力，如今也算是站稳了，没道理要借助夏家的势力啊？
千翡歪着脑袋，夏千翡嘴里花样十八夸的话一点儿没听进去，她正努力从自己知晓的各种角度分析江离然这么做的原因。
结果大概只能归结为，江大少近来心情甚好，又太闲了，才会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
“小姐，夫人过来了，……是来找三少爷的……”
“哎呀！哎呀哎呀！阿翡，哥哥平日待你不薄啊，你可要拦着点娘，我前日被爹罚跪膝盖还疼着呢！”
千翡抬了抬眼皮，凉凉地一笑，“方才哥哥不是振振有词与江家少爷相见恨晚吗？你就照直了同娘说，兴许娘一下子就给哥哥感动了呢？”
“……别玩了，哥错了，那什么宝翠斋新进了一尊琉璃牡丹，哥都给你订下来了，……阿翡你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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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招摇
龙舟诗会为夏家赢得了一笔生意，并且赚足了名声，单单是江家的龙舟无端让赛，就足够引人遐想。
虽然江家后来解释说，那皆是因为江家请来赛龙舟的，并非他们江府的下人，有违了晋西龙舟赛的本意。
可谁在乎啊？说句不中听的，这其他家的龙舟上，哪个没有从外面请来的帮手？真当一个两个不做生意闲得专门训练龙舟赛手？
过程永远比不上结果引人注目，结果就是，夏家因为江家，获得了旁人得不到的生意，他们占了好处！
可奇怪的是，千翡却发现，自家打从龙舟诗会之后，似乎……，生意不太好做？
“大嫂，大哥这阵子是不是往外面跑得更勤了些？”
千翡随口一提，却发现静姝的神情明显一愣，眼神开始茫然。
不会真被自己猜对了吧？
这阵子千翡极少在府里碰见大哥二哥，连爹爹都极少待在府里，往日这个时候府里的众人该裁一季新的衣衫了，却到如今还没有动静。
虽说一应吃穿用度并没有明显地变化，可千翡仍是觉出了什么。
“你大哥哥……，哎……”
静姝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些忧伤，“他本不让我同你说，可你的性子又如何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咱们家的生意上……，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千翡心头一震，率先浮现出来的便是三年后的浩劫，毁天灭地一般的恐慌席卷而来，让她有点儿呼吸不顺畅。
“阿翡，阿翡你别着急，你大哥哥也只是这么一说，不会有事儿的。”
静姝被千翡吓了一跳，眼见着她的脸色就不对劲，惨白惨白地毫无血色，吓得她赶忙连声安抚，叫了百灵去将江家少爷给的药拿过来。
阿翡摇了摇手，“我没事儿，还是大嫂懂我，阿翡宁愿心里担忧，也不愿什么都不知情……，所以呢？大嫂可是知道是为何？”
“这我便不知晓了，夫君也只这么一说，让我出门会客的时候，妆扮略素净一些，免得招人口舌，……夫君也真是的，我又岂是那等爱炫耀之人？便是我的那些首饰……”
千翡脸上的血色又回来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大哥让大嫂出门穿戴收敛一些？这种话……，千翡可不相信会从大哥哥的嘴里说出来。
千翡的大哥哥夏千安那真是……，说长兄为父真真一点儿不假，并不是指他面相老成，事实上千翡三个哥哥走的都是玉树临风的路线。
夏千安为人忠厚却并不迂腐，沉稳得让人仰慕，瞧着就极为心安，千翡同他提的要求，夏千安从来想都不想地会为她实现，极为疼爱自己这个小妹妹。
不光是千翡，夏千安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极护着的，以他的性子……，千翡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便是夏家当真生意失败了，大哥哥也不会这样要求大嫂的。
穿戴素净一些……，便是不想夏家太过招摇，可招摇……，夏家都已经习惯了呀？
“……，所以阿翡你别担心，兴许就这一阵，慢慢儿都会好的。”
静姝笑着安慰阿翡，瞧着她脸色又红润起来才放下心。
“小姐，大少奶奶，这是夫人吩咐奴婢送过来的，这会儿吃刚好适口。”
紫黛笑着走过来，将托盘里的两只小盏轻轻搁在桌上，小心地揭开盖子。
盏里洁白透亮的燕窝，随着热气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这是官燕，金丝燕第一次筑的巢，质地纯洁、一毛不附，是燕窝中的上品，价格自然不菲。
夏夫人惦记阿翡的身子，几乎每日都会炖来给她吃，燕窝的品相也从未差过，这也叫生意上出问题了……？
不着急裁制新衣，府里下人们都会有一两套来不及穿的新衣，并不碍事，不过是会让府外的衣坊心里嘀咕嘀咕罢了；不让大嫂穿戴华丽，那也是给旁人看的……
合着他们夏家生意上出了问题，只要让外人知道知道就好了？
这不扯淡吗？哪家即便生意有了问题，那也不能让旁人知晓啊，打肿脸充胖子这话也是应运而生的。
……
“三哥，前两日你醉酒，是妹妹替你求情娘才肯作罢的吧？”
“……别说了，想要什么直接说，三哥保准答应。”
“我就想知道最近咱们夏家这样韬光隐晦究竟是为何。”
夏千亦的眼睛慢慢睁大，不可思议地猛眨了两下，又绕着千翡转了一圈，“不对劲，阿翡可是受了什么刺激？莫非在龙舟诗会上……”
千翡朝着夏千亦不怀好意的笑脸翻了个白眼，“三哥莫不是以后都用不着妹妹了？”
“那不是，不过阿翡啊，哥向来知晓你眼光好，如何？江公子才貌双全，又性子温文尔雅，咱们的小妹妹动心了吧？”
“哥你再说我就要动手了，好端端的我问夏家的事情，你怎么能给我扯到江家去？”
“因为这是江兄先提出来的。”
“……”
千翡很难得一脸呆滞的模样，她这算是活第二世了，自觉什么场面没见过呢？可她怎么没明白三哥这说的是什么呢？
夏千亦瞧着千翡呆呆的样子十分有趣，觉着自己这个妹妹越来越招人喜爱了。
“我与江兄成为了好友之后，无话不谈，说起来，江兄真是个心胸宽广的，明明他们江家也身处商场，却能毫无芥蒂地同我说一些建议，韬光隐晦、修生养性，便是他对如今夏家的忠告。”
千翡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悲叹，似乎回到了当年，那个屏风之后，低沉的声音伴着三匀香气息缓缓升腾。
“夏家太过锋芒，一代名商陨落至此，让人可悲可叹……，若是当初能收敛些……，如今，怕也不会得这样一个结局。”
幽幽叹息的声音里，浸透着无限地遗憾，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千翡才敢逐渐接触到江离然客套笑容下的真实，会为了夏家的遭遇悲伤的，应该，也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吧……
这一世千翡原本便想找机会隐晦地劝一劝爹爹，然而她一个姑娘家，有些关乎家族生意的事情并不方便开口，况且她上面有三位哥哥，她再受疼爱，将来也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更是没有这个立场。
所以千翡一直再等机会，却没想到居然让江离然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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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猜测
在经商方面极有天分的江家少爷说的话，哪怕是夏老爷都不能一笑了之，分量绝对比千翡暗示要来得有效。
按理说夏家开始大行低调千翡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居然首先觉得荒唐。
那是江离然啊！无利不起早的江离然，鬼才相信他曾经也会有这么美好的时候，结交了个朋友就倾囊相授了？他脑子确定是好好儿的？
千翡怎么也琢磨不透，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若是江离然是这么个体贴入微的人，她当初如何要绞尽脑汁才能为宋家赢得那些利益？
还是说，因为同江离然接触的是……三哥？
“……你做什么这样子看我？”
夏千亦忽然毛骨悚然，千翡的眼神诡异的有些异常啊，惊悚中带着同情，疑惑中透着害怕，她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哥，来，你坐，妹妹有阵子没同三哥说说话了。”
夏千亦见到千翡脸上突兀的春风化雨般的笑容，本能地想要赶紧离开，可又经不住最疼的妹妹软软地对他笑，战战兢兢地还是坐下了。
“哥，你觉得……，那个江大少如何？”
“江兄？挺好呀，哦……”，夏千亦挑了挑眉笑了起来，语气立刻上扬，却刻意压低了声音，“阿翡是想问江兄的事？成，你问，你想知道什么哥都一丝不落地说与你知道。”
千翡又想翻白眼了，三哥哥能稍稍成熟些吗？他难道并不知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千翡借着夏千亦误会的劲头旁敲侧击了不少出来，起先夏千亦还特别有兴致地回答，到后面越说越觉得纳闷，怎么阿翡不问问江兄的家境人品，总是在打听他们去过哪些酒楼做过哪些事情？
“……阿翡，江兄此人真真是极平易近人的，待人接物体贴入微，不过见过几次，甚至都记得我不喜吃的东西，这样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啊。”
“……”
千翡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圈，“平易近人”？“体贴入微”？这样的词语她做梦也没想过有一日会用到江离然的头上去！这人为了给三哥留下个好印象是拼了吗？！
“阿翡，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没事”，千翡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她需要静一静，事情发展得太超出了她的预想，本觉得能够重活一世，她便有了优势，便能够避开前世的糟心事。
可她没想过原来“事事难预料”说的是这么回事！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已经让她束手无策了呢？
江离然前世究竟是如何将这样、这样的性子压抑住，成为妻妾成群的贵家公子世界简直太奇妙了！
“三、三哥，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江公子对旁人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态度，为何单单对你这么温和可亲呢？”
“因为你哥长得好看啊！”
“……”
千翡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夏千亦一眼，觉得再同他说下去，自己就要倒下去了……
“不过阿翡，江兄建议的这些，爹也觉得在理，虽说咱们夏家在晋西并不曾开罪过什么人，可怀璧有罪，若是再锋芒毕露下去，保不齐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别担心，咱们家的生意并未出现差错。”
夏千亦转过话题安慰千翡，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自己的妹妹担心，这个从小他们哥仨就捧在手里疼的妹妹，夏千亦希望她日后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娇艳可人下去。
“所以这江兄，为兄是真的觉得不错，我这可是第一次觉得有个人能够同你相配，你再好好……哎、哎，我茶还没喝完呢……”
千翡将夏千亦推出去，让他爱上哪儿上哪儿。
真是让人不省心！被人惦记上了还一门心思给自己牵线搭桥，江离然做得也不怎么成功嘛！
让百灵和紫黛都出去，千翡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尽管不知道江离然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但千翡居然只觉得震惊而不是奇怪，在她看来，江离然无论做什么，……她觉得都是可能的。
只不过千翡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三哥，要说夏千亦长的吧，那确实不差，许是年岁尚小，有时仍显得清秀俊气，且加上夏千亦性子开朗热情，情感分明，招人喜欢一点儿不奇怪，但为何居然招到了江离然？
千翡扶额头疼，这不行，她还想见到二哥三哥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呢，国朝虽确实有一些人喜好男风，但那些都是提不到明面儿的，江离然想必也不敢胡来。
当务之急，是要让三哥对江离然起了警觉，瞧瞧他方才的模样，好话说得一筐一筐，明显就是被套住了啊！
三哥心思单纯，面对江离然这等狐狸定是没什么招架之力的，看样子，最好……，让娘赶紧给三哥哥找个人定下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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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翡，来得好，娘正想找你呢。”
夏夫人见到千翡满脸和蔼的笑容，忙拉着她坐下，“过阵子公信候夫人设了百花宴，给夏家送了帖子，你仔细想想，可定要在花宴上出彩才是。”
“百花宴，可是各家尚未出阁的女子轮番争奇斗艳展示才华的那个？”
“你这丫头好好儿说话，何来争奇斗艳？不过是平日里见不着的闺秀们，想要挑个正经的日子在一块儿乐呵乐呵罢了。”
夏夫人轻轻敲了千翡的脑袋一下，抿着嘴觉得好笑。
什么乐呵乐呵？分明是后宅的妇人们借机相看媳妇，未出阁的姑娘们尽展才艺想要博个好婆家，琴棋书画各显神通地让旁人乐呵挑选。
前世的时候千翡对此可看重了，因为她知道宋家的长辈也会出席，早早地就精心准备着，如今想想，千翡想要抽打自己的冲动又上来了。
“娘……，你知道百花宴实际为了什么，也知道女儿暂时只想陪着爹娘，我就不去了吧，左右我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千翡拉着娘的手来回晃动，水汪汪的眼睛如同小鹿一样可怜兮兮的，她觉得娘这么心疼她，定然是会心软的。
只不过没想到，夏夫人虽然心疼千翡的身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却并没有改变主意。
“阿翡啊，娘知道你孝顺，可娘更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你可知晓，龙舟诗会之后跟我旁敲侧击打听你人未曾变少，反倒是多了起来，娘这心里喜忧参半的。”
“喜的是我的女儿果然出色，能有那样多的人喜欢，娘高兴；忧的则是……，这些人家里不乏一些本分上进的，娘觉得这么推脱了，着实可惜……”
千翡舔了舔嘴唇，嘴张开了两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龙舟诗会上自己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是自己对何家姑娘咄咄逼人格外吸引人吗？还是毫无形象地一阵狂奔然后险些晕过去显得楚楚可怜？
千翡真的很想揪住娘口中来旁敲侧击的那些人好好儿问一问，龙舟诗会上自己都那样了，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瞧中了自己？还是说，因为她支持三哥哥的那一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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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可怕
“我知道娘心疼我，也罢，既然是娘的意思，这百花宴去也就去罢。”
千翡眨眨眼睛一改方才的不乐意，犹疑了一下应了下来，随后忽然又粘到娘的身边儿，“不过娘，你也定然是会一起去的吧？您便是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可也不能操之过急呢，我上面儿可是还有二哥哥和三哥哥呢。”
“他们同你出嫁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长幼有序，况且……”，千翡咬着嘴唇垂下眼睛，“况且二哥哥和三哥哥那么疼我，我想亲眼见了他们成家才是肯放心的，娘，我就这么几个哥哥，不亲眼见到嫂嫂，我不嫁！”
夏夫人屈起手指敲在千翡雪白的额头上，“胡说什么？这种话也是随口可以说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是嫁了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没见到哥哥们娶妻，我就是不嫁！”
千翡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心里其实挺羞耻的，这番小女儿的作态，她真真是生疏了不少。
可这会儿她也顾及不上了，娘最好赶紧给二哥三哥各定一门亲事，特别是三哥哥，她可不能眼睁睁瞧着三哥哥毫无知觉地自投罗网。
因此，别说是胡搅蛮缠，就是要让她在地上撒泼打滚，她也是能毫不犹豫躺下去的。
“你这孩子……”
夏夫人被千翡缠得没了法子，无奈地摇着头叹息，“百花宴我自然是要去的，你一个姑娘家，却操心起哥哥们的亲事来了，还有没有些规矩了？”
“嘿嘿嘿。”
千翡被说了也不恼，冲着她娘甜甜地傻笑。
只要娘也去就好，娘去百花宴，那便是为了二哥三哥相看的，说明娘心里也放着这事儿呢，到时候若是自己再推波助澜一些……
这次百花宴看来是不去不行的，她可以帮着娘也相看相看，至于她不想见的宋家……，公信候府那么大，想要避开也不是难事儿。
……
“小姐，这药快吃完了，三少爷说要去向江公子要方子，也不知要到了没有……”
百灵将药丸和水捧到千翡的跟前自言自语地说。
千翡伸手去拿药的动作一顿，“三哥是这么说的？”
“是，小姐服了这药之后身子略略好转了些，三少爷便记在心上了。”
“……”
千翡将药丸送进嘴里，喝了一口水送下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自打再世为人之后，心里总压着夏家那场浩劫，近来江离然和三哥的事情让她也难以轻松，胸口总是闷闷的。
这瓶药倒是十分得用，也不知江离然是从哪儿得来的，可若是因此让三哥有求于江离然，千翡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江离然在同人谈条件的时候，那叫一个不动声色又刀刀见血，完了之后还会让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千翡觉得这叫做天赋，与生俱来面不改色坑人的能力，三哥那样的，兴许为了一张药方将自己搭进去也未尝可知啊！
这么一想，千翡胸口更闷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千翡寻了机会去见了三哥一面，她不要什么药，只希望三哥还没来得及去同江离然讨要。
“你这丫头……莫不是担心江兄趁人之危狮子大开口？”
夏千亦的反应也不慢，听了千翡开个头便猜到了她的担忧，“傻丫头，你还不相信为兄的眼光？江兄若是那等见利忘义之人，我又怎会同他成为至交？”
因为你傻啊……
千翡抿了抿嘴，“便是江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也总是不妥的，况且，我的身子已是好多了，大夫说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也不好，慢慢儿调养才是正经，哥哥又何必因此去欠了旁人一份情？”
“哈哈哈哈，你就是爱多想，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既然这方子管用，哥不管如何都会为了你求来，不过，江兄真真是仗义，我不过才稍稍提了一提，他便连方子并一些成药都赠与了我……”
夏千亦有种感慨，如今这个世道，能这般大方仁义的作为可是不多见了，谁不知道夏家为了夏千翡的身子堪称挥金如土，若是有一副方子能有效用，无论什么代价夏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江离然二话不说，甚至连问都没问就双手奉上，夏千亦再次觉得此人值得深交。
“三、三哥，江公子一表人才为人慷慨不错，娘怕是已经为你和二哥相看亲事了。”
“嗯？阿翡你在说什么？”
夏千亦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伸手探了探千翡的额头，不热啊，可阿翡说的话，怎么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呢？
千翡也是慌了，方才三哥由衷散发出来的信任和肯定是何意？那种可堪托付的感叹又是何意？
江离然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三哥莫不是被坑了还不没意识过来？
“我的意思是……，江公子如此品貌双全，哥哥就不担心这晋西的女子都心仪了他，到时候你和二哥哥娶不到媳妇？”
千翡笑着将话头圆回去，眼光闪烁。
“哈哈哈，这会儿知道担心了？你放心，我可没少同江兄提起你，这晋西的女子，在我看来，都不如妹妹呢，你且安了这心。”
“……”千翡没忍住自己的白眼，她觉得对着三哥做出这样的姿势已经快驾轻就熟了，他听人说话的重点为何总是会偏离掉？！
“哥！我是在担心你！娘过些日子同我要一起去公信候夫人的百花宴，为得可就是替哥哥们相看亲事，你也瞧见了，龙舟诗会那日，含羞带怯想引起江公子注意的闺秀大有人在，哥哥就不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江公子后来可是同我说了，他倒是羡慕我羡慕得紧呢，能有自家妹子鼎力支持，那可是什么样的倾慕都换不来的。”
“……”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千翡都想扯着夏千亦的耳朵吼了，那江离然是别有居心别有居心啊！不然他为何偏偏对三哥如此不同？这简直可怕！
“阿翡啊，你是不是……，对江公子有什么误会？”
夏千亦皱着眉问，“我总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为何呢？连大哥那日同江兄对饮后都觉得此人值得结交，阿翡为何会有顾虑？”
“大哥哥？大哥哥同江离然对饮？”
他江离然到底想做什么啊！千翡不自觉地睁圆了眼睛，江离然是突然觉得夏家是个合适的生意伙伴？可夏家如今看着前程似锦，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按说江离然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还是说自己这三个哥哥各个玉树临风他都想要接触一下？哦……这简直真的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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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后台抽了，怎么登陆都是尚未注册作者，我以为我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