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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下野狐     云海仙踪txt下载     云海仙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1章 信物

    队列中央,高高坐着两个红衣人,一个朱帽长袍,脸色惨白如雪;一个霞帔凤冠,面纱迎风鼓舞,想来就是那“不夜城主”与他的新娘了。

    许仙忽然有些后悔:“也不知新娘长得什么模样?如果是个吸血病痨鬼,我当着魔门众人之面抢亲,弄假成真,岂不冤枉?但那冥王既将白姐姐误认作他的女儿,想来总有几分相似,不至于太过丑陋……”想到白素贞,心中又刺痛如针扎,暗想:“罢了罢了,管她西施东施,只要能助我报仇雪恨,娶了又有何妨!”

    只听大殿东北侧“当”地一声脆响,酒杯落地,一个满头银发的黑衣老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左袖空空荡荡,只剩一臂,枯爪似的右手颤抖着指向新娘,又是狂喜又是悲伤,想要说话,泪水却从碧绿的双眼里汹汹涌出。

    冥王殷纣!许仙一凛,陡然醒过神来。

    方才殿内人多语杂,这怪物佝偻着背独坐在暗处,一时竟未察觉。瞧他满脸肌肉僵硬,神色古怪,便连见了自己,也愣怔怔地不闻不顾,和先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想必是中了什么蛊毒。

    果听李师师细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官人,大戏已经开唱啦,快快就座罢。你的岳丈大人中了奴家的‘傀儡虫’,我叫他往东,他绝不会朝西,只管放心。”

    那妖女一袭白衣,银簪素颜,笑吟吟地端坐在大殿东南角,虽是普通奴婢的妆扮,却如暗夜明珠,熠熠生光。秋波流转,传音续道:“是了,你抓到那贼子了吗?该不会就是这位牛头人吧……”扫过王重阳的面罩时,笑容突然一僵,似乎认出他是谁来了。

    好在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对翩翩掠近的新人身上,王重阳又只顾探寻小青的踪迹,未曾留意。

    许仙心道:“既被这妖女看穿,索性坦然承认。有了芋头做帮手,料她也不敢再动歪念。”

    当下传音道:“王兄,你随三书到殿侧入座,在听到我号令之前,切不可妄动真气,打草惊蛇。”不等他回答,已凌空翻落到李师师身旁,端起酒杯,粲然一笑,附耳道:“师师姐姐,我没找到贼子,却将你的好徒弟给带来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你想奴家如何相谢?就怕许官人贼心虽大,贼胆却小……”李师师眉梢轻轻一扬,凝视着斜侧入座的王重阳,似笑非笑,“倒是我这徒儿痴痴傻傻,胆大包天,你这么早带了他进来,就不怕搅了自己的好事?”

    她弦外有音,似有所指,不及细想,殿外忽然唢呐高吹,欢呼四起,那两行白衣人终于提着灯笼掠入了通天殿。

    红光晃动,花雨缤纷。欢腾声中,展子夜已牵着新娘翩然落在殿心。灯火红艳艳地映照着两人的衣裳,在这素白如雪的大殿里,有如两团燃烧的烈火。

    展子夜举起右手,转头环顾,等到喧哗声渐渐转小,方微微一笑,道:“北海荒僻极寒之地,能有这么多英雄、前辈齐聚一堂,实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在下展子夜,先向各位长辈和好朋友拜谢了。”朝众人长揖行礼。四周登时欢声雷动。

    他斜眉长眼,长得倒也清秀,只是皮肤惨白,在灯光下泛着青瓷似的光泽,双眸阴冷深邃,就连嘴带微笑时,也似不带丝毫表情,让人望之心生寒意。

    许仙暗觉奇怪,这厮既是魔门的“光明左使”,修炼的当是纯阳刚猛的真气,为何却偏生阴惨惨如死人,又养了这么多专吸人鲜血的伥尸?

    李师师似是知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传音道:“许官人,展子夜的父亲展光耀修得原是‘阳极真炁’,传给他独子的原也是纯阳之道。只是当年殷纣与‘不夜城’闹翻后,忽然发疯似的连杀数十人,又咬了尚且年幼的展子夜一口,令他感染尸毒,终身不愈,所以才必得吞吸活人之血,平衡体内阴阳之炁。”

    许仙恍然大悟,想起法海先前所说,心道:“苟以利合,必以利分。殷纣与展光耀闹翻,多半是因为从敖无名那儿抢来的‘玄武骨图’拓本。此番和亲,只怕也是各怀鬼胎,惦记着彼此的另外半份龟甲图册。”

    又听黑山姥姥叹了口气,柔声道:“不夜城已经有好多年没这般热闹啦。大家都说,‘圣城兴,则神门兴;圣城败,则神门败’。今日能借着小侄大婚,重聚神门,真是可喜可贺之事。只盼大家喝过这不夜城的喜酒,神门又能如日出东方,永远不落。”

    她双目虽盲,却难掩其美,清柔婉转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更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感觉。眼白翻动,转头朝殷纣“望”去,说道:“冥王,我们展家与你一南一北,一阴一阳,同治圣城几十年了,一直亲爱有加。光耀在世之时,更曾与你指腹为婚,定下了百年之盟。若不是奸人挑拨陷害,你我两家也不会反目成仇,神门更不至四分五裂,一至于今。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你我再结亲家,破璧重圆,不止是殷、展两家之幸,更是圣城之幸,神门之幸。这第一杯喜酒,就由奴家代众人敬你罢。”

    大殿内外又是一阵欢呼。她举起酒杯,遥遥指向殷纣,殷纣却依旧悲喜迷惘地盯着新娘,张大嘴,老泪纵横,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李师师轻轻握住许仙的手掌,传音道:“许官人,该你出场啦。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掀翻赵宋狗皇帝,为你父母报仇,今日就必须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物,登上神门天帝之位。无论是谁,敢挡在你的面前,你就将他连根铲除……”

    许仙热血汹涌,反握住她的手掌,正欲拔身而起,忽听一人淡淡道:“且慢。”四周登时静了下来,纷纷朝殿西望去。说话之人金花银饰,蒙着雪白的面纱,正是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

    黑山姥姥手指一僵,秀眉微蹙,声音却温柔依旧:“金花姐姐,你千里迢迢来此贺喜,奴家感铭在心。只是主宾有序,不知能否等奴家与冥王敬过这杯酒,再说祝贺之词?”

    金花娘娘摇头道:“北海是融冰妹妹的属地,妾身岂敢喧宾夺主?只是男婚女嫁乃至大之事,你和冥王两家又是我神门左右护法,既称几十年前便已指腹为婚,不知能否能取出当时信物,让大家看个究竟?”

    黑山姥姥俏脸微变,四周哄然,金兀术忽道:“金花娘娘说得不错。天地之盟非同儿戏,当有信物为证。冥王执着武道,浸淫阴极神功,已入唯我之境,我们与他虽是故交,也难得说上几句话,不知他所思所想。但我们同门同辈,他的千金,就如同我们的女儿。如此大事,总得弄得明明白白才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冥王发疯,单凭着展家一面之词,难以让人相信殷纣当年真将女儿许配给了冤家对头。

    众白衣人脸色涨红,无不愤慨,忌惮他黑帝的身份,又不敢发作。展子夜与殷纣却听若惘闻,一个似笑非笑地凝望着“未来岳丈”,一个则神情古怪地盯视着将欲出阁的女儿。

    黑山姥姥冷冷道:“黑帝陛下是说我们撒谎骗亲了?既敢如此指责,想必有如山铁证,不如亮出来,让大家弄个明白。”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别生气,黑帝想必也和大家一样,都听过一个传言。据说冥王初得千金时,喜难自禁,将神门某人所送的一对‘寒冰玉花镯’作为信物,与他订下了娃娃亲。这对镯子采自北海海底的‘寒冰沉梦玉’,举世罕有,其中一只,此刻就在新娘的左腕上,合二为一,便可扣为一只‘并蒂花镯’,宁可共碎,不可相离。”

    殷纣听到那“并蒂花镯”四字,脸上忽然一颤,目中精光大盛。众人转头望去,果见新娘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纤尘无染的淡绿玉镯,镯身随着所雕的花枝弯曲回旋,冰晶通透。

    黑山姥姥双颊晕红,惊疑恼怒,似是也有些难以断定。众宾客见了,更加心疑,哄声四起。

    许仙心下更无怀疑,敢情洛原君真是冥王指腹为婚的女婿,金花娘娘此番也是有备而来了。但想到这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对李师师一见情迷,竟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也随手送了自己,而自己偏又稀里糊涂地被人盗了去,不由得满嘴苦水,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滑稽。

    黑山姥姥冷冷道:“金花姐姐如此言之凿凿,想必也曾亲眼见过另一只镯子了?怎么还不拿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

    “主人有请,我们做客人的又岂敢不从?”金花娘娘眼波流转,凝视着洛原君,示意他取出来。

    洛原君脸色涨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着道:“姑姑,我……那个……”正自挠头嗫嚅,却听金兀术道:“这镯子既是婚约信物,自是事主才有,姥姥问金花娘娘,岂不是强人所难?”

    四周轰然大哗,只见金兀术推案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寒冰玉花镯,高高举过了头顶。

第262章 借花

    金兀术推案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寒冰玉花镯,淡淡道:“当年冥王喜得千金,本王送他这对镯子,本是寓意‘如花似玉,千金难求’,承蒙冥王青睐,以此为信物,还我一只,以作两家婚嫁之约。谁知时隔三十余载,竟传出了冥王与展城主结亲的消息,本王震愕难信,特带犬子来问个究竟。谁真谁假,谁是谁非,还请今日在场诸位做个评断。”

    众人哄然大哗,许仙陡然一震,惊怒交迸。难道先前从他眼皮底下抢走这只镯子,又将他引入地牢的黑衣人就是这兀术老贼?

    殷纣的目光也终于从新娘移到了金兀术手中的玉镯上,指尖忽然一抖,浑身骨骼“格啦啦”地响动,脸容竟似瞬间扭曲了,碧绿的双眸更如鬼火喷薄,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金兀术!”金花娘娘再也按捺不住,“嘭”地一拍玉案,起身喝道,“这只寒冰玉花镯明明是我洛家之物,怎会到你手中!”

    她身后的众西凉女子也霍然拔剑,齐声娇叱。一时间满殿寒光闪动,喜庆尽消。

    金兀术却视若不见,拉起身边的狐裘少年,将那玉镯放到他手中,淡淡道:“冥王兄,犬子完颜昭,虽比令千金小了十余岁,却也算得上聪慧果敢。自小随老夫出征,历练文武之道,在我大金诸位王室子弟里,一直被视作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今日带他到此,也是望能履践当年之约,与令千金喜结连理,振我神门,共同成就一番大业。”

    许仙这才发觉那狐裘少年眉目英挺,赫然竟是当年与王文卿一同出海,寻找蓬莱的金国小王爷!但那小鞑子明明已被蓬莱罪民当作青龙人祭,惨死在了自己面前,又怎么可能完好重生?

    念头飞转,旋即明白。这老贼野心勃勃,一心扶持儿子接顶大业,当年遣那完颜昭出海,必是为了让他寻得“白虎皮图”,扬名立功,以便他日登上魔帝之位。谁想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只好找了容貌相似的替身,来冒充死去的儿子,继续作他霸业的傀儡。

    当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金兀术,你手中这块玉镯是真是假姑且不说,但这个草包却是千真万确的假货。你的儿子完颜昭几年前就已死在了青龙肚里,林帝尊、李天后,还有蓬莱山里许许多多的人都可为证。你找这么个假货来骗亲,就不怕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么?”

    众人哗声更盛。“完颜昭”神情陡变,手脚不住地发抖,金兀术倒是面不改色,淡淡道:“阁下假冒我大金国的济安太子,居然还敢含血喷人,贼喊捉贼,胆子还真不小。我倒想问问在场的各位朋友,究竟是你这不明来历的无名小贼认得谁是完颜昭呢,还是完颜昭的生身父亲、神门黑帝兼大金国都元帅分得清真假?”

    金花娘娘冷笑道:“是真是假你自然分得清,但有没有以假充真,就只有你心知肚明了。要想证明这位‘完颜昭’是不是你的儿子,简单得很,只需当着众人之面滴血认亲,不就立刻水落石出了么?”

    许仙只道金兀术会推诿抵赖,谁知他二话不说,拔出弯刀在掌心一划,将鲜血淋漓滴落在金盘内,又握住那“完颜昭”的手,划了道血口。血珠在金盘里滴溜溜转动了好一会儿,渐渐融成了一片。

    殿内登时安静了下来,金花娘娘也一时语塞。

    许仙大奇,暗想:“是了,这老贼定是早已料到此节,将假‘完颜昭’体内之血提早换过。”但他从小长在医药世家,生知换血之难,就算金兀术真有这等本事,又从何处找来这么多与自己相融的鲜血,换入这假货体内?

    黑山姥姥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了,淡淡道:“我们今日齐聚一堂,可不是来看黑帝陛下父子认亲的。就算他真是你的骨肉,又便如何?谁是冥王指腹为婚的女婿,问问他本人,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众人纷纷朝殷纣望去,心头俱是一凛。

    灯火辉煌,他依旧木愣愣地瞪着“完颜昭”手中的玉镯,涨紫的脸却已彻底扭曲了,变幻着痛苦、愤怒、悲伤、懊悔、仇恨……种种神色,右拳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浑身颤抖,似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奇怪,”李师师妙目中闪过一丝惊讶,蹙起眉尖,“傀儡虫已经控制不住他的神识了。许官人,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殷纣黑衣忽然朝外一鼓,振臂狂吼。

    众人脑中嗡地一响,气血翻涌,灯笼登时“嘭嘭”炸灭了,大殿内陷入一片黑暗。胡三书等人不由自主地朝后趔趄跌退,就连许仙也被那狂飙似的气浪震得呼吸不畅,坐立不稳。

    混乱中,只听气浪如飓风狂舞,随着冥王恐怖的狂啸声忽东忽西,所到之处,桌案尽碎,惨叫迭起,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手舞足蹈地撞飞出殿外。

    众人大骇,金花娘娘喝道:“冥王疯啦,快一齐将他制住。”人影交掠,又听一阵气浪激撞的震响,惊呼连连,接着“嘭”地一声巨响,大殿摇震,尘土簌簌,仿佛整个紫薇宫都应声崩塌了。然后只剩下了殷纣凄烈不绝的狂啸,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等到灯火重新亮起时,只见殿内桌案碎裂,杯盘狼藉,冥王右掌与金兀术左手紧紧相抵,后背、左胸、头顶则被金花娘娘、黑山姥姥等人制住,身边则横七竖八倒了几十人,鲜血溅得四处一片殷红。

    众人趔趄着爬起身,惊魂未定,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许仙却凝神感应,“看”得历历分明。

    在这短短瞬间里,冥王除了旋风般击毙四十三人之外,与魔门十几位“帝、母、神”级的绝顶高手几乎全都交了手。玄龟老祖等人被他一掌震飞,楚柏元也只接了七掌便招架不住。若非金兀术强行对住他的手掌,金花娘娘、黑山姥姥、花神姥姥三大高手合力,亦未必能封住他的穴道。

    殷纣虽被封了九处要穴,动弹不得,却怒火欲喷地瞪视着金兀术,恨不能扑将上去将他生吞活啖,一遍遍地厉声狂吼:“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脸上倏然淌下两行血泪,目眦尽裂,狰狞如鬼。

    新娘似乎已吓得呆了,躲在展子夜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仙更觉奇怪,暗想:“常人见父亲被围攻,纵不上前拦阻,也必出声哀求,她不言不语,是另有隐情,还是别有目的?”

    展子夜扶住新娘的肩膀,淡淡道:“姑姑,各位前辈,冥王是我不夜城的贵客,更是展某的泰山大人。他走火入魔已有多年,难免偶有失控,还请众位海涵,将他放开。”

    黑山姥姥松开手,柔声道:“黑帝陛下,冥王见了你所谓的‘信物’,不喜反怒,不知是何道理?他口口声声说你杀了人,不惜和你拼命,不知你杀的又是他哪位挚亲?”

    金兀术皱着眉头,冷笑不语,却听新娘颤声道:“是他……是他杀了我妈妈!这对寒冰玉花镯不是我婚约的信物,而是……而是我爹爹送与妈妈的礼物。当年有人趁着爹爹不在,闯入家中,将我们母女一齐掳走了,又当着我的面,杀了……杀了妈妈……”说到此处,已是双肩颤抖,泣不成声。

    众人大哗,金兀术脸色陡变,惊怒交迸地望了眼手上的镯子,一时间竟无从辩白。

    许仙心念一动:“是了!难道这老贼也是上了别人的恶当,有苦说不出?”忽然想起先前洛原君曾将这镯子送与自己,撺掇抢亲,更是“咯噔”一震,怒火上冲,蓦然转头朝他望去。

    却见洛原君怔怔地盘坐在地,与金花娘娘对望了一眼,脸色忽红忽白,恼恨惊讶中又带了几分庆幸,显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好!好一个借花献佛,送赃嫁祸!”金兀术怒极反笑,猛地一掌击落,将石案拍得粉碎,目光如利电般环扫众人,最后凝顿在那新娘的红头罩上,森然道,“殷姑娘,我若真是当年掳杀令堂的凶手,又岂会如此之蠢,拿着令堂的镯子作为婚约信物,挑衅令尊?这镯子是婚礼之前,有人拉在本王屋里的。留下镯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黑帝陛下既这么说,便是承认自己从未与冥王有过结亲之约了?”黑山姥姥嘴角泛起嘲讽的冷笑,眼白翻动,朝金花娘娘“望”去,“姐姐方才言之凿凿,声称这对寒冰玉花镯是你洛家之物,不知又怎会落到黑帝陛下的屋中?”

    金花娘娘神情微变,正欲回答,洛原君已苦笑着拍了拍衣裳,起身道:“家姑所言非虚,这只镯子在我洛家确有十来年了,但据我所知,乃是有人抵押在我西凉铺子里的典当物,过了这么多年,始终未曾赎回。姑姑听说冥王嫁女,有意结亲,就让洛某带着这只玉镯作为聘礼。只是……咳咳,只是在下见了完颜公子的侍婢抱琴,一时情迷心窍,就拿镯子与他交换了……”

    满殿哄然,纷纷转头朝许仙望来。

第263章 针锋

    情势急转而下,方才还是众人眼中香饽饽的寒冰玉花镯,此刻竟成了谁也不愿接手的烫山芋。

    海冬青立在许仙肩上,呀呀尖叫,振翅欲飞。许仙心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师师既知冥王有半卷‘玄武骨图’,这帮魔头未必就不知晓。他们参加‘百鬼夜宴’,名为贺喜,实际上却多半各怀鬼胎,为此而来。要想夺占魔帝之位,就得借着抢亲之机,浑水摸鱼,反客为主,彻底将他们慑伏。”

    念头飞转,从容不迫地浅啜了一口酒,道:“洛公子说得不假,他确实拿这只镯子和我交换侍婢了。不过,在洛公子将它送与我之前,我见也没见过这只玉镯;当年那凶手杀死冥王夫人,夺走镯子时,在下更还未曾出生,又如何知道这其中的种种曲折?更何况这镯子到我手中还不足一个时辰,就连同我的衣物,被一个身穿黑衣的贼人夺走了。若不是为了追拿此贼,我也不至迟到了这么久……”放下酒杯,笑嘻嘻地环顾众人,道:“但我想,要想揪出此人么,倒也不难。”

    众人听他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不由全都静了下来。展子夜道:“完颜兄请指教。”

    许仙道:“有人既如此煞费苦心,将镯子从我眼皮底下盗走,又送入了完颜兀术的屋里,他就算不是凶手,也定是了解镯子来龙去脉的知情人,此其一。此人既能从我屋里盗走镯子,必已知道洛公子将它转送给了我,而知道此事的,除了我与洛公子双方,就只有贵地的迎宾使了,此其二。此人盗走镯子后,能轻车熟路甩脱我的追击,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入完颜兀术的屋内,必定对‘不夜城’了如指掌,此其三。我思来想去,普天之下,符合以上这三个条件的,就只有展城主你了。”

    满殿登时一片死寂,没想到他竟把矛头直指东道主。

    过了一会儿,众白衣人方如梦初醒,争相怒喝道:“大胆狂徒,不夜圣城,大喜之日,岂容你空口无凭,含血喷人!”“臭小子,我还说是你自己监守自盗,将镯子藏入黑帝屋里,栽赃构陷呢!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李师师也似颇为惊讶,似嗔似恼地凝视着他,传音道:“许官人,奴家早说过啦,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切不可擅自做主。你一口咬定盗走镯子的黑衣人就是金兀术,岂不甚好?何苦将自己立为众矢之的,助他脱身?”

    许仙只当没有听见,笑道:“诸位想要证据还不简单?我被盗走的衣物中,除了这只镯子,还有半卷龟甲图册,刻着‘玄武骨图’上拓来的心经。展城主让大家搜上一搜,不就一清二楚了?”

    听得“玄武骨图”四字,金兀术、翁鹤松、黑山姥姥等人果然脸色齐变,众人更是哄然大哗。

    展子夜双眸却依旧沉静如古井,看不出半点表情,淡淡道:“‘玄武骨图’藏在南海瀛洲,由慈航静斋世代镇守。敢问阁下是如何瞒过天下人耳目,窃据得如此宝物?”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轻巧巧将话头拨了回来。

    许仙哈哈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展城主当着神门众兄弟之面,又何必如此充愣装傻?这份‘玄武骨图’乃是当年‘九头龙王’敖无名从慈航静斋里偷偷拓出来的,他被观照神尼一路追至北海,亏得令尊与冥王出手相助,才重创了那老尼姑,逃出生天。敖无名为表感激,将‘阳极护法’之位传与令尊,却将半份‘玄武骨图’的拓图送给了冥王。

    “谁知令尊觊觎‘玄武骨图’,妒恨交加,竟设计陷害了敖龙王,将他出卖给金山寺的和尚;又趁着冥王出游,潜入他家中,掳走了他的妻女,逼问不成,又杀了他的妻子灭口,这才惹得冥王发疯狂怒,独闯不夜城,大开杀戒,神门也因此分崩离析……

    “事过境迁,你只道此事天知地知,冥王疯疯癫癫,已经忘了从前,就设下‘百鬼夜宴’,昭告四海,说要践诺婚约,迎娶冥王女儿为妻。嘿嘿,你千算万算,不就是强取豪夺,为了那半张拓本骨图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冥王早就将女儿嫁给我啦,这半卷骨图就是他老人家送与我的嫁妆!”

    这些旧事魔门众人或有耳闻,听他这么半真掺假地说来,都觉丝丝入扣,无懈可击,一时间哗然不绝,听到最后一句,更如炸开锅般沸腾起来。

    黑山姥姥再也按捺不住,银铃般格格脆笑,摇头道:“阁下信口雌黄,好大的胆子。既然此事天知地知,你又何从知晓?冥王既然疯疯癫癫,又为何要将最为心爱的女儿与‘玄武骨图’一齐送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仙夹了一片酥皮鸭送入海冬青口中,悠然道,“是真是假,咱们当着大家的面,问问冥王不就知道了?”

    群雄纷纷朝殷纣望去。他兀自狂怒悲愤地瞪着金兀术,满脸涨紫,喉中赫赫嘶吼,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许仙高声道:“岳父大人,小婿一时大意,被奸人盗走‘玄武骨图’,又险些累得娘子为他骗娶,万请恕罪。”李师师樱唇翕动,默念咒诀,殷纣身躯一震,僵凝了片刻,朝他缓缓转过头来。

    展子夜淡淡道:“冥王神上,殷展两家原是世交,误受奸人挑拨,险成仇雠。几十年来,展某日思夜想,为的便是查明真相,了却恩仇。承蒙令爱垂青,许以终身;又蒙冥王慧眼,尽弃前嫌,才有了这神门同庆的大喜之日。今日英雄毕集,正是你我翁婿齐心携手,找出当日嫌凶的大好时机,还请冥王洗心凝神,不要受奸人挑唆蛊惑。”

    两人针锋相对,都已将对方直斥为奸人。殷纣皱着眉头,木愣愣地瞪着展子夜,又望了望许仙,目露凶光,迷茫狂乱,似是没认出他们是谁。

    李师师叹了口气,传音道:“许官人,奴家已尽全力,奈何冥王被镯子激怒本心,‘傀儡虫’完全镇不住啦。若是他发起狂来,你可千万要听我指挥,不可再擅自胡来啦。”

    许仙一凛,却听翁鹤松顿了顿桃木杖,捋须道:“两位各执一词,听来都有些道理,偏偏冥王急怒攻心,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谁是谁非。展城主,既然你说冥王的女儿垂青于你,不如让新娘子亲启金口,一证真假。”

    众人轰然称是。

    许仙笑嘻嘻地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心里却突突打鼓,暗想:“只要那新娘开口说我半句不是,我就凌空弹指,先将她震晕了,激怒冥王,再搅乱浑水,出其不意杀了这姓展的小子。”右手毕集真气,蓄势待发。

    大风鼓舞,新娘子衣裙如飞,红头罩贴着脸颊猎猎翻卷,雪白尖巧的下巴时隐时现。虽瞧不见她的神情,但从那不时滑落的泪珠与颤抖的双肩,也可猜出她仍处于极大的悲痛与恐慌之中。

    展子夜伸手想要扶她,她却蓦地朝后一缩,连退了几步,颤声道:“我……我不知道!”

    满殿哗然,众白衣人想不到她竟突然改口,无不惊怒交迸,许仙亦大感意外,松了口长气。

    展子夜苍白的脸瞬时涨红,又渐渐惨白如纸,沉声道:“殷姑娘,当日你明明亲口允诺,要与展某同结百年之好,为何今日竟忽出此言?”

    新娘子摇了摇头,凄然道:“展公子,你救过我一命,待我很好,我心怀感激,才答应做你妻子。但现在我……我实在难以断定,你与这位完颜公子哪位说的才是事实。如果当年杀死我妈妈的,当真是令尊,我又岂能以身侍仇?你若是问心无愧,就当着众人之面,证明不夜城里的的确确没有那半卷‘玄武骨图’。”

    群雄嗡嗡议论,楚柏元高声道:“展城主,身正不怕影斜,有这么多人替你为证,怕他怎地?让他们掘地三尺,搜个底朝天便是!”大殿内外登时响起潮水般的附和声。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更何况关系到人人梦寐以求的“玄武骨图”?众宾客慷慨激昂地争相起哄,看似公允,实则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

    灯光摇曳,忽明忽暗地照着展子夜那双鬼火般闪烁的眸子,他又是吃惊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地瞪着新娘,嘴角抽搐,忽然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凄厉怪叫,激得众人汗毛直乍,喧哗顿止。

    展子夜浑身颤抖,越笑越尖利,越笑越大声,泪水沿着阴森惨白的脸颊潸潸而下,衣裳随之猛烈地鼓舞起来,银光滚滚,酸风刺目。

    李师师传音道:“许官人小心,他的‘阴极真炁’已炼至第九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炁血僵凝,尸毒攻心……”话音未落,展子夜双手忽然化如尖爪,厉笑着朝新娘子当头抓下。

第264章 花魁

    李师师传音道:“许官人小心,他的‘阴极真炁’已炼至第九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炁血僵凝,尸毒攻心……”话音未落,展子夜双手忽然化如尖爪,厉笑着朝新娘子当头抓下。

    许仙本能地聚气曲指,便欲将酒杯弹掷而出,电光石火间又闪过一个念头:若由得这厮拍死新娘子,自己恰可坐实“冥王女婿”之位,替“妻”报仇,震慑群雄……却听“嘭”地一声,那新娘已一掌和展子夜对了个正着,微微一晃,旋身飞到了几丈开外。

    众人惊呼四起,没料到她看似弱不经风,竟能挡得住这雷霆一击。新娘右手举起一卷龟甲图册,颤声喝道:“‘玄武骨图’在此,展子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满殿大哗,除了李师师、金兀术、王重阳等十几个顶尖高手外,无人瞧清她究竟是如何从展子夜怀中夺走这卷骨图的,动作之快,直如鬼魅。

    许仙又奇又佩,心下凛然:“这新娘子阴极真炁之强,丝毫不下于姓展的小子。神门卧虎藏龙,要想夺得魔帝之位,可不能妄自托大了!”

    展子夜厉声长笑道:“展某有眼无珠,还有什么话可说?殷姑娘,你当日假装受伤,惺惺作态地与我报恩结亲,就是为了这半卷‘玄武骨图’,是也不是?你若开口讨要,展某送了你又有何妨?何须苦心孤诣,设下这等害人害己的圈套?嘿嘿,你以为这些人见了‘玄武骨图’,还会放过你么?”衣衫猎猎,周遭旋风狂舞,脸上、双手已结了一层薄冰,白得近乎透明。

    新娘子高声道:“这半卷‘玄武骨图’我和爹爹早就不想要啦!我十岁时便对着紫薇星起誓,谁能杀了害死我妈妈的凶手,就嫁与谁为妻。誓言既出,岂能更改?今日无论是谁,只要能为我妈妈报仇雪恨,砍下凶手的人头,我便将‘玄武骨图’作为妆奁,嫁作他的妻子……”

    大殿内外轰然大哗,忽听有人叫道:“殷姑娘,如果为你报仇的人已经有了妻子,却又不想休妻,如何是好?”说话那人锦衣裘帽,络腮胡子,长得倒也威武挺拔。

    众人忍俊不禁,哄笑道:“文殊菩萨,你要休妻,就不怕被胯下的母狮子活活咬死?”“菩萨,娶妻生子这等事留给我们凡人,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去吧!”

    原来此人叫段文书,原是大理武官,娶了公主为妻,极为惧内,众人取“河东狮吼”的典故,又以其名字谐音,给他起了绰号“文殊菩萨”。

    新娘子却又高声道:“段将军,你休不休妻都不打紧,只要能替我报仇雪恨,殷越男甘愿为你婢女,一辈子做牛做马!”

    群雄闻言一片骚动,更加跃跃欲试。忽听黑山姥姥格格大笑,震得众人心头一凛,悲楚莫名。

    她眼白翻动,“环顾”众人,柔声道:“各位好朋友,不知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喝红喜酒呢,还是吃白丧宴?”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这话就有些奇怪啦,冥王嫁女,我们自然是来喝喜酒的,只是新郎倌是谁,尚不知道罢了。难不成当年杀死冥王夫人的凶手,当真就是令兄?所以只有先吃了你们展家的白丧宴,才喝得了殷家的红喜酒么?”

    四周喧哗如沸,黑山姥姥俏脸涌起妖异的桃红,正待接话,却听展子夜厉声大笑道:“姑姑,别再和他们废话啦!你道他们真想分清是非曲直,找出凶手么?来者都是客,去留各随心。众位,今日酒宴到此为止,谁若不想与我展某为敌,可以立即离开不夜城,绝不阻拦。但三声鼓响之后,还留在这里的,就别怪我展子夜不念宾主之谊了!”

    “咚——”忽听远处城楼上传来一声闷雷般的鼓响。霎时间,漫山又全都安静了下来,掉针可闻。

    檐角风铃激响,灯火明灭。不知何时,山顶的云雾已随着狂风层层弥散,笼罩了整个紫薇宫。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晴诡谲,原本热闹喜庆的婚礼大殿仿佛突然成了阴森肃杀的古庙荒刹。

    玄龟老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怪笑道:“老祖打了半辈子光棍,也该娶亲啦。展城主,你这儿尽是伥尸,连新鲜人肉也不见半块,实在没滋没味,如果今日我能娶上这娇滴滴的冥王女儿,就挑两个最滑最嫩的两脚羊,送作你白丧宴的主菜,也不枉我与你爹相识一场。”

    众人哄然,想不到这老怪竟第一个跳了出来。

    许仙见他龇着黑黄牙的丑陋笑脸,无名火登时上冲头顶,正待出声,又听金兀术冷冷道:“宋老龟,你一大把年纪也和年轻人抢媳妇儿,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话?本王与冥王几十年的旧交情,犬子与殷姑娘算得上门当户对,替冥王报仇之事,自然责无旁贷……”

    金花娘娘淡淡道:“黑帝陛下,殷姑娘说得很明白啦,谁提她报仇,她就嫁与谁为妻。你究竟是想招儿媳,还是想自己娶妻?若是想招儿媳,还是让小王爷自己出来见个真章吧。”

    不等他回答,又道:“殷姑娘,小侄洛原君,对你一直心存爱慕,此次远赴北海,正是为求亲而来。天意冥冥,竟让令堂那只寒冰玉花镯辗转千里,落入我洛家铺子,今日若能为你报得大仇,也算是缘分使然。”

    洛原君摇着羽扇,施施然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展城主,不是洛某故意横刀夺爱,只是姻缘命定,强求不得、推托不来。为求美人一笑,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话音未落,“嗤”地一声,展子夜的纱帽突然裂为两半。四周大哗,众白衣人脸色齐变,竟看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法。展子夜却若无其事,冷笑着背负双手,岿然不动。

    许仙心中大凛:“这厮看似花花太岁,修为倒也不可小觑,这记气箭快如闪电,瞬间竟有七次变向,防不胜防。更诡异的是这姓展的小子,手脚不动,仅吹了一口气,便将气箭震得朝上偏移了三寸,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城楼上又遥遥传来第二声鼓响,震得众人涌起莫名寒意。但此时既已撕破脸皮,也顾不得黑山姥姥姑侄了,转眼呼喝四起,又有百十人抢步而出,争相要杀了展子夜,夺娶殷越男。

    楚柏元哈哈一笑,拍掌道:“好!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神门新人胜旧人。楚某鳏居已久,既然各位年轻俊彦奋勇争先,我又岂敢落后?”

    他刚起身,翁鹤松也拄着桃木杖缓步而出,朗声道:“百鬼夜宴,万舸争流,神门好久没这般热闹啦。既然各位都想做冥王的乘龙快婿,一决高下,不如我们趁热打铁,添上两把火……”

    顿了顿,续道:“自从帝尊被葛老道封镇峨眉,神门分崩离析,受尽了佛道各派的鸟气。好不容易等到帝尊冲脱樊笼,却又陷身蓬莱,被青龙所害,生死不知。这几年来,我们找遍了东洋、北海,一无所获。倘若再这般耗下去,群龙无首,内讧不休,想必都不是诸位所愿。不如趁着今夜齐聚北海,借冥王嫁女之机,推选出新的帝尊。谁能斗败群雄,夺得花魁,谁就是我神门新任帝尊。各位觉得如何?”

    大殿内外寂静了片刻,猛然爆发出一片欢呼,排山倒海似的叫道:“谁夺花魁,谁为神帝!谁夺花魁,谁为神帝!”

    李师师秋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许仙,传音道:“许官人,花开堪折直须折,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许仙将烈酒一饮而尽,掼碎酒杯,哈哈大笑道:“神帝御封传人、冥王指定女婿在此,你们还不俯首相迎!”双掌一拍,猛然越过众人头顶。

    他运足真气,声浪如惊雷怒吼,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哗。群雄脑中“嗡”地一响,气血乱涌,还不等稳住身形,他已如狂飙飞旋乱转,贴着人群,接连不断地汹汹猛攻。

    “嘭嘭”连声,气浪炸涌,数十人连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便被他撞得飞出大殿,翻身急滚。周围桌案被他掌风扫中,无不应声迸碎。

    楚柏元、翁鹤松、玄龟老祖等人也与他各对一掌,或周身酥痹,或连退数步,心底无不闪过一个惊疑骇怖的念头:这小子究竟是谁?年纪轻轻,何来如此强猛诡异的真气!

    许仙大笑不绝,借着反震的气浪螺旋狂舞,飓风般冲向展子夜。几年来郁积的仇恨、野心、悲喜、愤怒……仿佛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混沌真气恣肆迸涌,如极光,如怒海,如势不可挡的流星天火,所向披靡。

    顷刻间,他已穿透人潮,直扑展子夜头顶。但那僵尸似的不夜城主却依旧一动不动,冷冷地盯视着他,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森冷的讥诮。

    就在他扬起手掌,待要挥出气刀时,远处城楼上响起了第三记鼓声。

    “咚——”

    他心头猛地一阵绞痛,泪水直涌,全身真气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天旋地转,金星乱舞,还来不及吸气,便如断线的风筝,凌空重重撞落在地。

第265章 尸涎

    许仙心头猛地一阵绞痛,泪水直涌,全身真气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天旋地转,金星乱舞,还来不及吸气,便如断线的风筝,凌空重重撞落在地。

    几在同时,丝竹并奏,鼓乐喧天,耳畔飘起了黑山姥姥清柔哀婉的歌声。众人惨叫迭起,接二连三地翻身摔落,李师师、金兀术、楚柏元等人脸色齐变,待要运气,却如堕冰渊,冷汗涔涔,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刹那间,漫山哀嚎,呼痛不绝,每座殿宇楼阁中,尽是捧着心窝遍地打滚的魔门群雄。不夜城的白衣婢女与伥尸们,则提灯端盘,或拉弦吹管,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金花娘娘扶住浑身颤抖的洛原君,又惊又怒,喝道:“展融冰!你下了……下了什么蛊毒?”

    “金花姐姐,神门蛊毒高手比比皆是,妾身又岂敢班门弄斧?”黑山姥姥顿住歌声,嫣然一笑,“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百鬼夜宴’,我和子夜左思右想,不知该拿什么来招待诸位贵客。若是各位真为庆祝婚礼而来,自当倾使全力,以尽地主之谊;但若有些居心叵测之徒,只是觊觎‘玄武骨图’,想来混水摸鱼,又当如何是好?将心比心,反复思量,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她那清柔温婉的声音此刻听来,说不出的阴森可怖,让人汗毛尽乍,一边翻动着眼白,“环顾”四周,一边转换话锋,柔声道:“诸位可知道,为何小侄身为‘不夜城主’、‘神门阳极护法’的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炼就一身‘阴极真炁’么?这全都是拜冥王所赐。

    “当年‘敖龙王’得了家兄之助,重创观照师太,心中感激,将半卷‘玄武骨图’与‘阳极护法’之位一齐送与家兄,谁知竟引起冥王嫉恨,埋下祸根。冥王设计陷害了敖龙王,夺走了另外半卷‘玄武骨图’,苦练图册上的‘阴极心经’。谁知他越练越岔,走火入魔,终于发狂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你胡说!”新娘颤声喝道,“杀死我妈妈的凶手明明就是展光耀!我爹爹是被你们生生逼疯了,才闯入不夜城报仇!”

    黑山姥姥格格笑道:“殷姑娘,事到如今,我又何必说谎?杀死你妈妈的凶手若不是冥王,又为何独独放过你?他惊觉自己杀了妻子,迁怒于我们,这才又闯入不夜城,大开杀戒,想要夺走另外半卷骨图。可惜那半卷骨图早被家兄藏起来啦,他遍寻不得,又发疯似的咬伤了子夜,令他阴毒入骨,差点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许仙迷迷糊糊听见,心中一凛,原来这小子的病根竟是由此而来!那他又为何养这么多伥尸?是如那妖后李少微一般,为了攫取纯阳之血,平衡体内的寒毒么?

    果听黑山姥姥道:“家兄与冥王斗得两败俱伤,为了压制子夜体内的寒毒,又耗尽了所有真元。妾身无奈之下,只得取法冥王,抓来纯阳男子,让子夜吸他们的鲜血。如此日复一日,虽不能驱散寒毒,倒也因祸得福,教他炼成了‘阴极真炁’。嘿嘿,只是从那以后,他却只能空守着这座‘光明之城’,和另外半卷骨图上的‘阳极心经’,做见不得阳光、终日吸血的暗夜蝙蝠了!”

    新娘子冷冷道:“这么说来,当日你们救我是假,想要杀我爹爹、诓骗那半卷‘玄武骨图’才是真了?”

    黑山姥姥眉梢微挑,柔声道:“殷姑娘,若按我心意,早将你吸成半人不鬼的伥尸啦,让冥王也感受感受我这些年经历的滋味。可是子夜这孩子偏偏弄假成真,对你动了心,傻乎乎地想要化解两代仇怨……”

    “姑姑别说了!”展子夜惨白的脸涨红如紫,闪过一丝羞怒痛苦的神色,森然道,“展某只是觉得,当初杀死冥王夫人、挑唆两家反目的,或许另有其人罢了!无论是谁,此人必定是神门中人,冲着‘玄武骨图’而来。既是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设下这场‘百鬼夜宴’,引他自行现身?”

    金花娘娘胸脯起伏,深吸了一口气,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展城主想要对付的是挑拨殷、展两家的真凶,又为何要暗下蛊毒,坑害前来贺喜的同门兄弟姐妹?”

    黑山姥姥嫣然一笑:“我说过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各位所中的也并非蛊毒,只是‘人蛹尸涎’与‘鬼脸蛾香’罢啦。”

    许仙听到“人蛹尸涎”四字,头皮发麻,陡然清醒了几分,又听她道:“你们可知为何被伥尸咬中后,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么?对啦,因为伥尸的涎水。但若只是寻常伥尸的涎水,威力还略小了些,最好是由吸血蛾结成人蛹,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后采集出的‘人蛹尸涎’。将这种尸涎掺入酒水饭菜,一入喉腹,就会慢慢渗入血中,再加上‘鬼脸蛾’制成的焚香,诱激炁血,越是运气,尸毒发作越快……各位好朋友,现在你们明白为何一动真气,全身便像僵尸似的使不出力气了么?”

    她叹了口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是你们安安分分地喝喜酒,吃到最后一道甜水,自然就能吞下消化尸毒的解药,可你们偏偏欺负我展家无人,反客为主,又怪得谁来?”

    顿了顿,柔声道:“现在摆在各位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奉子夜为神帝,奉妾身为天后,助我们找出当年挑拨殷、展两家的凶手,安内攘外,一统四海;其二,等到十二时辰之后,尸毒渗入心骨,救无可救,变成互相撕咬、吸血的伥尸……何去何从,全由你们做主。”

    群雄听得冷汗涔涔,惊怒交迸,肚内早将展家十八代祖宗****个遍,嘴里却又麻又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新娘却格格大笑起来,扶住桌案,颤巍巍地直起身:“展融冰,你以为凭着‘人蛹尸涎’,就能将全天下人变作伥尸,任你摆布了么?想要当神帝天后,先杀了我和爹爹再说!”

    黑山姥姥脸泛桃红,微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双手化爪,“格啦啦”一阵响动,慢慢地朝她走去。

    “姑……”展子夜嘴唇一阵颤动,想要张口喝止,又攥紧双拳,将滑到齿沿的话吞了回去,青瓷般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格外可怖。

    阴风怒号,灯火摇曳,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黑山姥姥轻盈的脚步,如泰山压顶般,一声声震在众人心头。

    海冬青每一根翎毛全都竖了起来,呀呀尖叫着,振翅挡在许仙身前,蹦来跳去。

    许仙暗想:“这妖女毙杀新娘时,必有人不顾一切来抢夺‘玄武骨图’,正是我全力偷袭展子夜的大好时机。只要能制住这姓展的小子,就不愁她不交出尸涎的解药。”蓦地一咬舌尖,凝神吸气,进入那天人合一的冥思之境。

    说也奇怪,此时心内的绞痛突然消减了大半,原本冰冻的炁血又如厚冰下的暗流,缓缓流动起来,浑身大畅。

    原来那“人蛹尸涎”虽然阴毒恐怖,却是循着人体内的气血周转渗透。他自小被真姨娘浸淫在药汤之中,血液早已百毒不侵;而自创了“无脉之身”后,真气运行更加随心所欲,无章可循。

    尸涎进入常人身体,早已随着炁血透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层层递进,发作得越来越快;但到他体内,反而被血液迅速消解,又被逆炼的混沌元炁恣意乱转,蒸腾得无影无踪。

    许仙又惊又喜,隐隐间想明了缘由,当下一面假意呻吟,一面悄悄将真气聚往双掌,蓄势待发。

    黑山姥姥已徐徐走到了新娘身前,左手朝里一收,凌空拔夺新娘怀里的龟甲图册,春葱般的右手则突然青筋暴起,化如枯爪,朝她头顶猛击而下。

    “嘭!”新娘突然一掌与她对个正着,右手闪电似的掏向她的心窝。

    相距咫尺,猝不及防,饶是黑山姥姥应变奇速,左肩仍不免被她五指插中,发出惊怒凄厉的惨叫,接着“轰”地一声,气浪四炸,当胸又被新娘翻身一脚踢中,登时鲜血狂喷,凌空撞碎了一根横梁,直飞殿外。

    大殿倾摇,尘土簌簌如雨。群雄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黑山姥姥位列“魔门五母”,双眼虽盲,却以耳代目,洞若观火,阴

第266章 新娘

    众人大哗,“九阴白骨爪”乃是唐朝初年的“白骨夫人”所创。

    相传她原是唐太宗的嫔妃,丰腴娇美,后来失宠,被打入冷宫,竟阴差阳错从幽居处的地砖下找到半本上古的“阴极心经”残卷。她沉迷苦修,走火入魔,竟瘦得形如枯骨,只有吸吮活人之血,才能平衡体内阴毒。被太监发现后,索性杀了与她争宠的妃子,逃出京城,藏在昆仑山下,从此食人肉、吸人血,被称为“白骨夫人”,凶名远播。

    数年之后,大唐高僧玄奘奉旨前往天竺取经。也不知哪来的流言,越演越烈,说他是金蝉子转世,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白骨夫人”饱受阴毒之苦,闻言如获至宝,一心半路截杀,吞吸他纯阳之血。

    谁想玄奘竟收了一个极为神秘的魔门子弟,身不过五尺,狂妄疯癫,自称是孙,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路上护着玄奘,大开杀戒,所向披靡。“白骨夫人”与他三番浴血激斗,几次险死还生,最终还是被他一棒打中,玉殒香消。那威震天下的“九阴白骨爪”也从此成了绝响。

    直到数十年前,九头龙王的后人敖青青横空出世,一夜间用十指连杀了二十余名金山寺僧人,这阴毒诡异的“九阴白骨爪”才又重现江湖。她多疑凶狠,虽与陆成仇力压群魔,登上妖后魔帝之位,却一个弟子也不肯招收。后与陆成仇双双失踪,相传死在了林灵素手中,这路阴毒指法也随之再度失传。

    谁想今日冥王嫁女,新娘子竟突出此招,瞬间重创了黑山姥姥!

    惊呼声中,新娘子盖头摇曳,翩然立定,格格笑道:“这倒怪了,既然你姑姑能使得‘九阴白骨爪’,为何我便使不得?”

    群雄又是一凛,难道方才黑山姥姥手指变若枯爪,朝新娘子头顶插下,也是源自“九阴白骨爪”?

    展子夜脸色铁青,欲言又止,指尖疾点,封住黑山姥姥周身经脉,又拔出一柄月牙似的短刀,将她肩上的腐肉剔骨剜出,而后低头连吸了十几口,吐在一旁,直到血液转红,才撕下白布包扎严实。

    新娘子解开冥王穴道,扶直起身,颤声道:“爹,女儿不孝,这些年没能在你身边好好服侍你,还鬼迷心窍,差点儿误嫁给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在老天开眼,真相大白,今日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妈妈报仇雪恨……”

    冥王浑身颤抖,喉中“赫赫”作响,不等她说完,突然发出凄烈无比的狂吼,旋风似的冲向展子夜。霎时间气浪迭爆,人影翻飞,已和他狂风骤雨似的对接了数十招。

    两人越斗越快,瞧得群雄眼花缭乱。四周白衣伥尸方一扑上,无不怪叫着抛弹震飞。又听“嘭嘭”连声,十二根殿柱竟被撞断了三根,横梁连着屋瓦轰然撞落,登时将几人生生砸死。

    众人大骇,眼见大殿摇摇将倾,伥尸接二连三地砸撞在身侧,血肉横飞,想要挪步飞逃,偏偏全身僵冷麻痹,动弹不得,只有匍匐在地,自求多福。

    许仙越看越是凛然。他亲手斗过冥王,领教过其阴寒恐怖的雄浑真气与迅疾身法,这姓展的小子与殷纣酣斗良久,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难怪如此目中无人。心想:“冥王疯疯癫癫,也不知认不认我这女婿,不如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不迟。”

    忽听冥王怪叫一声,飞旋着冲出几丈开外,仰面朝下,胸腹朝上,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反转撑地,碧眼凶光闪烁,龇牙发出猛兽般的恐怖低吼。右侧肩臂上赫然多了三个指洞,黑血淋漓。

    “好一个‘阴冥尸掌’!”展子夜朝后连退数步,胸口也多了个带着血污的掌印,脸色铁青,深吸了口气,冷冷道,“可惜你打错人了。杀死尊夫人的,不是家父,而是敖青青!”

    众人哄然大哗,许仙忽然记起当年林灵素带着他与白素贞前往神农架的情景,心中一动:“是了!按陆成仇临死之前所说,李师师为了得到‘青龙皮图’,百般逼供,将敖青青折磨而死……不知她是否洞悉了那女魔头的所有秘密?”转眸朝李师师望去,却见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展子夜,更莫名涌起一阵寒意。

    冥王听若不闻,兀自狂怒地瞪着展子夜,有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蓄势待扑。新娘子冷笑道:“爹,别听他狡赖。敖天后失踪了几十年,他自是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横竖死无对证。”

    “殷姑娘,你若真是冥王女儿,就当知道我说的绝非假话。”展子夜十指如钩,慢慢地朝冥王走去,“当年敖青青为了追寻‘九头龙王’与‘青龙皮图’的下落,曾在不夜城盘桓了半年。家父虽然守口如瓶,却仍让她找出了蛛丝马迹。她假意收我姑姑为派外弟子,传她七式‘九阴白骨爪’,却趁着冥王外出之际,闯入贵府,用‘九阴白骨爪’拍死令堂,为的便是栽赃家姑,让你我两家反目成仇……”

    新娘子喝道:“胡说八道!爹,还不快杀了这小贼,为妈妈报仇!”冥王立时翻身飞转,狂吼着朝他扑去。

    展子夜一边绕着大殿飞身闪掠,一边高声道:“冥王神上,别人都说你疯了,我却知道你神智犹在,心如明镜。我只问你,敖青青从不收弟子,为何当年偏偏当你之面,传我姑姑‘九阴白骨爪’?为何她刚离开北海,就有人闯入贵府,用这邪功杀死尊夫人?为何那凶手杀了尊夫人后,却不杀你女儿灭口?这些年来,我们早已想明了前因后果,难道你当真想不明白?我再问你,如果这位殷姑娘真是你的女儿,她的‘九阴白骨爪’又是从何修来?”

    他每问一句,冥王便发出一声悲怒的狂吼,说到最后一句时,殷纣更是须发戟张,如癫似狂,突然反转右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左腕,咆哮着团团乱转,“嘭”地一声,破顶冲天而起。

    展子夜仰头厉声道:“对了!你也想明白了,是不是?一切祸事,全由那‘玄武骨图’而起,也必以‘玄武骨图’而终。我向令爱求亲,宴请神门英雄,就是算定敖青青必会现身,你我也可尽弃前嫌,联手报仇。却不料千算万算,还是差点中了敖青青的奸计。如果我猜得不错,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女儿’,这个连月来迷得我神魂颠倒的‘殷越男’,纵然不是敖青青,也必是她的徒子徒孙!”

    他声如洪雷,在群峰间遥遥回荡,紫薇宫上下一片哄然。

    许仙心中突突狂跳,更无怀疑。敖青青和陆成仇全都死了,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的就只剩下了李师师。这个新娘子究竟是谁?和李师师又有什么干系?

    新娘子格格大笑,道:“展子夜,你以为我爹爹疯了,就会听信你这般恶毒挑拨的疯话?我的‘九阴白骨爪’全是这些日子,从你姑姑那儿偷学而来!她用这招法杀了我妈妈,我正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红影一闪,鬼魅似的扑向他头顶。

    “嘭!”两人手爪并抵,登时寒霜凝结,白汽蒸腾。

    她翻身踢退展子夜,又霹雳似的连环猛攻。旁边几人被她指风扫中,嘶声惨叫,偏又挣扎不得,眼睁睁看着皮肉腐烂,熔出几个血洞,顷刻间半身冰霜冻结,紫黑浮肿。

    展子夜中了殷纣那记“阴冥尸掌”后,炁血显然不如先前流畅,激斗了百余合后,浑身衣裳已有十几处被她指风劈裂,护体气罩急剧鼓舞。又听“砰”地一声,后背被她脚尖踢中,接着“哧哧”激响,右臂、左肩多了几道血痕。

    就在他踉跄飞掠,眼看再难招架时,冥王突然纵声咆哮,飞旋着俯冲而下,一掌朝新娘子拍去。

    众人齐声惊呼,冥王此举,无疑是认定眼前这位“殷越男”并非他的女儿了!新娘子反身一掌将他震退,格格怒笑道:“爹,你真是疯啦!”红衣鼓舞,如烈火般团团飞旋,竟以一人之力,独斗魔门阴阳两大护法。

    这三人修为强猛,炼的又全是“阴极真炁”,两两激撞,直如寒风呼号,暴雪扑面。加之此处本就是北海冰峰,极寒之地,片刻之间,大殿内外已是白蒙蒙一片,四处冰霜冻结。众人置身其中,尸毒发作更快,只觉肝胆尽寒,牙关格格乱撞。

    许仙念头飞转,这位新娘既非冥王之女,抢不抢亲也殊无所谓了,不如借此良机,一举夺下她怀中的“玄武骨图”,再重创展子夜,逼他交出“人蛹尸涎”的解药,以“魔门救星”的姿态,登上神帝之位。

    当下更不迟疑,趁着那新娘子双爪抵住冥王、展子夜时,猛地陀螺般疾冲而起,“轰”地一声剧震,气刀势如狂飙,登时将殷、展两人生生撞飞。借势飞转,大喝着朝她怀里的那卷骨图抓去。

    岂料那新娘子应变极快,格格一笑,瞬间翻身飞旋,从他头顶倒掠而过。就在那一瞬间,狂风鼓舞,掀起了红色的盖头,火光明晃晃地照耀着那张明艳的俏脸。秋波流转,似悲似喜,似嗔似笑。

    许仙耳边如万鼓齐鸣,胸膺如爆,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

    小青!

第267章 小青

    那新娘子格格一笑,从他头顶飞旋而过。那一瞬间,狂风鼓舞,掀起了红色的盖头,火光亮晃晃地照耀着那张明艳的俏脸。秋波流转,似悲似喜,似嗔似笑。

    小青!

    许仙耳边如万鼓齐鸣,胸膺如爆,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数年未见,直如隔世,不想竟会在此处重逢!

    自从离开蓬莱,天各一方,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这狡黠妖媚的蛇妖,也不知她是生是死。后来得知她与林灵素、青帝同行,从菌人那儿盗走了“混沌皮图”,担忧虽减,思念却与日俱增,即使在“亡灵塔”沉睡的那些****夜夜里,也常常会梦见那张时而温柔天真、时而妖娆妩媚的俏脸。

    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变成冥王之女,当着魔门群雄之面与展子夜成亲?见了自己又为何装作不识?林灵素和楚青红如今又身在何地……万千疑问伴随着惊愕与狂喜,如潮水般瞬间涌过心头。

    还没来得及多想,小青的神色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阴冷凌厉,“呼”地一声,阴风怒卷,竟突然探手朝他当头抓下!

    许仙大吃一惊,本能地旋身反转,与她一掌对了个正着,“嘭!”十指交抵,猛地打了个冷颤,浑身仿佛瞬时结了层薄冰。她红衣朝后一鼓,竟似没能捱住这雄浑一击,“哇”地喷出口鲜血,纸鸢般坠落在地。

    满殿惊呼四起,许仙失声道:“小……小娘子,你没事吧?”忙不迭地跃到她身边,一把抱入怀里。情急之下,险些喊出了“小青姐姐”,好在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

    掀起盖头,却见她朝自己飞快地眨了眨眼,脸颊晕红,传音道:“臭小子,我当然没事。倒是你现在才认出姐姐……哼,活得不耐烦了么?”语气凶巴巴的,嘴角却泛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许仙大喜,心想她先前既不肯向自己点破,必有缘由,当下索性将戏演足,惶急地紧紧将她揽住,声带哽咽,叫道:“娘子!娘子!你可别死,你若死了,我也不活啦!”

    群雄只道他当真一掌将新娘子打成重伤,更是哄然大哗,就连展子夜、冥王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冬青呀呀尖叫着落到许仙肩上,探头缩颈,似也在好奇这女子是谁,究竟发生了何事。

    许仙一边抱紧小青假意哭唤,一边在她耳边蚊吟似的道:“好姐姐,几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标致啦。我对你日思夜想,你了见面却不认郎君,反要改嫁这病痨鬼,谋杀亲夫,又是什么缘故?”

    “呸!谁是你娘子?”小青耳颊着了火似的烧烫,浑身酥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迅速紧阖长睫,传音恨恨道,“臭小子,你和李师师卿卿我我、一起贴着脸洗澡,又是什么缘故?”

    许仙一怔,是你!差点儿叫出声来。敢情先前闯入更衣室,夺走他衣物的黑衣人竟是小青!但她为何不肯透露身份,反将自己一路引入陷阱,困守地牢?

    正欲询问,又听小青冷笑一声,传音道:“油嘴滑舌的小色鬼,你就像五指山下撒尿的孙猴子,被李师师紧紧攥在手里,还不知道呢!我猜猜,她定是花言巧语,说要助你登上魔帝之位,还说和你联手推翻赵宋,报仇雪恨,是不是?哼,那你猜猜,是谁让我趁着你们亲热之时,偷走那半卷‘玄武骨图’与神瓿?又是谁让我将你诱入地牢,和王芋头作伴?这女魔头连自己的哥哥都下得了手,你以为她得了‘炼天石图’后,还会留你活口么?她看你带着王芋头逃出生天,将她计划全盘打乱,又能再容你们多久?”

    许仙虽对李师师一直暗存防范,听她这般一句句说来,仍不免冷汗涔涔,又惊又怒,所有的疑窦亦全都冰消雪融了。

    当年敖青青为了从殷纣、展光耀手中夺回“玄武骨图”,故意传展氏“九阴白骨爪”,又以这邪功杀了冥王之妻,栽赃不夜城,撩得两家大开杀戒。李师师必是在神农架逼供敖青青时,知悉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才会指使小青假扮成“殷越男”,一则让她从“父亲”冥王那儿骗取半卷“玄武骨图”,二则借着与不夜城和亲之机,盗取剩下的半卷。

    冥王疯疯癫癫,信以为真,故而那日见了与小青颇为神似的白素贞,才会误认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而展子夜虽被小青迷得七荤八素,却暗存提防,一心假借婚礼之机,引出失踪已久的敖青青,洗冤报仇。所以才有了这种种事由。

    只是不知小青何时撞见李师师,又为何要听命于这妖女?以这大宋第一魔女的手段,想来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她乖乖就范。小青先前不敢传音提醒自己,多半也是担心被李师师所察觉,不得已之下,才假意和自己对掌重伤,借机相告。

    众人见许仙突然浑身僵直,张口结舌地抱着小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还道新娘子已伤重而死了,更是喧哗四起。

    小青悄悄拧了一把他的手臂,传音嗔道:“臭小子,你再这般发呆,那妖女就该起疑啦!她本领通天,要想制伏,只有将她诱到身边,杀她个措手不及。如不奏效,就只能和王芋头一齐联手,放出玄武,再伺机用神瓿收她了……”

    话音未落,忽听王重阳、李师师齐齐传音叫道:“小心!”许仙颈背一凉,汗毛尽乍,海冬青尖啼着冲天飞起,两股凛冽的气浪已狂飙似的劈至他头顶。

    惊呼声中,他抱住小青翻身急滚,气刀破臂横扫,“嘭!嘭!”霓光剧荡,断羽四炸纷扬。心里蓦地一沉,只道误伤了海冬青,却见那神鹰早已直破云霄,翱翔激啸。

    那两个偷袭者不给他半点喘息之机,气浪激涌,连绵不绝地朝他冲来。左边那人满头金花银饰,彩帛飞舞,赫然竟是“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右边那位白裘高冠,一手舞剑,一手摇扇,正是那风流自赏的西凉公子洛原君。方才被震碎的翎毛想必就是来自他手中挥舞的这柄羽扇了。

    许仙又奇又恼,为何众人身中尸涎,无法动弹,独独他们无恙?旋即醒悟,金花娘娘蛊毒无双,或许早已有所防范,方才假装瘫倒,不过是和自己一样伺机而动罢了。

    一招滞后,先机尽失。加上他腿脚不便,一手又要抱着小青,左支右绌,很快就被两人如潮攻势迫到了墙角。

    眼角瞥处,见李师师妙目灼灼地凝视着自己,似笑非笑,深不可测,心中更是凛然。金花娘娘姑侄不足为惧,怕的是李师师疑心已起,动了杀机。

    他念头飞转,笑道:“洛公子,你信誓旦旦,说好了只讨我侍婢,不抢新娘,为何出尔反尔?出尔反尔便也罢了,为何还趁我不备,偷施暗算?这就是西凉好汉鼓吹的重诺守信、正大光明么?”

    忽然贴着墙角螺旋飞起,气刀光芒大炽,泰山压顶似的朝着洛原君雷霆猛攻。他与小青苦练了几个月的双剑合璧,深知其利弊。与其被动抵挡,不如全力反攻这姑侄二人中的弱势一方。

    “噗噗”连声,洛原君的羽扇登时又被他震断了半截,趔趄飞退。他抛去羽扇,面不改色地挥剑格挡,叹气道:“完颜兄,我自愿将新娘让给你,是敬重阁下是条汉子。可惜我看错你啦。你既自称是冥王女婿,为何趁人之危,抢自己娘子的东西?抢自己娘子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将她打成重伤?这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跟这冒充帝尊的小贼有什么可说的?”金花娘娘彩帛飞舞,行云流水似的朝许仙臂弯里的小青卷去,喝道,“小贼,放下冥王女儿,留下两条手臂,或许我还能让你从这儿爬着出去!”

    许仙哈哈大笑道:“老婆娘,你以为我双腿俱瘸,怀里又抱着娘子,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么?好,你既然这么想要我娘子,给你——”说到最后一个“你”字时,突然将小青朝她抛去,同时运足真气,纵声狂吼。

    “轰!”灯笼尽炸,残梁断瓦簌簌崩塌。众人眼前一黑,如被巨浪迎头撞击,气血翻腾。

    金花娘娘闪过一丝惊骇而又难以置信的念头,难道这小贼当真是林灵素附体?但此时贪念如炽,早已顾不得害怕,挥带卷住小青,正待往回推拽,却听“当”地一声剧震,洛原君长剑尽碎,鲜血狂喷,已被一道极光似的绚丽炁刀凌空撞飞。

    “原君!”她心底一沉,失声大叫。身形方动,那道气刀又已飞旋着当头劈来了。呼吸如窒,狂飙怒舞,仿佛随着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绞入了一个强猛无比的漩涡中。

    金花娘娘大骇,彩帛鼓舞,猛地松开小青,反身一掌拍出。“咄咄咄咄”,数以百计的金花流星雨般撞入那轮漩涡,彩光一鼓,又忽然激啸着四下炸散。她喉中腥甜狂涌,护体气罩登时被那道光轮生生震裂,肩上、左腿全被金花打中,尖叫着跌飞出六七丈外。

第268章 决裂

    许仙哈哈笑道:“老婆娘,早说你福薄份浅,接不住我娘子千金之躯了,又何必自取其辱?”抱住小青,飞旋落地,心中却暗呼侥幸。金花娘娘修为高强,蛊毒无双,若非一时贪念蒙心,又关切侄儿生死,断难这般轻易得手。

    海冬青重新飞落在他的肩头,振翅尖叫。

    许仙右手气刀猎猎鼓卷,笑嘻嘻地环顾众人,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夺花魁,谁为神帝’,诸位先前说的话,想必不能不算了。还有哪位不服,想要上前一试?”

    满殿鸦雀无声,楚柏元、玄龟老祖等魔头亦被他这雷霆一击震得心头大凛,说不出话来。

    当日迷雾海上,虽已亲睹他孤身独斗“百尺剑塔”的神威,却仍想不到这小子竟能绝境反击,将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瞬间杀得大败!扪心自问,就算此刻未中尸涎之毒,气血通畅,要想一对一斗贏这瘸腿小子,亦胜算渺茫。但若就这般拱手相让,又实在心有不甘。

    翁鹤松叹了口气,道:“完颜兄弟,我们说的是谁能娶得冥王之女,谁就是我神门天帝。你怀里这位新娘子究竟是冥王的女儿,还是敖天后的后人,尚无定论,又怎能作数?至少也得等冥王验过真假才是。”

    金兀术冷冷道:“这小贼连我金国太子都敢假冒,又有什么他不敢冒认之事?就算新娘子真是冥王之女,小贼为了抢她怀里的‘玄武骨图’,将她一掌打得半死不活,竟敢还敢厚着脸皮自称是她夫婿。嘿嘿,你仗着我们身中尸涎,视若无物便也罢了,连殷神上和展城主也不放在眼里,当真是欺我神门无人了!”

    殷纣原本皱着眉头,在一旁木愣愣地冥思苦想,听到两人这一唱一和,仿佛突然醒过神来了,捶胸狂啸着连翻了几个筋斗,朝许仙当头扑来,吼道:“是你!是你!我要杀了你!”

    海冬青尖啼冲天,许仙没想到这疯子早不记得、晚不想起,偏偏此时认出他是谁来。只得一边气刀挥舞,将殷纣接连震退,一边掀开小青盖头,高声道:“岳丈大人,你女儿、女婿在此,千万看仔细了,莫受奸人挑唆蛊惑……”

    殷纣攻势如潮,直如疯虎,咆哮道:“放屁!你们烧成灰老子也不会认错!就是你!就是你这两个小贼害得我老婆尸骨无存……”

    众人大哗。许仙一凛,难道这厮已经记起了鲸鱼肚里发生的一切,并将小青误当成砍断“阴阳铜人棺”的白素贞?目光瞥处,却见李师师笑吟吟地凝视着自己,双眸寒光闪动,嘴唇一翕一张,也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心里更是猛地往下一沉,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冥王“阴冥尸掌”诡谲狂猛,发起疯来更是无人难挡,唯一能以“傀儡虫”操纵他一举一动的,只有这大宋第一妖女。此时魔门群雄俱中尸涎,不足为惧,若她肯助自己一臂之力,自可轻松击败殷、展二人,逼迫众人奉他为魔帝。但若李师师对他起了杀心,那便凶险莫测,九死一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小青盖头方一掀飞,又听王重阳“啊”地一声惊呼:“宁姑娘,是你!”又是惊喜又是关切,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脱下自己的面具,趔趄起身,叫道:“你……你……你没事吧?”

    众人先前亲眼目睹许仙骑着这牛头人进来,此时见了他的真容,认出他是前些日大闹不夜城、追讨新娘子的愣头青,越发起了疑心,纷纷喝道:“臭小子,你怎么从地牢里逃出来了?你和这两人是一伙的,是也不是?”“冥王的女儿叫做殷越男,你叫她‘宁姑娘’,便是承认她是冒充的假货了?”

    王重阳不擅撒谎,满脸涨红,摇头道:“我……她……她……究竟是姓殷还是姓宁,我也不确定,但她确实是完颜兄弟的妻子,当年在蓬莱山里,便已拜过天地,圆过洞房了……”

    群雄听得“蓬莱”二字,更是哗声如沸。

    金兀术也想起眼前此人正是当日与许仙一齐屠青龙、斗玄武的神秘少年,心中大凛,冷冷道:“原来是你!当年盗走‘混沌’、‘白虎’两大皮图,放出青龙、玄武,搅得四海不得安宁的,便是你们这几个小贼了。如今竟又串通一气,假冒冥王之女与神帝传人,到此招摇撞骗,赚取‘玄武骨图’……真真视我们神门为无物了!”

    蓬莱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听说几张炼天石图全都落入他们手中,又惊又妒又恨,若非尸涎浸体,无力动弹,只怕都已一哄而上了。

    许仙满嘴苦水,只恨自己没封住王芋头的嘴巴,这回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青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传音道:“笨蛋,还不快走!让王芋头拖住展子夜和殷纣,只要能将李师师诱入地牢,你我双剑合璧,杀她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菌人、玄武,或许就能将她镇入神瓿了……”

    海冬青盘旋尖啼,似乎也在迭声催促。许仙更不迟疑,一掌震退冥王,飞旋急转,破顶冲去。

    然而身形方动,眼前霜风飙卷,展子夜又已扑面冲到,连续数十记“九阴白骨爪”,迫得他森寒入骨,呼吸不得。

    “嘭嘭”连声,两人齐齐一晃,许仙整只右臂都似被冰雪冻住了,猛地打了个寒噤,翻身落地。

    展子夜亦被撞得飞起六七长高,踉跄着跃落在横梁上,脸色铁青,嘴角沁出一抹血丝。

    “咚!咚!咚!”城楼上鼓声疾奏,号角凄寒,漫山响起伥尸的嚎哭声,听得众人毛骨悚然。转头望去,殿外阴风呼号,数十只龙鲼尖啸着盘旋乱舞,背上密密麻麻坐满了白衣人,纸灯漫漫,直如阴间无常。

    许仙大凛,这些伥鬼无所畏惧,杀之不尽,要想甩脱它们,将李师师孤身诱入地牢,简直难如登天。若那妖女趁着自己陷入重围时,突施暗算,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展子夜擦去嘴角的血丝,怒火灼灼地盯着他,森然道:“普天之下,曾盗得‘青龙皮图’、‘玄武骨图’,又知道‘混沌皮图’与‘白虎皮图’下落的,只有敖龙王一个人。三位年纪轻轻,能将‘炼天石图’尽收囊中,还敢狡辩和敖青青没有瓜葛么?”顿了顿,一字字地道:“除了洗冤复仇,展某一无所求。只要你交出敖青青和她的后人,那半卷‘玄武骨图’我便送了给你,否则,展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许仙念头飞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哈哈笑道:“好,既然展城主如此爽快,那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你猜得不错,害死冥王夫人、嫁祸展家的,确是敖青青。可惜她早已经死啦,死前只收了一个弟子,那便是林帝尊的同胞妹妹——李师师。我能寻着蓬莱,找到方丈,全赖她相助——”

    蓦地转身朝李师师指去,高声道:“李师叔,横竖都是同门兄弟,那几张‘炼天石图’就请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话音未落,心中又是一沉,桌案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师师的身影?

    众人轰然大哗,金兀术等人听得“李师师”三字,脸色尽变,纷纷转头四顾。许仙又惊又怒,凝神探扫,满殿人头耸动,一时间又哪能辨清那妖女乔化成了谁、藏身何处?

    却听她传音格格而笑,笑声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天下最不可信的,果然就是男人的誓言。许官人,你既不仁,就休怪奴家不义啦。”

    殷纣显然被那妖女完全操控,发狂似的怒吼猛攻,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架式。许仙大凛,只觉芒刺在背,也不知那妖女会从何方突施偷袭,心念一分,被迫得连连后退,高声道:“展城主,你若不信,就请与我一齐制住冥王,看看他体内是否有‘傀儡虫’?只要剜出蛊虫,子母相应,还怕找不着那妖女么?”

    满殿惊呼迭起,展子夜将信将疑,犹豫不决,索性背着手,冷冷地环顾四周,静观其变。

    眼见许仙又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王重阳大急,待要上前相助,奈何浑身一阵阵钻心发冷,指尖也动弹不得。当下奋起先天真炁,大喝一声,摇摇晃晃地朝前迈出半步。

    却听小青“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泪水涟涟涌落,叫道:“爹!爹!是我呀!”这几声悲苦悱恻,直如楔子般打入冥王心底。殷纣浑身一颤,狂风骤雨似的攻势登时转缓。

    许仙气刀炫光暴涨,大开大合,乘机反守为攻。小青迭声叫道:“爹!爹!你们都住手,别再打啦!”声泪俱下,倒似真是他女儿一般,叫得冥王心烦意乱,纵声狂啸。

    斗到酣处,两人双掌并抵,“轰!”衣裳如气球鼓舞,光浪四炸,群雄呼吸如窒,仿佛被惊涛猛掀,坐立不稳。

    电光石火间,谁也未曾瞧见,小青突然一掌无声无息地拍中冥王胸口。殷纣闷哼一声,登时喷血飞出老远。

第269章 父女

    电光石火间,小青突然一掌无声无息地拍中冥王胸口。他闷哼一声,登时喷血飞出老远。

    “爹!”小青假意挣开许仙,尖叫着朝冥王冲去,右手真气毕集,正欲趁乱将他打死,前方却突然飞来一条人影,闪电似的与她对了一掌,“嘭!”震得她手臂酥麻,腥甜直涌。

    小青又惊又怒,翻身倒掠,双脚勾悬在横梁上,不等抢身再攻,那人已抱着冥王翩然落在殿外,打满补丁的道袍猎猎鼓舞,脸白如雪,双眸如冰,竟是个绝美的道姑。

    她心中一震,杀气尽消,失声道:“是你!”许仙亦猛吃一惊,这道姑赫然竟是数年未见的魔门妖后李少微!

    当日北海船上,他曾撞见复活的“王允真”,后来方知这位“王允真”乃是女真公主完颜瑶,因被刺客挖去心脏,由金国王爷完颜乌禄封存,带往霓雪山请神医刘德仁施救,恰好遇见了李少微母女。李少微为了能让女儿“复活”,不惜让刘德仁将完颜瑶的心脏植入王允真的体内,才有了这“死而复生”的神奇一幕。自那之后,再没听过李少微的消息,不想今日她竟会变作道姑,于此重逢。

    群雄也认出她来了,惊哗四起,继而又争相欢呼道:“天后!是天后!”“天后重临,我们有救啦!”“天后快杀了这姓展的逆贼,解开尸涎之毒!”

    李少微听若惘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冥王,嘴唇颤抖,泪水盈凝,似是想说什么,始终说不出来。

    冥王却暴怒狂乱地瞪着她,殊无感激之意,听见“天后”二字,更是目露凶光,喝道:“敖青青!你是敖青青,我要杀了你!”奋力挣脱,“呼”地一掌朝她面门拍去。

    “爹!”李少微一把扣住他的脉门,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是我。你……你还认得我吗?女儿不孝,让你受苦啦!”声音虽轻,却如惊雷震耳,震得满殿大哗。

    冥王亦瞬间僵凝住了,碧眼圆睁,满脸迷茫,苦苦思索了片刻,才梦呓似的喃喃道:“女儿?你是我的女儿?”

    李少微指尖颤抖,从颈下取出一个莹绿通透的翡翠玉环,低声道:“爹,这是女儿年幼时你送的玉坠,上面用微雕之法刻满了‘玄武骨图’上的‘阴经十三篇’,你还记得么?我一直不曾察觉,直到后来无意间瞧见,才日夜研习,修成了‘阴极真炁’……”

    许仙恍然醒悟,与小青四目交对,心想:“原来那日在蓬莱山‘画梦洞’里,李元君交托小青的‘阴经十三篇’便是出自这里。”但仍想不明白,李少微又是如何从冥王千金变成了葛长庚的义女。

    李少微旁若无人,颤声道:“这些年来,我始终不知自己的身世,直到遇见恩公无忧子,才明白了所有来龙去脉。当年敖青青为了从你和展光耀手里夺回‘玄武骨图’,杀了我母亲,栽赃挑拨,又将我掳到中原,留待他日与你交换‘骨图’。不想却遇见陈泥丸与葛长庚师徒,将我救下。我被葛长庚收为义女时,不过两岁,又怎记得从前之事?若知道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着我,又岂会等到今日?”

    冥王紧紧地攥着那翡翠玉环,浑身发抖,脸色涨红,突然狂啸着抱住她,凌空连翻了十几个筋斗,一遍遍地叫道:“女儿,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泪水汹涌,又哭又笑,直如发疯了一般。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番千里迢迢来参加冥王女儿的婚礼,临到末了,“新娘子”竟成了重现江湖的天后李元君!

    小青蒙李少微亲授剑招,又传了十三篇《阴经》,也算有师徒之义,久别重逢,见她终与失散多年的父亲相认,也不由得眼眶微热,五味交陈,莫名地为她感到欢喜。

    却听有人叫道:“操他奶奶的,这姓宁的妖女竟敢冒充天后,骗夺冥王‘玄武骨图’,定是和敖青青一伙的,罪该万死!”四周登时响起一片轰然附应声,气势汹汹,又将矛头转向了小青二人。

    许仙一时间哭笑不得,原以为能假冒冥王女婿,比剑夺魁,登顶魔帝之位,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枝节横生,还没能对付李师师,又半截杀出个李少微来!要想扭转颓势,只有参照“混沌元炁”的修炼法门,利用各方相生相克的矛盾,将水搅浑……

    当下心念急转,高声道:“不错!我娘子确是冒充冥王之女,但若不如此,又怎能戳穿敖青青的阴谋,引得天后现身,化解殷、展两家的恩仇?”

    声如洪雷,将喧哗声全都压了下去,运足真气,道:“李元君,敖青青为了骗夺‘玄武骨图’,将年幼的你盗为人质。几十年后,又是谁故技重施,盗走你的女儿,送给蓬莱罪民当作养女,而后设下连环毒计,让你和王文卿亲手将她杀死?”

    李少微浑身一颤,苍白的脸登时涨红如紫。

    许仙朗声道:“你再想想,是谁从敖青青手里得了‘青龙皮图’,将我们诱入蓬莱结界,自相残杀?又是谁从蛇圣女口中骗走了‘白虎皮图’,害得我们九死一生?又是谁几乎夺走了所有的‘炼天石图’,对剩下的‘玄武骨图’志在必得?今日‘百鬼夜宴’,险些成了神门内斗死战之日,除了李师师,又有谁能从此获益?她易容乔装,隐藏在我们之中,就是等着渔翁得利的最后一刻!”

    他每说一句,李少微双眸中的怒火便炽烈一分,冥王也跟着厉声长啸,扭曲的脸上闪过愤怒、悲苦、狂乱、痛楚、惊怖的种种神色……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大吼着张开五指,朝自己胸口插去。

    众人大哗,好在李少微眼疾手快,瞬时已将他手腕握住,旋身冲落在地。冥王浑身发抖,仍狂吼着不住飞旋挣扎,饶是李少微真气绝世,一时间也难控制,只听“嗤”地一声,鲜血飞溅,手指已有半截插入胸口。

    惊呼声中,只听小青叫道:“冥王中了李师师的‘傀儡虫’,他不愿听那女魔头摆布,才不惜自残。想要助他,就得设法将蛊虫从心脏里逼出……”

    李少微指尖疾点,总算封住了冥王经脉。展子夜纵身掠到她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沉声道:“这颗‘洗心丹’可驱赶寄生心肺内的所有蛊虫,天后如不弃,敬请试用。”

    众人纷纷叫道:“这小子狼子野心,天后不可轻信!”李少微略一犹疑,仍点头接了过来,轻声道谢。

    正欲喂入冥王口中,忽听一个浑厚的嗓音喝道:“慢着!”衣袂猎猎,又有一个道人从殿外飘然跃入。

    来人皂衣玄冠,腰悬葫芦,背负一柄青黑的木剑,清瘦的脸上留着三绺长须,双眸炯炯,虽然身高不过六尺,举手投足却如渊停岳峙,让人望之莫名生出凛然之意。

    殿角里忽然传出一声低呼,接着又有几个人认出他的身份,失声道:“无忧子!”众人大凛,敢情这道士就是与葛长庚并称“南海琼,北无忧”的无忧子刘德仁了!

    传说他替人治病,从来不开药方,只需半把柳叶刀,就能为人接脏腑、续筋骨,甚至借体回魂,因此又被称作“阎王敌”。民间还编了句顺口溜,叫做“灵芝仙草人参果,不如海琼一泥丸;马面牛头无常鬼,最恨无忧半把刀”。

    无忧子虽然救死扶伤,醉心长生之术,极少参与江湖之事,却毕竟还是道门中人,这等紧要罐头,他突然现身于此,自不免让群雄疑忧。

    李少微却似对他言听计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侧身让开。

    许仙心中一动,想起那采花贼烈云狂所说,他被慈航静斋的尼姑们踢下船后,遇到了一个老道士与美貌道姑,并随着他们上了一个小岛,寻找林灵素与楚青红。听他描述,与李少微和无忧子颇为相似,莫非真是他们?今日到此,难道也是为了追寻林灵素的下落?

    无忧子俯身轻搭冥王脉门,皱眉道:“他体内共有七种蛊虫,藏于脏腑、头顶,五行生克,阴阳相化。‘洗心丹’虽能逼出‘傀儡虫’,却会激化其他蛊毒。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有请五个人抵住他身体各处,以五行真气同时发力。只要能震出蛊虫,就能‘子母相应’,找出用蛊母控制他的人。”顿了顿,转头朝许仙、小青、展子夜望去,淡淡道:“不知三位可愿相助?”

    许仙与小青更不迟疑,齐声应诺。当下按他所示,和李少微、展子夜一齐围坐在冥王周围,隔空推掌,将真气缓缓输入其体内。

    无忧子喝道:“五行生克,各行其道,阴阳同体,混沌相融!”殷纣一震,猛地睁开双眸,纵声狂吼,肢体乱颤,鼓起霓虹似的绚丽彩晕。

    众人心中突突直跳,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正自惴惴,忽听海冬青嗷嗷尖叫,从上空极速冲落,躁狂地在许仙肩头跳来跳去,不断啄击、拉扯着他的衣襟。

    几在同时,远处城楼金钟长鸣,夹带数之不尽的“呜呜”锐响,与山呼海啸的呐喊,由远而近:“大宋峨眉七十二寺……慈航静斋……青城道门九大剑派……茅山上清……龙虎天师……灵宝阁皂……淀山白莲……镇江金山……奉天到此除魔,尔等妖类,还不受死!”

第270章 无敌

    狂风呼啸,檐铃激响。众人悚然变色,朝南望去,只见黑云如巨浪层层翻滚,夹杂着万点银光,缤纷闪耀,也不知有多少人正朝这儿御剑飞来。

    许仙大凛,若群雄未中“尸涎”之毒,占着天时地利,自然不怵道佛各派,但此时山上能动弹的只剩下他、小青、李少微、展子夜与无忧子五人,偏偏此刻,他们为了逼出殷纣体内蛊毒,又以五行真气生克相抵,如果贸然撤回双掌,后果不堪设想。

    群雄更是惊怒交迸,有人叫道:“不夜城外有八百里迷雾,就算有司南针也找不着方向,这些贼秃、牛鼻子又怎会寻到这里?我猜定有内奸呼应!”又有人怒道:“操他奶奶的,这还用猜吗?我看定是姓展的小贼搞的鬼!他早和道佛各派勾结好啦,所以才假借结婚,将我们诓到这儿,一网打尽……”

    满殿哗然,展子夜脸色铁青,冷笑不答。

    却听一个清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道:“我们要报仇,尸涎已经够啦,何须引狼入室?倒是无忧子身为真大道的太掌门,竟然这等好心,冒死上门为冥王疗伤,实让奴家难以索解。”说话的正是黑山姥姥,她重伤未愈,待要强撑着坐起身,又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众人闻言又一阵哄然,他们对刘德仁早有戒心,只是见李少微与他同行,不敢公然质问。此时见大敌压境,更觉可疑,不约而同地想道:“老牛鼻子提议五人合力救冥王,莫不是早有所备,逼得他们无法抽身?”

    无忧子闭着眼,将真气绵绵传入殷纣体内,淡淡道:“展二娘多虑了。道魔之别不在门派,而在人心。贫道正是想明了这个道理,才云游四海,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今日到此,只是为了寻找林灵素和李师师,了断一桩陈年恩怨,与他人无关。贫道救冥王,一则当年他曾有恩于我,二则也是为了逼出他内的蛊母,找出李师师。”

    群雄将信将疑,嗡嗡议论。

    李少微冷笑道:“是我带无忧子来不夜城的,难不成各位怀疑我是叛徒么?”见众人忙不迭地摇头否认,又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黑山姥姥、展城主,你们要找的是敖青青与她的后人,又何必连累满门兄弟?生死关头,更当尽弃前嫌,同仇敌忾。若真不是你们引来道佛各门,就当立刻取出尸涎的解药,合力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黑山姥姥点了点头,道:“天后既然有令,我们又岂敢不从?只要各位对着天海发两个毒誓,第一,今日发生之事,以后全都别再提了。如有谁再翻旧账,人人得而诛之。第二,今日之祸,全由敖青青引起,她活着也罢,死了也好,诸位都得为我展家报仇雪恨。如果此次挑事的真是那李师师,也得合力搜山检海,将她千刀万剐……”

    众人如蒙大赦,正七嘴八舌地争相立誓,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忽左忽右,格格笑道:“想找奴家,何必搜山检海?只是不知你们谁有本事杀了我?”

    李师师!许仙心中一沉,不等辨明方位,“嗤”地一声轻响,黑山姥姥身子一晃,眉心多了个殷红的血点,连声也来不及哼上半声,便已圆睁双眼,颓然倒地。

    展子夜猛吃一惊,失声道:“姑姑……”殷纣突然睁开碧眼,纵声狂吼,浑身霓光怒放。他心浮意躁,双掌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撤,真气岔乱,险些被冥王独臂甩飞。

    五人联手,环环相扣,一损俱损。展子夜此处溃退,另外四人登时齐齐一震,被彼此冲撞的气浪掀得凌空飞起,却又似绷紧绳线的纸鸢,左摇右晃地悬浮在冥王周围。

    几在同时,斜后方狂飙怒卷,惊呼四起,一道白色的人影闪电似的朝他们冲来,格格笑道:“展城主放心,我这就送你和她团圆。”

    许仙暗呼不妙,这妖女伏藏人群,等的就是此刻!此时进退两难,如果不松手格挡,无异于坐而待毙;但若贸然松手,又势必遭受另外四人真气的同时猛击,凶多吉少……

    念头未已,展子夜已被那妖女“嘭”地一掌拍中,瞬时震飞出殿外。许仙眼前一黑,仰面翻飞,只觉五股或阴寒、或刚猛的真气交迸乱涌,有如火山怒爆,惊涛炸涌,轰然撞入体内。

    好在他早已修成无脉之身,意守太虚,那排山倒海的五行真气在体内极速乱转了几圈,便已大半逆化为混沌元炁,饶是如此,仍不免被绞得剧痛欲裂,几欲晕厥。

    不等吸气,“嘭嘭”连声,小青、李少微、无忧子、殷纣又已被李师师接连拍中,霎时间鲜血狂喷,飞旋抛落在大殿各处。

    这五人无一不是当今天下顶儿尖儿的人物,若是公平交手,李师师纵有通天本事,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重创;但除了这妖女,世间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偷袭得手了!

    又听李师师格格笑道:“许官人,奴家最恨背弃誓言,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你既负我,可就别怪奴家无情啦。”香风扑面,白衣鼓舞,那只纤纤素手又已闪电般抓到了许仙头顶。

    许仙汗毛尽乍,本能地翻身飞旋,气刀破臂,大喝着朝她奋力反扫。

    那妖女似是想不到他竟仍能聚气反攻,“咦”了一声,笑道:“好俊的炁刀,只可惜招式太差,全无章法。”翩然闪掠,忽然亮起一道耀眼无比的“s”形弧光,夭矫飞舞。

    “嘭!”

    许仙气刀还未完全成形,便已被那记凌厉无比的弧光撞得如涟漪迸散,虎口酥痹。继而“噗噗”连震,那道诡谲莫测的太极鱼线又凌空迭闪,劈得他腥甜直涌,难以招架,只能接连施展“阴阳指”,勉强躲避。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惊呼不绝。此时道佛各派大敌压境,能动弹的又尽遭这妖女重创,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这来历不明的瘸腿小子了,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胡三书众盗、花神谷诸女更是时而尖叫,时而欢呼,如悬吊桶。

    许仙越斗越是骇然,背上竟是岑岑冷汗。他与李师师也已交过两次手了,但直到此刻,才知这妖女先前竟根本未尽全力。

    她修的虽然也是阴极真炁,却与李少微、殷纣、展子夜等人截然不同,就像深不可测的浩淼冰洋里,蕴藏着时刻将欲喷薄的火山,负阴抱阳,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无从抵挡。若非他修成了无脉之身、混沌真气,又深谙“天人合一、借力随形”之道,早已被震得经脉尽碎,魂魄俱销了。

    却不知李师师心中惊怒更甚于他。二十年来,她费尽心机,搜得了“青龙”、“白虎”两份炼天石图,苦修“先天神功”、“阴阳五雷**”等太古绝学,自忖已可无敌天下,岂料竟连这腿脚不便的滑头小子也奈何不得。虽杀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万状,却总让他在至险之处堪堪避过。

    眼见南边空中飞剑闪烁,道佛各派距离城头已不过数里,她心念急转,扬眉笑道:“做法事的就快来啦,许官人,我先杀了你的娘子,让他们念经超度。”震退许仙,俯身朝小青冲去。

    许仙大凛,拔身疾追,她却突然飞旋回转,“轰”地猛击在他炁刀锋尖上。这一下如海啸山崩,势不可挡,他喉中一甜,合握的双手猛地松脱,身不由己地朝后撞飞出十几丈远,浑身骨骼仿佛全被震碎了。

    李师师格格一笑,也不追赶,继续翩然朝小青掠去。指爪将欲抓到她衣襟时,一道人影突然斜地里抢到,“砰”地与她对了一掌,两人齐齐一震,衣裳全都鼓了起来,眩光四射。

    众人齐声惊呼,认出此人当日追逐小青到此的王重阳,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又中了尸涎之毒,竟还能抵住李师师一掌,无不大感惊佩。

    王重阳脸色涨红,颤声道:“师父,真的是你……”又是惊愕又是难过又是失望,泪水险些夺眶。虽然早知道这妖女毒如蛇蝎,当年收自己为徒,全无好心,但四目交对,仍不免百感交集,怎么也硬不起心肠与她为敌。

    李师师笑道:“乖徒儿,几年不见,你又长进啦!”掌力一吐,登时将他震得凌空趔趄飞跌,一把抓起小青,旋身冲上了殿顶。

    许仙大凛,待要拍掌跃起,却一阵钻心刺骨的裂痛,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厉声叫道:“王重阳!这女魔头害死你妹妹,害死你妈妈,害得蓬莱三十三岛自相残杀,如今又要害死宁姑娘……你若放走了她,又怎对得起蛇族父老、蓬莱乡亲?”

    王重阳浑身一颤,眼前闪过母亲与王允真的笑脸,悲怒填膺,大喝着冲天跃起,奋起神力,气刀接连不断地朝李师师斩去。奈何小青操于那妖女之手,投鼠忌器,被她抓起小青一晃,便又只得收“刀”飞退。

    就在这时,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

第271章 生机

    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接着又有数以百计的僧道跃过城墙,踏着殿角屋脊极速飞掠,四面八方朝大殿冲来。

    魔门群雄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想要起身抵挡,却浑身僵痹,手指也曲拢不得,只听“咻咻”锐响,鲜血****,惨叫迭起,刹那间便有数十人被飞剑夺走了首级。

    众僧道似乎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得手,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纷纷叫道:“提防有诈!”“小心埋伏!”一边继续足不点地朝山顶疾掠,一边御使兵器,朝下方横七竖八的人群激啸飞射。

    许仙又惊又怒,虽知魔门中大多穷凶极恶之徒,死不足惜,但他孤注一掷,为的就是当上魔门天帝,铲灭这些假仁假义的道佛各派,报仇雪恨。若让这些贼秃恶道得逞,他又何来羽翼,化作扶摇万里、焚天卷地的烈火大鹏?

    此时除了王重阳和李师师,不夜城里能动弹的就只剩下了数百名侍婢与伥尸了。那些侍婢武功平平,面对着这数以千计的不速之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伥尸们则茫然无措地提着灯笼,骑着龙鲼漫天盘旋,不知何去何从。

    许仙念头飞转,高声叫道:“王重阳,‘炼天石图’全在那新娘子身上,千万别让李师师将她夺走了,更不可让她落入秃驴、牛鼻子的手中!”

    道佛各派听得“炼天石图”四字,无不哄然大哗,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凌空飞掠,身后追着一个少年,更无迟疑,纷纷御风转向,朝三人冲去。

    许仙忍痛运转真气,跃到展子夜身边,见他仍有微弱呼吸,松了口气,抵掌护住他心脉,沉声喝道:“展城主,现在能扭转乾坤的,就只有你了。你若不想让光明之城三百年的圣火毁于一旦,就快将‘尸涎之毒’的解药和驾驭伥尸的法门告诉我,我定帮你杀了李师师,为你姑姑和父母报仇洗冤!”

    展子夜微微睁开双眼,就像幽暗的深井里蹿起两簇鬼火,燃烧着悲怒、哀恸、绝望、仇恨……种种神色,又倏然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道:“我是骗……骗你们的,你们中的,不是……不是尸涎,而是‘寒心酥……酥骨丹’,十二时辰后自会……消散,无需……无需解药……”

    许仙心中一沉,未中“尸涎之毒”固然是幸事,但就此刻而言,却是十足的噩耗。既然无药可解,就只能眼睁睁束手待毙了,别说十二个时辰,能否活过一时半刻都未可知。

    展子夜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道:“驾驭伥尸龙……鲼的法门,全在……全在这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紫薇宫底有……有秘道,可通向山腹地……宫,那儿泊了十二艘大……大船。秘道机关,就在……就在城楼金钟内……”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奇怪的文字,有如天书,许仙精通音律,一眼辨出是记载乐曲的“减字谱”,心下大喜。转头望向城楼,站在金钟两侧的伥尸已被青城道士斩杀。此时已无路可走,纵有千难万阻,也不得不登这条险途了!

    展子夜声如蚊吟,越来越低:“不夜城三百年的光辉,不能……不能灭在展某手里。你……你要对天发誓,杀了敖青青和李师师,为我展家……报仇洗冤!说到最后一句时,惨白的脸涨红如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突然紧紧握住许仙手腕,有如铁箍。

    不等回答,空中传来李师师银铃般的笑声,惨叫迭起,十几个道士、僧人急坠而落。

    那妖女挟持着小青,去势如电,转瞬间已穿透重围,跃上了一只龙鲼的头顶,接着又取出一支腿骨凿成的短笛,呜呜吹响。笛声激越,凄厉破云,听得众人寒毛尽乍。

    “百鬼夜哭!”展子夜惊怒愤恨地瞪大双眼,似是想不出为何她竟会吹这首曲子,待要说话,浑身一颤,神色僵凝,再也不能动弹了。

    漫天龙鲼发出凄烈恐怖的尖叫,冲天乱舞。伥尸们则纷纷凌空抄掠,嚎哭着扑向四面八方涌来的僧道。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道佛各派反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慌不迭地朝后飞退。

    许仙大凛,看来这妖女先下手为强,抢着将这些僵鬼收为己用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只有利用天地造化、五雷之力,将自身真气激化至最大,才能夺回一丝转机。

    当下更不迟疑,攥紧那羊皮纸,凝神聚气,疾念“神霄五雷诀”,“意如混沌,气似太虚,炼气化神,炼神化道,三关三田,水火坎离,奇经八脉,息息归根……”

    丹田内的混沌真气越转越快,仿佛一个巨大的涡轮,掀着他一寸寸离起飞起。他越转越快,迅速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空冥之境,那火烧火燎的剧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真气狂涛骇浪似的席卷全身,直冲泥丸宫。

    上空黑云滚滚,漩涡似的绕着他的头顶转动,越来越快。念到“玄窍元始,无孔之笛,风火云雷,五气聚顶”时,云层里突然亮起数百道刺眼的闪电,如金蛇乱舞,雷声狂奏。

    惊呼声中,漫天霹雳汇成一道金光,穿过大殿,轰然撞入他的头顶。

    他浑身猛然收紧,丹田、玄窍、脊柱、泥丸宫……豁然贯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肉、每一条炁脉,瞬间层层迭爆,炸散成万千碎片,然后又滚滚熔合,化为了狂猛无比、焚灭一切的烈焰。

    “我心宇宙,万象无极,天地两仪,五雷合一!”

    许仙猛地仰起头,纵声啸吼,体内那烈焰般的真炁如岩浆喷薄,“呼!”衣裳鼓成球形,绚光四射,就像一道划裂夜空的彗星,飞旋着直破重云。

    众人大哗,自从林灵素被封镇峨眉后,已有二十年未曾见过这等壮丽恐怖的奇景了!就连对这小子最为疑忌厌憎的金兀术、楚柏元等人,心底也不由涌起森然骇惧。

    许仙长啸不绝,浑身仿佛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边飞旋着朝李师师冲去,一边高声喝道:“神门的弟兄们听好了!展城主已将‘尸涎’解药交给了寡人,想要活命,就对着雷电立誓,听我号令,绝无二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生是死,速速定夺!”

    “嘭嘭”连声,周围僧道方一靠近,立即被他旋转的炁剑凌空撞飞。那夺目的气浪层层迸爆,像霓霞,像极光,照得天海姹紫嫣红,光怪陆离。

    魔门群雄又惊又喜,喧哗如沸,胡三书等人率先叫道:“唯我神帝,天下无敌!唯我神帝,天下无敌!”漫山遍野很快响起了如潮欢呼,此起彼伏:“我等愿唯神帝马首是瞻!”

    佛门各派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海上大破“百尺剑塔”的瘸腿小子,无不惊怒交迸,但此刻人人心里都只惦念着“炼天石图”,无暇与他纠缠,争相朝李师师包围冲去。

    笛声汹汹高上,忽左忽右,数十只龙鲼翻飞狂舞,已分不清李师师究竟身在何处。伥尸们更是如癫似狂,不顾一切地朝众人猛攻,几十个道士抵挡不住,被死死咬住咽喉,凄厉惨叫。

    王重阳叫道:“宁姑娘!宁姑娘!”踏着龙鲼的背脊凌空飞掠,四下转望,却见一片红衣飘然闪动,李师师竟已夹着小青越过东边城楼,飞入茫茫天海。又惊又急,正待全速追赶,忽听一人喝道:“小子纳命来!”

    “当!”剑气如虹,迎面疾劈而来,被他气刀震荡,撞起刺眼金光。只见来人皂衣道冠,满脸络腮胡子,似曾相识。

    王重阳一怔,道:“是你!”认出此人竟是当日蓬莱山上,带头反击王文卿的神霄派大弟子萨守坚。他与众人掉入“太极之眼”后,理应仍被封在那“镇妖塔”下,却不知又是如何逃出蓬莱结界?

    萨守坚沉着脸毫不理会,“唰唰唰”又是接连十几剑,抢尽先机,迫得他趔趄后退。相别数载,此人修为竟有了惊人进境,真气雄浑,兼具五行之妙,招式更是凌厉诡谲,防不胜防。

    王重阳忍不住赞了声“好剑法!”指尖连弹,撞开剑锋,脚尖在龙鲼巨翼一踩,朝后腾空翻掠,继续朝远处的李师师追去。

    萨守坚却似必欲杀他而后快,喝道:“哪里走!”飞旋着抢身疾掠,空中电光交汇,猛然劈入头顶,连着长剑爆射出七丈余长的光焰,如霹雳飞舞,封住了所有去路。

    王重阳纯阳之身,心无杂念,所修的先天真炁可谓至刚至猛,但毕竟误饮了半杯溶有“寒心酥骨丹”的毒水,虽能强行冲开经脉,聚气交战,终究难以发挥出十足的威力,被他这般狂风暴雨似的猛攻,顿感吃紧。

    眼见李师师提着小青渐行渐远,心焦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蓦地大吼一声,真气鼓舞,右手闪电似的握住了对方的剑锋,朝外拔夺,左掌顺势朝萨守坚当头劈去。

写在故事开始之前

    我一直记得小时候的一个情景:夏日傍晚的街头,绿树成荫,晚霞如火,夕阳镀红了电影院的大幅油画海报。海报上,一个京剧妆扮的白衣女子反握长剑,嘴角含笑,英气而美丽。那部电影的名字叫《白蛇传》。或许就是从那时起,我爱上了白素贞。

    断桥,借伞,盗仙草,水漫金山……没有一个传说比《白蛇》更脍炙人口,耳熟能详。在西方,蛇是魔鬼的代言人,在中国,却从此成了真善美的化身。那个为了平凡懦弱的许仙,献出了一切的白素贞,几乎集中了东方女性所有的魅力与传统美德。拿发哥的话说,你如果不爱她,“简直没人性”。

    从唐传奇《白蛇记》、南宋话本《双鱼扇坠》,到明代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清代方成培、黄图珌的《雷峰塔》,再到弹词《义妖传》、李碧华与徐克的《青蛇》……多少人为她痴迷成醉,著书写歌。就连鲁迅也为雷峰塔的倒掉欢呼雀跃。其实雷峰塔倒不倒塌又如何?她早已在千年的岁月里打破一切桎梏,成为了不朽的胜利者。

    从很小开始,我就想为她写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一样有断桥,有借伞,有盗仙草,也有水漫金山,也一样有许仙、白蛇、小青、法海……然而整个故事的情节却完全不同,每个人的性格与命运亦大相径庭。

    比如在这个故事里,许仙不再是那个平庸而懦弱的药店学徒或者书生,而是一个光彩夺目、可以配得上白素贞的、敢爱敢恨的奇男子。故事的地点也不仅仅限于西湖与金山寺,而是一个更加瑰丽壮阔的舞台。只有这样的舞台,才能容纳得下他们的爱情与传说。

    如同所有的版本一样,这个故事发生在宋代。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宋朝是一个像许仙一样孱弱可欺的时代。但事实上,宋代的政治、经济、文化……都是中国古代历史的最高峰,宋代的百姓过着远远超前于世界各国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如果不是横扫全世界的蒙古铁骑,中国甚至可能早已提前于欧洲,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当然,这只是题外话。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安逸的时代,也是一个战乱的年代,是一个英雄辈出,各领风骚的时代。我想,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白素贞与许仙,绝不应该是仅仅蜗居于西湖一隅,在断桥与苏堤上吟风弄月的小儿女。他们应该有更加奇妙壮丽、可歌可泣的传奇人生。

    要想颠覆和重塑这样一个经典的故事,除了决心,更需要勇气。好在先我之前,已经有许多人这么干过了。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这将会是所有白蛇故事中,最特别、最让你难以忘记的一个。

《云海仙踪》的前世今生

    《云海仙踪》最早的名字是《大宋仙魔传之白蛇》,写于2003年初。后来因为应约写《仙楚》,就暂停了。

    对我来说,这部关于许仙与青白双蛇的故事,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作品,故而虽早已写好了大纲,却一直不敢仓促动笔。直到2009年,《蛮荒记》与《不周记》相继完成后,我决定重新开始写这个故事,改名为《画蛇》,除了表明为青白双蛇描画新像的心愿之外,也有画蛇添足之意。《画蛇》在《今古传奇。奇幻》上连载了第一卷,第一卷的卷名就是如今的书名《云海仙踪》,反响很好。遗憾的是,由于杂志内部的剧烈的人事变动,我相熟的编辑们相继离去,我不得不再次暂停了这本书的创作,另起炉灶,在《小说绘》上连载《光年》。

    相隔十年,终于能继续创作这个我所热爱的故事,五味交集。过了这么久,原先的一些构想,包括对于角色的理解,难免发生了不少变化。所以决定调整大纲,大幅增补修改原作。单单第一卷,就增补了六万多字,也删减了不少累赘之处,至于修改润色之处,更数不胜数。为了避免大家在网上搜索作品时,被未作修改的旧作混淆,我决定将《画蛇》再度更名为《云海仙踪》。

    所以,如果你曾看过2009年的第一卷《画蛇》,请你一定要将它忘得精光,然后,重新翻开这部《云海仙踪》,随我进入大宋壮丽瑰奇的仙魔世界,和许仙一起经历波澜壮阔的悲欢人生。?^^

入站24小时感言

    从昨天下午3点多入站建书,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云海仙踪》已经冲上了新书人气周榜的第五名,近90人次的打赏,190多篇热情洋溢的评论,200多张推荐票……让我非常、非常感动。亲爱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离开网络创作已逾十年,非常怀念那种读写互动的激情与快乐,是你们让我迎回了那种久违的感觉。

    我要特别感谢阿芙盟主、潇然舵主、情谊相许舵主、我才是慕华、烈烟石、心定茶神香、抗日烈男、玉晨、克里克里-巴巴变、叶小鱼、夏日里的回眸、化神秀、凭栏望北斗、创世半仙、禄阁家声、幸福像风一样、book、神店七执事、君子阳阳……等数十位给我打赏的朋友们。大家挣的每一分钱都不容易,谢谢你们的情谊与支持!

    我还要感谢所有收藏、评论、给我投推荐票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正在其他地方为我作宣传,非常感激,感动。

    经常有朋友问我,是否应该以写作为生,我总是告诉他们,写作是一条寂寞、艰苦、漫长的道路,如果你没有对创作的强烈欲望与热爱,没有持之以恒的信念与意志,不要轻易将自己的未来押注于此。但对我来说,这条道路既寂寞又热闹,既冷清又温暖。我很幸运,在这十二年的写作生涯里,始终有那么多的朋友们相伴。不管是最初的那些bbs、原创网站,还是《今古传奇。奇幻》、贝塔斯曼的书友会,或者是所有在书店里站着看完我的小说、在贴吧与其他论坛里看过免费电子版的朋友们,你们都用不同的方式给过我最热情的支持。我感铭在心,永不忘记。这是我持续创作的最大动力,如果我可以厚着脸皮说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那些成就来源自于你们。谢谢你们,我的每一个读者,每一个用心爱过我的朋友。

    10月3日,《云海仙踪》将正式启动连载。我无法给你们每天数更、上万字的速度,但我承诺,一定会用我所有的心力认真创作,给你们一个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大宋仙魔世界;并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做到至少每天一更。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无论以何种方式。因为只有你们的支持,才能给我最大、最持久、最快乐的动力。

    10月3日见!爱你们!

关于创世、你们与我

    从10月3日正式连载,到今天不过一周,《云海仙踪》冲上了推荐榜第五,并保持着人气榜与新书榜的两项第一。对我来说,除了激动、喜悦与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感动与感激。原谅我,将今天的二更推迟到23点,先开个单章来表述这几天来垒积于心的感受。

    在说下面一大堆话之前,我必须先感谢创世的编辑团队,感谢我的责编zenk,你们的真诚、热情和耐心将我带到了这里,这是我今年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我尤其要感谢你们,我最最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感谢踩着“三步杀人曲”的凶残节奏打赏的百万盟主洛原君工头(就在我这篇感言时,发现他已经远不止百万盟了……),感谢仗剑歌斜阳盟主、抗日烈男盟主、阿芙盟主,感谢无怨无悔、乐在其中做着评论区管理的纤纤jojo、萧然明月、洛姬亚。

    感谢最美貌的我才是慕华与烈烟石,感谢桃次郎、风魔君、成功的牛儿、咸菜皮蛋、三叔三叔等老朋友,感谢潇然、情谊相许、乱世飞白、卡米、笨蛋狐狸、。Rush、夏日里的回眸、残小翼、听锋闻雨、凡乐帝、夏日里的回眸、口今桥、肯特先生、路飞三天没吃饭、末已成灰、book、错过的水煮鱼、心定茶神香、云知深、苍龙方非、玉晨、3锅、闲听花开、今日无言、山栀、梦里有只鱼、与蜜蜂共舞、杨升……等新朋友,原谅我限于篇幅,无法打出你们所有的名字。

    我要感谢所有为我收藏、打赏、评论、投票的朋友们,无论你是像洛原君这样的工头,还是普通的上班族,抑或是为打赏我省出了一顿饭钱的学生,乃至是同在创世与我竞争的作者们,你们打赏给我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你们所能给予的每一份支持,都让我感铭在心。

    然后,让我谈谈为什么回归网络吧。

    在我决定回归网络写作之前,我已经在网上消失了十年。

    01年春,当我在网络上传《搜神记》的楔子时,没有创世,没有起点,没有现在如火如荼的各大原创文学网站。那时除了各大BBS,就只有幻剑书盟、龙的天空和台湾鲜网。那时流行的全是西式奇幻和动漫式小说。那时没有订阅,没有打赏,没有出版。和那时所有的作者一样,对我来说,写作只是自我的娱乐与消遣,每一个点击、每一个读者的回复都让我倍感喜悦。

    我非常怀念那种读写互动的感觉。尤其02年后,当我将写作重心转入实体出版与杂志连载,当我隔着纸张如隔山,当我再难直接感受到读者给予的共鸣,再难感受到他们随着我、随着书中人物一起喜怒哀乐时,总有种说不出的不习惯和失落。

    我起于网络,成名于网络,对我来说,网络写作仿佛已经浸入我的血液,那种互动写作的快乐与激情时时刻刻都在呼唤着我,让我回归,让我继续和读者们直面互对。此外,电子阅读越来越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我相信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用kindle、ipadmini、手机,以及其他的电子阅读器来看小说。互动的阅读和写作将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我必须听从自己的内心,顺应潮流。而这就是我决定回归网络的原因。

    有人说,你消失了十年,是远古的大神了,out了,就算你图书畅销数百万册,杂志连续连载六年,出了游戏、改编动漫,在实体出版的领域是奇幻的王者,回来照样会摔得鼻青脸肿的。

    是的,十年之后,许多和我同期出道的作者消失了,许多曾带给我们快乐的网站消失了,那些雄踞满屏的西式奇幻与架空小说也消失了。这个世界变化了。但说这些话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世界只是不断地以相同的规律螺旋向前。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小说,它打动人心的内核都是一样的。过时的只是故事的外壳,而不是内核。

    又有人说,现在大家都爱看小白文啦,快餐文学才是王道,注重文字和情节就等着仆街吧。

    说这话的人同样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多样化的,他不仅是在用他的智商侮辱那些用心写作的作者,也在侮辱所有用真金白银来支持整个行业的读者。十年前的人一样写小白文,十年前的人一样看小白文。但看小白文的人,同样爱看用心写出的“非小白”的故事。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各种餐厅,只剩下方便面了。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所有的餐厅真的都只提供方便面,食客们不知道舍此之外还有其他,那就太奇幻太可怕了。

    我始终相信一点,你用尽心思、认真写出的打动自己的作品,一定会同样打动读者,得到他们真心而长久的认可。而这就是我回归网络的信心。

    接着说说为什么我要来创世。

    我认识创世的编辑团队已经超过十年了,我现在还记得和他们第一次在静安区会餐的情景,记得那些朝气蓬勃、充满了志向与理想的年轻的脸。我尤其佩服他们对于网站人性化的设计,佩服他们对于商业运营的远见,佩服他们的长袖善舞,佩服他们审稿和审人的眼光……

    但光有人情和佩服是不够的,对于一个作者,尤其是像我这样重返网络的、以写作为职业的“新人”来说,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这个网站适合不适合我,能不能让我的作品广为人知,获得应该获得的商业回报。

    于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浏览和观察当下最红火的各个原创文学网站。这些网站各有千秋,不必说了,否则也不会得到各自的蓬勃发展。

    但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创世清爽美观的界面是最人性化、最亲和的,带给我最良好的阅读体验。没有人愿意在眼花缭乱、逻辑不清、充斥着各种广告的页面上阅读。越是简单、美观、人性化的应用,就越得使用者的喜欢。是否尊重读者需求,想他们所想,是一个文学网站能获得长久发展的最基本条件。

    (这里我提两个小建议:1、能否在每个章节阅读页面的下方,提供一个单独的可下拉讨论区,而不是简单地连接到作品评论区。通常读者阅读连载章节时,会希望看到或分享即时的评论。2、能否让会员登陆后,出现他被评论、加精、甚至同意、反对的信息,引导他及时地回复,增强互动性?这样会让评论区更热闹起来。)

    其次,综合比较,创世提供给作者的报酬、福利和自由度也是最让人动心的。某种意义上,它颠覆了原有的业态,对所有的作者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从我了解的某些情况,以及创世团队在与我接洽时所表现出的热情、耐心,也都证明了它是充分考虑作者利益、尽量争取双赢的、具有人情味儿的站点。没有人愿意被剥削,只有平等的合作才长久的留住作者。至少就目前而言,创世的确展现出了平等对待作者、提供完备服务的姿态。

    再次,创世除了编辑与运营团队经验丰富,堪称业界最专业、最强大之外,还有一个堪称巨无霸的最专业、最强大的平台,那就是腾讯。这一点大家都有共识,就不用我赘言了。我相信等到腾讯将庞大的用户群导入创世,将微信、QQ书城等资源充分共享之后,创世势必获得一个爆发性的成长。对于作者而言,这必定是一个很快就看到的锦绣前景。

    第四,无论是创世的编辑团队,还是腾讯,都能为作品的周边衍生带来庞大的资源。对于作者而言,版权的经营是至关重要的,你的作品能否被拍成电影电视,改编成游戏,出版为图书与漫画……将决定了你所付出的回报高低。

    第五,创世新甫建站,相对更公平,更透明。不断修正的榜单规则,更减少了各种刷榜的可能性。在一个公平的环境里竞争,对于新作者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还有很多原因,是我个人主观化的感受,就不再一一列举。说这些不是在贬低其他网站,只是为了回答那些我为什么要来创世的疑问。我想对我来说,它是最专业、最人性化也是最具人情味和发展前景的网站。虽然目前的人流还不能和一些经营已久的巨头相比,但随着腾讯资源的逐步导入,随着作者与读者的口口相传,一定会迅速壮大的。

    最后,再来谈谈我入站一周多的感想。

    说实话,当我入站建书时,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我阔别网络十年,网络上的读者们还记不记得我?是否还认可我所坚持的风格与叙事方式?但仅仅24小时之后,我所有的忧虑都烟消云散了。你们以我所难以想象的热情拥抱了我。短短几天,《云海仙踪》成为了新书榜第一,人气周榜第一,推荐榜第五,并一直持续到今天。尤其是推荐榜第五,对于一部入站一周的新书来说,是如此艰难。我是个非常自信的作者,但取得这样的成绩,仍然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就像我前几天在章尾感言里所说的:“但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当你用尽全心去创作,就会赢回读者的真心”。

    你们不仅粉碎了我之前的些许担忧,也粉碎了许多人对于所谓“只有小白文才能称雄网文”的谬论。

    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的每一份支持都让我倍感振奋。我相信这不仅是我莫大的赞许与鼓励,也是对所有像我一样,想要认真创作,用心写出“非小白”好故事的作者们莫大的赞许与鼓励。

    还是那句话,既然我们已经创造了“神迹”,那就让我们将这“神迹”创造到底!

    爱你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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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721/ 第一时间欣赏云海仙踪最新章节! 作者:树下野狐所写的《云海仙踪》为转载作品,云海仙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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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介绍:
南宋初年,天下动荡,道佛争锋,魔门逞凶。杭州药商之子许仙身不由己卷入江湖,被迫开始一场瑰奇多姿的仙魔之旅。血海深仇,情怨纠葛,他命中注定要以一己之力与世界为敌云海仙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海仙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海仙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