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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316五哥的情事

    青舒跟着景阳公主回到宴客厅时,桌上的点心瓜果已经撤下了,正在上菜。全鱼宴,顾名思义。今日的菜色鱼是主打,各种各样的鱼做成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一道又一道地上着。再配上除鱼以外的十余道难得的美味珍馐,整个席面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找不到几个能盖过它风头的。

    景阳公主和同辈的贵妇们同席。应邀来品宴的年轻小姐们则分别围坐在三张桌前,由受景阳公主所托的三位郡主招待。景阳公主生了四个孩子,全是儿子,没有一个女儿。因此,景阳公主才会选了稳妥又知书达理的三位郡主代劳招待一事。负责青舒她们这一桌的不是别人,正是慕郡主。

    青舒她们一桌没人饮酒,是第一个用罢美食离席的。她们一桌的一动,另两桌的年轻小姐们也动了,跟在她们后头离席。慕郡主说后边准备了歌舞表演,因此只有几位小姐推托府中有紧要的事告辞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留下来的,随着几位郡主移去了看歌舞表演的地方。

    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前后已下过两场小雪。只有小孩子为了玩耍喜欢往外跑,只有青舒这样每日坚持晨练的才会喜欢户外活动。而京中的权贵富户家的小姐们是尽量躲在屋中过冬的。因此,虽然歌舞表演还没有开始,她们都没有挪地方的意思,就地等着。有丫鬟井然有序地为她们上茶水、上点心和瓜果,并随侍在侧。

    这时,只听外边传来丫鬟的声音,“六公主到。”紧接着又是几个丫鬟的声音,“奴婢恭迎六公主。”

    门开,先是四名相貌清丽的丫鬟走了进来。不,确切地说,是宫女。紧接着,是身穿桔红色梅纹丝裳襦裙、外披狐毛大氅、满头珠翠的华贵女子莲步轻移地出现在门口。

    屋中的众女子匆匆起身,上前几步,集体行礼迎接六公主,瞬时响起一片谁谁谁恭迎六公主的声音。

    青舒也在其中,但她不是往前凑的那个,而是位于最后头的那一个。她低头之余,眼角余光捕捉到身边的人影时,眼中闪过讶异之色。芸郡主和蓉郡主竟是和她一样,选择躲在了众女子的后头。这是为何?她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位郡主的脸色。

    芸郡主竟是抿紧了嘴唇,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而蓉郡主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她脊背挺的笔直不说,不仅没有低头,还双眼直视着前方,脸上的轻蔑与讥诮的神色竟是毫不掩饰。虽然前头有众家小姐挡着,但她这样,六公主或六公主身边的人想不发现都难。难道不怕得罪六公主吗?

    “免礼。”六公主发话了。

    青舒收回视线,规矩地站好。她心里想着,一定是芸郡主、蓉郡主与六公主不和或在闹矛盾。她要放机灵些,可不能把自己给卷进这样的麻烦中去。

    六公主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端坐首位之上。郡主及各府小姐按身份高低随着六公主坐下,低眉浅笑地陪六公主说话。

    正在闹矛盾的芸郡主和蓉郡主却像突然和好了一样,竟是一左一右地挽着青舒的手,坐到了离六公主最远的位子上。青舒自然是乖乖听话,不敢做出任何引来他人目光的举动,全程配合两位表情异常的郡主。不过,在场的人里,尊贵地位仅次于六公主的芸郡主和蓉郡主在这里,她们有如此疏远六公主的举动,想不引来侧目都难。

    青舒心中暗暗叹气,想着身边的两位郡主大人千万别和六公主掐起来才好。还有六公主,千万管好您尊贵的眼,千万别看过来,千万别找我这个小草小花的麻烦。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蓉郡主,芸郡主,你们坐那么远做什么?有段时日未见,怪想念的。过来,让本公主好好看看。”六公主笑吟吟地看着青舒她们这边,温声软语地说道。

    芸郡主最干脆、最会驳人面子,“哼!”她偏过脸去,当没听到。

    噗的一声,青舒心中存的那点侥幸的小泡泡瞬间破裂。

    蓉郡主的态度不同。她笑吟吟地回视六公主,“劳烦六公主惦记,蓉儿感到万分荣幸。这边挺好,我们坐的很舒服,也很开心。”

    青舒承认自己不够聪明,挑不出蓉郡主话中的毛病。可是,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蓉郡主这是在嫌弃本公主吗?本公主好伤心。”说话间,六公主拿了锦帕作拭泪状。

    众家小姐瞬间鸦雀无声。

    蓉郡主依然笑吟吟的,“哪会呢?若说嫌弃,哪能轮到蓉儿嫌弃六公主,是六公主嫌弃蓉儿才是。”

    六公主抬头,一点没有哭的痕迹,笑道,“被骗到了吧!呵呵……”

    跟前的郡主、小姐们附和起来,不过未必都是心甘情愿的。

    青舒觉得呆不下去了,对身边的两位郡主低语,“我心口有些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不知郡主有没有好的提议?”她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了。个个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笑盈盈地行或互相吹捧、或互相暗损之能事。一个一个的,看着彼此是笑的,可心里指不定正在琢磨如何整治对方的计策!

    只是,芸郡主和蓉郡主来不及作答。

    “这位小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六公主看着青舒,笑的温柔又和气。

    青舒忙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见过六公主,六公主安好。小女子姓古,是忠武侯的长女,名青舒。”

    六公主听了,作沉思状。再开口时,她的脸上带了疑惑之色,“我们大安王朝,何时封了个忠武侯?”然后看向左右,“你们可曾听闻了?”

    芸郡主霍地站起来。

    青舒低着头,“回六公主,是……”

    芸郡主一把拽开青舒,打断青舒的话,并挡在青舒跟前。她臭着一张脸,说道,“本郡主想出去走走,还要让舒姐姐陪着。你们随意,我们失陪了。”说罢,竟是拽了青舒便走。

    蓉郡主站了起来,轻抚耳边的发丝,“六公主不知情,情有可原。大安王朝的侯爷,自是非功勋卓著者不能封的。忠武侯,原是战死边疆的忠武将军,是大安英烈。忠武将军已故,但忠武将军的后人秉承忠君爱国之道,年幼却年年如一日地奉银子、奉草药送往边疆,为保我大安王朝出一份力。六年,六年的坚持,感动了圣上与朝臣。圣上颁旨追封已故的忠武将军为忠武侯。六公主,此事去年轰动京都,连小孩子都知道呢!”说罢,竟是嫣然一笑,追着芸郡主和青舒走了。

    六公主的脸色阴了一下,也只是一下,然后再不提忠武侯,与身边的小姐低声细语地说话。可明眼人都知道,六公主心里一肚子的火,笑只是一种伪装。蓉郡主先说六公主不知情情有可原,话末,竟又点出此事去年轰动京城的事实,还特意说连小孩子都知道。蓉郡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多了。

    要么是六公主真的孤露寡闻,对忠武侯之事真不知情,连小孩子都不如。要么,六公主知情却故意为难功勋卓著的忠武侯家的小姐。若事实是前一个,那六公主也太好笑了。身为公主,却对封侯这种大事毫不知情,妄为天家女。若事实是后者,那就太让臣民寒心了。人家的爹为你们天家的天下战死了,人家又从小拿银子出来为保家卫国的大事出一份心力。你不夸赞人家就算了,但也不能当众找人麻烦,给人难堪不是!

    这些,众家小姐只能在心中想想,自然不敢说出来。同时,她们诧异于蓉郡主的表现。上次十三王府的诗会上发生的事,她们有的就在当场,有的也耳闻了。蓉郡主的变化也太快了吧,只能用前后不一来形容。

    再说芸郡主和青舒,她们在院中走了走,然后去了开宴前讲故事的那屋子。青舒倒是没什么,对六公主的那一问并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芸郡主,气的够呛。两人在屋中坐定,她便气呼呼地说道,“舒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她那个人,我最是看不上的。以前因着钟想容,我忍她。哎呀,算了算了,不提讨人厌的。”每每想到钟想容,她就难受。她让身边的丫鬟站远些,然后和青舒低语,“舒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青舒眨了眨眼睛,“嗯?”她以为这个小秘密是姑娘家的小情绪、小矛盾类的事。

    芸郡主觉得,自己今日不吐为快,便一脸神秘地告诉青舒,“六公主喜新厌旧的紧,且很会骗取年轻公子的心。”

    青舒笑笑,并不当真。

    芸郡主却当青舒的笑是鼓励,“两年多前,六公主喜欢步飞鹄,也就是步小八的五哥,步五公子。”

    青舒脸上的笑凝滞。这个,这个消息……

    “几天前,她喜欢的是江正豪,就是那个当街找我们麻烦的姓江的混蛋。她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你看着,如今江家完了,江正豪完了,她肯定要移情别……别什么来着?”芸郡主努力回忆想说出口的成语。

    青舒下巴差点掉了地。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不过,也不忘提醒,“恋,移情别恋。”

    “对,就是移情别恋。你看着,过不了一个月,她肯定会喜欢上别的公子。”

    青舒很想说不相信,可芸郡主刁蛮却从不说谎。她讷讷地问,“你说,那位喜欢过五哥?”她可不敢直接点出六公主,而是以那位代替。

    芸公主这会儿早把六王爷的交待给忘记了,就是那个烂到肚子里的交待。“对呀!步五公子头上不是有个大安第一才子的称号嘛,她就动了心思。一次,不记得是哪个王府的宴会了,她和钟想容让我假装迷路,走到了年轻公子聚集的地方。其实在场的年轻公子不多,我们提前探好情况的,只有步五公子、彥表哥和另一个想不起来名字的公子。”

    青舒震惊之余感叹,大安的少女好早熟啊!早早的都会给自己物色相公了。

    “当时她和钟想容道歉,反正说的话都是文绉绉的。之后,我们再次探好情况,假装不知情地出现在离步五公子和彥表兄不远的地方,她们俩个就故意读事先准备好的诗。也不知是诗打动了步五公子,还是她装的太好,反正她是如愿了。”说到此处,芸郡主一脸的不高兴,微噘了嘴,“舒姐姐,你说步五公子怎么那么笨!还大安第一才子呢,居然会上当,会喜欢上她。哼!”

    青舒心里咚咚跳的厉害。六公主喜欢过步五哥,步五哥喜欢六公主。两个人没能走到一起,因为步五哥突然娶了黎海棠。是因为步五哥娶了黎海棠,六公主才移情别恋的?还是六公主移情别恋再先,步五哥伤心之余中了黎海棠的圈套,从而不得不娶了黎海棠?她平日里不怎么不八卦的。可是,这事,她好想知道前因后果,好想八卦呀。“那,他们怎么,没在一起?”

    芸郡主皱眉,“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到了一点风声。当时,步五公子会娶妻,步五公子消沉了很长时间,全是因为她。步五公子消沉的时候,她却每日开心的很,很注意临国来的一位玉树临风的皇子。可临国皇子很快就走了,她惦记不上了。再之后,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又和姓江的暗中好上了。”

    “见过蓉郡主。”外边传来丫鬟的声音。

    青舒把想问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并从位子上站起来。

    “你们可是让本郡主好找。”蓉郡主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你过来干嘛?”芸郡主问的很不客气。

    蓉郡主没有生气,走到她们身边坐了,还让青舒坐,这才说道,“那边怪没意思的,和你们在一起比较有趣。”

    芸郡主收了张牙舞爪的模样,“算你有眼光。”

No.317危险而蹊跷

    因为蓉郡主的到来,打断了芸郡主和青舒讨论步五情事的话题。青舒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很想继续八卦步五哥的情事。可现实不允许,她只得作罢。

    躲出来的她们三人便开始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传闻,又评价了一会儿今日的全鱼宴。

    这时,有个丫鬟一脸慌张地找来。她告诉青舒说,青舒的弟弟不小心跌倒了,都流血了。

    青舒心中一急,“在哪里?是青阳还是青灏?”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弟弟被人欺负了。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说是不知跌倒的是古家的哪位少爷。

    青舒顾不得其他,对两位郡主说了声“去去就来”,便跟着传话的丫鬟匆忙离去。小娟和小欢忙跟了上去。

    来不及插话的芸郡主和蓉郡主对视一眼。而后蓉郡主问,“刚刚传话的丫鬟,是公主府的丫鬟吗?”

    芸郡主摇头,“没印象。公主府的丫鬟那么多,我哪能全认得!”

    蓉郡主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儿,“我们也去看看吧!不该让古小姐一个人去的。”

    芸郡主点头,“走,我们去看看。”

    可是,等她们出来时,却不见了青舒的身影。她们问守在外边的丫鬟,丫鬟便说往东走了。她们不由分说往东找了过去。

    话分另一头。青舒焦急地跟着传讯的丫鬟,走过精美的游廊,经过了一些亭台楼阁之后,感觉地方越来越偏,竟是连个伺候的下人都遇不上。可她一心记挂着青阳和青灏的安危,竟是丝毫没察觉出异样来。

    “站住,你要把小姐带去哪里?”跟在后头的小欢察觉有异,突然喊道。

    带路的丫鬟听了,竟是拔腿就跑,迅速绕过前边的拐角,不见了身影。

    小欢的喊声惊了青舒的同时,也让青舒冷静了下来。她停下步子,皱了眉头立在那里。

    小欢已经追了过去。不过,绕过拐角,她立刻又退回了青舒身边。“小姐,那丫鬟不见了。奴婢该死,竟是没能早些察觉出不对。”

    青舒一摆手,“你何串有?是我大意了。”她看了看四周,“你们可记得回去的路?”她自己根本没留意来时的路,她迷路了。

    小娟回道,“最开始的那段七拐八拐的游廊奴婢没记住,有些绕蒙了。后来的路倒是记全了。”

    闻言,青舒把希望放在了小欢身上,并看着小欢。

    小欢似乎在回忆什么。须臾,她点了点头,“奴婢记得路。小姐,我们原路返回吧!”

    青舒点头,示意小欢前头带路。

    只是,大家回过身,却发现来时路被人堵住了。

    看着眼前的嬷嬷、两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及身穿太监装的两个壮实青年,青舒抑制住心中强烈的不安,故作轻松地微挑眉峰,淡淡一笑,“原来是容嬷嬷。编谎骗本小姐过来,请问嬷嬷有何贵干?”

    容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青舒,“还不动手?”

    看着两个宫女和两个不像太监的太监围拢过来,小欢往青舒跟前一站,冷笑一声,“原来宫女和太监都是假的,这就好办多了。小姐放心,宫女和太监奴婢不敢动分毫,但这假宫女假太监,奴婢骂也骂得、打也打得,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青舒自后头按住小欢的肩膀,“容嬷嬷,动手前说清楚,这是六公主的意思,还是你个狗奴才的自作主张?”

    容嬷嬷眼中闪过怒色,“动手。”被人骂狗奴才,她自然是要恼的。

    宫女、太监四人组立刻行动起来。

    “小姐请退后。”小欢说着,手指按下,环扣开,藏在腰带中的软剑即出,并颤动着袭向第一个冲上来的太监。

    小娟则是护着青舒退后,握紧双拳,眼睛紧盯着前方,作防护姿态。

    此刻,青舒的思维不同与常人。明知敌人都在前方,她却转过身,与小娟背对背地站了。她会有此举动,不为别的,只因骗她们来此处的丫鬟消失的方向是这边。她这是下意识地在以防万一。背后突袭这种事,她记得电视上常演。

    不得不说,周伯彥培养的女护卫并不是等闲之辈。随着女子的惨叫声及男子的闷哼声,容嬷嬷尖利的惊吓声格外的刺耳,“大胆,放肆,哪里来的凶徒?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啊!”

    青舒不解,分神转过脸来。却见两个宫女抱胸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而小欢嘴中的假太监之一捂住左腿一脸痛苦状地坐在地上;另一个则是踉跄着后退,胳膊上有一道血痕正在从衣袖中渗透而出。容嬷嬷正一脸惊吓地后退中。

    青舒见到这情况有些吓到,忙转过身来,站在小娟的身侧,看向手持软剑的小欢的背影。在景阳公主府伤了六公主的奴才,还是用利器,她这个搂子会不会捅的很大?

    容嬷嬷还在喊来人,还在喊有刺客。

    也不知是早有安排,还是公主府的护卫正好路过此地,有六名护卫竟是迅速出现在现场,并询问受到惊吓的容嬷嬷发生了何事。

    容嬷嬷眼泪鼻涕地现场发挥了一下,而在场的太监又是个个见血、宫女瑟瑟发抖,小欢又是手持凶器的。公主府的护卫不由分说地将青舒主仆三人围住,并要求小欢放下凶器。

    小欢毫无惧色地一抖手中的软剑,软剑便颤动起来,几滴血珠滴落在地。她取了帕子出来,当着公主府护卫们的面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自己的软剑,并说道,“几位只听一面之词便围住了我们主仆三人,是何用意?我们是何人,她们是何人,我们与她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难道几位不该先问清楚吗?”

    躲在后头的容嬷嬷喊,“别听她的狡辩之词。无故伤及宫人,她们罪该万死。”

    小欢一脸自如地接到,“一个宫中当值的嬷嬷,带了两个假宫女、两个假太监出现在公主府,是何居心?”

    容嬷嬷冷斥出声,“你胡说。”

    小欢当没听见,“再者,她们一共五人,还有两个男子。而我们主仆三人皆是女子。到底谁先找谁的麻烦,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看不出来。当然,若是个蠢货,那就另当别论了。”

    六个护卫一脸为难状地互相对眼色。估计是达成了一致,其中似头目的一人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亦不知你们双方的真实身份。只能说,得罪了。我等会向主子禀明此事,由主子定夺。在此之前,要委屈各位了。”

    容嬷嬷有些沉不住气了,“什么意思?”

    似头目的护卫说道,“主子来前,各位不得离开此地。要委屈各位了。”

    这时候,有个护卫走至左边的屋门前,一把推开门,然后作了个请的动作,“各位请吧!”这是明摆着要把她们看管起来。

    容嬷嬷似乎着急了,想要辩解。似头目的那人却不听,多余的话再不肯说,只有一个字,请。请去哪里?自然是请进左边的屋中。

    青舒没让小欢和小娟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合作。不过,她提了个要求,那就是放她的一个丫鬟出去,给她的家人报声平安。

    容嬷嬷立刻跟上,意思是她们这边也得出去一个人,要给她们的主子报信儿。

    护卫们不知双方的确实身份,可想到今日公主府中宴客,这些客自然个个都是贵人,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于是,算是同意。

    因为小欢说认得路,青舒便让小欢回去找芸郡主或周伯彥。而容嬷嬷却没派下头的人,她自己才是那个离开的人。

    小欢起初不肯,青舒便低声与她说话,“出去了,不知外边等着的是什么?你有功夫,你比小娟更容易脱身,找到你们公子报信的可能性最大。”

    小欢明白这道理,“可是小姐,奴婢不放心将您留在这里。”

    青舒安抚性地微笑,“别忘了,本小姐不是那柔弱、不经事的小姐。再者,不是还有小娟吗?快走吧,容嬷嬷已经出去了,不知又会搞什么鬼?你得抓紧时间,耽误不得。”

    小娟从旁说道,“小欢,你动作快些,那坏嬷嬷要走远了。”

    确实如此。小欢再不敢耽搁,牙一咬,离开了屋子,迅速往回返。

    门关了,青舒和小娟占据屋子的东角。两个宫女和两个受伤的太监占据屋子的西角。小娟守在青舒身边,不时一脸警惕地狠瞪占据西角的四人。那四人不知是受不了小娟的瞪视,还是什么,竟是陆续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了青舒主仆二人。屋中似是有段时间未住人了,很阴冷,且落在屋中各处的灰尘肉眼可见。

    过不多时,屋中有一股奇异的香气飘散开来。青舒抚额,蹙眉低语,“小娟,你有没有觉得头有些晕?”

    小娟甩了甩头,“小姐,奴婢觉得的确有些头晕呢!”而且这种状况来的快,上一刻才有一点晕的感觉,转眼间整个人晕的像要失去知觉了一样。

    青舒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这是……”

    小娟似乎是有些站不稳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抓住青舒的手腕,“小姐,小姐,奴婢保护您,别,别担心。”她想要保持清醒来着,因此努力睁大双眼,可眼皮似乎不怎么听话,就要合上了。

    青舒也在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窗子,窗子,快,我们去窗子跟前,开,透气……”空气流通了,或许,就好了。门那边,估计没用。因为她们不确定守在门外的护卫不会是容嬷嬷的同伙儿。

    小娟使劲儿甩头,然后松开青舒的手腕,往自己的大腿上狠掐了一把。钻心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立刻奔着窗子去了。青舒有样学样,也是狠掐了自己一把。在疼痛的作用下,神智清明几许的她跟在小娟后头来到窗子前。西角,宫女和太监一一软倒。其中三人一动不动的,而有一人压在同伴身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正在偷看青舒主仆二人的举动。

    小娟看好窗栓,再掐了自己一把提神。之后,她打开窗栓,却发现窗户推不开。她心中急,后退两步,然后冲上来,侧着身体撞窗子。窗子撞开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小娟一个激灵,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冷风扑面,青舒也为之精神一震。

    小娟顾不得其他,立刻将窗子支住,然后不由分说地半推半扶地把青舒从窗子里送了出去。

    青舒双脚落地,回头要拽小娟,却见一个宫女举了圆杌子往小娟的脑袋上砸来。她吓的急呼出声,“小心身后。”

    小娟急忙躲避,但到底被砸到了。好在避开了脑袋,杌子砸在她的左半边的背上,而后哐一声落了地。

    一击没能成功放倒小娟,宫女扑上来与小娟扭打到一处。小娟毕竟受了伤,又受药力影响,力量发挥不出来,明显处于弱势。

    青舒发狠,扑到窗台上,双臂伸进去,看准机会抓住宫女的头发,狠命往回一扯。宫女痛的大叫一声,松开撕扯小娟的双手,整个人跟着青舒的力道趴到了窗台上。青舒心疼自己的丫鬟,早就急眼了的。因此,她抓着宫女的头发,碰、碰、碰地把宫女的脑袋使劲儿往窗台上连磕了三下。

    宫女应该庆幸,这个时代的窗台是木头的(上层人士的窗台是木头的,下层百姓尤其农人,窗台是土坯的)。否则,若是碰上现代人使用的窗台,不死也得是头破血流的很惨。

    宫女没达到头破血流的程度,可也额头磕破,血丝立现,而且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青舒抖着手,松开宫女的头发。宫女软倒在屋中窗下。而青舒的指间有两绺发丝飘落在地。这足见青舒的狠劲儿,竟是硬生生将宫女的两绺头发从头皮上扯了下来。

    以为宫女死了,小娟捂着嘴,身子有些抖。

    青舒招手,“快,快出来。”她看过了,周围没人。那些本应守在门外的护卫不知去向。发生的这些事,处处透着蹊跷。

No.318惊天秘密(上)

    是啊,现在哪里是怕的时候?再者,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哪能对敌人手下留情!小娟顾不得一身的狼狈,踢开宫女碍事的一条胳膊,伸手给青舒,然后爬出了窗子。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青舒低语一句,拽着小娟的右手便跑。她不敢拽小娟的左手,因为杌子砸中了小娟的左后背,也不知小娟的伤势如何?更不知小娟的左肩膀是不是也伤到了?

    她们吸入的药力还未褪净,两个人有些辨不清方向。因此,她们只得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躲躲藏藏地跑跑停停的,只为远离关她们的地方、远离周围的人,也希望能回到公主府的前头去。只是,大概是她们选择逃跑的方向不对,前路竟是个死角。正面是高墙,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三米来高,她们没有爬出去的可能。右边,同样是足有三米高的高墙。看来这是公主府府墙一角了。

    再看左边,是个高度到青舒胸口位置的墙,墙里是个小院。小院似乎是废弃的,里面的一切看着陈旧而杂乱,且有未清理过的枯萎发黄的杂草。

    青舒想原路返回一段,再找其他出路。

    小娟却一脸警惕地摇头,对青舒低语,“小姐,奴婢总觉得,后边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可奴婢每次回头看,什么都看不到。”

    青舒头皮一麻,“你会不会想多了?”

    小娟的语气再认真不过了,“不会,不会,奴婢的感觉错不了。”

    青舒看看高墙,没戏。她再看看小院的院墙,“走,爬进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我们。”若跟踪者只是一个人,又不是个带刀带剑的,她们主仆二人加起来拼一把,或许可以制服的住。

    小娟半蹲下来,示意青舒踩着她的腿上墙。

    时间紧迫,哪里还有多想的余地。青舒二话不说,双手攀住墙,一脚踩着小娟的腿借力,爬上墙头。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形象,青舒拽着裙子骑到了墙上,然后伸手给下头的小娟,“快点上来。”说话间,她迅速往周围看了一圈儿。眼角余光中,她们来时路的一棵树后,似乎有深紫色的裙角一闪而逝。她脑中立时浮现一个想法:跟踪者是个女人。

    青舒再不敢耽搁,催促一脸犹豫的小娟,“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小娟摇头,拒绝了青舒伸出来的手,双手攀住墙头,整个身体努力往上用力。受伤的左肩抻到了,她咬牙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一心要自己攀上墙去。

    青舒急,想也不想抓住小娟后背上的衣裳,使劲儿往上扯。主仆两人费了老大劲儿,这才翻进了废弃小院,并迅速找可以躲避的地方去了。

    她们本想躲进陈旧的房屋之中的,可走近了,却发现一间屋子的旧门正半敞着,里面隐隐的有男女的争执声传出。她们吓了一跳。青舒忙要跑开,小娟却一把扯住青舒退到旁边的一间房门前。

    小娟试着轻轻推这道门,门轻响,开了一道缝儿。她脸现喜色,小心把门推开大些,和青舒躲了进去,并把门轻轻关回去。

    这时,隔壁开着的那道门内走出一个男子。该男子身披黑色大氅,大氅的帽子戴在头上,并压的低低的。他的大半张脸都挡着,只露鼻尖、嘴巴和留须的下巴。

    瞄的一声,一只灰猫从旁边的杂物推里窜出来,弄出了些声响,迅速逃走。

    男子左右看了看,再无异状,转身进屋去。

    青舒和小娟躲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不敢弄出半分动静,就怕引来隔壁神秘人物的注意。可是,这样一来,她们在此院中制服跟踪者的计划就无法施行了。更可怕的是,若是跟踪者与躲在此院中密谋着什么的人是一伙儿的,她们的行为可是与自投罗网无异。

    青舒心中焦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才是。只是,这种情况,她们怎样才能安全的离开?她环顾屋中,靠墙有书柜,离书柜不远的地方摆着书桌书椅,靠着连隔壁的那道墙摆的是古式的大床。床的床幔半垂,上边结着蛛网、落着灰尘,许久没人碰过的样子。

    她刚要和小娟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女人的咳嗽声。她们听到的咳嗽声其实不大,却让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主仆二人吓的不轻。她们不确定声音的来源,第一猜测是咳嗽声来自外边。

    青舒迅速与小娟耳语一句“快钻到床下。”

    于是,主仆二人猫着腰移到床前。小娟掀起床下的帘子,示意青舒先钻进去。

    青舒没有多想,忍着脏爬进了床下。她为了给小娟留足够的藏身空间,还尽量往里挪着身体。

    可是,小娟并没有跟进去,而是放下了床下的帘子。她左右看了看,见无处可躲,直接上床,躲到了那垂下的半边帘子后头。她的想法简单,就是想着,若是有人闯进来,她便故意让人发现,这样就能保护躲到床下的小姐了。

    青舒见小娟没有钻进来,急的跟什么似的,准备从黑暗的床底下爬出来。可是,身体只往外挪了一点,她便整个身子僵住,并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了嘴巴。

    “主子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安生一段时间,别再弄出任何事端来。你为何就是不听?”这是女子的声音。不大,但青舒听的真切。

    “少拿主子说事儿。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是本侯,被软禁在府中的人是本侯,而不是你。”男子的声音也不大,但语气中透着些许愤怒的情绪。

    青舒偏过脸,尽量不让自己吸进灰尘,尽量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她听出来了,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可是,隔着一堵墙,隔壁的声音为何会传到她这边来?太奇怪了。

    “那是你咎由自取。若是你一早听了主子的话,管住下头的人,让胃口大的离谱的江大人、李大人收敛些,事情就不会闹到这步田地。”女子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火气。

    “别提那些没用的。本侯现在就要知道,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焦躁。

    “你慌什么?圣意难测,主子正在想办法救你,急不得。”女子说罢,又是咳嗽了几声。

    “换作你试试看!被软禁不说,还要整日为会不会下一刻就被拉出去砍头的事情担惊受怕的。”男人说话之余似乎在踱步。

    女人语带责备之意,“你小声些。”

    男人依然焦躁,“废话少说,通快给句话,主子能不能保证本侯全府老小的命?”

    女人,“你还要如何?这世上,除了主子,还有谁能保你全府老小的命?回去吧,回去等消息,别再如此冲动地离开侯府。”

    男人又道,“本侯等够了。紫衣,实话告诉你,若是主子不保本侯全府老小的命,本侯不介意撕破脸,请求圣上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时候,眼睛有点适应黑暗的青舒捂紧嘴巴,已经知道自己为何能听到隔壁的声音了。床下的墙壁有好几个老鼠洞,应该是直通隔壁的,因此趴在床下的她才能听到隔壁的对话声。而会有这个发现,完全是因为床下有恶心的老鼠叽叽叫着爬过去了。若不是她使劲儿捂着嘴巴,早就尖叫出声了。

    女子提了音量,“平伯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主子?”

    青舒心里骂了一句该死。这一天的,倒霉死了。先有疯子容嬷嬷,如今又让她听到这种惊天秘密,要死了。

    男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本侯还能如何?若是圣上知道,主子是如何逼死长公主,又是如何借他人之手追杀彥公子的,你觉得圣上会不会发狂?会不会一怒之下……”

    女人,“还不住口。”

    青舒震惊的整个人僵在那里。逼死长公主?追杀彥公子?谁,到底是谁?这会儿,她吓的整个人忍不住有些抖。

    “本侯为何要住口?圣上的刀已经悬在本侯的脖子上了,若是主子再不出手相救,本侯只能自救了。紫衣,主子有多狠,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你我其实都一样,是主子手中的棋子,为了主子双手沾满了鲜血。你为主子刺杀了多少人?本侯为主子设计陷害了多少忠良?数也数不清了。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你就是那条狗,本侯便是那张弓。你我都一样,若不争,结局都一样。”

    “还是那句话。请侯爷回去等消息。”

    “好,好,好的很。说一千、道一万,你说了无数推托之词,只为敷衍本侯。既如此,别怪本侯翻脸不认人。”

    “平伯侯,你若是个聪明的,便不会在风声如此紧的时候偷溜出来,更不会威胁主子。实话告诉你,你那套自救方案不但不能救你性命,反倒会让你死的更快。”

    “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本侯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

    “平伯侯,你此生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可曾发觉了?”

    “紫衣,先想自己会有的下场,再来说其他。”

No.319惊天秘密(下)

    趴在阴暗而满是尘土的床下,又无意中听到这样要命的对话内容,青舒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可是,隔壁之人的争执还没有结束。

    那个女人,也就是男人口中的紫衣,声音低了下来,“做下背叛主子之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

    “本侯何时做下了背叛主子之事?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紫衣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着主子,胆大包天地暗中勾结皇后,帮皇后把鹂妃弄出了宫。不仅如此,你还沾了鹂妃的身,而后一直受鹂妃驱使,没少替鹂妃做事。不说其它,只这两项罪名,圣上都要诛你九族。”

    “你……”

    紫衣又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胡说,你胡说。”

    “若不是鹂妃之事暴露,圣上怎会忤逆主子的意思,如此大动作地查案?你犯了天家大忌,却不知悔改,不仅不按主子的指示去做,反倒威胁起了主子?这么多年的官场你是白混了。滚!再敢多言,我定当将你今日大逆不道的言行禀报给主子知道。”

    “紫衣,你不要血口喷人。本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哼!你这些苍白无力的狡辩留着说给圣上听吧!”

    “好,好,是你们逼的,是你们逼本侯的。到了本侯性命攸关之时,周驸庐死的真相、长公主之死的真相,还有楚丞相府被满门抄斩的真相,一个一个陈年旧事的真相,再不会沉埋于地下,本侯定要将那些事实真相公之于……你”

    紫衣的声音森然,“你忤逆主子之意,约我相见,你该死。你胆敢威胁主子,你该死。你将无关的景阳公主卷进来,更该死。”

    “你,咳,咳……你,你们,最毒妇人心。这么多年,主子的狠辣,本侯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侯……想到了……留有后手……等着彥公……子的报复吧!咳咳……忠武将军的女儿……一般……凤……会报杀父之……”

    青舒以为听错。忠武将军的女儿怎么了?却听窟通一声,没了男人的声音。

    “谁躲在这里,滚出来?”突然,一个女子在院中大喊一句。

    寂静。躲在床上的小娟吓的屏住呼吸。躲在床下的青舒也是吓的不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即便如此,她还惦记着男人断断续续地未说完的话,因而还在侧耳细听隔壁的动静。但遗憾的是,隔壁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须臾,碰的一声,隔壁的木门似乎被人踹开了。紧接着,铿的一声,似刀剑相撞的声音传出。

    “你是何人?地上倒着的又是何人?”是院中喊话的那女子在质问。

    “到了阎王殿,自会有人告诉你。”这是那紫衣的声音。

    随后便是激烈的打斗声,中间夹杂着院中喊话女子的质问声与呵斥声,“说,你到底是谁?敢到景阳公主府撒野,找死。”“何人派你来的?”“你是杀手?”“有本事,将面纱取下来。”“姑奶奶最恨闷葫芦,看剑。”嗖嗖两声,却听女子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是有人撞倒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女子又喊,“站住,哪里走?”

    青舒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握紧了拳头,后背上全是汗。隔壁的打斗明显是转移到了院中。

    “来人,有刺客。”

    “小心,暗中有弓箭手在助她。”

    “混蛋,你竟是公主府的叛徒。”

    “小欢,快,保护古小姐要紧。”

    女子时不时喊一句话,但这一句,却是让青舒和小娟听的激动不已。小欢,是小欢搬了救兵过来了吗?

    “影姐姐,小姐在哪里?小姐没事吧?”小欢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阿舒,你在哪里?阿舒。”这是周伯彥的声音。

    青舒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忙往床外爬。

    这时候,小娟欢快地跳下床来,大喊“我们在这里”,然后跪到地上掀开床帘,“小姐,小姐,彥公子来了,没事了,奴婢扶您出来。”

    当青舒灰头土脸并一身脏乱地从床下爬出来,而后扶着墙咳嗽的时候,周伯彥闯了进来,并不由分说地一把搂住了她。“阿舒,阿舒,阿舒……”他搂紧怀中的女子,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

    青舒别开脸,下巴支在他的手臂上咳嗽了一阵儿。等止住咳嗽了,她无力地摊软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周伯彥一脸心疼地低语。

    小欢和小娟默默地退了出去,站在了门外。

    洪威等锦衣护卫已经控制了此院,正在四处搜查。景阳公主府的护卫虽然也跟来了,但被洪威要求留在小院外搜查可疑之人。

    先前与紫衣交手的女子,身穿深紫色三等宫女的装束,一手捂着染血的左袖,英气的面庞上带了几分恼色,“那间屋里,地上倒着一个男人,胸口插了一把匕首。你们派个人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气?其余的,快去追刺客。”然后一指公主府的高墙,“从那边翻出去了,或许还追得上。大家要小心,刺客不仅有内应,还有外应。”

    闻言,顾石头和洪威迅速做好了分工。洪威带人过去追刺客,而顾石头带人进去确定倒在屋中的男子是生是死。

    顾石头进了屋,躲开地上砍成半截的桌腿、椅子等物,走至倒地的男子身边。嫣红的血在男子的身下浸染成一片,黑色的大氅包裹住男人的全身,大氅的帽子遮住了男人的半张脸。顾石头蹲下来,伸手探男人的鼻息,然后说道,“死了。”

    跟进来的一名护卫同样蹲下,把遮住死者半张脸的大氅帽子拿开。

    瞬时,顾石头深吸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死者的脸。

    护卫不解,“顾大人,有何不妥吗?”

    顾石头二话不说,立刻将死者的帽子盖了回去。而后,他神色阴晴不定地搓了搓手,沉声交待,“看好,没有公子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模样。再有,你要守住门,没有公子发话,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那护卫应了,守住了门。而顾石头焦急地搓着手,等着周伯彥出来。

    很快的,周伯彥扶着一个人走出门来。虽然他扶着的人全身裹在斗篷里,头上扣着过大的斗篷帽子,并在低头走路,但不用说大家都猜到此人是谁了。

    顾石头迎上,“公子,小的有要事禀报。”

    周伯彥蹙眉,“过后再说。”

    顾石头急,“公子,此事不能等。”

    周伯彥刚要斥责顾石头一句,青舒却对他低语,“没有急事,他不会如此。你去吧!我在一旁等你。”

    周伯彥没有离开青舒身边的意思,吩咐顾石头,“说吧,什么紧要的事?”

    顾石头欲言又止。

    青舒推开周伯彥的手,“你去吧!这里都是你的人,我已经安全了,不需要担心。”见他不动,她主动走开了,然后停在他的视线之中,以安他心。

    顾石头挥手,让跟前的人全都退开,然后二话不说把周伯彥拽去了死者身边。

    周伯彥拧了眉头,“怎么回事?”

    顾石头蹲下,把死者的帽子挑开。

    沉稳如周伯彥,也是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小的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听付护卫讲,她翻进此院,便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她闯进来一看,有个带面纱的女刺客一剑砍向她。她本可以制服女刺客的,只是对方有弓箭手暗中掩护。再加上,又有公主府的一个护卫小头领作内应,女刺客便翻墙逃了。”

    周伯彥的脸上冰寒一片,“石头,你留下。等公主派人过来接手,你便带人回去。”

    顾石头答应,“是,公子。”

    周伯彥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出去,而后带着青舒离开了景阳公主府。青阳和青灏不知姐姐遇险之事,两个人乘坐着后边的一辆马车,高兴地谈论着那些小公子个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事情。

    前一辆马车里,青舒靠在周伯彥的身上,小声说道,“小阳和小灏那边一定要瞒住,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伯彥搂着她的肩,“放心吧!他们俩个什么也不知道。”他顿了顿,“别想太多了。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我只要你好好的。”和小欢分开后,她都遇到了什么,她只字不提。他着急,可也不想逼她。再者,他可以自己查。

    “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提起今日发生的倒霉事。等我心情平复了,有些话自会告诉你。”

    “好。”

    “等下你得找个理由支开小阳他们。”

    “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石头和洪护卫长会护送他们去长公主府玩儿,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来。”

    “一个时辰,足够我想清楚了。”掩饰工作也做好了,她也不怕在弟弟们面前露馅儿了。

    等回到舒苑,青舒沐浴过了,换上干净衣裳,躺在床上不停回忆听到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周伯彥知道,她一时拿不准。还有,她很在意最后听到的不完整的话,就是忠武将军的女儿如何的那句话。到底会是什么呢?

No.320付影

    景阳公主府,位于西北角的废弃的小院之中。景阳公主与驸马出现在发现尸体的屋中。

    顾石头挑开遮住死者半张脸的帽子,退开。

    看清死者的脸,景阳公主和顾驸马的脸色相当难看。不是因为他们在关心死者,而是这个人根本没有理由会出现在他们府中,更不应该死在他们府中。他们公主府,遇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大麻烦了。

    顾驸马叹了口气,闪身挡在景阳公主身前,“景阳,你回去歇着,待我弄清了情况,我们二人便一同进宫面圣。”

    景阳公主摇头,“事关重大,我不能回去歇着,我们要一同解决。”然后转过脸,看着一旁的顾石头,“说吧,把你了解到的都说出来。”

    不多时,景阳公主与驸马出来,立在院中。

    景阳公主眉宇间透着凛冽之气,“来人,召集今天白日当值的所有护卫到前院空地上,看管起来。”“管家,召集府中所有奴才到东偏院。拿着花名册,给本公主一个一个查,一个一个审。本公主最恨那些吃里扒外的。敢在背后阴我景阳,谁借他的胆子?”

    得令的人匆匆离去,而包扎过伤口的一身三等宫女装束的女子引起了景阳公主的注意。景阳公主沉着脸,“你是哪个宫的?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那三等宫女装束的女子没有一点吓到的模样,反倒大方地走上前来,一抱拳,“付影见过公主。”

    景阳公主一愣,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

    付影眉目舒朗地立在那里任景阳公主打量。虽然左臂上的箭伤不轻,但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虽是女子,她的皮肤却不是白皙的,而是那种常年在户外做事之人的小麦色。再有,她天生不喜欢涂脂抹粉,因此谁也别想从她身上闻到任何的脂粉味儿。她是个子相对高挑的女子,自小与刀剑为伍,性子似男子,但身材该大的地方大、该翘的地方翘,是个洒脱劲儿能让男子汗颜、凹凸有致的身材能让女人妒忌的另类女子。她的相貌不能说漂亮,该说英气。只是,如此英气的女子脸上有个瑕疵,那就是左脸偏下一点的位置长了个指甲盖儿大小的黑痣。

    景阳公主眼中闪过光亮,面带喜色“真的是你!”下一刻语气一转,带着不满,“做什么往脸上点了这么难看的痣?因这痣,一时没认出来,本公主可不会向你道歉。一走便是两年,明明答应了要时不时回来看本公主的,却从未兑现过你的承诺。”

    付影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一脸无辜地说道,“公主,这不能怪付影。要怪,就怪公子。只因付影犯了个小错,公子便罚付影去当了商队的镖师,两年不曾回京。这不,公子又有事要差遣了,前日才将我召回京。”

    景阳公主并不怀疑她的话,只是盯着她身上的装束,“为何是这种打扮?”

    付影正了脸色,“公主,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至无人的角落,付影才开口,“今日会出现在公主的府上,完全是个意外。前日回京的话是真,公子有事差遣也是真。公子原要我休息几日才去做事的,我便想着难得有时间,正好可以看看公主。但,昨日无意中发现了蹊跷事。”到了此处,她把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昨日想着从一品斋买些点心,再来看公主的。只是,从一品斋出来,一个姑娘匆促经过时撞了我。那姑娘掉了东西走掉了。我喊她,她都没听见。我把那姑娘掉的东西拣了起来,这才发现,那是出宫的腰牌。我原也没多想,但腰牌的份量还是清楚的,便去追那姑娘,只为把腰牌还她。没想到,这一追,却听到了可疑之事。”

    景阳公主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那姑娘是宫女,她出宫来是在私下召集人手。她的要求是,男子要有点身手,姑娘要力气大且能打人。人数不限,多多益善。最后,她找的中人为她推荐了四男三女。中人介绍说,这四男三女打架个个是不要命的狠角色,身后又是没有牵挂的,只要给的银子足,什么事都敢干。她似乎满意,拿出一袋银子给中人,说要两男两女,并约好让这四人在明日辰时到达与景阳公主府相隔两条街的巷子里等。”

    景阳公主心中一动,“为何要提我的公主府?”

    “对方就是提了景阳公主府,我才会介入,想要搞清楚对方是不是要对公主不利。我把那腰牌随手丢到宫女离开的路上,故意让她拣回去。回头,我就抓了那中人。因而,今日辰时出现在约定地点的,是两男三女。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我。那宫女来领人,中人让宫女从三女中自己挑两个走。中人还特意点我,说我的身手是其中最好的。那宫女没有挑,把我们三个都领走了,而后让我们换上低等宫女、太监的衣裳等待。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在午时与未时之间,我们跟在六公主的车庐后,被带进了你的府邸。”

    景阳公主的面色变得冷凝。三年多前,她遇刺,虽有惊无险,可彥儿担心她,便把付影送到她身边。她痴迷于剑舞。付影擅长的兵器就是剑,且又是女子的身份,接触起来忌讳自然就少了许多。于是,她起了与付影结交的心思。付影是个性格爽利的女子,有一套剑法舞出来飘逸出尘,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潇洒到极致。付影见她喜欢,便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而且付影又是有真本事的,同其他护卫一起把她这个公主保护的滴水不漏。最后刺客之事解决,她和付影成了朋友。如今付影告诉她的这些,她深信不疑。

    付影见景阳公主没有任何怀疑她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事,“进了公主府,我们这几个假宫女、假太监便被宫女带开了,而后见了一个名为香苹的丫鬟。香苹似乎与那宫女很熟,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将我们带到了公主府的深处,和一位嬷嬷汇合。唉!我万万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见到古小姐。还好,我躲的及时,没让古小姐看见我。”

    景阳公主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你都看到了什么?”今日六公主不请自来,她本就起了怀疑之心。没想到,这里边果然有问题。

    付影便把自己所知的讲了出来。

    是香苹引来了古小姐。而后嬷嬷带着假宫女、假太监的五人组堵了古小姐的去路,并二话不说要把古小姐抓走。当时古小姐还喊那嬷嬷为容嬷嬷。她虽不知容嬷嬷是谁,也不知古小姐的身份,可看到小欢,她心里升起一个很荒谬的想法,那就是不能给这位古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趁人不注意,本就躲在人后的她退开,藏了起来。

    她和小欢是公子手下唯二的女护卫。对公子而言,唯有重要的人遇到麻烦,公子才会派她们出任务。而且,她和小欢不会同时出任务。一个被分派任务时,另一个肯定会守着山庄。如今,本该守着山庄的小欢出现在此地,明显是在保护古小姐。她虽被召回,可没有被派回山庄,而是召到了京城。这个古小姐,对公子而言不一般。这部分内容,她自是不会说给景阳公主听。朋友归朋友,她不会把主子的底细透露给朋友知道。

    在她躲起来的时候,听从嬷嬷的命令,两个假宫女、两个假太监与古小姐的人动了手。之后来了公主府的六个护卫,他们把小欢和容嬷嬷放走了,其余人全部关了起来。门上了锁,奇怪的是六个护卫全都走了,没一个人留下来守着。

    她觉得一切都蹊跷的厉害。堂堂公主府,此处本该当值的丫鬟、婆子都去了哪里?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古小姐放出来的时候,就见古小姐和丫鬟开窗逃出来了。不过,中间有些惊险,这主仆二人是放倒了追击的一个假宫女才逃脱的。她见周围没人,便现身。来到打开的窗子前,她一下就闻出了迷香的气味,便立刻捂住口鼻,跟在了古小姐主仆的身后。古小姐躲进了废弃的院子里,不见出来。她忍了又忍,最终接近此院,并翻进了院里,准备表明身份,把古小姐带出来。

    可她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半开的门,自门中飘出的极淡的血腥味。她当时吓坏了,以为是古小姐出事了,这才不管不顾地取了藏在裙子里的剑闯了进去。地上倒着胸口插了匕首的男子,她与蒙了面纱的女刺客打了起来。关键时候有两支箭羽破窗射入,她打掉了一支箭,接了女刺客一剑,因而没能躲开另一支箭。

    她追到院中,便见关古小姐她们的公主府的一名护卫赶来。她以为是帮手来了,没想到却是个助女刺客逃脱的叛徒。她受了伤,没办法以一敌二,让人给跑了。这就是她所知的全部。她原要跟着公子离开的,顾石头却告诉她,说是公子吩咐下了,她得留下将事情的经过禀明公主,而后才能去见公子。

    听罢这些,景阳公主气的浑身哆嗦。有人把她的公主府当成杀人场地,又有人竟敢在她的公主府中试图抓走古青舒,岂有此理!

    公子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好,付影和顾石头告别了景阳公主,赶回舒苑。洪威正好护送青阳、青灏回来。顾石头丢下付影,跑到马车前要抱青阳青灏下来。

    青阳鼓了小脸,“石头哥哥,小阳长大了,不能让人抱了,那样很丢脸。”

    顾石头闻言,立刻一脸失望地蔫了。

    青灏看他失望的样子,腼腆地一笑,伸了双手给他,“石头哥哥。”

    顾石头见了,立刻笑咧了嘴,一把就把青灏抱下了马车。

    青阳小大人地摇头,踩着小厮摆下的马凳下车。

    顾石头笑的跟个傻子似的,“两位少爷这是去了哪里?”

    青阳不答。

    青灏则告诉他,“我们去长公主府玩儿了。周管家拿了好多好玩儿的东西给我们。对了,还有管事大娘,她做了好多点心给我们吃,还问姐姐的口味,然后做了一篮子的点心给姐姐。”

    青阳回头,“我们站在秋千上,管家伯伯给我们推的高高的,跟飞起来了一样。”

    顾石头忙道,“少爷喜欢站在秋千上玩儿,没问题。过会儿就做个秋千,石头给少爷推秋千,推的一定比管家还好。”

    青阳和青灏闻言,立刻一左一右地围住了顾石头,并一脸崇拜地盯着他,“真的给我们做秋千?”

    “真的,真的,石头这就去做。”看着他们闪亮的眼,顾石头早把向公子汇报的事情给忘了。他乐颠颠地带着青阳和青灏找做秋千的材料去了。

    付影看的下巴差点掉了地。她从不知道,除了公子以外,世上还有人能让顾石头如此卖力讨好的。她张嘴要喊顾石头回来。

    洪威却道,“别喊了。这个时候,除了公子,谁也别想叫回他。”“对了,你是?”她见付影穿着宫中三等宫女的衣裳,可是又突兀地出现在舒苑门口,有些奇怪。

    付影忙说道,“我姓付,是跟着顾大人来见公子的。”

    洪威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顾石头的背影,“付姑娘,请跟我来。”

    当了娘的付影也不解释,道了谢,跟着洪威去见周伯彥。

    周伯彥的书房之中,付影将昨日无意中发现的事,因关心景阳公主的安危而混进对方之中,之后到达景阳公主府后发生的一切,一一向周伯彥禀明。

    周伯彥面色深沉地问付影,“你确定那嬷嬷叫容嬷嬷?”

    付影忙道,“古小姐当时喊的便是容嬷嬷。”

    周伯彥又问,“死者的面容,你可看清了?”

    “属下进门便与蒙了面纱的女子交了手,来不及看死者的长相。”

    周伯彥一脸平淡地说道,“那是平伯侯。朝廷派出的官兵将平伯侯府围的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出入。本该困在府中的平伯侯出现在了景阳公主府,还被人给杀了。景阳公主遇上大麻烦了。”

    付影一惊,一时无言。

    周伯彥缓了脸色,“你的伤势如何?”

    付影忙答,“没伤到骨头,只是伤了皮肉,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周伯彥点了点头,起身,“跟我来。”他带着付影出了书房,背了手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他迈步走入秋院。

    小欢正在院中练剑。自从护卫身份公开后,她有空便在院中练剑,不再躲到别处去偷偷练了。当然了,她这样,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是希望小姐能看到她的实力,然后带她离京。能够早早地跟在未来主母的身边,挺好。她以前疑惑过,公子为什么要培养女护卫?并且只培养两个?

    她听人说过,有些权贵也会培养女护卫,但护卫之名只是个幌子,最后那些女护卫全成了主子的女人,还是没名没份的那种。公子培养她们的目的明显不同。公子一直严格要求她们、训练她们,看她们的眼光和看男护卫没什么不同。

    公子看着冰冷,但对她们姐妹一直很好,她们二人的待遇和其他男护卫无二。她十二三岁的年纪上曾对公子有过幻想。付影姐姐察觉了,警告她早死了那份心思。付影姐姐说,她们只能是护卫,绝不会成为公子的女人。她有些不信。后来,付影姐姐到了婚嫁年龄,有了心上人。公子二话不说成全了付影姐姐,允许她嫁人生子。那时,她终于明白,付影姐姐的话是对的,再不敢妄想。

    那天,公子叫她过去说话。问她,若是古小姐选中了她,她愿不愿意随古小姐回乡。又说,付影也一样。若是古小姐选中的是付影,他同样会这样问。那时她明白了,她和付影姐姐存在的原因。公子培养她们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她们要保护的人,只是公子要娶的女子。

    此刻,见到公子走进秋院,她立刻收剑问安。

    周伯彥看了她一眼,“小姐可是醒着?”从公主府回来,青舒沐浴过后,躺着躺着便睡着了。因这他才会如此问。

    小欢忙答,“醒着,此刻正在屋中做女红。”

    周伯彥颔首,“带路。”

    屋中外厅,青舒一手拿了绣花绷子,一手拿着绣花针,坐在软榻上出神。她的脚下,摆着取暖用的火盆。

    小鱼连唤几声,青舒都没能回神。

    周伯彥示意小鱼退下,然后走至软榻前,坐到了青舒身侧。他伸手,把青舒手中的绣花针和绣花绷子取了,递给了小欢。

    青舒这才回神,只是有些不在状况内。她侧过脸盯着他,慢了好几拍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伯彥示意付影上前,然后对青舒说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付影。”

    “付影见过古小姐。”

    青舒一脸歉意地笑了一下,这才打量付影。此刻的付影还没擦掉脸上点的黑痣,如此突兀的存在,让她呆了一下。

    小欢背过身去,捂嘴偷笑。

    周伯彥握着青舒的手,也没有点破的意思。

No.321睹泪思人

    付影感觉到屋中的气氛有些古怪。古小姐的神情更是奇怪。先是看她看呆了,紧接着眼中透出歉意之色来。这是怎么回事?

    青舒会有歉意之色,是在怪自己见到人家脸上有难看的黑痣时呆住了。她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于是忙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古青舒。”

    付影愣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小姐。见到她的第一句是你好,然后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很奇怪,有点像是地位平等的两个人在对话一样,。

    周伯彥淡淡一笑,对付影说道,“你下去吧!好好养伤。”然后对小欢说道,“给她安排房间。过后去趟客栈,帮她把行装取回来。”

    付影和小欢应了,双双退下。

    青舒的眉宇间染上轻愁之色,又开始出神。

    看她这样,本要离去的周伯彥放心不下,“阿舒,你有心事?”

    青舒闻声转过脸,“你……”她话说一半,咬唇不语。

    周伯彥也不催她,默默地看着她。

    须臾,青舒再次开口,对跟前伺候的小鱼说道,“守住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我与公子有要事相谈。”

    小鱼答应一声,忙出去守门。

    青舒从软榻上起身,“进里边说话。”等两个人进了里间,她站在他面前,并抬头盯着他的脸低声问道,“你还在查你爹娘的事,是不是?”

    周伯彥觉得意外,说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做你喜欢做的事就成。其他的,不要担心,我会看着办的。景阳公主府发生的事,我自会查明,给你讨个说法。”

    她摇了摇头,偎在他身前,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我很害怕。”

    他眼中闪过心疼之色,搂紧她,“阿舒,别怕。以后,我谁也不信了。”他信任十三王爷,因此想在十三王府弄个诗会让阿舒高兴,可他办砸了。他信任景阳公主,所以带阿舒参加景阳公主府的全鱼宴。同样的,他又办砸了。“以后,我会紧紧盯着你,再不让你遇上这种事了。若我有事必须走开,我会让付影和付欢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一个女护卫不够,他要把付影、付欢都放到阿舒身边。

    “听我说。躲起来之后,我,我无意间听到隔壁有一男一女正在争执。男的叫女人紫衣,问主子何时救他这样的话。女的喊男的平伯侯,说是主子让等,不能急这样的。他们说到什么黎妃的,至于是哪个黎,我也不确定。”

    他大惊,“你说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听那意思,争执中的男人是平伯侯,而女子叫紫衣。那紫衣指责平伯侯,说是平伯侯勾结皇后,把黎妃弄出宫之类的,还有就是平伯侯和黎妃之间有那种关系。平伯侯就说,若是主子不救他全府老小性命,便要公开周驸马、长公主之死的真相,还提到一个楚丞相。紫衣不受威胁,应该是当场杀人灭口了。”

    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阿舒为什么那么害怕了。女子之中,阿舒算是胆大的。今日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却哭了。她哭,原来是太过害怕所致。他轻拍她的背,“阿舒,别想这事,忘掉它,通通忘掉它。”

    “我忘不掉,根本忘不掉。你赶紧查,查那个叫紫衣的。紫衣的主子估计就是害死你爹娘的元凶。平伯侯还说,他们的主子还派人追杀过你。他死前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大概意思是他留了后手,提到了你,还提到一句忠武将军的女儿这样的话。我想听清楚,可他,他话说一半,没了动静。他到底想说忠武将军的女儿什么?我没能听到。你说,他到底想说我什么?为何会提到我爹和我?”

    “阿舒,别想了,不要再想了。他会提到你,因为你是我重视的女子,仅此而已。”

    她泪眼朦胧地仰脸看他,“真的?”

    “真的。很明显的事,你是被我连累的,才会被人提到。”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谁让你是我重视的女子呢!既是我的敌人,一定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自然会知道你。”

    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低语,“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他忙拿出自己的手帕,“我来。”

    她轻轻说了句不用,接过他的手帕,退开几步,低头擦眼泪。

    他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打趣道,“在我面前眼泪鼻涕的哭,若是我嫌弃你了可怎么办?”

    她微红着眼眶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流鼻涕了?”然后把他的手帕丢到他身上,“拿去,本姑娘只负责用,不负责洗。你尽管嫌弃好了。”

    他笑着抓住就要掉地的手帕,“不嫌弃,不嫌弃,我会好好收起来,每晚睡前指定要拿出来睹物思人一番。”

    她嗔他一眼,“少贫嘴。什么睹物思人的?那是你的帕子。”

    他把帕子往袖子里塞,说道,“是我的帕子不假,可上边沾了你的眼泪。那就换个说法,睹泪思人,如何?”

    她说道,“不许胡说。”然后叹了口气,“我们的行程,怕是又要推后了?”

    他不解地看着她,“为何要推后?”

    “你不查那个紫衣了?”

    闻言,他答道,“阿舒,我查了多年也查不出个结果来。找到仇人有多难,可见一斑。即便现在得了紫衣这个线索,根据以往的经验,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再者,我离开了,敌人放松了警惕性,更容易露出破绽来,不是吗?”

    她懂了他的意思,“明日照常启程,是吗?”

    “对。近来京中正值多事之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你好好歇着,养足了精神,好赶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交待完,得抓紧时间了。”

    她点头,“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晚上再来看你。”他说罢,不等她拒绝便走了。

    青舒跟出来,目送他出了秋院,这才问小鱼,“少爷还没回来?”

    小鱼忙答,“回小姐,少爷们回来了,这会儿正跟顾石头玩儿。”

    青舒失笑,“来了一趟京城,越来越贪玩儿了。回去后可得让他们收收心了。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可是要回乡的。”

    “是,小姐。”

    青舒进屋去,在地上走了走,什么也不想干,整个人倦倦的。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床上躺了下来。如今看来,当年的事阴谋重重,且背后的势力非常强大。否则,周伯彥追查多年,为何还找不到真相!查不出仇人!她很担心,周伯彥表面上很平静,心里肯定正相反。遇上这种事,任谁都平静不了。

    天黑了,周伯彥依然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顾石头和洪威一脸担心地守在外头,却不敢扣门。公子说要想事情,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知道公子的脾气,担心公子的身体,却又不敢惊扰公子,只能等公子自己出来了。

    此时,如意酒楼的地下密室之中,周伯彥端坐在书案之后。书案前,则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

    高个子正在汇报事情,“回公子,景阳公主和驸马未时末入宫,酉时初方出宫。入宫后,公主让驸马去面圣,自己则去了皇后的宫殿。据传出的可靠消息称,公主今日的火气不小,当着皇后的面掌掴了六公主,并一剑刺死了伺候六公主的一名嬷嬷。之后,公主去了太后娘娘的宫殿。公主今日很反常,竟是在太后娘娘的宫殿中大发雷霆,最后被太后娘娘罚跪。后,圣上驾到,让驸马带着公主出宫了。”

    周伯彥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之色,“死的可是容嬷嬷?”

    “是。”

    周伯彥一挥手,“退下吧!”

    高个子恭敬地退出密室,被守在门外的黑衣人之一送出了秘道。

    周伯彥看向矮个子。

    矮个子立刻汇报起来,“平伯侯府没什么动静,相当安静。属下找到三爷的落脚处了。怕惊动他、让他跑了,属下没有露面,已经安排人暗中监视他了。到目前为止,他没跟任何人接头,一直躲在屋子里。他的日常所需之物,全由房主替他采买。房主的底细属下已经摸过了,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周伯彥以指轻扣桌面,须臾,“盯紧了他。一定要查出他到底在替谁卖命。”

    这三爷本是平伯侯的人,一直对平伯侯忠心不二。一次刺杀行动之后,他身受重伤,搭档却弃他而去独自领了两个人的赏赐。他昏倒在路边,被行经的黎夫人所救。黎夫人悉心照料他,却不问他的来处。他伤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离开了,回到了平伯侯身边。

    后来,二爷(即钟鹂)派人杀了黎海棠,而执行任务的就是曾经弃他而去的那个搭档。他收到消息赶去阻止时,一切都晚了。黎海棠惨死,黎夫人伤心欲绝地要给女儿报仇。他便给了黎夫人承诺,他会替黎海棠报仇。一次任务中,刺杀目标成功后,他将搭档斩杀。之后,他开始计划杀掉二爷。

    他很狼,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杀不了二爷,于是叛离平伯侯,选择和周伯彥合作。周伯彥信守承诺,审问过二爷后,把二爷交给了他。他带走了二爷,消失无踪。

    时隔多日,他突然出现在京城,把二爷抛尸于钟太师府前。而二爷的死状竟是与当初的黎海棠一模一样。

    这让周伯彥立刻想到,一定是三爷干的。只是,三爷会杀死二爷他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三爷会把尸体丢到太师府前。此举不再是单纯的为黎海棠报仇。打击钟太师府、让皇家丢脸,二者皆有。三爷没有理由会这么干,唯一的解释是,三爷有了新主子,三爷在替新主子做事。

    打击钟太师府,还要让皇家丢脸,策划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二爷的底细?二爷是钟鹂,曾经的鹂妃一点,恐怕世上没几个人知道才是。

    事情说完了,周伯彥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舒苑的书房之中。当他推开书房门走出来时,洪威和顾石头才放下心来。

    “公子,您饿了吧?要不要先用膳?”顾石头尽责地问道。

    周伯彥说道,“还真是饿了,准备吧!”

    顾石头听了,忙去传晚膳。

    用罢晚膳,周伯彥回到夏院。临进院门时转过身,走到了秋院门前。见秋院院门紧闭,知道是上锁了,他回头,进了自己的夏院。

    顾石头正在为他铺床。

    他便在地上来回踱步,“晚上小姐的胃口如何?”

    “还成。听小欢说,小姐吃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些菜,心情似乎不错。”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石头搔了搔头,“公子,您是不是想小姐了?要不,您过去看看?”

    他数落道,“休得胡言。”

    顾石头不敢大声说话,于是咕哝一句,“明明想去的紧,还不承认!”

    他当没听见,走了出去。在院中转了两圈儿,竟是翻墙进了秋院。

    小欢听到动静出来察看。见是公子,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缩回自己房间去了。

    周伯彥伸手敲开了门。他不理会小鱼惊愕的神色,径自进屋。走至内室门外,他咳嗽一声,对着门说道,“睹泪思人之事,我们再说道说道。”

No.322话别

    青舒已经躺下了。听到门外的声音,她霍地坐起来,急道,“不许进来,听到没有,不许进来。”然后着急拿衣裳穿。

    立在门外的周伯彥摸摸鼻子,没有推门进去,却也立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鱼一向是惧周伯彥的冷气场的,从不敢太过靠近。于是,她离的周伯彥远远的,“请公子坐下稍等。”这是在委婉地要求周伯彥离那道门远一些。

    周伯彥没动。

    小鱼不敢再说话,忐忑地立在那里。

    大不一会儿,门开了。青舒穿戴整齐地出来,但头发明显是来不及梳的,只是随手拢到了一起,垂在她的左胸前。见到他的人,她立刻嗔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闯进我屋里来?”

    周伯彥看她脸色很好,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安心一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好了,人也见到了,我也放心。你休息吧,我这就回了。”说罢,他背着单手走了。

    青舒怔了怔,自他身后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周伯彥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早些歇着。”

    青舒被他弄的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吩咐小鱼闩好门,又进去躺着了。

    这一夜,青舒他们睡的还算安稳。但有些人却是夜不能寐,或坐或躺地直到天亮。

    夜不能寐的人,景阳公主是其一。她下午酉时从宫里回来,一直不说话,就那么呆坐着,直坐到天黑。后来,她命人上酒,然后猛给自己灌酒,谁也劝不住。顾驸马愁的不行,劝说不了,便陪在一边坐着。她喝掉三斤装的整整一坛子的酒,醉了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倒在驸马怀里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着哭着便没了动静。顾驸马以为她睡着了,便想扶她到床上去躺着。可是,顾驸马一动,她也动了。她红着眼睛继续呆坐起来。

    顾驸抡究是没忍住,“景阳,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为了我们四个儿子平安无事,我们便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安分守己的闲人吧!”

    景阳公主再次落泪,有些歇斯底里地喊,“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势,连骨肉亲情都要利用,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是石头做的不成?”

    顾驸马当场变色,紧紧地抱住她,并在她耳边低语,“别说,不要说。景阳,想想长公主的下场,好好想想。想想我们的四个儿子,我们得为他们着想。”

    景阳公主的哭声立刻止住了,却是咬牙切齿地自牙缝里挤出一句,“别把我和长公主那个傻子相提并论。”

    顾驸马无言,只是叹了口气。

    景阳公主又道,“她是自私自利的贱人,一切只为自己,没人性的,傻子。不顾亲儿死活不说,还害死了大驸马。她死了活该。到死,我都不会原谅她对彥儿所做的蠢事。”

    顾驸马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景阳公主推开驸马的手,再不曾说话,一直呆坐到天亮。

    皇后的宫殿。钟皇后躺在凤床之上,一直睁眼到天亮。她恨,恨景阳公主动了她的六公主,恨皇帝,更恨太后。她贵为一国之母,却还要看景阳公主的脸色,居然亲眼看着六公主被景阳公主甩巴掌。她如何能不恨?暗中领导她私人力量的钟鹂死了,对她而言这是个很大的损失。若是没有失去钟鹂,景阳公主敢如此侮辱她,她定要钟鹂给景阳公主点颜色看看。

    太后的宫殿。深夜里,黑暗之中,太后娘娘坐在床上。

    床前地上,跪着一个黑衣人。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太后娘娘才徐徐开口,“紫衣何在?”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地说道,“据紫衣大人讲,有个不知死活的留了后手,留了一封密信给祖籍的老奴。那人交待老奴,若他出事,密信务必要交到彥公子手中。紫衣大人非常重视此事,已经着手去追查密信之事了。”

    太后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来,“盯住她。若她再敢擅自行动,坏哀家的事,即刻将她抓回来。去吧!”

    “是。”黑衣人答应着,从地上起来,迅速离开。

    太后娘娘惫赖地躺了下来。她面朝外、侧身躺着,闭上眼睛说话,“一个一个的,翅膀硬了,不把哀家放眼里了。”

    有个佝偻着背的嬷嬷站在离床不远的暗影之中,“娘娘放宽了心。公主府中发生了命案,公主因太过生气,从而忘记了控制火气,才会对娘娘言行无状,惹娘娘伤心。待公主冷静了,自会知错,前来向娘娘请罪。”

    太后并不接这话题,“六公主是怎么招惹上景阳的?”

    “回娘娘。六公主今日在景阳公主府做了些事情,坏了景阳公主的全鱼宴。”

    太后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第二日一早,皇后娘娘与各宫妃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坐在首位,眼皮都未抬,便把各宫的妃嫔全数打发了,只留皇后一人说话。

    太后娘娘慢条斯理地问道,“皇后,这些年,哀家待你如何?”

    皇后诚惶诚恐状地答,“太后娘娘对臣妾恩重如山。”

    太后满意地颔首,“皇后可是对景阳不满?”

    皇后心道:老妖婆,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她一脸惶恐状地答,“景阳性子爽直又是个会哄人开心的,臣妾喜欢着呢,哪里会不满!”

    “既如此,昨日到底怎么了?”

    皇后的脸上爬上愁色,“回太后,实在是六公主太过心软,对下头的奴才放纵了些。因这,有个奴才动了小心思,竟是在景阳公主府向一位小姐寻事,惹了景阳不快。臣妾已经教训过六公主了。六公主知错了,择日便会向景阳道歉,请求景阳的原谅。也不知景阳今日心情好些没有?”她太了解太后了,因此并不提景阳掌掴六公主,并当众刺死容嬷嬷一事。

    大概是满意这个回答,太后跳过了这个话题,“皇帝近来公务繁忙,朝中之事够他劳心费神了。你可得拿起事儿来,将宫中一应事物管理的井井有条,千万别出些妖蛾子,让皇帝分心。”

    “是。”

    太后的思绪跳跃性太强,“皇后,你可怨哀家?”

    皇后微低了头,“太后娘娘对臣妾有再造之恩,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哪有怨恨一说?若不是太后娘娘看得起,臣妾只是个小小的妃子,哪里有称后并执掌凤印的可能!”

    又说了一些话,太后满意了,这才放皇后回去。出了太后的宫殿,皇后坐在凤撵之上,恨的牙跟痒。她贵为皇后,执掌凤印,却不能主宰后宫之事。她既要受制于太后,还被迫被人剥夺了管理后宫的一半权力。她是大安史上当的最窝囊的一位皇后。

    舒苑。人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古府的丁管事等人各各一脸喜色地将行装往马车上搬。周管家亲自跟着,指挥人帮忙搬东西。

    周伯彥天不亮就出府去了,留话说辰时一定准时回来,要青舒不必担心。

    马车装好了,辰时还未到。青舒带着青阳和青灏坐在屋中等。等周伯彥回来,人到齐了,大家好出发。

    这时,洛府的五辆马车到了。其中只有两辆马车是坐人的,另三辆马车是用来载货的。载货的马车上装满了东西,不用说,全是洛府给洛小荣准备的一应物品。

    洛小荣有些落寞地站在那里,乖巧地听着大哥、二哥的训话。临出门前,送行的祖母红了眼眶,娘亲抱着她无声地哭。于是,本有些雀跃的他心里便难受了起来。

    这边洛小荣兄弟三人正在话别,门房来报,芸郡主过来了。

    青舒听了,带着青阳和青灏到前院见客。外边冷,青舒招呼芸郡主到前院的会客厅坐。

    芸郡主不肯,就站在外头。她一脸不舍地看着青舒,命人将两口箱子抬下来。“舒姐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接受。”

    青舒推托不受。

    芸郡主说道,“只是些首饰和几匹布料,算不得精贵,姐姐收着吧!当个念想。”随后她又加了一句,“姐姐答应的惊喜,不要忘记了。”

    青舒笑,一脸神秘地将包的严实的一个小布包交到芸郡主手中,“回府再看,这会儿千万不能打开。”

    芸郡主自小布包外头摸了摸,脸上笑开了花。她一脸宝贝地把小布包抱紧,丫鬟帮忙拿她都不给。

    紧接着,已为人妇的步语嫣和古清秋来了。步语嫣当众抱住青舒不放,“舒姐姐,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回去了,记得要想我!”

    青舒笑答,“那是当然。”

    她们谁也不提进屋去,就在外头围在一起说笑起来。

    陆续的,有人或捧了一匣子的东西过来,或带了一口箱子过来。里面装的全是送给青舒姐弟三人的礼物。步府的是步五亲自送来的。古府的是步语嫣和古清秋带过来的。徐副将的府上派了管家送东西。意外的是,周清漪也来了。

    眼瞅着就要辰时了,周伯彥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载满两马车的货物。

    古瑞星跟在周伯彥后头来的。见到青舒,他乖乖喊了声姐,然后不顾众人打趣的目光,牵着步语嫣的手站到旁边去了。

No.323城门遇刺

    舒苑门大开,一队车马在锦衣护卫及古府护卫、家丁的簇拥下,缓缓驶出来。六王府的马车和古大将军府上的马车缀在后头,洛家两兄弟骑马跟在洛小荣的马车左右。步五和古瑞星二人则是骑马与周伯彥并肩而行,走在最前头。

    古瑞星不死心地又问身边的周伯彥,“我说,我可是你的属下,你真要丢下我自己走?”

    周伯彥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淡然回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我八百遍了。”

    古瑞星都要抓狂了,“不说私人交情,只说公事。你是御史,而我是专门负责替你做事的,是你的属下。你这御史出门办事,而我这个属下却要被你留在京中休息,是何道理?”他气不过,侧过脸盯着步五,“五哥帮我评评理,有他这样干的吗?”

    步五笑了笑,“你们兄弟俩的事,我不掺合。”他这是明显要置身事外。

    古瑞星窒了窒,只得继续与周伯彥说道,“大人,大哥,算我求你了,收回成命,成吗?”

    周伯彥目不斜视地稳坐马背上,“闭嘴。若不是你小子新婚燕尔,想在你娘子面前给你留几分颜面,我一早将你揣下马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聒噪?”

    古瑞星立时被堵的没词儿。

    周伯彥又道,“安生地在京城呆着,多陪你娘子几日。等我从南边办完事情回来,自有你忙的时候。”

    古瑞星见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浪费口舌。

    见他们事情谈妥了,步五才过来和他们说话。

    再说青舒乘坐的马车。步语嫣和芸郡主坚持要送青舒出城。所以,她们俩个挤在青舒的马车里,正在跟青舒说话。

    得知青舒把摔人的招式教给了芸郡主,步语嫣语气泛酸地问道,“舒姐姐,你摔人那招儿怎么不教给我?”

    青舒打趣她说道,“教给你,你家相公不得埋怨死我!”“郡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芸郡主笑着附和,“是这么个道理。”然后一脸戏谑地盯着步语嫣“哪日你们夫妻闹别扭了,你一时生气就把相公给摔了。到时候,你相公可不就是会埋怨舒姐姐吗?”

    步语嫣抬了手,作势要打人,“不许胡说。谁说学了那招儿是要摔自己相公的?”

    芸郡主躲到了青舒身后去,“这可不是胡说。过后,你们夫妻又和好了,指不定连你也要埋怨舒姐姐的,怪舒姐姐把你从温顺讨喜的小娘子变成了凶悍娘子。哈哈……”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埋怨舒姐姐?”步语嫣说着,过来要抓芸郡主。

    青舒挡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芸郡主说的没错。哪日你们夫妻吵架,一言不合你动了手,把你相公给摔了。你相公觉得没面子,肯定跟你置气。而你呢,过后后悔了,心疼你相公心疼到半死,恨不能时光倒流,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时,你肯定不怪自己的一时冲动,反而会怪我教了你粗鲁的招数,怪我毁了你在你家相公心中的美好形象。到时候,我可是要冤死了。”

    步语嫣羞的双颊绯红,“你们俩个,太坏了。”说着,就扑了过来。

    一下子,她们三个人打闹成了一团,咯咯的笑声透过车壁传了出去。

    一队人不疾不徐地走着,终于到了南城门。离别的时间到了。

    步语嫣抓着青舒的右手,一脸的不舍,“下次来京,一定要多呆些时日。”

    青舒笑着答应,“好。”

    芸郡主抓着青舒的左手,眼泛水光,“我……我会想你的。”

    青舒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离别并不是什么坏事,不需要伤心。有离别,才有重逢,不是吗?来,笑一个。语嫣、郡主,不许哭。谁要哭,我可是要笑话谁的!来嘛,笑一个,笑一个。我这是回乡,你们要笑脸送我才对。”

    “哼!以后再有了好东西,一定不能忘了我。听到没有?”步语嫣半撒娇、半威胁地说道。

    青舒满口答应,“好,好,好。”

    她们三个在马车里话别的时候,一队人出了南城门。

    周伯彥抬手,作了个停的动作,“所有车马,靠边停。”芸郡主想送青舒到南城门,他默许了。若是芸郡主想继续送,他不允。在城内无事,若是出了城,芸郡主送人回程的路上要有半分差池,他都没法儿向六王爷交待。

    车夫的动作很快,须臾之间就把所有马车停好了。周伯彥一示意,六王府的总管及护卫小队长一脸感激地看了周伯彥一眼,移过去请郡主下车,要请郡主坐回王府的马车里去。

    芸郡主和步语嫣走下青舒的马车。

    青舒跟下来,面带微笑地道再见,并催她们,“别舍不得了。外边冷,快些上车。”

    步语嫣一把抱住青舒,“我会很想你的。”

    芸郡主嘟嘴,有些吃味地说道,“我也要。”

    旁边,周伯彥伸手一拍古瑞星的肩膀,“你们只能送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步五,“都回去吧!但有一样,你们得先一路护送芸郡主回六王府,而后才能各自回去。”

    “明白,你放心吧!”古瑞星说道。

    “那就再此别过了。”步五说道。

    突然,有两人同时大喝出声。

    “什么人?快保护公子。”洪威大喊之余,迅速拔剑。

    “保护小姐。”杜护卫大喝一声,却没有离开青阳和青灏乘坐的那辆马车。任何时候,他都不能自乱阵脚。小姐给他的任务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首先要保护的少爷们。

    这二人刚出声示警,就有人回应了。锦衣护卫和古府护卫的反应最快,他们一边亮自己的武器,一边警戒起来。其他各府的也不赖,只是反应比前两波人马慢了几拍而已。

    可是,变故来的如此突然。说时迟,那时快,从杜护卫、洪威示警到变故发生,一切只在几个眨眼之间。

    破空而来的箭羽比他们的速度更快,直奔青舒的胸口。

    “阿舒。”周伯彥惊恐地大吼,跳下马要冲过来。

    洛三洛护卫一把撞开青舒,只来得及横剑挡在身前。势如破竹的一箭正射到洛三横在身前的剑上。剑断的同时,洛三整个人向后一翻,箭头擦着他的衣裳自他的肚腹处射过去,往后飞,并势弱地射到城墙根下,颤了两颤。

    嗖、嗖,紧接着又是两声破空而来的箭羽声。

    被撞开的青舒撞倒了身边的小鱼,在小欢的帮忙下才勉强稳住自己,刚站好,这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先后就来了。第一支直奔青舒的眉心处,第二支直奔青舒的心口位置。

    小欢急忙要推开青舒,可是芸郡主的几个丫鬟尖叫着抱头乱跑,竟是从侧面把小欢一下给撞开了。小欢要稳住自己,可乱跑的丫鬟绊了她一下,害的她踉跄四五步才稳住自己。

    洛三根本来不及救青舒第二次。青舒本人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一名鹰卫提剑冲上来,目的明确,以身挡箭。

    噗噗两声,利器射入人体的声音格外刺耳。

    场面顿时就乱了,但没有乱成一锅粥。有人喊着公子,有人喊着郡主,有人喊着小姐,还有丫鬟更加疯狂的尖叫声。众护卫已经围拢过来了,以身体为墙,挡在主子们前头。

    古瑞星和洪威带了几个自己人和守城门的官兵去追击放冷箭的敌人,剩下的多数人都留下来保护各自的主子,自然也有人跑进城去请大夫了。

    此刻,周伯彥的一身锦衣沾满了灰土,怀里正紧紧地搂着青舒倒在地上。小欢和小鱼围了过去,喊着小姐。

    以身挡箭的鹰卫立在那里,右肩插着一支箭,左手却紧紧地抓着箭尾,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在鹰卫身后,胸口中箭的芸郡主倒在地上。而她的几个丫鬟,正在不停地尖叫,关键时刻竟是没一个能指望的。

    步五几步抢上来,面色铁青地大吼一句,“闭嘴,都闭嘴。”而后大喊,“快,快去请大夫。”

    被小杏拉到旁边的步语嫣这才回过神来。她苍白着脸色跑上前来,“舒姐姐,郡主,舒姐姐,郡主。”

    步五沉声下令,“步家人听令,全力保护好小姐。”又道,“语嫣,你退开,保护好自己。”

    周伯彥抱着已经昏迷的青舒站起来,声音冰冷地下令,“对偷袭者格杀勿论,不要活口。”

    昏倒的青舒有周伯彥照应,还有丫鬟、护卫环卫。为主子挡箭的鹰卫由同伴照应。

    而芸郡主身边,护卫们喊着郡主,却不敢碰芸郡主一根汗毛。丫鬟个个除了尖叫没什么用处。

    步五沉着脸几步过来,蹲到地上,低头看芸郡主的伤势。看箭的位置,应该没有伤及心肺等重要部位,但箭头已全部没入,伤势依然不轻。“郡主,请不要睡过去,坚持一下。”

    芸郡主本来要完全合上的眼皮,颤了颤,竟是争开了一半。她盯着步五的脸,眼角溢出泪来,“步,步,飞鹄……”

    “郡主,不要说话,省些力气。大夫马上就到,会好的,没事的,会没事的。”步五顿了顿,放缓了声音,“相信我,我虽不是武将,但家中兄弟全是。我对伤势还是有此了解的。郡主的伤势痛是痛了点儿,但很快就能好,不会有事的。”

    周伯彥抱着青舒走了过来。他低头,大概看过芸郡主的伤势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五哥,麻烦你把郡主抱起来,我们得回城找大夫。”

    步五没有推辞,“郡主,您忍着些。”说罢,小心地把芸郡主抱了起来。

    芸郡主痛的面色惨白,眼睛却盯着步五的脸不放。她看上去很虚弱,可又坚持着不让眼皮合上,“步……飞鹄,舒姐……姐,没事吧?”

    “郡主,不要说话,请省些力气。”步五跟在周伯彥身边,要把人往马车上送。

    “郡主放心,阿舒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周伯彥从旁作答。

    因这场遇刺事件,周伯彥带着刚出城的众人返回城里,第一时间找到名医,先给伤者止血。

    在城门口芸郡主遇刺,生死不明。这种震撼性的消息一下就震动了朝野。

    周伯彥派人火速进宫请太医,同时派人通知六王府。他没有把芸郡主送回六王府,而是直接带回了舒苑。

    六王爷收到消息跑来时,芸郡主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大夫说,芸郡主的伤没有伤及心肺,但也不能大意。只要熬过了今晚,便无性命之忧。

    六王爷疼爱儿女是真的。只见他暴跳如雷地喊打喊杀,要为女儿报仇。他抓住人便问,是那个天杀的伤了他的宝贝郡主。他还揪周伯彥的衣领,“彥儿,说,说,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你是干什么的?怎能让芸儿受伤?说啊?”

    周伯彥的脸上冰寒一片,“我告诉六王舅谁是幕后人,六王舅就敢找那人算帐吗?”

No.324骇浪将起

    六王爷没有立刻听出周伯彥的言外之意,气的开始骂老子了,“老子天生护短,老子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哪个伤了老子的宝贝女儿,老子非剁了哪个乌龟王八不可。”

    周伯彥一脸阴郁地转过脸,盯着屋中的某一点,眼中有某种光亮明灭不定。

    六王爷暴躁的很。他不接受周伯彥的这种态度,于是抓住周伯彥的肩膀,强硬地让周伯彥转过脸来。他抬了另一只手,指着周伯彥的鼻子,“你小子,说,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干的?你是不是在外边惹了什么仇家?”

    周伯彥的神色依然阴郁的很,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几分凄凉之感,“六王舅,爹娘相继去世之后,我几番遇袭之后,关于爹娘的死我发现了许多疑点。我便明白了,这世上,我有个仇家。而这个仇家不是我主动招惹的。即便我不寻仇,我的仇家也不准备放过我。”

    闻言,六王爷指人鼻子的手指一僵。

    周伯彥再次转过脸,淡漠地说道,“我爹死了,罪名归到了武氏一族身上。我娘死了,罪名还是归到了武氏一族身上。可聪明人都知道,武氏是有罪,可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所有的罪名,都由武氏顶了,而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根本没有浮出水面。”

    六王爷脊背一寒,无力地放下手,低头不语。

    周伯彥又说道,“六王舅,我知道你不是草包。有些事,你心里明镜似的,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当年的事,你有所察觉,可你无力阻止。你左右为难,最终冒险送了封密信给我爹。因为那封密信,我爹娘才会带着我离京,想去西昌国避祸。遗憾的是,他们没能走出栖霞关,没能踏入西昌国的边界。”

    如今想想,即便爹娘当时踏入了西昌国的边界又如何?在自己的国家都无法安身立命,到了他国命运便完全掌握在了他人手中。已经登基的皇帝舅舅都保不住他们,当时还只是个皇子的耶律灏真如何能护得住他们?再者,若不是为了他,爹怎会同意投奔耶律灏真!爹和耶律灏真的关系如此尴尬,西昌国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他转过脸,看着六王爷阴沉的脸,“六王舅,郡主的这一箭不会白挨。我不能动那位,不代表不能收拾那位身边的走狗。”

    六王爷偏过脸,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抖。

    “紫衣。”周伯彥说出这个名字,然后攥紧拳头,“我要除掉她。”“这些事,六王舅不必掺合进来。您闹您的,我做我的。我欠郡主的,我自会替郡主报了此仇。”郡主本不必受伤,可她舍身挡在了阿舒身前,把鹰卫挡露的那一箭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下来。她有恩于阿舒,就是有恩于他。他欠她一次。

    六王爷几次想说什么,终没能说出口,呆怔地立在那里。过得片刻,他突然大吼一句,“周伯彥,若是芸儿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定不饶你。你小子,查,给本王仔细地查,若是抓不到凶手,本王定要剁了你。”他吼完,一甩袖子,往外走。走到紧闭的门前,他抬脚就揣。碰的一声,门板颤了两颤。“破门都跟本王作对,他娘的。”他一边骂,一边火大地大力拽开门走了。

    周伯彥一脸冷然地盯着大开的门,想着心事。他心中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仇家。这些年来皇子也罢、京中名门公子也好,每当他回京,总有人挑衅于他。只要对方做的不太过分,他根本不予理会。因为与爹娘的血海深仇比起来,那些根本不算什么。害死爹娘的这个仇家,让他年少失怙,令他形单影只地在外漂泊。他起初一无所知,只当全是武氏一族谋反之过。

    但,他远在它乡却无缘无故地遇到刺客。他疑惑,他便会想,想许多事,想刺客出现的理由。他忆起许多。忆起曾经偷听到的一些话;忆起将偷听的事告诉爹时,爹凝重的脸色及警告他不许说出去的种种。疑云袭上心头,他不得不开始追查。只是,他追查,便会死人。他越是追查,相关之人便会死越多。对方或许以为这样能够震慑住他,并掩埋真相。可对方越是如此,越是在告诉他,他追查的方向是正确的,他离真相不远了。

    如今,仇家是谁,他心中已经有数。是青舒帮他找到了突破口,从古叶氏那里为他找到了紫衣这个名字。

    紫衣,多年前在宫中当值时是萧妃(后来的萧贵妃,如今关在冷宫之中)身边的大宫女。后到了规定的年纪,她获得恩准,被放出了宫。这是表面上的。实际上,紫衣一直是太后的人。

    他会知道,是小时既淘气又贪玩,一次在宫中与当时的小皇子们玩捉迷藏时,无意间趁人不注意跑进了冷宫之中。冷宫中杂草丛生,又密又高,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躲在里头都不容易被发现。

    紫衣和彩霞(当时太后身边的二等宫女)在冷宫碰头。她们不知他躲在草丛里,两个人开始说事。彩霞前来,是在向紫衣交待任务。彩霞说太后不允许萧妃怀龙种,当前不允许萧家坐大,因此要紫衣往萧妃的饮食中加点东西,并给了紫衣一个小小的纸包。紫衣说先前太后交待的事已有些眉目了,不日便会有结果。而后,她们一前一后地离去。

    当时他还小,哪里懂宫闱中的龌龊事。玩儿够了,傍晚被送回了长公主府,他炫耀自己能藏的本事,将无意间偷听到的事说给爹娘听。娘当即发火儿,要他罚跪。爹不允,但也表现的很生气,带他回屋,跟他讲道理,不允许他再进宫去,让他忘记听到的事。

    当晚,他睡在爹的屋中。睡的正熟,却被瓷器碎裂的声音吵醒。他赤脚下地,扒着门探头往外看。爹娘正在外间吵架。正确的说,是娘在吵,而爹闷不吭声地坐着。娘怨爹太过纵容他,没有管教好他,说他迟早会给公主府惹来杀僧祸。娘还说若是太后知道紫衣的身份曝光了,她只会置身事外,绝不替他收拾烂摊子。

    爹还是不吭声,娘便砸东西。他害怕,退后时撞到东西,弄出了声响。娘发现了他,冲过来抓住他,抓的他很疼。当时,娘看他的眼神很可怕,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爹抢上来,护住他,只说了两句话:我们父子二人明日便离京。公主嫌我们父子碍眼,而我不想公主的风流韵事污了彥儿的耳朵。

    爹说这话时的表情,说这话时云淡风轻的语气,他至今未曾忘记。等他理解了爹话中的含义,听到了关于娘的风流韵事的各种风言风语时,他痛苦彷徨过,他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牢牢记住了紫衣和彩霞这两个名字,以及这二人是太后心腹这点。爹娘出事后,他在外边漂泊之时,紫衣曾在他身边出现过,不止一次。

    所以,当阿舒给他“紫衣”这个名字时,他想到了曾经那些追查到一半便会断掉的线索,立时明白了。他所寻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他不明白,太后为何容不下他的爹娘,为何容不下他?他的娘可是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如何下得了手?

    猜出仇人是谁之后,他存着侥幸心理去查一些事。结果一一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得面对事实,根本不能自欺欺人。

    他觉得很可笑。多年前,皇帝想方设法要保护长姐与姐夫性命,最终以失败告终;同时,暗地里太后绞尽脑汁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婿,最终获得了成功。这真是太过讽刺了。皇帝与太后的权利角逐牺牲了他爹娘,还是他爹娘碍了太后什么事而被灭口?

    如今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太后的控制欲极强。她贪恋权势,她想掌控一切,包括皇帝。可皇帝登基后,娘全力辅佐皇帝。新帝的帝王气度和娘的风头很快就盖过了太后。同时,太后被逼无奈,将伸进朝堂的手不得不收回去。这么看,娘便成了太后权势路上的绊脚石。太后要除掉娘,就说得通了。

    只是,还有两个疑点。

    第一个疑点。太后和他娘是最亲密的母女,娘所做的许多事都是太后授意的。包括助太子登基,包括后来辅佐新帝控制整个朝堂等等。这对母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目的?是什么让她们反目的?

    第二个疑点。夭折的楚风也好,出生便被追杀的灏也罢,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同一个娘生的,是长公主生的。他也是长公主的儿子,他也曾几次遇刺。长公主不爱自己的儿子,任何一个都不爱。同时,有人容不下长公主所生的儿子,不管这儿子姓什么?为什么?若此事也是太后所为,那么,太后对付长公主之事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理由呢?

    “公子,小姐醒了。”顾石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禀报。

    周伯彥回神,霍地起身,往青舒屋中急走。

No.325暗潮涌动(上)

    几个官员贪污赈灾银子被抄家在先,平伯侯有谋反嫌疑而整府被官兵包围在后,京城气氛本就紧张。如今,又发生了堂堂郡主在青天白日里遇刺事件。立时,京中的皇亲贵戚及权贵个个噤若寒蝉。他们意识到,京中的紧张气氛将会到达另一个高度,总感觉有大事、更大的事要发生一样。

    少数政治嗅觉敏感者,表现的异常沉默。他们嗅闻到了血腥气味在空中似有若无地飘浮着,只是不知这股血腥气会从哪个方向、哪个府中开始蔓延而已。

    洛府。洛郭氏跪在洛尚书和洛老夫人脚下哭求,“爹,娘,儿媳求您二老了,让儿媳将小荣接回府吧!”青舒遇刺,虽然无碍,但她差点吓破了胆。她的小儿子跟青舒在一起,目前很危险,非常危险。她受不了这种恐惧的气氛,她得把儿子带回来,放到自己身边,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爹,娘,儿媳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接小荣的同时,把青阳和青灏也接过来保护,这样成吗?”

    洛尚书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出声。

    洛老夫人不高兴地绷着脸。她劝也劝过,训也训过,可郭氏听不进去,一直这么哭求着。

    两拉老人都不说话,洛郭氏继续求,“爹、娘,小荣是儿媳的心头肉,将他远送他乡儿媳已是伤心的肝肠寸断。如今明知小荣有危险,儿媳没办法,儿媳一定要将小荣接回来。爹、娘,儿媳求您二老了,求求您二老答应吧!”

    得信儿的洛九茂赶了过来,“郭氏,起来,回屋去。”

    洛郭氏不肯,反过来求他了,“老爷,老爷,小荣也是您的儿,您得救救我们的小荣,救救小荣。”

    洛九茂见爹娘的脸色并不好,呵斥道,“闭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向爹娘请罪。”

    洛郭氏大惊,“老爷,您怎能如此狠心?”

    “好了,出去,都出去。”洛尚书睁眼,一脸不胜其扰模样地赶人,“哪个敢再提接小荣回府,家法伺候。”

    洛九茂忙答应,“爹,再不提了,没人提,您别生气。”

    洛郭氏听了,哭的愈发伤心,却是再不敢求了。

    洛尚书看二儿媳哭的不像样,叹了口气,“郭氏,不是爹狠心。你要知道,如今的古、洛二府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提议将小荣接回来,顺便接了青阳、青灏过来照顾,看似情深意重,实则实在不像话。”

    洛郭氏不服,“爹……”

    洛尚书一摆手,打断她的话,“不用解释。你绝口不提接青舒过来,这已说明了一切。”两个孙子回来说了,刺客连射三箭,箭箭射向青舒的要害。这说明刺客的目标是青舒,而不是其他人。他的二儿媳便自以为是地提议连同青阳、青灏一起接过来,这样别人就不会戳他们脊梁骨,说他们洛家关键时刻舍弃恩人了。可事实上,把青舒排除在外,这就是舍弃恩人的举动。

    洛郭氏辩驳不得,低头,“爹,儿媳也是没办法。哪个爹娘不心疼自己的儿女!为了儿女,谁不会自私一回?”

    洛尚书觉得跟郭氏说不清,便看向儿子,“九茂,京城就要变天了。通知下去,全府从上到下,没事尽量少出门。至于小荣,就让他留在青舒身边,这几天你们谁也别过去了。如今的形势,做什么错什么,什么也不做方是上策。”

    左相府。左相慕容恭立在院中,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由叹了口气。平伯侯府被围,他便明白,那二位的皇权之争再次浮出水面,矛盾又一次激化了。而促使这一切重新上演的,便是彥公子。

    多年前,皇帝登基不久,长公主促使那二位展开了一场表面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权利之争。最后,那二位既胜了,亦败了。但大体来看,天下之主稍微占了点上风。而长公主,到底是太过儿女情长了些。幡然醒悟时自觉一切为时已晚,选择了自我了断,结束了风光而短暂的一生。

    事隔多年,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大概真应了佛家所言之因果报应一说,长公主的儿子促使一切重新上演。不过,这一次与多年前的那一次大不相同。天下之主明显占了上风,再加上推波助澜者,过程血腥残酷,但结局只有一个,赢家只能有一个。

    步府。曾经的骠骑大将军,如今正安享晚年的步忠君,正和三孙子步三在下棋。

    步忠君今年已七十岁。他一生娶一妻二妾,与嫡妻步老夫人生下四子二女(二女中有一人幼时夭折),未有庶出。他是武将,四子年少时便追随他上了战场。战争是残酷的,四子有三子在同一场战役中战死,只剩老三步峰活着回京。战死的三子均无后人。活着回来的步峰娶有一妻一妾,并与夫人生有七子一女,无庶出。

    虽然心痛失去了三个儿子,可告老的他有孙子、曾孙子相伴,每日里非常乐和。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二孙子和五孙子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

    一盘棋结束,步三正在收棋盘上的棋子。

    步忠君取了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秋儿的娘可好些了?”

    步三喜上眉梢地答,“好些了,害喜的反应没那么厉害了。”

    步忠君捋着花白的胡子,“好,好,这就好。”想到二孙子,问道,“你二哥还是不肯成亲?”

    一提这事,步三也愁。“还是不肯答应,说是不想耽误人家小姐。”

    步忠君的胡子翘了翘,“这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朱家小姐等他多年,他却迟迟不点头,这要拖到什么时候?”

    “祖父,您别急,容孙儿再劝劝。”

    步忠君面带无奈之色地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孙子身上,“你五弟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祖父,暂时还没有眉目。”

    “一个一个的,一点都不让老人省心!”

    想到爹交待的事,步三硬着头皮说道,“祖父,爹今日从外边回来,说是右相拜托了爹一件事。”

    步忠君立刻不高兴了,“这混小子,告诉他不要和右相来往了,就是不听。”

    “祖父,右相有意与我们步府结亲。”

    “嗯?”

    “爹说,今日午时右相强拉他去喝酒了。在酒桌上,右相表示非常欣赏五弟,并隐晦地提了几句,大概意思是府中有年满十七岁的孙女,贤良淑德、貌美性善。言外之意是,愿两府结成两姓之好。”

    步忠君哼了一声,“告诉你爹,祖父宁可让飞鹄一生不娶,也不会让右相府的小姐成为我步家媳。”

    步三忙说知道了,心中却在想着:爹,儿子已经尽力了,别怪儿子。

    步忠君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记住祖父的话。右相此人居心叵测,且奸猾的很,惯常做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事。这个人,每做一件事前都要掂量一番。有利可图他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他从来不干。”

    “祖父,您的意思是……”

    “你爹是个大老粗,只会打仗,不会看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很容易被人绕蒙。右相突然有所动作,有意拉拢你爹,定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这是在拉拢各方势力,尽量让自己保持中立,之后想办法让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他好借机保全了自己,并混水摸鱼地肥了自己的腰包。”

    步五认真地记进心里,并说道,“祖父,今日上午彥公子一行人在南城门遇刺了。听说芸郡主伤的颇重,六王爷暴跳如雷地要杀人。至于彥公子,一反他低调的作派,竟是调集了多方人马在搜查、追捕刺客。以您之见,这二者之间可有联系?”

    步忠君捋着花白的胡子不说话。

    “听说忠武侯之女遇险,许多百姓模样的男子手持棍棒聚集到了彥公子的宅园前。那些人声称,要日夜保护古小姐。”

    步忠君捋胡子的动作一顿,感慨起来,“不枉古云虎善待他们一场。”

    步三不解,“祖父,您在说什么?”

    步忠君,“错不了。那些人定是得过古云虎恩惠的退伍兵丁。唉!可惜了一个奇才。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虎狼卫至今无人能超越。如果他没有英年早逝的话,祖父早两三年便退下来了,而骠骑大将军的接棒人非他莫属。”当年,皇帝是如何的欣赏古云虎,他们几个老家伙可是看的分明。只是,当年的老家伙一个一个都去了,只剩他一个人。

    他称赞古云虎是奇才,不仅是因为古云虎的军事才能,还因为古云虎有一种特别能招将士们喜欢的魅力。如今,他死了多年,他的女儿遇险,居然还有人肯站出来,愿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保护他的女儿。除了他古云虎,这世上估计无人再能做到这点了。

    舒苑中,青舒守在芸郡主的床边,亲力亲为地照顾还没清醒过来的芸郡主。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一位娇蛮、任性的郡主舍身相救?

    民间名医、宫中请来的几位御医,说法相同。芸郡主所受这一箭,虽然没有伤及心肝,但因箭头带有倒刺又没入身体太深,郡主又是娇贵的,好起来并不容易。现如今,失血和箭伤令郡主昏迷不醒。若今晚郡主不烧、明早能醒过来,剩下的就好办了。可要是郡主烧起来了,明早又醒不过来,那就麻烦了,而且是麻烦大了。

    青阳带着青灏和洛小荣过来了。他们三个站在内室的门槛之外,由青阳代表发问,“郡主好些了吗?”

    青舒闻声回头,自床边摆的椅子上站起来,走了过来,“看着还不错,一定会好起来的。”

    青阳点了点头,然后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到前头,使得他手中拿的小册子现于人前。

    青舒不解,“做什么?”

    青阳把小册子塞到青舒手里,“姐姐,这是你给我们写的故事册子。郡主既然喜欢,那就送郡主了。姐姐,你不生气吧?”

    青舒会心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不生气,姐姐并不生气。”她回头,看着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芸郡主,说道,“青阳,郡主爱听故事呢!你们几个,过来,都坐到床边去。把你们知道的故事一一讲给郡主听。觉得讲不好的,照着故事册子读也可以。”

    洛小荣扑闪着明亮的眼睛问,“姐姐,郡主还在睡,我们讲故事,能听到吗?”

    青舒,“听的到的。你给她讲,多讲几个,她听的高兴,说不准一会儿就醒了。”

    青阳他们对青舒的话深信不疑,三个人挤到了床前。可他们遇到了问题,那就是谁该讲故事给郡主听。

    青阳小大人似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立刻有了主意。他先讲一个故事,然后青灏讲,再之后才是洛小荣。三个人轮一遍就是讲三个故事。若郡主还不醒,他们再轮一遍就是了。

    看着三个弟弟排排坐了,一人抱了本故事册子,按顺序认真读的模样,青舒看的高兴,沉闷的心绪好了一些。

    这时,小欢走过来,在青舒耳边低语,“小姐,公子进宫去了,要您不要担心。”

    青舒颔首,守在一边看青阳他们读册子上的故事给芸郡主听。

    另一边,周伯彥进了宫。他先去御书房拜见了皇帝,禀报自己刚出城便返回的理由。而后,他去往太后的宫殿。

    小太监禀报过了,太后宣周伯彥入内。

    周伯彥见过礼,并不等太后允许,径自入座。他的这种行为是否会惹恼太后,他不在乎。“回太后娘娘,下官出得南城门,突然遇到了刺客。当时芸郡主受了重伤,下官不得不更改行程,返回城中找大夫救治芸郡主。”他的一句下官,是在告诉太后,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太后面有关心之色,“御医已经禀报过了。快说说,芸儿醒了没有?”

    “回太后,郡主还未醒。不过,下官却追查到了刺客的身份。”

No.326暗潮涌动(中)

    周伯彥说查到了刺客的身份,太后一脸愤怒表情地说道,“该死的刺客,抓到了定要严刑烤打,把幕后者吐出来。”

    周伯彥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眼露寒光,“回太后娘娘,不用严刑考打,伯彥便知刺客是谁派来的。爹娘死后,每隔一两年伯彥便会遭遇一次刺杀。如此怪异的事,怎能不引起伯彥的注意!可是,追查多年,一直没有结果。巧的是,此次来的刺客,伯彥看着那手法并不陌生,发现刺客竟是个相识的人。”

    太后娘娘的眼中沉沉的,有什么划过,却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有人胆敢谋算哀家的孙女与外孙,简直是大逆不道。彥儿,告诉皇帝,哀家允你挑走百名锦衣护卫追捕刺客。”

    周伯彥立即站起来,“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脸上染上点点忧色,“彥儿,去吧!一切要小心,万不能置自己于危险之中。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如何向景菲交待!”她的话说的情真意切,还拿了帕子出来按了按眼角,“众公主之中,哀家最疼的是景菲……”她一脸悲伤地当着晚辈的面哽咽起来,“你是景菲留给哀家的唯一念想,你万不能有事,知道吗?”

    听了这话,周伯彥凄然一笑,“为了我娘,为了太后娘娘的关爱,伯彥定要活捉刺客的背后之人,紫衣。”

    太后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哀家的外孙岂是任人拿捏的?去吧!”

    周伯彥再不多言,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离去。

    太后娘娘就像牵挂晚辈的普通长辈一样,一脸忧色地盯着周伯彥离去,并叹了口气,“哀家累了,要躺下歇歇。”

    宫女立刻上前伺候,扶着太后回寝殿,并伺候太后在华贵的大床上躺下来。

    太后一摆手,“下去吧,没事别吵哀家。”然后一手支头,闭目养神起来。

    宫女全部退下,并关上门。

    须臾,有个腰背佝偻的老嬷嬷出现在太后的床前,垂手而立。

    太后似有所觉,微睁了眼,“传令下去,副门主犯下知情不报之罪在先、三番五次忤逆主子之意擅自行动在后,解除副门主之职,以门规处置。”

    腰背佝偻的老嬷嬷沙哑着声音应了一声,“是。”而后转身要走。

    “等等。”太后叫住人,“通知右相,可以行动了。”

    “是,主子。”老嬷嬷又应了,没有离开,等着主子做下一步的指示。

    “哀家让你找的人,可是找到了?”

    “回主子,找到了。”

    太后淡淡地问道,“可是确认了身份?”

    “这……”

    “说。”

    “回主子,经过多日搜寻,在崖下找到了一具尸骨。据门主推测,该尸骨应是女子,且是自高处坠落而亡,死了至少有六年之久。尸骨身上有些遗物保存还算完好。如左手腕骨上的玉镯,只是刮花了,没有碎。右手腕骨上空空如也,怕是另一支玉镯在坠落时碰到山石摔碎了。尸骨旁发现的一对金耳环完好无损。还有些衣料碎片,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淋与日头暴晒,早已失色并破碎。拿去给有经验的老者看过,老者言不是普通衣料,应是非常名贵。离尸骨一丈左右远的地方,发现了残缺不全的玉佩一角。左近杂草中,还发现了一支金钗,样式与六七年前宫廷中颇流行的样式相同。根据以上种种,门主的意见是找到了主子要找的人。成大人的意思是,不能断言,还要再搜寻一番。”

    “呈上来。”

    佝偻的老嬷嬷一愣。

    “发现的首饰,可是带来了?”

    佝偻的老嬷嬷这下懂了,“回主子,带来了。”然后忙在身上翻找,很快从身上取了一个小布包出来,捧在手中。

    太后在床上坐了起来,示意拿过来。

    佝偻的老嬷嬷将小布包打开,露出面里的一只玉镯、一对金耳环、一支金钗、几片碎布片和残缺的玉佩,双手捧至太后面前。

    太后不觉晦气,反倒仔细看躺在小布包中的首饰。突然,她眼泛泪光,一挥手,示意佝偻的老嬷嬷将东西拿开,“看着像是她用过的东西。听成大人的,再搜寻几日。若无收获,让人撤了。”

    老嬷嬷佝偻着身子,应着,把小布包收了起来。

    太后重新躺回床上,“下去吧!副门主的事,抓紧时间。”她自是不会让紫衣落入周伯彥之手。

    佝偻的老嬷嬷无声无息的退下。

    偌大且华丽的屋中只剩太后一人,安静的让太后突然生出身在旷野中的错觉来。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角有泪珠溢出,顺势滚落。她喃喃自语起来,“景菲,若你乖些,一切听哀家的,便不会有那许多的伤心事。你怪哀家心思狡诈,一心为皇帝而不顾你的意愿,你竟是舍了哀家要独自去快乐度日。哀家怎能不伤心!为了帝王霸业,为了能让你皇弟成为杰出的帝王,哀家做了多少事、杀了多少人?你怎能挑拨是非,破坏哀家与皇帝之间的信任?”

    “景菲,你是哀家最宠爱的公主,是令哀家骄傲的公主。你本应伴在哀家左右,陪哀家为皇帝保驾护航,可你……哀家并非铁石心肠,无论你犯任何过错,哀家都能原谅,绝不会斩断你的生路。若是你肯回头,若是你肯……”

    太后一脸凄楚地坐了起来。她下床,在屋中慢慢地走,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走,嘴里时不时低低地念一声景菲。华丽的宫殿,一个又一个舍她而去的儿女,个个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这是为何?

    景菲走了,宁可跳崖也不肯回来与她一同辅佐皇帝。皇帝怨她,将景菲的死全部算到了她的头上,再不肯好好与她说话。景阳疏远她,她不派人去宣,景阳根本不会进宫拜见她。老十三原本很听话,渐渐的,进宫拜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每命人叫过来,他总是低着头,一副很怕她的样子。老六很好,一直很听话,直来直往的从不跟她玩心眼儿,如今,只因她气怒之下骂了他一回草包,他再不肯主动进宫请安了。

    十六岁入宫至今,经历了无数风雨,最终从贵妃一跃为太后,一路的辛酸无人懂。皇帝和她有了隔阂,不再是一条心,处处防备于她。在这寂寞的深宫之中,她居然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景菲,若是景菲在就好了。皇帝,还是那个听她话的皇帝就好了。可是,她最在乎的两个人都伤了她的心,个个背弃了她。她觉得悲哀。悲哀之后,便是不甘。

    她停下圈转儿的脚步,昂首挺胸地立在那里。她是大安史上功绩最为卓著的太后。她以贵妃之身,绸缪一切,让儿子成为太子,再一路劈荆斩蓟地杀开血路,将儿子扶上帝位。先帝懦弱无能,没有她,大安便没有如今的开明君主,没有如今的康泰盛世。

    她必须掌握一切,必须控制住所有局势,这样才能让皇帝儿子成为大安历史上最为杰出的帝王。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任何阻碍她前路的人,必须消失。她不是普通的母亲,她是天下苍生的母亲,是帝王的母亲,她要一切以大局为重,她是对的。

    想到此处,太后觉得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立时消散大半,整个人舒爽了许多。“来人,请国师。”

    半个时辰后,一位头发花白、身穿道袍的老者颤巍巍地被请到了太后的宫殿中。

    老者满脸的褶子,眼皮子耷拉着,看上去睁眼都有些费劲的样子。

    太后雍容华贵地坐在首位之上,请了老者入坐后,一脸平易近人地问道,“国师近来可好?”

    老道士眼皮并不抬,“回太后娘娘,贫道只是个普通道士,万不敢以国师自居。”

    “国师太过谦虚了。国师肩负大安荣辱兴衰之命运,乃是大安神使。今日请国师来,哀家有一事要请教。”

    老道士不言语。

    太后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有人说,两年内大安会迎来一位神女。帝王得神女,则一统天下。国师,此等传言可是真?”这一统天下,自是指打下周边所有国家,将临国全部纳入大安版图。

    老道士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回太后,此等传言当不得真。这是有人在妖言惑众。”

    太后听了,眉头微皱,“国师的意思是,没有神女?没有一统天下?”

    “回太后,没有神女。”至于没有一统天下这种话,他不敢说。这位太后,笑里藏刀。一个不甚,便会丢了性命。

    太后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让人送老道士回去。老道士被送出宫不久,便失踪了。太后听闻消息,拍案而起,吩咐人赶紧派人去找。

    与此同时,失踪的老道士在一座废弃的大宅子里醒来。周围没有一个人,老道士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他却表现的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颤巍巍地在大宅子里走。他发现,厨房留有米面等食材,而大宅院的前后门却是紧闭的。他明白了,这是有人不允许他出去,要他在此处呆一段时间。至于会不会要他性命,不得而知。

    周伯彥正在等消息,有个身穿斗篷不露面容的高大男子出现。男子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公子,事情办妥了。”

No.327暗潮涌动(下)

    天色暗了下来。忙活大半天的周伯彥一直没得空回舒苑,晚饭也来不及吃一口。他心里盘算着,再进宫一趟,事情就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必他出面,各方势力自会各显神通地斗上一场。如此,他就可以回去安心陪青舒了。到了宫门近前,他见有几辆马车先他一步停在宫门外,且正有身穿官服的几位大人要迈进宫门。

    马蹄声引来这几位大人的注意。他们回头,见是周伯彥,竟是个个停下来,一副在等周伯彥的模样。

    周伯彥的性子虽然清冷,但不是那种高傲而目中无人之辈。他从不在人前失礼。他隔着一段距离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顾石头,而后大步走至这几位大人跟前,一揖,“周伯彥见过各位大人。”

    五十多岁的左相慕容恭笑的一脸慈祥,“彥公子此来可是要面圣?”

    周伯彥恭敬地回道,“正是。”

    年近六十的右相左思明一脸欣赏之色地盯着周伯彥,“都说彥公子丰神俊朗,乃是与大安第一才子齐名的第一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时隔五六年,他这是第一次与周伯彥碰上。

    周伯彥脸上没有被夸赞的喜色,亦无不悦之色,非常淡然地回道,“多谢右相大人的赞誉。”他面前的这几位都是大安王朝的重臣,除了常驻边疆的古大将军,其他俱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在这样的场合,谁要是信了从他们嘴里吐出的夸赞之语,那只能说那个人还太嫩了。

    辅国大将军古寿,即古瑞星的爹,年近五十却不显老态。古铜的肤色,身材高大魁梧且精神头十足。往那里一站,武将的气势尽显,威风凛凛的。古瑞星既然是美男子,古寿作为古瑞星的爹,长相那还用说!年轻的时候,古寿也是迷倒无数佳丽的英俊小伙子,肤色和现在的古瑞星一样白净的很。是多年来的战火、硝烟、边关的风霜褪去了他白净的肤色,峥嵘的岁月塑造了如今沉稳内敛的他。不过,他的沉稳内敛也是分人的。他大掌一抬,大力拍在周伯彥的后背上。

    周伯彥面不改色地喊了声古伯伯。

    古寿哈哈大笑着收回手掌,“不错,跟老子想的一样,长的够结实。”他评价年轻人的标准和别人不同。在他嘴里,中肯的评价便是够结实或够男人;否定的评价是纸糊的或怂包。因为六小子跟周伯彥要好,他在六小子的婚宴上远远的看了周伯彥好几眼。只是当时太忙,他也没顾上把人叫到身边去说话。如今得偿所愿,他高兴的很,笑的肆意。

    头发半白、面色红润的洛尚书不顾身份,拿小眯缝眼白了古寿一眼,“老了老了,没轻没重的。好在彥公子受得住你那一下,换作我家孙儿,早让你拍散架了。”

    古寿不顾身份开起了玩笑,“我说洛尚书,你这身子再圆下去,可就要被拿到蹴鞠场上当球踢了。”

    洛尚书也不生气,笑骂一句老不死的,提醒大家该进去了。敢让皇上久等,活的不耐烦了不成?

    从辈份上论,周伯彥是晚辈。从品级上论,周伯彥可是差着他们一大截。因此,周伯彥请四位大人先行,自己落后几步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外,当值的小太监告诉他们,皇帝让他们暂且等着。御书房外已有先他们到来的几位大人,两相、一将和一尚书便过去,与那些大人站在一起等。

    周伯彥没跟这些大人一起等,而是告辞离去,在华贵妃处找到了皇帝。

    十一公主正坐在皇帝的膝头上撒娇。见到周伯彥,十一公主鼓了小脸,自动从皇帝的膝头滑下来。华贵妃带着十一公主出去,并把自己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带出去。

    皇帝一挥手,随驾的太监也退下了。屋中只剩舅甥二人。皇帝似乎知道周伯彥因何而来,“布置好了?”

    周伯彥回道,“布置好了,只等有人耐不住性子往里钻了。”

    皇帝颔首,并说道,“太医来报,郡主醒了。”

    周伯彥听了,面露喜色,“太好了,郡主总算是脱离危险了。我这就回去看她。”然后作势要走。

    皇帝却道,“急什么?舅舅问你个事儿。”

    周伯彥停住,“舅舅请问。”

    “楚国九公主的美名传遍各国,如今楚国有意送九公主至我大安和亲。彥儿,你一点都不心动吗?舅舅知你钟情于古家小姐。若你喜欢,舅舅作主将楚国九公主赐婚与你,古家小姐则立为侧室。你别多心,不是舅舅看低了古家小姐,而是从身份论,公主与臣女的份位必须如此定。名分是给外人看的,你心中偏重谁,关起门来谁知你的家务事。”

    周伯彥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彥儿知舅舅是好意,舅舅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都送与彥儿。彥儿也知楚国九公主的美名并没有掺假,她的确拥有闭月羞花之姿,亦是位才智不下于男子的奇女子。只是,彥儿心里唯有阿舒,即便有仙女下凡,彥儿的心也装不下了。”

    皇帝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你这执拗劲儿,也不知随了谁?你的心意舅舅知道了,自会回了那边。你且忙去吧!御书房外还有几只老狐狸等着舅舅拾掇呢!”若不是楚国那边点了彥儿的名,他定不会问这种问题。

    周伯彥告退,离宫回舒苑。

    周管家见公子回来,便一路跟前跟后的问,在外边午膳用的好不好,晚膳用了没有等等。

    周伯彥不提午膳,只说晚膳还没用,肚子很饿。

    周管家一脸心疼地絮叨了几句再忙也不能饿着,然后匆匆跑去了厨房,亲自盯着厨子炒菜、煮热汤面。

    周伯彥本打算先看过芸郡主,再去青舒那边的。他进了春院,就见六王爷站在院子里正在指挥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他不解,走上前,喊了声六王舅。

    六王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小子,不可靠。本王要住这里,亲自保护芸儿的安全。”

    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伤的,又是为了青舒伤的。周伯彥自然不敢有异议,任六王爷折腾了。他见安顿芸郡主的主屋里的油灯亮着,问道,“六王舅,郡主这会儿是否醒着?伯彥想进去看看。”

    六王爷一摆手,“明天吧!芸儿刚睡,古小姐也要回去了,你就别进去了。”

    正说着,青舒带着丫鬟从主屋出来了。于是,周伯彥和青舒拜别了六王爷,一边走,一边说话。

    “郡主在午后未时左右清醒过来了,吃了一碗黄米粥,人精神了不少。御医每隔半个时辰把脉一次,要我们不要担心,说接下来主要就是慢慢将养的事。”青舒说罢,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六王爷怕我们照顾的不够精心,从王府调来了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六王妃带着普世子他们也来过,说什么时候郡主能移动了,什么时候就把郡主接回王府照顾。”

    周伯彥没有异议,说六王爷怎么安排,他们怎么配合。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冬院。青阳、青灏和洛小荣还没睡。隐约听到院中有周伯彥的声音,他们三个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喊着哥哥。

    大家进了屋,围着桌子坐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不多时,周管家亲自带人把四个炒菜、一碗热汤面送了过来。周伯彥午饭也没吃,只是用两块儿点心垫了一下肚子而已,此刻是真饿。他在青舒他们八只眼睛的注视下,快速且不失优雅地将送来的面和炒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碗碟撤下,青舒让青阳、青灏和洛小荣洗漱了,然后看着他们躺进自己的被窝里,要他们闭上眼睛睡觉。她担心弟弟们经历了白天的事,晚上会做噩梦,于是吩咐人屋中的油灯要留一盏,要保证它照明到天亮。她还吩咐伺候的小厮不要睡的太死,多注意少爷们睡的是否安稳。

    这边安排好了,她和周伯彥从冬院出来,在秋院门口道了晚安。青舒进了自己的秋院,走了六七步,回头,却见周伯彥还立在院门前,没有走。她轻声细语地问,“你都累了一天了,快些回去歇着。”

    周伯彥看着她的眉眼,想到射向她的箭,心里一阵后怕,“我不累。外边冷,你快进屋去。看着你进屋了,我再回去。”

    青舒迟疑了一下,返身走了出来。她立在他身前,抬头看了他片刻,主动牵了他的手,拽着他往自己院子里走。

    周伯彥的嘴角现出笑弧,反手握紧她的手,跟着她进了她的屋子。

    平日里青舒总说晚上喝茶水不好,丫鬟都记住了。小娟端来两茶碗的开水,小鱼伸手从托盘上取下来,给周伯彥和青舒摆上,然后跟小娟一起退了出去。

    待热气稍散,青舒抿了两口开水便罢。

    周伯彥一直在外边忙,茶水也没正经喝上,这会儿倒是觉得渴的厉害。他喝了自己那碗水,还把青舒剩的大半茶碗的水也给喝了。

    青舒面上一红,低声问他要不要再倒一茶碗水。他说不用,伸手向青舒,意思是让青舒到他跟前来。

    青舒没应他,从桌上的果盘中取了一颗橘子,低头剥了皮,又把果肉一瓣一瓣地剥开,再伸手递给他。

    他笑,低声说道,“你喂我。”

    青舒听了,白了他一眼,“不吃拉倒,我自己吃。”她说着,离开所坐的椅子,走到软榻跟前,并坐在软榻上将一个橘瓣放进嘴里秀秀气气地吃。

    他追了过来,挨着她坐了。见她正要把另一个橘瓣放进嘴里,他忙从中拦截,抓着她的手,把她手里的橘瓣吃进了自己嘴里。她又要躲去它处,他忙把人拽了回来,按在腿上,搂着她的腰跟她低语,“若是明日醒来,睁眼你便十八岁了,那该多好。”

    青舒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十八岁了,三年孝期就过了,便可以谈婚嫁之事了。可是,武木兰的警告又不能不放在心上。她得满十九岁才能嫁他。只是不知到那时,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如今天一般?还要三年,他等的了吗?

    见她失神,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她在他的臂弯里抬头,盯着他的眉眼,轻声说道,“遇见你,真好!”

    他听了,眼睛一亮,“阿舒。”

    她咬了咬唇,把手里剩下的橘瓣往他嘴边送。

    他高兴的不得了,一个不剩地吃完,要求她再剥给他吃。

    她低声笑言,“想的美。”然后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再不肯说话了。时间悄然流逝,慢慢的,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她,睡着了。

    她也是平常女子,今日经历的惊险,说不害怕是假的。再加上芸郡主昏迷着,他又出门去处理刺客事件老半天没回来,她表面上看着很镇定、沉稳,实际上很害怕。怕他出去遇到危险;怕芸郡主醒不过来;怕刺客不死心卷土重来……

    她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芸郡主醒了,他安全地回来了,刺客暂时没敢再来。他就在她身边,她很安心,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而紧绷神经的人放松下来的结果是,无忧地睡着了。

    周伯彥没想到她这样就睡了。有心抱她到内室的床上去,又担心会惊醒她。就这么坐着吧,她着凉了怎么办?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小姐,公子,天色晚了,各自回房安歇吧!”门外,小娟一脸紧张地提醒。她和小鱼可是小姐忠实的丫鬟,自然不想自家小姐坏了名声。她觉得适时的提醒是必要的,可不能让公子在小姐房中呆到太晚。

    周伯彥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进来。”

    小娟答应一声,推门进来。她看到自家小姐被彥公子抱在腿上的模样,一愣。脑中有相似的情景闪过,她立刻低头。

    “阿舒累了,睡着了。你们手脚轻些,拿条被子过来,再拿个枕头。”他想好了,与其把她抱到内室的床上惊醒了她,还不如手脚轻些,把人安置在这张软榻上。炭盆烧着,被子盖着,屋里很暖和,冻不着她。

    小鱼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

    小娟的适应能力却是不一般。她回神,二话不说进了内室去,很快抱了一条被子、一个枕头过来。她先把枕头摆好,然后抱着被子等着。

    周伯彥把青舒抱好,尽量小心地站起来,然后转过身,再轻手轻脚地把青舒放到软榻上。青舒不安地动了一下,倒是没醒。小娟立刻上前,把被子盖到了青舒身上。

    “炭盆别让灭了,油灯也别熄。照顾好小姐。”他交待这么两句后,也不管小娟和小鱼盯着,上手为青舒掖了掖被角。而后,他默默地看了青舒的睡颜片刻,背着手走了。

No.328静观争斗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伯彥一直呆在舒苑中,哪里也没去,同时还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不过,他并不清闲,时间排的满满的。每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陪青舒、青阳他们晨练。之后,大家一起用过早膳,他用一个时辰来看账本或公文,再用半个时辰指导青阳他们的功课。如此,一上午的时间便没了。下午的时间安排是:用半个时辰来指导青阳他们的功课;之后用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不等的时间来教青舒下棋;而后就是带着青阳他们练箭法。

    晚上,在冬院摆下两个棋盘。他和青舒占据一个棋盘,他继续教青舒下棋。青阳、青灏和洛小荣三个人则占据一个棋盘。他们是两个人下棋,第三个人观战,结束一盘三个人一起研究棋局。有不懂的地方,他们自然要找周伯彥请教。

    他们躲在舒苑中过着算得上惬意的平静日子,外边的有些人却是斗的你死我活。周伯彥足不出户,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事,自有探子及时递消息给他。除了探子,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安荣舟。

    安荣舟每日深夜都要翻墙进来。每当被护卫发现时,他自以为很有创意地举了一个白布条冲着护卫们晃,还笑的把一口白牙露出来。护卫自是拿他没折,每日都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得瑟地晃着白布条去公子的院落。到了夏院,他自是不会老实地敲开院门,照样翻墙,还要撬开周伯彥的屋门进去。

    周伯彥大概是太了解他的恶趣味了,自他闯进来的第二晚起,便不再闩门。等到他闯进了周伯彥的房间,他就像个爱八卦的妇人似的大讲特讲一番。再简洁的情报,到了他嘴里,肯定变成几千字、甚至上万字的街头巷闻。

    如此过了十一天,第十二天的时候,夜里子时左右天空飘起了雪花。

    安荣舟照样翻墙进来,拿手指轻轻一推,周伯彥居住的外屋门开了。他撇嘴,嘴里咕哝,“这小子,又没闩门,来了贼人可如何是好?”

    顾石头打着哈欠自耳房出来,“大公子,您也不嫌冷,天天晚上子夜时分翻墙进来。进来就算了,公子给您留门,您还要总抱怨公子没闩门。推门就进去多方便,您却非要自己撬开门进去才开心,这是何道理?”

    安荣舟扑打几下身上的衣裳,一边往里走,一边辣气壮地说道,“傻小子,你不懂。”

    顾石头外衣披好,“是,是,是,小的不懂您的高雅爱好。”

    安荣舟摸黑进了内室,拉了把椅子坐了,对着床上躺着不动的人说道,“有酒没有?给大哥喝两杯暖暖身子。”

    若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大哥,周伯彥早把他大卸八块了。周伯彥其实很想叹气,但到底没有,只是静躺不动,表明态度不准备理这个大哥。

    安荣舟可不管这些,“我说,有人急的都要上吊了,你怎么还躲着不出去?”

    周伯彥:……

    安荣舟搓了搓手,“石头,点心、热茶都摆上,没看见大爷我又冷又饿吗?”外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扯了嗓门儿喊,“石头,石头,顾石头,你小子,不听话,皮痒是吧?”

    周伯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闭嘴,大晚上吵吵什么?”打扰他的睡眠无所谓,但要吵醒了隔壁院的青舒,他可是要翻脸的。

    安荣舟眼中闪过得逞的喜色,“你小子,有本事别和大哥说话,继续无视大哥好了。”他心里偷笑,古青舒可是这冰块儿兄弟的软肋,屡试不爽。

    周伯彥:……

    顾石头一脸困倦地进来,将一盘点心放到桌上,“大公子,您行行好,让公子安安稳稳地睡一晚觉,好不好?”

    安荣舟嘿嘿笑,伸手取了点心就吃。他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大爷我失眠,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时候不找兄弟作伴,什么时候找?”

    顾石头无语。和着这是大公子自己睡不着,然后就跑来折腾他家公子了。

    周伯彥什么也没说,就像没听到一样。

    安荣舟连吃三块儿点心,催顾石头上热茶之余,八卦时间又开始了。“今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古怪事。大哥跟你说。今日下午,平伯侯府的下人在整理废弃小院之时,居然发现了失踪的平伯侯的尸体。大哥觉得这事古怪,跑去看了一下。”

    周伯彥照样不出声。

    安荣舟自说自己的,“啧,啧,啧,居然是近距离地被人一刀捅在了心口上,而且死了不少天了。刑部那帮吃闲饭的,现场都没有看好,不知所云地狠说了一通,最后什么也没说清楚。依我看,平伯侯的尸体被人移动过。对方很高明,基本没留什么痕迹,一般人确实注意不到异常。算了,这个话题没意思。咱们换一个有意思的。”

    “你最近很闲?”周伯彥突然问道。

    安荣舟脸上的轻松神色立刻飞走,“不闲,不闲,大哥忙着呢!”开玩笑,他若承认自己很闲,彥弟这个没人性的指不定会如何奴役他。“大哥每晚挤出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送最新消息!钟太师最近比较衰,儿子偷寡妇被人撞破正没脸见人呢,今晚孙子逛青楼时还被人打断了腿。这事就发生在一个时辰前。啧、啧、啧,钟太师这可真是霉运当头。这还不算,钟治,那个五品官职的钟治,昨儿夜里喝多了被人打了闷棍,到现在都没醒过来。钟太师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怀疑是右相左思明在算计太师府。”

    周伯彥没说话。倒是旁边的顾石头听的来了兴致,“怎么说?”

    安荣舟一脸你很上道儿地拍了拍顾石头的肩,“左思明的孙子让钟太师的孙子给打了,打的伤势挺重的。钟太师似乎抓到了左思明的什么把柄,威逼利诱要让此事不了了之。左思明被迫答应,但事后不甘心,于是暗中下手,报复钟太师。对了,突然想到一事。彥弟,你得提醒你大伯周大人一声,最近还是安份些的好,省得自己怎么掉脑袋的都不知道。”

    周伯彥冷声开口,“他做了什么?”

    “频繁走动、极力拉拢六部官员不说,正在努力撮合左思明的孙女和步五。”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右相左思明是太后的人,步忠君是皇帝的人。步忠君老了不假,告老了不假,但步忠君的影响力还在,目前步家在军中的威望那是无人能比的。

    右相府和步府结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右相府通过联姻要把步忠君拉入自己的阵营,即让步忠君成为太后的人。退一步说,就算步忠君不为太后卖命,可两家联姻的事成了,皇帝便不再相信步忠君和步府,这对太后而言相当有利。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聪明人都保持中立或装傻冲愣地尽可能地回避着。周大人却往上冲,一下就得罪了皇帝,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周伯彥蹙眉。以前,出于种种原因,皇帝舅舅为了保护他,便让周大人编了个谎,说他是周大人寄养在外边的儿子。其实这事儿安排下来,也只能骗骗普通百姓,骗骗那些权贵家的年轻公子小姐,以及一些普通臣子。虽然他基本不在京城呆着,但像丞相、尚书等重臣对他的身份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敢拿出来大肆宣扬罢了。

    他对自己的假身份不怎么喜欢,即便回京也不怎么喜欢呆在周府,也不回长公主府,就住在现在的舒苑或景阳公主府。他自知自己的身份根本算不得秘密,所以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在京中一向是随心行事。而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他是周大人的儿子不假,但早早过继给了长公主和周驸马。因此,长公主和周驸马死后,他身份尴尬,便被周大人找理由接了回去云云。

    然后又有了传言。他舍不得长公主、周驸马留给他的荣华富贵,不喜欢回到亲爹身边,所以赌气逃家了。太后和皇帝重视长公主是人尽皆知的,因此太后和皇帝爱屋及乌,他即便是长公主和周驸马过继的儿子,对他是照样疼到了心坎儿上,长公主府照样由他继承云云。各种各样的猜测及传言背后,最终总会回到一句话上:在太后和皇帝心里,他的地位胜过任何一位皇子。

    当他和大伯周大人反目后,又有人私下传,他的确是长公主和周驸马的儿子。周大人作为大伯,心疼他失了爹娘,于是想代替他的爹娘疼爱他,才会接他回周府。周大人用心良苦,他却不感恩,反倒伤了周大人与周夫人的心,忘恩负义地独自回去享受长公主留下的荣华富贵云云。

    京中的风言风语自是影响不到他。因为他基本不在京城呆着。也就是这两年,他回京的次数多了些。而这两年内,任何一种传言入耳,他都当成了耳旁风。

    如今,听闻大伯周大人卷入了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权利争夺战中,他只能暗骂大伯是脑子里进水了。

    周伯彥连夜写下一封信,派人秘密送到周夫人手中。而后,他连夜把青舒他们叫醒,让人迅速套好车马、行装装车,又命人用布包了马蹄,一行人静悄悄地离开了舒苑。丑时,他用自己的令牌叫开京城南城门,一行人离京。

No.329措手不及

    周伯彥毫无征兆地突然离京,而且是选在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深夜丑时,可以说是打了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皇帝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那时周伯彥的队伍才刚出城,还没走出去五里地。

    养心殿。皇帝看着周伯彥让人送来的信,脸上有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明显的,对于周伯彥的离开,皇帝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跟前伺候的洪总管和小祥子头垂的低低的,负责送信的密探立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皇帝的指示。

    洪总管很是不解。按常理,京畿重地,除了皇帝或手持皇帝亲令的人谁也叫不开京城城门。皇帝明显不知情的样子,肯定没有事先给彥公子夜间出城令。那么,彥公子是如何叫开城门的?

    皇帝身穿明黄的里衣坐在那里,静默片刻,笑了,“好小子,越来越精了。”而后不知是对谁说的,“自今日起,由你负责为朕和彥公子传递消息。告诉他,走可以,可事情也得给朕办好。若是敢当甩手掌柜,休想拿到赐婚圣旨。去吧!”

    立在阴暗角落里的密探悄然退下。

    洪总管和小祥子却是震惊不已,因为皇帝刚刚的话里透露了太多震撼性的讯息。一个是,对彥公子叫开城门之事圣上一点都不恼;二一个是,圣上要给彥公子赐婚了;三一个是,圣上对彥公子寄予了某种厚望,此刻的彥公子正身担重任。

    既然醒了,皇帝无意再睡,命小祥子为自己更衣。而后,他坐到了案前,拿起桌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大概过了两刻钟,夜里在南城门当值的将领之一骑马飞驰而来。一刻钟后,该将领跪在皇帝面前,禀报说彥公子手持令牌连夜叫开了南城门,离京了。彥公子虽有随时可出城的令牌在手,但及时将此事上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皇帝向跟前伺候的洪总管问过时辰,便知该将领是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报讯的,中间确实没有耽搁。“你做的很好,下去吧!”接着又吩咐小祥子包点心给该将领,表现体恤之情。

    就算是芝麻大点的东西,皇帝赏下意义就会大不同。这是一种肯定,一种恩典。那将领谢恩后,带着一包的点心离开皇宫,而后骑上马,飞驰回南城门。

    到了寅时十分,上早朝的时间到了。皇帝身穿明黄的龙袍,头戴皇冠,登上龙撵,由太监、宫女及侍卫簇拥着前往位于皇宫南部的朝堂。

    待到散朝之时,已是卯时末,天已大亮。小福子接替了小祥子的位置继续伺候皇帝。小祥子向洪大总管告退。洪大总管微一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小祥子回到自己安歇的地方时,屋里已经有人等了。

    这是个比小祥子大不了几岁的圆胖太监。听到门响,他翻动床铺的动作一顿,回头。见是要等的人回来了,他用尖细的公鸭嗓子问道,“太后问你,昨晚儿上圣上歇在了养心殿,为何没去李妃处?”

    小祥子卑躬屈膝模样地低头答,“回邹公公,圣上一直看折子到很晚,大总管几次提醒该歇了,圣上也不为所动。直到亥时过半,圣上才传小的更衣,在养心殿安歇了。”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没看出圣上不去李妃处的理由。

    圆胖的邹公公不满地哼了一声,举步往外走。

    小祥子一脸犹豫地留人,“请邹公公留步。”

    邹公公停步,回头,一脸鄙夷之色地盯着小祥子,“何事?有事快说,那边等着回话呢!”

    小祥子犹犹豫豫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话,“城门营的将领来报,彥公子连夜出城去了。车马数十辆,随行人员足有五十。圣上大怒,怒后又赏了来人一包点心。”

    邹公公听的很认真,“之后呢?”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小祥回道,“圣上骂了句侍宠而骄,再没说话,随后上了早朝。”

    邹公公的眼珠子一转,“之后,圣上的心情如何?”

    “圣上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小的猜不出。”

    邹公公一甩袖子,嘴里咕哝一句废物,走了。

    小祥子一脸忐忑状地跟出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赶紧把门掩上,闩好。此时,他的嘴边挂上讥讽的笑弧。

    邹公公回头呸了一声,赶紧回太后那边去禀报。

    这时候,屋中的小祥子冷笑一声,就着盆里的水随手抹了几把脸。而后,他走至床前,把邹公公翻乱的东西整理好,再铺好被子,合衣躺进了被子里。

    邹公公跑回太后的宫殿,把从小祥子那里听到的消息添了一点油、加了一点醋报了上去。他告诉珍嬷嬷,彥公子连夜出逃,圣上先是骂彥公子侍宠而骄、目无王法。之后又古怪地不说话等等。珍嬷嬷听了,立刻进去报备给太后知道。

    太后并不相信。她觉得,这是皇帝和周伯彥在玩儿花样,在故布疑阵。当她派人出去调查,探出虚实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周伯彥带着青舒早已走远,已经出了丰镇。太后攥紧拳头,心中暗骂:大意了,竟让周伯彥给逃了。这对她很不利。周伯彥远离了争斗中心,她想用周侍郎牵制周伯彥的安排就白费了。

    她的原计划是:鼓动周侍郎四处走动,让皇帝注意到他,并相信他有异心。他可是周伯彥的大伯。皇帝难免会怀疑这是周伯彥生了异心,并猜测周伯彥是个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讨好的双面人,并不忠心。有了怀疑,皇帝和周伯彥再不能一条心了。这对她大大有利。再者,由周侍郎出面撮合右相府的孙女与步忠君府上的孙子,步忠君会误以为这是周伯彥的意思,是皇帝示意的。步忠君也是聪明人,做事很小心,即便误会了,也不会立刻答应,可也不会立刻拒绝。如此一来,皇帝又怀疑上步忠君了。

    离间计,对她而言玩儿起来是最得心应手的一计。而这一计里,周伯彥是关键,周伯彥必须呆在京城发挥他的作用。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周伯彥居然逃离了京城。虽然说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对周伯彥的离去很生气,但具体是不是皇帝与周伯彥共同谋划的,还需查实。

    关于周伯彥逃离京城的事,太后还来不及想出补救之计来,又一个意外性的消息传入她的耳朵。

    六王爷进宫,请求皇帝为芸郡主和步五步飞鹄赐婚。理由是,芸郡主受伤当日,是步五步飞鹄及时上前保护芸郡主并把芸郡主抱上马车的。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当时的情况特殊,但郡主的身份高贵,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步飞鹄理应负这个责,芸郡主理应报这个恩。

    太后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决定阻止此事。她匆忙去御书房,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禀报皇帝和六王爷去了御花园。太后赶到御花园,御花园当值的宫女称六王爷出宫了,而皇帝往西走了。太后一脸郁郁地派人去请皇帝,自己则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等。

    可是,左等右等,也见不到皇帝的影儿。派出去的人也没回来。太后正要发脾气,胡公公来报,派去请皇上的太监宫女总是晚那么几步。他们一直追在皇帝身后,却一直见不到皇帝的人。今儿的皇帝也有意思,不停地在各宫之间转,而且转的毫无规律可言,想要事先到某个宫殿堵皇帝的路都不成。

    皇宫那么大,妃嫔那么多,先皇留下的老太妃也有那么几位,皇帝转的又随心所欲的毫无章法可言。太后想把皇帝请去,真心不容易。捉迷藏式的追逐游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太后气的摔了一个茶杯,把派出去的人叫了回来。

    这个时候,皇帝却是在太医院的药房里溜达。

    再说周侍郎周大人。他下了早朝便去兵部做事,午后回到府邸,周夫人就把周伯彥写的密信转交给了他。展开信,看到信中写的内容,他的脸色先是青白交错的很是愤怒的样子。而后,他眼底闪过犹疑之色。再之后,却是后怕。

    “这信何时送来的?”

    这个问题,令周夫人想到不愉快的事,口气有些不好,“寅时之前。”也就是周侍郎还没起身,没上早朝之前。

    “既是一早就送来的,不何不早些拿给本老爷?”

    周夫人自年轻时便是个温婉的人,只是去年周伯彥反目离去后,她的性子有所变化。但大体来说,她依然是个温婉、好说话的人。可今早之事令她气急,于是口气冲了起来,“糟糠之妻哪比得上美娇娘?有天大的事发生,妾身哪里还能将醉在软玉温乡中老爷叫出来!”堂堂夫人,有事去叫老爷,却被新进侧室房里的奴才给拦了回来。岂有此理!她好说话不假,但不是那种任人骑到脖子上撒野的人。

    周侍郎听出不对,皱眉。

    周夫人冷笑一声,“来人,将如意侧夫人院中的所有奴才都绑了,带到前院罚跪。嬷嬷,传话下去,除了老夫人院子里不能惊动以外,府中各屋中的主子只要喘气儿的,立刻到前厅来。”

    周侍郎眉头都要打结了,“你是做什么?”

    “做什么?本夫人今日要告诉所有人,本夫人还没死,还是你的妻,还没到任侧室、姨娘欺到头上的地步。”

    周侍郎有些明白了,如果真由着夫人,他也得跟着丢脸。昨晚他是宿在如意侧夫人屋中的,起床时间未到,他模糊的听到院中有争执声。当时如意侧夫人说无事,他便继续睡了,也没在意。如今看夫人架势,怕是派人去如意院中找他,而如意院中的奴才胆大包天地拦了夫人的人。这才惹恼了夫人。

    其实他错了。真正惹恼周夫人的,是他自己。他质问周夫人,为何不早些将密信交给他。这才挑起了周夫人压抑的怒火。

    周夫人今日铁了心要收拾人,再者对老爷早就失望了的,自然再不会想着给老爷留颜面了。

    当周侍郎收在房里的一堆莺莺燕燕中有名分的齐聚,当嫡出、庶出的子女全部到齐后,一向好说话过头的周夫人开始立规矩,并当场要求如意侧夫人下跪认错。

    如意侧夫人企图扮柔弱蒙混过关。

    周夫人一拍桌子,“大胆如意,一个侧室而已,竟敢与本夫人叫板,辱骂本夫人得力的丫鬟。让你下跪认错,你却找各种理由推脱,简直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来人,将她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如意侧夫人一听,一脸晕厥模样地大喊老爷救命。

    周侍郎脸上挂不住,斥责周夫人的话刚一出口,周老夫人拄着拐杖、由丫鬟扶着进来了。

    周老夫人头发已花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众人忙起身问安,她一摆手,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反了天了不成?嗯?”然后举了拐杖便往周侍郎身上打了一下,气呼呼地骂道,“不孝子,竟敢给自己的夫人当众难堪。侧夫人、姨娘,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你将这些不是东西的给惯的目中无人,竟欺到当家主母身上来。”

    “娘,您误会了。”周侍郎忙要哄老太太。

    周老夫人根本不理他,对着周夫人点头,“难为你一直为他着想,唉!”然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如意侧夫人顶撞主母,背后辱骂主母,又几次暗害主母,实乃恶奴一个。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娘。”周侍郎大惊。

    “老夫人饶命……”如意侧夫人吓得委顿在地,开始求饶。

    周夫人淡漠地没说话。

    如意侧夫人被乱棍打死,各房的姨娘面色苍白地全部老实了。

    书房中,周老夫人看过周伯彥留的密信,举了拐杖劈头盖脸地对着周侍郎一通打。“蠢货,蠢货,上过一次老妖妇的当还不够吗?害死了亲兄弟还不够吗?你这个不长记性的蠢货。这是要我整个周家陪葬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刚才在人前,她打的那一下是作作样子而已,并没用多大力气。现在不同,她气得用上了劲道。

No.330矛盾

    周老夫人与已逝的周老爷虽是结发夫妻,可每每遇到家族兴亡问题时总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分歧。夫妻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时,总要斗一斗。最后采用斗赢那人的决策,另一个只有服从。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他们会如此,原是周老夫人出身名门,姑娘时就性格强势,管娘家的半个家。

    而周老爷,当年是寒门出身的举子,学识有,但并不出类拔萃。大家族会帮扶寒门子弟,选的定是那些在科举之路上表现的出类拔萃之人。他的背后没有强大的家族作后盾,族人无人帮扶他不说,又因他不够出类拔萃,亦没有愿意帮扶他的大家族或官场之人。那时他与家人的状况是饿不死却也吃不饱,日子紧巴巴的。勉强入仕了,还遇上读书时的死对头,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周老夫人自己看上了他,愿意低嫁。她的条件是,成亲后,她和她的娘家助周老爷平步青云,而周老爷得接受她的强势,家里家外的事,她都有一半的决定权。自然,她也是聪明的,在外边定会给周老爷留足面子。

    当年的周老夫人长的漂亮,知礼懂礼,管人、管事、管家那是一把罩,生财手段也了得。按世俗的眼光看,周老爷根本配不上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愿意低嫁给他,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周老爷也明白这点,于是欣然娶了周老夫人。

    这之后,周老爷的官途虽说不上一帆风顺,可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们夫妻二人也恩爱,可也爱较劲,可以说是斗了一路。周老爷的官越做越大,可也不是个忘本的,果然做到了对周老夫人的承诺,家里家外的大事上周老夫人有一半的决定权。他们的子女在一旁看着,自然是习惯了自家娘与别府夫人的不同。

    风光背后,他们夫妻一生之中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让最小的儿子周桥当了驸马。

    栖霞关事件之后,周桥的死讯传回京,周老爷当场吐血晕厥,不过月余就过世了。他的遗言说的清楚,当初不该不听周老夫人的,不该什么也不做就让儿子当了驸马。儿子当了驸马以后,郁郁寡欢十多年。如今又是他这个当爹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后悔,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他嘱咐老妻,孙子(周伯彥)想要什么,周家要倾尽一切帮着达成。

    周老夫人也病了一场,最后挺过来了。她设了佛堂,日日念经为孙子周伯彥祈福。她还让在兵部做事的长子把周伯彥接回府。只是,她有意亲近周伯彥这个孙子,可周伯彥并不买她这个祖母的账。周伯彥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一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

    周老夫人怨不了别人,心中只怨自己。因为,儿子与武木兰的姻缘是他们当爹娘的给阻断的。还有,他们当爹娘的知情后,若是及时阻止儿子出门,没让儿子去参加那场诗会的话,这个驸马就点不到他们儿子的头上。是他们不顾儿子的意愿,明知长公主有意点儿子为驸马,他们怀着促成此事的心把儿子送到了长公主面前。

    那场诗会上长公主悄悄点了驸马,儿子毫不知情。他们怕横生枝节,于是配合长公主隐瞒真相,让儿子以为要和武木兰成亲了。直到大婚前三日,他们将真相告知了儿子,并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分析给儿子听,又禁了儿子的足。

    大婚后,儿子再不曾回周府,即便遇上,也客气地行礼问安,再无其他。孙子周伯彥出生,他们夫妻二人以为有望修补与儿子的关系,欣喜地前去探望。儿子却像对待客人一样招待了他们,让他们看了襁褓中的周伯彥仅此一次。那之后,直到儿子去世,他们再不曾见过儿子一面,亦不曾见过孙子周伯彥。

    长公主死后,周伯彥被接回周府。可周伯彥与祖母、与周府很是疏离,没有一点亲近之意。知情者没人怪罪周伯彥。唯有不知内理的周家小辈,以为祖母偏心只疼爱身份不明的周伯彥,因此里外看不上周伯彥。他们没人肯主动去亲近周伯彥不说,还会幼稚地暗中给周伯彥下绊子。

    这种种,让本就脆弱的亲情关系更加紧张。周老夫人想要补偿,可周伯彥不接受,走的远远的。周老夫人伤心之余,每日吃斋念佛的,只望孙子往后的人生能够一路顺风顺水。

    现如今,已身为兵部侍郎的长子却拖她孙子周伯彥的后退,周老夫人如何不生气!她老当益壮地拿拐杖对着长子一通打,“蠢货,你个蠢货,帮不上娘的爱孙就算了,怎能拖娘爱孙的后腿?”

    虽然周老夫人自周桥死后不管家了,但当年的强势作风的余威仍在。周侍郎不敢躲,只敢抬胳膊护着脑袋,任老娘的拐杖落到身上,“娘,娘,您老别气坏了身子。儿子有错,您尽管说,尽管打,就是别气坏了身子。”他当然不愿意挨打,所谓的尽管打只是哄老娘的话,这是给老娘顺毛呢!

    换作从前,长子这么说,周老夫人早就住手了。但事关亏欠良多的爱孙周伯彥,周老夫人可是狠了心要教训年过半百的长子。于是,虽然喘的厉害,可手中的拐杖不停,继续往长子身上招呼。

    周侍郎疼的哀哀叫,“娘,娘,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周老夫人是真的气坏了。可打着打着,她想到儿子周桥就那么死了,尸首都没找到,周家祖坟中只建了个衣冠冢。她的拐杖落地,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痛哭起来。当年,她的长子行差踏错,被人利用,最终她失去了儿子周桥。

    栖霞关一战惨烈,厮杀中倒下的死者多被马蹄踩踏,早已辨不清容貌。听说,战事过后,长公主与周伯彥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寻找周桥,可到处都是血肉模糊且看不出容貌的尸体。最后,长公主只得根据周桥当日穿的衣裳找出一具尸体,当成周桥埋在了栖霞关。因此,周家只能给周桥建衣冠冢。

    只有衣冠冢,连尸首都没找回来。她的儿子,她苦命的儿子。周老夫人哭的肝肠寸断。

    周侍郎吓坏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跪在地上喊着娘。

    周老夫人终究是上了年纪,气极加上伤心,哭着哭着便昏了过去。

    周侍郎吓的手脚冰凉,喊着娘,喊着快来人。

    周夫人带着儿孙们本是跪在书房外的。听得周侍郎的喊声,再加上周老夫人的哭声就那么断了,她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喊着让儿孙们快进去看看。

    书房门是从里边闩着的。这是周老夫人不想在教训长子时让人闯进来而闩上的。见门推不开,周伯初等年轻一辈的顾不上叫小厮,拿身体用力去撞门。门撞开了,儿孙辈的一拥而上,喊娘、喊祖母、喊曾祖母的,乱成一片。

    周夫人扶着门,站在门外,“别乱,快送娘回房。”“管家,管家,快,快去请大夫。”

    不多时,随着昏倒的周老夫人被人抬走,原还聚在书房这边的人只剩周伯初,其他人都走了个干净。

    周伯初是周侍郎与周夫人最小的儿子,只比周伯彥小了一岁。他身有婚约,只因未婚妻那边遇上了长辈的丧事,这才延后了婚期。否则,他去年就成亲了。见左右无人,他先是翻看亲爹的书案,没有。他又在书房地上转,眼睛四处看,地上也看了,还是没有。怎么可能?他转到了书案后头,一下就看到了落在椅腿附近的书信。

    他弯腰拣起来,大略瞄了一眼,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忙折了两下塞进袖子里。走出书房,他回头关门。

    “见过六少爷。”

    周伯初一惊,回头。见是爹身边的随从,他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去了哪里?爹走的急,书房门大开着,你也不知道过来给锁上。”

    随从忙作揖,“六少爷教训的是。小的刚得了老爷吩咐,回头来锁门的。”

    周伯初示意他快点锁上,这才去周老夫人屋里。大夫已经请到了,正在给周老夫人把脉。大夫开了药方,周府立时派人抓了药回来。药煎好,周老夫人正好醒过来,丫鬟便伺候周老夫人把药服下。

    周夫人松了口气之余,让大家都散了,自己则带着长媳留下来,在周老夫人跟前伺候。

    周伯初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将藏在袖子里的信取了出来。信的内容一共两页,不算长。

    信的大体内容是,质问他爹是不是忘记了栖霞关之事,是不是忘记了害死兄弟的事;警告他爹放聪明些,立刻收手,不要卷进某些是非中去,省得为整个周家惹来杀僧祸。最后写的一点,与前边一点儿不客气的语气不同,建议他爹近日里装病,向朝廷告假,风头过去前不得迈出府门一步。

    周伯初蹙眉。他的小叔周桥是在栖霞关死的。再有,他曾偷听到爹与周伯彥吵架。周伯彥说小叔的死和他爹有关。现在,因为这封密信,祖母才会生气地打他爹,说什么拖了爱孙的后腿。祖母嘴里的爱孙是谁,他不用想都知道,非周伯彥莫属。

    如此看来,他爹的确与小叔的死有关。怎么会这样?他爹到底卷进了什么样的是非中去,使得周伯彥写下这样的一封信送来?为整个周家惹来杀僧祸的是非,到底会是什么?

    他正想的入神,门响,有人进来了。他匆忙把信藏进袖子里。

    “拿来。”周伯华面色阴郁在立在兄弟的身后。

    周伯初转过身,强作镇定地问道,“大哥,你要拿什么?”

    三十三岁的周伯华在兵部当差,是周侍郎与周夫人的长子。他身上的官服未脱,明显是回来就碰上了周老夫人昏倒之事,因此还来不及更衣。他定定地盯着幺弟,“拿来。”

    周伯初明白了,大哥知道他拿了密信。他无法,把信送了出去。

    周伯华抖开信,看罢,面无表情地收进袖子里,“伯初,密信之事烂在肚子里,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周伯初亟需答案,“大哥,爹到底做了什么?五哥不满就算了,为何祖母会气的昏倒?”他这声五哥喊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伯彥。

    周伯华郁郁地转身,“别乱打听。我会放回原位。”他离开六弟的住所,先是转去了自己屋中,换下身上的官服,这才去爹的书房。

    周侍郎正在满书房找信。他只记得娘看了信就拿拐杖打他,信掉了地、还是在娘身上,他不敢确定。

    周伯华把书房门关了,走到周侍郎跟前,趁周侍郎不注意,悄悄把信往书案后头抛。而后,他问道,“爹,您在找什么?”

    周侍郎的脸色不是很好,“去看看你祖母。”他这是要支开儿子。

    周伯华没有走的意思,“爹,您的脸怎么了?”

    周侍郎恼,“没事。”

    周伯华状似无意地说道,“爹,孩儿离开官衙时听到了一个传闻。”

    “说。”周侍郎忙着找信,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因信的内容实在不能让人看见,只能自己找。

    “六王爷进宫为芸郡主请赐婚圣旨了。”

    “是嘛!”

    “听说,六王爷属意的是有大安第一才子之称的步飞鹄。”

    “什么?”周侍郎吃了一惊。他正在促成右相府与步府的儿女婚事,六王爷怎么插了一脚进来?

    “郭大人说的,应是实情,理应不是以讹传讹。”

    周侍郎着急出门去,一下就看到了书案后的地上躺着的信。他心道原来在这里,忙拣了起来,“爹有事出去,你多照应些祖母那边。”

    周伯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嘴上却道,“爹,您的脸……不宜出门。”

    周侍郎立刻停了步子。他的脸的确不能出去见人。同僚问他你脸怎么了,难道他要说是被老娘打的不成!

    丫鬟正端了热茶进来。周伯华上前接了,示意丫鬟下去。周伯华见周侍郎背对自己站着,他把茶碗放桌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小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沫状的东西用指甲弄了一点,纸包收回去。“爹,请喝茶。”

    周侍郎不言语,想着如何出去的问题。

    周伯华将茶碗盖拿开,将指甲中的白色粉沫洒入茶水之中,再轻轻扣上茶碗盖。

    周侍郎在出去与不出去之间纠结,背着手踱了几步,最后走到桌前坐了。他端起茶碗,拿开茶碗的盖子吹了吹飘在上边的茶叶,抿了一口茶。

    周伯华告退,离开了书房。他到周老夫人的屋中坐了坐,说朋友约他有事,离开府邸,去了如意酒楼。

    雅间里,安荣舟正在享受八个盘子的精致菜肴。

    周伯华坐到了他对面,取了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酒,然后闷不吭声地喝起酒来。

    安荣舟一身纨绔的打扮。见到周伯华这模样,他笑嘻嘻地伸左腿出去搭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说,不是最看不上我吗?怎么跑来喝我的酒了?”

    周伯华沉默着,连喝了七八杯酒才大力放下酒盅,“你说的对。谁也劝不住他,他只会一意孤行。”五弟的警告爹明显没有听进去,一听六王爷的打算爹就急着出门去找人商量。找谁商量?左不过就是右相。祖母那么生气,都动手打爹了,爹不趁势装病,反倒还想着出去找右相。

    闻言,安荣舟挑了挑眉,“你做了选择?”

    周伯华不说话,继续喝酒。是,他做了选择。他在做个孝子、还是做个逆子保全整个周家人性命之间做了选择。

    当年小叔死的时候,他已经成年。祖父祖母罚爹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祖父祖母当时骂爹时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后半段。

    小叔原可以早一个时辰从栖霞关逃到西昌国的。是爹,是爹听信了什么人的话,在离栖霞关二十里地的地方拦住了小叔,绊住小叔不让走。长公主下令绑了爹和爹带去的人,将人丢在路边,继续赶路。可是,整整耽误了一个时辰,眼看就要越过栖霞关了,追兵到了。最后,小叔死了。

    他不知道小叔一家为何要逃,也不知道武后为何要追杀小叔一家。他只知道,是爹害死了小叔。

    祖父的遗言他谨记在心。周伯彥有任何心愿,周家都要倾尽一切帮着达成。他不清楚周伯彥有什么要完成的心愿,他只知道,周伯彥目前要他爹装病远离某种是非,要保全整个周府。他爹不听,那便由他来达成周伯彥想要的结果。

    安荣舟见他心情很差的样子,摇头,把酒壶抢了过去,“吃菜,空腹喝酒伤身。”

    没有酒喝,周伯华呆坐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他有什么心愿吗?”

    “谁?他是指谁?”

    “五弟。”

    安荣舟明白了,可又不解,“问这做什么?”

    “随便问问。”

    安荣舟摸着下巴想了想,一拍桌子,“还真就有一个。”然后往前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他恨不能明天就娶了舒妹妹过门儿。”

    而话题中的周伯彥和青舒,此时并不在回辉州的路上。他们过了丰县,却是绕道往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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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