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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121庸人自扰

    青舒的确是抬头来着。她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的脸似的,于是疑惑地抬头,却见周伯彥微蹙了眉看着前方,像在忍痛一样,她便怪自己多心了,于是继续认真扶着人走。

    走的再慢,也有走到目的地的时候。青舒扶着周伯彥,踩着荷花池上的木板桥走入小凉亭内,让周伯彥坐到圆石墩上。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有没有好点儿?”

    周伯彥差点就忍不住伸出手去了,不过在最后一刻忍住了,继续扮虚弱说道,“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你也坐下歇一歇。”

    “不找大夫,真的没关系吗?”她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难得被青舒轻声细语的关心一回,周伯彥心里想着真不容易,还不忘让自己的情况慢慢“好转”,表情还得做到位。“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青舒一脸关心地打量他的面色,再听他说好多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隔着石桌坐到了他对面,皱了眉头,“有伤在身,你乱跑什么?”

    “想……”周伯彥一字出口,顿了顿,“和你说说话。”

    青舒:……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开口。静静地坐了片刻,青舒有点坐不住了,“小娟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怎么半天了也不送水、送水果?”说着,她站了起来,作势离开。

    周伯彥一下跟着站起来,一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青舒倒是没多想,对他说,“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人过来扶你回去。”她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而容易心软、同情弱者就是她前世的弱点。到了这里,她以为自己已经改掉了这些弱点,殊不知她的容易心软、同情弱者的一面只是被悍的一面掩去了,其实依然存在,只是她自己以为自己变狠变冷血了而已。

    周伯彥说,“不用多跑一趟,你扶我出去吧!”

    这会儿青舒倒有些不情愿了。她往周围看了看,连个可支使的人都没有,便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过来要扶他胳膊。

    周伯彥微一侧身,便不经意地躲过了她的扶,然后面无异色地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身子往她身上靠。

    直到这一刻,青舒脑中的警铃才响起来,脊背一僵,侧脸抬头瞪他,“你要干什么?拿开你的手。”

    周伯彥却是一脸痛苦状地靠在她的身上,“等一下,让我,缓口气。”

    青舒立刻有些不确定起来,“你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

    周伯彥揽紧她的肩头,“我还忍的住,你这就扶我出去。”

    青舒这会儿半信半疑的,但选择了送他离开。走在木板桥上,她越想越不对劲儿,脚下步子一停,“混蛋,你敢骗我?”

    周伯彥以为被戳破,大为惋惜的同时,揽紧她肩头的手臂不曾松开,“不这样,你会跟我好好说话?”

    居然一下就诈出来了,青舒那个恼,立刻往他胸口上赏了一拐子。

    周伯彥闷哼一声,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揽在青舒肩头的手臂松了。

    青舒快速退开去,准备骂人,却发现他的额头有汗、脸色惨白,整个人都不对,不像是装的。可是,狼来了的故事实在让人大意不得,“喂,你装什么装?再上当,本姑娘跟你姓。”

    周伯彥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缓了口气说,“你跟我姓的前提是,我得活着,所以……这一次,真要找周大夫了。”

    青舒捂住嘴退后几步,然后提了裙摆转身就跑,跑的木板桥咚咚直向。

    周伯彥伸手想叫住她,最后苦笑着放弃,想想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像他了。情爱这种东西,果然如想像中那般的可怕。他已经不像他,这是幸,还是不幸?他走回凉亭里,抚着胸口的伤处坐到石墩上,想着等下又要被周大夫念叨一通了。唉!青舒妹妹的便宜不是白占的,一定要有流血流汗的觉悟才成。

    咚咚的脚步声起,青舒又跑了回来,“大夫,大夫,马上就到,呼,顾石头马上来接你。”她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

    周伯彥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就要汹涌而出,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过来。”

    青舒走到他身边,“顾石头马上就到。”

    周伯彥伸臂过来,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这一次,青舒没有试图甩开他的手,而是垂下眼帘,任他抓着自己的手。

    看到跑过来并停在岸边向凉亭的方向张望的顾石头,周伯彥握紧青舒的手,“明年,我们成亲可好?”

    青舒霍地抬头,一脸无措地看着他,又迅速低头,用自由的一只手推开他的大手,“你该回去了,大夫很快就到了。”

    等到顾石头把人带走,青舒一个人坐在凉亭内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小娟来报,说周伯彥的伤口处理好了。周伯彥对周大夫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在廊柱上了,惹的周大夫好一顿念叨。

    青舒嗯了一声,趴到了石桌上,盯着池中的荷叶继续发呆。

    到了晚上,她也没心情给青阳和洛小荣讲睡前故事,自己早早就上床躺下了,不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同一时间,周伯彥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用手指摩挲着缠在手腕上的一条女子的发带,轻叹一口气。

    顾石头点燃驱蚊的艾草,不时偷瞄一眼公子,却不敢弄出动静打搅了公子。

    青舒再见到周伯彥,是在五日后。当时她去青阳房中,给青阳和洛小荣送洗好的桃子。周伯彥正指导青阳和洛小荣的功课,青舒便招呼他们三个休息一会儿,顺便吃新摘来的桃子。

    青阳和洛小荣着急出去玩儿,周伯彥便放他们出去,允许他们玩儿一刻钟再回来做功课。青舒见此,想走。

    周伯彥却迅速扯了她到身边,“陪我坐会儿,说几句话。”

    青舒甩开他的手,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看她没有掉头就走,周伯彥有些惊喜,旧话重提,“明年成亲可好?”

    “不好。”青舒没有犹豫,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涩或被唐突的不快,只是很平静的一口拒绝。

    周伯彥意外她不再岔开话题的行为,可是这样干脆地被拒绝,他不甘心,“为什么?”

    “在青阳没有长大成人,支撑起整个家前,我不会考虑嫁人的事。”这是实话,也是她要他死心的借口。

    “不怕变成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他理解她给的理由。一个责任心重又疼爱弟弟的姐姐,定不会舍下幼弟早早地嫁人,这是人之常情。

    “不怕。”她又不是纯粹的古代人,不怕成老姑娘。

    “上头没有公婆管束,嫁了人,你一样可以照顾青阳。我同你一样希望他能早日成材,支撑起古家的门户。”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一种承诺。

    “实话告诉你,二十岁之前,我绝不会出嫁。待我二十岁之后,青阳可以支撑起这个家的时候,我自然会物色相公人选。我要嫁的男人,不能有妾,不能有通房,就是不能有除了正妻以外的任何女人。婚前不行,婚后更不行。再有,出嫁后,我一定还会顾娘家、顾青阳,谁也不能阻止。你能接受这样的女子为妻?你能等得起?”她问的认真严肃。

    周伯彥很震惊,可也没有被吓退的意思,“这是你拒绝我的借口吗?”

    “不是,这是我嫁人的标准。自今日起,不管谁来提亲,我都会这么说。即使没有男子能接受,即便我会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都不会后悔。”婚姻是怎么一回事,经历过一回,便没了什么奢望,她觉得可有可无。

    片刻的沉默。然后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透出真诚,“明年订亲,五年后成亲,如何?”

    青舒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你同意?”他怎么会同意她的要求?他现在二十岁,五年后便是二十五岁,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剩男。不说年龄,他是一位贵公子,对外是兵部尚书府的公子,实则是长公主的儿子、是皇帝的亲外甥。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居然会同意她提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惊世骇俗的条件。

    “戴上我送你的镯子可好?”

    青舒完全呆住了。

    周伯彥伸手向她,却在听见脚步声后收回手,看着门的方向。

    青阳和洛小荣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小脸红彤彤的,哥哥姐姐地一通叫。周伯彥微微一笑,等他们擦了汗,让他们继续做功课。

    原以为会知难而退的人,如今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面带笑容地盯着两个小的做功课,实在是不可思议。青舒愣愣地盯着他,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么办啊?真要明年和他订亲不成?乱了,又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六神无主地回到自己的屋中,不多时,青舒的心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还有一年的时间不是嘛!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变数这个东西。再说,周伯彥是什么身份?长公主之子,皇帝的亲外甥,婚事哪是自己能做主的。她提的那些在世人眼中非常苛刻、刁钻的条件,到了皇帝面前肯定行不通。这个亲,订不成。她,庸人自扰的过头了。只是,要如何做才能杜绝他再对她做一些亲密小动作呢!

    却不想,小鱼慌张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铺子里出事了。”

    ------题外话------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生什么也不能生病,健康的身体真的很重要

No.122恶意

    青舒一惊,霍地起身,“怎么回事?”

    小鱼便说道,“蔡铁牛说,刚刚有人跑来拍开府门,说是咱们的铺子里出了人命。蔡铁牛追问了几句,那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铺子里的伙计请他帮忙传话的,具体的那人也说不清楚。”

    青舒沉了脸往外走,“走,去看看。”匆匆走到府门前,却见古强正在训斥蔡铁牛,她也无心过问,“管家,你带人守好门户,我去铺子里看看情况。”

    古强却拦住了她,“小姐,您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老奴已经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来人不是自己人,传的话不知真假,请小姐放宽心静候消息。”

    若是别人这么说,青舒不一定听。可话是古强说的,青舒便去了前厅坐等消息,并不坚持出府去。

    不多时,古强派出去的三个人陆续回来了。这三个人没有一起回来,是因为古强特意交待他们要分头打探消息的。这是古强小心谨慎的表现。回来的三个人都说,铺子里无事,一切正常。而且他们还打听了,今日镇子上没有哪家铺子出人命的消息传出,其中一个还特意跑到衙门口打听,衙门那边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古强便传唤蔡铁牛到了前头,当着青舒的面又细问一遍当时的情况,还训斥蔡铁牛没有留住传话的人,没有弄清传话人姓甚名谁,家处何处。

    青舒见蔡铁牛被训的抬不起头来,正色道,“管家,行了,当时突然来了那样一个消息,乱了方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说,谁能想到这是有人在恶意的无中生有。”

    古强这才停了训斥,“还不谢过小姐!”

    蔡铁牛忙对着青舒谢恩,“谢小姐不罚之恩。小人谨记管家的教诲,再不敢犯同样的错误。”

    青舒道,“去吧,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儿。”

    等蔡铁牛退下后,古强说道,“小姐,此事蹊跷,老奴心里很是不安,请小姐和少爷近日尽量不要外出。庄子上和铺子里,老奴会交待他们格外小心。”

    青舒觉得管家说的有道理,便说一切听管家的,回去了。近十来天她一直没有外出,刚才若不是管家拦着,她便出门去了。这是有人要故意引她出府去吗?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几天,这天一早蔡铁牛起床后和另一个家丁一起清扫前院时,发现府门下塞着一样东西,他弯腰拣起来,发现是一封信。他疑惑之余,赶紧跑去找管家。

    管家看着信皮上的“古小姐亲启”的字样,赶紧让苏妈妈进内院看小姐是否起身。苏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古强小姐正要起身,洗漱好了会直接去练功。

    古强便拿着信,先一步去了练功地。不多时,就见青阳和青舒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教会了青舒和青阳基本的枪法,古强便基本不到这里来了。青舒见他在此,便知有异,让青阳自己先练习,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走到一边,古强说明了一下情况,没有直接把信递给青舒,而是请示青舒他能不能先看。这信来的古怪,青舒自然没意见。古强从信皮中抽出信来,展开,却是手一抖,不过并不明显,而且脸无异样。他很快将信折回去,向青舒请罪,“请小姐恕罪,这不是给小姐的信,是老奴的旧友经过此地,因急着离开,才留了这样一封信给老奴。又担心信会被乱丢,才留了‘古小姐亲启’的字样。是老奴不明所以惊扰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多大的事,责罚什么责罚,既是写给你的信,你自己收着吧,我去练功了。”青舒说着,笑着往青阳的方向去了。不过,走几步回头,见古强急匆匆地走开去,便招呼了小娟,让小娟悄悄跟去看看古强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

    一拐弯,确定自己不在小姐的视线内了,古强小跑起来,直接去了周伯彥那里。周伯彥也是习惯早起的,正在院中散步,见古强面有异色,且一脸急切,便往屋里去。他们俩个进屋,顾石头看他们似有事要说,关了门出去了。

    古强把信递给了周伯彥,并低声说是早起发现塞在府门下的。周伯彥打开,看到刺目的用血写成的“古青舒”三字,且同样用血在这名字上划了叉。

    周伯彥的面色一沉,“她看到了?”

    古强忙答,“没给小姐看,小的觉得不妥,当着小姐的面打开,并谎称是故友写给小的的。小姐并未起疑,正在练功。”

    周伯彥的脸色好了几分,“不必让她知道,这事我自会处理。这几日,别让她出门,再有什么异状,直接报我这里。”

    “多谢彥公子。”古强郑重道谢,深深一揖。

    周伯彥上前拦下了他,“且不说她早晚都是我的人,就是将军对我爹和我的情分,古叔如此实在太见外了。古叔在我面前自称小的,我不说什么,可古叔若是对我客套,当我是外人,我可不答应。”

    “既然话说到这里,即便不妥,小的也要问一句彥公子,您真想娶小姐为妻?”古强抬头,提问的时候直视周伯彥的眼。

    “是。”周伯彥答的毫不迟疑。

    “是为了报答将军的恩情?”古强又追问一句。

    “古叔,伯彥是那种为了报恩而娶妻的人吗?”若是别人,他是不会理会,更不会作答的。对方是古强,他才肯如此。

    “小的要听确实的答案,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去揣度他人。”

    周伯彥没说话,只是挽了袖子,露出缠在左手腕上的鹅黄色的发带来,“这是伯彥珍惜之物,不会交给你。”将袖子放下,“她说二十岁才嫁人,问我等不等得起,我等得起。”

    古强什么也没说,却是一脸恭敬地退出屋去。

    另一边,小娟回去复命,小声告诉青舒,“小姐,管家去了彥公子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居然在笑。奴婢第一次看见管家笑,愣住了,差一点让管家发现。”

    青舒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纳闷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那信真没有古怪?她琢磨了一会儿,想着管家能笑出来,估计是遇上什么好事儿、喜事儿了,便把信的事甩到了脑后,不再想它。

    到得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家丁们开始打扫,而古强、蔡铁牛、丁家宝、古元河等古府旧部不动声色地将府内府外巡视一遍,之后蔡铁牛和丁家宝向古强摇了摇头走开去,而古元河却是向古强点了一下头,拿着扫把回去了住处,进屋去。

    不多时,古强去了古元河的屋子,“有什么发现?”

    古元河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将一样东西放进了古强手里。古强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没有说什么,将其藏在袖子里,往周伯彥的院子去了。

    周伯彥的屋中,桌子上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人,小木人的背面刻着青舒的名字,正面胸口的位置插着三根针。

    周伯彥蹙眉,叫了护卫长进来,“这就是你们说的没有任何异状?”

    不多时,护卫长亲自去看过发现小木人的府院墙根下的红果菜畦,咦了一声,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一遍,然后回去,让古强叫了发现小木人的古元河过去,三个人站在一处一阵嘀咕。

    早饭后,在墙根下的菜畦里摘红果的丁家妹突然站起来,手里拿了一样东西,一脸惊恐地扔了篮子,往内院的方向跑,途中还差点和几个家丁撞上,一不小心还将手里抓的东西弄掉了地。她急忙蹲下拣,然后藏到了身后。不过,在场的人都看清了,掉到地上的是个扎着针的小木人。

    丁家妹立刻跑走了,方向是内院。不多时,很多人都看见丁家妹从内院的方向过来,脸上带着巴掌印,满脸的泪痕,像着魔了似的嘴里嘀咕着“不是奴婢干的,小姐别把奴婢送官”。

    不过两刻钟,苏妈妈将丁家妹叫走,之后丁家妹没回前院做事。丁家宝跑去找管家,管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将丁家宝关进了柴房。

    府内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联想到丁家妹手里抓的扎针的小木人及嘴里嘀咕的话,有些人默不作声地做自己的事,有些人开始活络起来窃窃私语。

    天色黑了下来,影影绰绰的,护卫长已经带着人将府里府外检查过一遍,然后收队。深夜,子时刚过,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从下人房那边出来,先是在西北角的墙根下停了停,学了一声猫叫,便有东西从墙上丢进来。黑影拣了东西,七转八拐的,最后到了内院上锁的门前,将一样东西往门下塞。

    突然,后边窜出几个身影,不等黑影发出声音,便将黑影的嘴捂严实了,并将其胳膊拧到后边,按在了地上。有人伸手,从门底下掏走了刚塞进去的东西。

    天亮了,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到了中午的时候,镇子上有了古府小姐生病的传言。

    ------题外话------

    在医院码的,有错别字,明天找时间再改过。

No.123眉目

    什么古家小姐撞邪了,什么古家小姐去了不干净的地方沾惹了脏东西,什么古家小姐受了惊吓就快不行了等等,各种各样的传言不过一二日的工夫便席卷了大半个康溪镇。

    白府、石家、程家这些交好的人家前来探情况,都一一被挡在了府门外。古府拒不见客,谁来都一样。不仅如此,镇上人发现,古府开的风味小食铺和古记杂货铺都没有开门做生意。如此一来,正印证了古家小姐快不行了的传言。

    古府内院,青舒的屋中,就快不行了的青舒正和青阳、洛小荣嬉戏追逐。青舒的额头贴了一个纸条,左脸颊上贴了一个纸条,鼻尖上用墨汁点了一个点,两只手空握成爪状,一边笑一边学着猫叫声,不时扑向一脸灿笑着逃跑的青阳和洛小荣。

    他们姐弟三个在里间闹腾,而小娟和小鱼则站在里间门槛外往里看,情绪比嬉戏的姐弟三个更紧张、更高昂。青舒扑向洛小荣,她们就喊荣少爷快跑;青舒扑向青阳,她们就喊少爷快跑。激动时,她们还会手舞足蹈地提醒往哪边边跑。

    站在紧锁的内院门外,苏妈妈一脸愁苦地摇头,重重地叹口气,到前头找到管家,也不管跟前有五六个家丁在,拿袖子抹眼泪,“当家的,小姐这疯病越发厉害了,总这样关着小姐也不是办法,若是小姐哪天连少爷都不认得了,伤了少爷可如何是好?”

    管家立马怒斥道,“闭嘴,小姐好好的,你说的什么胡话。”

    苏妈妈抹眼泪的动作僵住,立刻着恼地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瞧这张破嘴,净说些不着调儿的。小姐好着呢,正陪少爷们玩耍,乐和着呢!那什么,手头还有活计没做完,这就走了。”

    苏妈妈一走,管家催促愣住的家丁们继续做事。

    厨院里,铃兰一脸忧色地和许三娘说话,“小姐真生病了吗?好好的小姐,怎么就生病了呢!”

    许三娘揉着面,眉目间是掩不住的忧愁,“别多嘴,干好自己的本分。”说实话,她也愁啊。好好的小姐,被污秽之物惊吓到,时不时地摔东西,时不时地尖叫几声。这可如何是好?

    感受着府内愁云惨雾的气氛,走了个对面的护卫长和管家互相点头致意,错身而过。

    护卫长回去见周伯彥,“公子,可以收网了。”如今别说外头,就是自己人,除了少数知情的那几人,大家都相信古小姐被吓疯了。

    周伯彥正自己和自己对弈,“再等等。”最后的大鱼还没有上钩,需要耐心等待。

    晚上,青舒沐浴完,穿上里衣,将裹起来的干发放下,准备上床。

    小娟和小鱼一人一边掀了蚊帐,等青舒上床躺下,才放回蚊帐。

    小娟嘴快,“小姐,管家为什么要锁了内院的门,不让我们出去?”

    青舒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这么好奇,明天你找管家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娟做了个鬼脸,“不要,管家会骂奴婢。”

    青舒眯着眼睛躺着,“知道就好。”管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很想知道。先是不让她出府,之后连内院门都不让她出了。不仅如此,连伺候她的小娟和小鱼也不能出去。一日三餐是管家和苏妈妈亲自送来,并交给门内的小鱼和小娟的。青阳和洛小荣也是管家和苏妈妈每日亲自送过来,并在半个时辰后接走的。

    每当这个时候,管家总会让青阳带给她一个纸条。而纸条的内容不是让她在某个时间点、内院的某个地点摔东西,就是让她站在内院门里尖叫几声、骂几声。青舒配合了一两回就不干了。然后下一个纸条里管家说她必须装疯,这样才能引出谎报古府铺子里出人命的幕后之人来。

    青舒立刻猜,谎报铺子里出人命那件事的幕后之人定是有了后续动作。可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装疯?这几日,她心情好就配合一下,心情不好或犯懒的时候就将配合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不过,管家没有抗议就是了,配合不配合的,全由着青舒的性子来。

    这几日的“监禁”生活,对青舒而言过的很惬意。不用她想办法,便完全远离了爱对她动手动脚的周伯彥,这日子能不惬意嘛!不过,她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管家和周伯彥不在她耐心告罄前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她可是要发飙的。

    等小娟和小鱼吹熄油灯出去后,青舒翻身面向里边侧躺着,不多时便睡熟了。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丑时三刻,听到院中的脚步声,周伯彥便睁开了眼,“何事?”

    睡在耳房的顾石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开门出去,很快返身回来,“公子,终于钓到大鱼了,”

    周伯彥没有起身,“嗯。”

    顾石头等了片刻不见公子有什么指示,于是安静地退出去,到院中守着,等着再有人送消息过来。

    天亮的时候,一切在不声不响中结束。管家将府里所有下人都招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男人站一边,女人孩子站一边。被关进柴房的丁家宝和丁家妹也在其中。

    等人到齐了,青舒和青阳才出现,并坐到了管家事先摆下的两张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边的众人。

    众人激动。因为小姐好好的,此刻正坐在他们面前。

    这时候,周伯彥身边的护卫将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子押上来。见到此人,站在下边的一名家丁立刻愣了。

    管家将小木人及两封信扔到被押上来的男子脚下,面向众人,“伍清,来凤州人士,因伤不能再上战场,由彥公子推荐到古府谋生。小姐不嫌他伤残,留他在府上,并准他学习编竹篓、编篮子的手艺,想让他有个一技之长。不曾想,他为五两银子背叛小姐和少爷,为恶人作内应,将污秽的巫蛊之术用到小姐身上,诅咒小姐,实在可恶。”

    伍清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并不反驳,明显是承认管家所言不假。

    下边顿时有几人挥了拳头要冲上来打,管家一说住手,又全都退回原位站定。

    先前看到伍清后愣住的家丁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如今腿伤未愈,拄着木棍站在男丁的行列里。他名叫武成,因与伍清的姓氏发音相同,总会被不知情的人认为他们是兄弟。平日里,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前两日伍清突然不知去向,他还担心的跑去问管家,当时管家告诉他伍清告了假出府去了。可现在……怎么会?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紧紧地盯着伍清。

    管家接着又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以伍清所做所为,本应乱棍打死或送官处以极刑。但,小姐少爷念其家有老母,更念其曾为大安尽忠,决定免其死罪,杖刑二十,逐出古府,逐出辉州。”

    伍清俯跪在地,“谢主子不杀之恩。”

    看到下边众人一脸的不解相,管家咳嗽一声,“这些时日,先是有人恶意地谎称铺子里出了人命案,欲诓骗小姐出门;紧接着府门下出现了恐吓小姐的信;再之后有了扎木人等一列事件。为找出罪魁祸首,彥公子的护卫们部署了一切。丁家宝,你来说。”

    刚从柴房放出来没多大工夫的丁家宝,身上全是灰土及柴草屑。他很呆板地讲,“大人觉得有内鬼,因为他很仔细地查过墙根下的菜畦,当时什么也没有。可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菜畦里就出现了小木人,实在蹊跷。于是大人命家妹假装是第一个发现小木人的。家妹假装很慌张地向小姐禀报的途中将其弄掉让人看见。然后她被小姐打,被苏妈妈关起来。我去找管家讲理,也跟着被关。这样一来,内鬼觉得自己没有暴露,还会下手,而且内鬼会认为小姐见到小木人定会吓的不轻。”

    管家点头,“之后内鬼将恐吓的书信塞进内院门下。彥公子的护卫及时发现,将人抓了,将信搜走。为了不惊动外边的人,便想了一个办法,让小姐装疯。如今内鬼揪出,外边的恶徒也已抓获,大家可以安心做事了。”

    古强让大家散去后,被青舒叫去了偏厅。

    青舒的口气不是太好,“你倒是挺会瞒的,瞒的死死的,让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古强先是告罪,然后说起青舒更关心的事情,“小姐,彥公子都安排好了,如今正在追捕罪魁祸首,有了好消息立刻会传回,请小姐坐等佳音。”

    青舒哼了一声,“罪魁祸首不会就是黎海棠吧?”

    古强一惊,“小姐,您如何知道的?”

    青舒冷笑,“扎木头人、诅咒他人,这些也只有女人会干的出来。若有机会,真想问问她,我古青舒是杀了她全家,还是抢了她男人,她要如此怨恨于我,竟干些蠢事。”

    古强听了青舒猜到的理由,觉得非常有道理。男人的确不会这么干。再有青舒想问黎海棠的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

No.124先听哪样

    古府的天空由阴转晴,镇子上的风味小食铺和古记杂货铺敞开了门恢复了买卖。有客人好奇打听起传言的真假,伙计们笑答没有那回事,再不肯多言,这使得客人们更加好奇起来。这时候,风味小食铺推出新菜,古记杂货铺摆出了夏系列的一套十二个的漂亮小篮子来。为了八卦而来的人们,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府里,青舒坐在树荫下纳凉,小鱼、小娟、许五娘、丁家妹、古铃兰和苏妈妈围坐在青舒周围,叽叽喳喳地聊的热火朝天的。

    小娟缝着荷包说,“苏妈妈装的真像,每次送饭进来,都会唉声叹气地絮叨半天可怜的小姐怎样怎样的,每次都听的我和小鱼傻掉,然后跑去给小姐学话。”

    铃兰咬断绣线,接道,“不止如此,苏妈妈每次送饭回来,将碗碟放到厨房的时候,都要对着我和三娘姐姐抹眼泪,还不停嘀咕小姐以后可如何嫁人。我和三娘姐姐听了也跟着伤心,哭了好几次。”

    苏妈妈一边缝制袜子,一边笑骂道,“你们这两个臭丫头,不许再提妈妈的糗事。你们当妈妈愿意那样子骗人,还不是管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每天瞪眼才给妈妈逼出来的。就为了每日对着你们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来,每日早起出门前,都要将这辈子经历过的苦难都要回忆上一遍,最后再拧一把自己的大腿加把劲儿。”

    丁家妹递来同情的目光,插了一句,“那可疼了。”她在亲父跟前生活的时候,日日都要被亲父娶的女人拧大腿,那种疼痛,她至今未忘。

    苏妈妈点头,“那可不。”然后立马转移了话题,“说到装的像,谁也不如家妹你。平日看着你这丫头也算不得多机灵,那日却是机灵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一直没人怀疑过你。那一巴掌,本不必挨,你这丫头却狠的下心,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看的妈妈都心疼的紧。”

    许五娘点头,表示同意。

    丁家妹被大家看的不好意思,小声解释,“哥提前教过家妹的,哥说一定要挨一巴掌,要不然家妹哭不出来,会坏事儿。当时苏妈妈不肯动手,只有家妹自己来了。”

    这事儿,先前青舒根本不知道。她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话,青舒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参与。等她们终于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八卦起古元河的亲事时,青舒清了清嗓子。

    正和丫鬟们讨论热烈的苏妈妈这才想起旁边的小姐,“小姐,您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青舒却是笑眯了眼,“家妹,问你个事。”

    丁家妹立刻从绣墩上起来,立刻变得恭敬,“小姐请问。”她对青舒又敬又畏。

    青舒眼里闪着我要八卦的光芒,“你哥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丁家妹被问愣了,“这,这事,奴婢不知。”

    青舒看向其他人,“丁家宝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你们谁知道?”

    苏妈妈她们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不知道的。

    而许五娘有些欲言又止,明显有犹疑之色。

    青舒注意到了,便猜许五娘肯定知道些什么。毕竟是亲姐妹,又在一个府里做事,妹妹知道姐姐的事,并不稀奇。据青舒了解,许五娘是许三娘的亲妹妹,姐妹两个当初嫁去了同一个村,但命都不好,遇人不淑。

    姐姐许三娘,只因没生儿子便被公婆休了。又因娘家兄嫂容不得带着女儿被休回家的许三娘,许三娘带着女儿便背井离乡地出去寻活路,辗转之间靠着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卖身进了古府。

    妹妹许五娘,她嫁的男人在家中并不受重视。于是,在一次家乡征兵时,她男人便被家人推了出去,参了军,最后死在了战场上。她只是个弱质女流,无法抵挡贪婪的婆家人,被迫抱了刚满五个月的幼儿离开家乡,投奔了姐姐许三娘,最后靠着一手好绣工进了古府。

    青舒一脸坏笑地道:“府中男丁,古元河是第一个娶妻的。本小姐决定,这第二个娶妻的便是丁家宝。家妹,转告你哥,半个月内他必须找到愿意嫁给他的女子,否则,本小姐可是会乱点鸳鸯的。”

    大家听了,全都傻眼,不知小姐突然之间这是要干什么。

    青舒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本小姐要回去眯上一觉。”说着,一脸闲适地走开去。

    苏妈妈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

    丁家妹傻呆呆的,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哥的脸,哪个姑娘见了不避开,这让她哥去哪里找愿意嫁他的娘子?

    许五娘胡乱将自己的针线笸箩抱起,脚步匆匆地走了。

    苏妈妈又疑惑,“五娘这是怎么了?”

    青舒说要回去眯一觉,可走着走着,一转弯,去了前头,让人把古强叫去了偏厅。等把要吩咐的事情吩咐完,她便往回走,只是在迈入内院前被顾石头给堵住了去路。青舒挑眉,“有事?”

    顾石头笑的傻兮兮的,搔着头,“那个,公子有请。”

    青舒一撇嘴,“没空,不去。”她才不要过去让人占便宜,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顾石头这下不傻兮兮地笑了,一脸哭相地道,“古小姐,小的求求您发发善心,随小的走上一趟。若是小的请不到小姐,公子定要扒了小人的皮。”

    青舒懒洋洋地道,“他扒的是你的皮,又不是本小姐的,与本小姐何干?”

    顾石头词穷,但还是堵着路不让青舒走。突然,他眼一亮,一拍掌,“古小姐,公子找您可是为了重要的事。”好吧,他承认,他在替他家公子拖延时间。而且,他的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青舒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是自己走开呢,还是要本小姐叫了小娟来打你?”

    “你尽管让小娟打。”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青舒的脊背一僵,这厮走路怎么没有半点动静?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

    周伯彥走到她的右侧,轻握她的手,“不想知道我抓到了谁吗?”

    青舒扯了扯嘴角,“不想。”她觉得很郁闷,连自己家的院子都不敢乱走的人,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了。她从内院出来到回去,一共才用多长时间,居然就被人堵个正着,太可恶了。不会是这厮专门派人盯着她的行踪吧?

    “可我想告诉你。”周伯彥一脸认真地说道。

    青舒这下连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石头早跑没影儿了,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周伯彥看她委靡不振的模样,根本没有往日张牙舞爪的精神气,便挑了挑眉,“怎么,不舒服?”

    青舒心说,本姑娘看见你就不舒服。可是她说与不说,也改变不了被这厮占点小便宜的境况,因此决定沉默到底,为自己省点力气,顺便省点口水。

    周伯彥煞有介事地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语出惊人,“念在青舒妹妹体虚无力的份儿上,哥哥便大方一回,允许青舒妹妹靠在哥哥怀里歇息片刻。”能把调戏姑娘的话说的如此认真严肃的,大概只有他了。

    青舒一咬牙、一闭眼,决定装聋作哑,不与披着清冷贵公子的皮,实则无赖到令人咬牙切齿的他一般见识。

    咳咳……左边有人咳嗽着走过来。当然了,这个咳嗽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绝对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种咳嗽。

    周伯彥很不情愿地松开了青舒的手,但,并没有避嫌地退开,而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挨着青舒站着。

    古强走了过来,垂着眼,“见过小姐,见过彥公子。”

    青舒心里对古强感激涕零,恨不能大喊一声“你来的太好了”,但脸上并不显,“管家,以后派人看好门户,千万别再让猫猫狗狗的进来在府中乱窜。”

    古强煞有介事地应道,“是,小姐。”

    青舒点了点头,“很好。”转身,迈步,往前院走,“管家,彥公子有事与我说,为避嫌,你旁听。”

    古强中气十足地答,“是,小姐。”

    周伯彥迈步跟在青舒后头,盯着青舒重重地踩下每一步的样子,唇角微勾,“管家,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好不容易捉到她,想与她亲近亲近,却不想就这么被管家破坏了,他哪能甘心!

    古强看着一前一后地走着的年轻身影,难得地眼中带了笑意。看多了女子追在男子身后的身影,一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今日却见小姐孩子气地走在前头,而一向清冷且淡漠的彥公子追在后头的样子,他觉得这画面很有趣。

    不过,他立刻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一脸正色地跟在二人后头。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彥公子再如何喜欢小姐,没有成亲前便举止亲密,不妥。他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一定要盯紧彥公子,省得彥公子总是对小姐做出逾矩之事。

    到了前院偏厅,青舒也不招呼周伯彥,径自坐到主位上。

    周伯彥在她后头进来,坐到离她不远也不近的椅子上。有管家在,坐的再近也无法亲近。

    管家最后进来,站在一旁。

    周伯彥见青舒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不以为意,“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样?”

    ------题外话------

    因为在医院陪床,晚间消停才能码字,因此得23点之后,零点之前更新。给亲们带来不便,很抱歉。

No.125自产自销

    青舒听他卖关子,不客气地撇嘴,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爱说不说。”

    古强立刻低下头去。

    周伯彥大概是习惯了,一点脾气都没有,“先说坏消息吧,黎海棠死了。”

    青舒一惊,“什么?”

    “审出了黎海棠的行踪,官兵一刻没有耽搁地去抓捕,不曾想,找到她的藏僧所时,发现她已死多时,宅院被人洗劫一空。”周伯彥有所保留地说。实际情况是,黎海棠死的很惨,生前明显被人凌辱过,赤身**地死在被褥凌乱的床上,脖颈有青紫的掐痕。再有,宅园中横七竖八的有十余具尸体,有男有女,俱是黎海棠的亲信。唯独她身边的一个叫阿圆的贴身大丫鬟不知去向。

    青舒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讨厌黎海棠不假,但听到黎海棠已死,非常的震惊。一个女子,从无依无靠的贫女到创下日进斗金的铺面,在男权至上的时代也算得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抛开个人恩怨不提,她还挺佩服黎海棠的。如今黎海棠人已死,她想要的答案便沉入水底,永远成谜。

    周伯彥又道,“再有便是好消息,萧家及萧贵妃倒了。”

    青舒再一次震惊了,想到古装剧上演的满门抄斩和祸及九族,“萧知县他……”

    周伯彥笑看她,“你是他的恩人,他那一脉的萧姓人这辈子都会感激你。”

    青舒根本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若这是玩笑,我想说它一点都不好笑。”

    “确切的说,你试种成功的冬小麦保住了他那一脉人的命,再加上他在萧远一案上表现出的公正严明,又让他保住了官职。”萧知县那一脉人本就是萧府的旁支,算不得直系,再加上他说的这两项,上头便没有降罪下来。

    青舒听了,为萧知县庆幸的同时,一阵唏嘘,政治、官场,从来离不开血腥。她有点害怕,弟弟长大了要走仕途可怎么办?随即苦笑,只要人活着,无论做什么、身在何处,总离不开争斗。有争斗就会有血腥,不管你走不走仕途。

    有古强在,周伯彥自然不能和青舒亲近,便由着青舒回去,自己带着护卫出门去。他这一走,直到天黑才回来,而他身后的十人护卫队恢复到了最初的十一人。

    在青舒看来已经结束的事,在周伯彥看来只是个开始。黎海棠若是活着,他可以从黎海棠身上查出很多陈年旧事。可黎海棠死了,有些事查起来变得很棘手。很明显,黎海棠不够谨慎,早早便被人杀人灭口了。若是找不到那个逃脱的叫阿圆的丫鬟,他只能从别处查起。

    青舒并不知道周伯彥还在追查关于黎海棠的事,她每日里躲在内院写写划划的想挣银子的法子。

    “禀小姐,丁家妹求见。”小鱼轻声细语地禀报。

    青舒不说话,盯着手中涂鸦得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纸,呆了片刻,突然将它团成一团扔进小竹篓中,“谁求见?”

    小鱼答,“禀小姐,是丁家妹求见。”

    青舒坐正了身体,“让她进来。”

    很快的,等在外边的丁家妹进来了。她行礼问安完毕,一脸紧张地说道,“得了小姐吩咐,奴婢便将小姐的吩咐说给奴婢的哥哥听。哥哥当时没说话,刚才却找到奴婢,对奴婢说想娶厨娘许三娘为妻。”

    青舒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丁家妹更紧张了几分,头垂的低低的,不敢言语。

    青舒支着头,看向窗外,老半天才说道,“让他们自己过来与我说。若是两情相悦,成全也无妨。”她会起心思给他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是从小丫的童言童语中意识到他们之间有情,才给了他们临门一脚。据小丫讲,许三娘十来日前崴了脚,当时丁家宝在场,丁家宝扶了许三娘回屋,还给许三娘揉脚踝。小丫自然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会说给青舒听,只是想向青舒表达丁叔叔对她和她娘都很好的意思。青舒当时警告小丫不许告诉别人的同时,猜到丁家宝和许三娘之间定是有情义在的。

    丁家妹当时就蒙了,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小鱼见丁家妹反应不过来,走过来扯了丁家妹一把,并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丁家妹愣了愣,告退出来后,抓着小鱼到院外请教。

    小鱼轻点丁家妹的额头,“傻丫头,小姐的意思是,让你哥和厨娘同来向小姐讨恩典。别傻站着了,赶紧告诉你哥去。”

    丁家妹听了,重重地点头,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这时候,小娟正缠着青舒问问题,“小姐,他们真的可以吗?丁家宝的脸看着是挺吓人的,可好歹是没成过婚的。厨娘成过婚,不仅有小丫,岁数还比丁家宝大。他们,真的可以吗?”

    青舒继续支着头看窗外。

    小娟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小姐,您真要让他们成婚吗?”

    青舒没好气地转过视线,对小娟勾了勾手指。小娟凑了过来,青舒便弹了她脑门儿一下,“罗嗦。闲的没事干就去摘红果。”

    小娟摸了摸被弹疼的脑门儿,乖乖去摘红果了。

    另一边,丁家宝得了消息,猛搓着手,来回走来走去。

    丁家妹歪头看他,“哥哥,你怎么了?别磨蹭了,赶紧带着三娘姐姐去求小姐的恩典吧!哥哥耽搁的久了,若是小姐改变了主意,后悔都来不及。”

    丁家宝有点结巴了,“三,三娘能愿意?我,我这脸……”

    丁家妹疑惑,“三娘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哥的脸三娘姐姐又不是第一日见,早看习惯了的。再有,小丫也很喜欢哥的。”

    丁家宝踌躇半天,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似地出去了。不过,他没去厨院找许三娘,而是找到了古强,然后吞吞吐吐的说明情况,求古强让苏妈妈去探许三娘的意思。

    古强拍了拍他的肩,“早该如此了。”这两人在一起,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也放心。有了伍清的例子,他现在对府内人管束的更加严格,再不想府里出现第二个伍清。以后府内下人增加,他定会将新人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尽量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过了几日,当丁家宝和许三娘跪在内院门外时,青舒派了小娟出去。

    小娟大咧咧的,交待她什么话,她都敢问。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丁家宝和许三娘,开始提问,“小姐问你们,你们果真是两情相悦?”

    丁家宝闹了个大脸红,支支吾吾地说是。许三娘也羞红了脸,头垂的低低的,不言语。

    小娟,“三娘姐姐,你怎么不回答?小姐说了,你们中有一人不愿意,这事便成不了。”

    许三娘没办法,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声是。

    小娟捂嘴笑,“小姐说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古元河娶亲后便给你们张罗婚事。小姐还说,你们可以回去做事了。”

    丁家宝和许三娘红着脸、谢过恩,起身离去。

    关心结果的丁家妹和许五娘站在厨院门口等。她们见到许三娘红着脸急步走过来,而后边跟着同样红着脸的丁家宝,两个人相视一眼,便抿嘴笑。许三娘看她们如此,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埋头冲进厨房,关上了厨房的门。丁家宝对着丁家妹和许五娘咧嘴笑,然后跑去劈柴了。

    青舒坐在房中,想着丁家宝和许三娘这对儿简直是他们府里“自产自销”的典范。说不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哪天被府里的家丁勾了魂去,也要来一个自产自销。

    小娟捂嘴笑,“小姐说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古元河娶亲后便给你们张罗婚事。小姐还说,你们可以回去做事了。”

    丁家宝和许三娘红着脸、谢过恩,起身离去。

    关心结果的丁家妹和许五娘站在厨院门口等。她们见到许三娘红着脸急步走过来,而后边跟着同样红着脸的丁家宝,两个人相视一眼,便抿嘴笑。许三娘看她们如此,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埋头冲进厨房,关上了厨房的门。丁家宝对着丁家妹和许五娘咧嘴笑,然后跑去劈柴了。

    青舒坐在房中,想着丁家宝和许三娘这对儿简直是他们府里“自产自销”的典范。说不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哪天被府里的家丁勾了魂去,也要来一个自产自销。

    小娟捂嘴笑,“小姐说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古元河娶亲后便给你们张罗婚事。小姐还说,你们可以回去做事了。”

    丁家宝和许三娘红着脸、谢过恩,起身离去。

    关心结果的丁家妹和许五娘站在厨院门口等。她们见到许三娘红着脸急步走过来,而后边跟着同样红着脸的丁家宝,两个人相视一眼,便抿嘴笑。许三娘看她们如此,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埋头冲进厨房,关上了厨房的门。丁家宝对着丁家妹和许五娘咧嘴笑,然后跑去劈柴了。

    青舒坐在房中,想着丁家宝和许三娘这对儿简直是他们府里

    ------题外话------

    一会儿就修改过来

No.126相看

    康德镇的宁雲寺是辉州有名的寺院,那里香火鼎盛,僧侣众多,常有大师开坛讲解佛法。

    天微亮,镇门一开,古府的马车便第一时间出了康溪镇,向西北方向驶去。巳时,到达了康德镇,并向路人打听过后,花去两刻钟才赶到了宁雲寺。

    青舒由小娟扶着下了马车,看一眼庄严的寺院大门,垂下眼,等着古叶氏。

    古叶氏一身素衣地由关婆子扶着,踩着马凳下车,轻声下令,“带路。”

    苏妈妈答应一声,在前边带路。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宁雲寺还是有不少香客。青舒穿着嫩绿色的夏裙,头上只插了一支样式别致的银钗,脸上蒙了鹅黄色的面纱,静静地跟在古叶氏身后。母女两个由丫鬟、家丁及四名锦衣护卫簇拥着迈入敞开的寺院大门,这时候有小沙弥上前迎接他们。

    丁家宝对小沙弥说道,“前边引路,夫人要拜菩萨。”

    小沙弥双掌合实,“施主这边请”,转身为他们带路。

    古叶氏走路慢,青舒也跟着慢。她只是陪客,并不是来拜佛的,便淡然地看着在寺院中走动的善男信女们,他们有欢喜的、有悲切的、有一脸茫然的、有一脸虔诚地不停磕头的。

    穿过几座殿宇,小沙弥再次双掌合实,“这里便是菩萨殿,施主们请。”

    锦衣护卫要进去清菩萨殿中的香客,古叶氏的语调有些急切,“不可,退下。”见青舒看过来,她解释道,“菩萨不是一个人的菩萨,是天下人的菩萨,怎可为一己之私惊扰了虔诚的香客们。”

    青舒向待命的四名锦衣护卫轻声吩咐道:“里面都是女客,你们且留在这里,若是无事,不要进去惊扰。”

    护卫应声,四人左右一分,守在大殿门外。

    古叶氏这才安心,由苏妈妈和关婆子一左一右地扶着进了菩萨殿。青舒带着小娟随后进去。

    菩萨殿里,三四丈高的菩萨庄严宝相,由高处一脸慈悲地俯视着脚下众生。菩萨像东西两侧的佛龛里,俱是手掌大小的姿势各异、面相各异的菩萨。

    菩萨像前的左边的蒲团上跪着一位穿着不俗的夫人,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中间的蒲团空着。右边的蒲团上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老夫人身后立着的同样是一个婆子、两个丫鬟。

    古叶氏向关婆子使了个眼色,关婆子立刻拿出四个银锭递给小沙弥,说这是夫人奉的香火银。

    小沙弥接了,让关婆子跟去报府号,说是要记录进功德簿中。

    青舒一直静静地站着,想着古叶氏倒是大方了一回,一下就捐了二十两的香火钱出去。

    这时候古叶氏焚香完毕,恭敬地跪到了中间的蒲团上,闭着眼睛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然后磕头,再嘀咕一会儿,再磕头……

    青舒感觉有一道视线凝在她的身上,便侧过脸去看,那老夫人还在给菩萨磕头,老夫人身后的婆子与丫鬟都低垂着脑袋,根本没人看她。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便不予理会。很快的,她又有了那种感觉,再次侧过脸去,正撞上一双好奇的眼。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丫鬟,长的很灵秀。偷看被撞上,她不但没有心虚的模样,反倒还瞪了青舒一眼。

    青舒被瞪的莫名其妙,转过脸,不理。

    这时候,古叶氏由苏妈妈和关婆子一左一右地扶了起来。她转过身,见青舒站着,蹙眉,“你这孩子,怎么不给菩萨磕头?若是菩萨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青舒淡然回道:“娘,心诚则灵。再说,菩萨拥有慈悲心怀,普渡众生都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众生?”

    古叶氏词穷,脸色很不好看。

    青舒又道:“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心中有佛,不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就心中无佛。娘,咱们回吧!”

    古叶氏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再加上这几年足不出户、每日里话又少,想说教青舒一番都找不到像样一点的说词。

    青舒扫过古叶氏阴郁的脸色,看向关婆子,语气淡淡的,“还不扶了夫人出去!若是天黑前不能回府去,唯你是问。”

    关婆子便扶了古叶氏,低声道,“夫人,若是回去的晚了,镇门一关,只能露宿乡野,不仅歇息不好,还很危险。”她一边说,一边将古叶氏不着痕迹地半强硬地往外扶着走。

    古叶氏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从菩萨殿里出来。不过,她的视线左右游移,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很快的,她看到左前方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她的唇角微扬,“舒儿,好不容易来一次宁雲寺,抽支签再走吧!”说着,转了方向,往年轻书生所站的方向走。

    青舒看古叶氏改了方向,“娘,您要去哪里?”那声舒儿,叫的就像是别人一样,她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古叶氏不悦,但依然故我地走。关婆子见青舒没有阻止,便只是扶着古叶氏走。

    青舒挑了挑眉,她就说嘛,古叶氏突然要跑到康德镇来拜菩萨,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以古叶氏的那点智商,她估计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亏得将军爹只娶了古叶氏一个,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否则,古叶氏这个正妻早让妾室或通房算计的到阎王殿去报道了。

    离那书生只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古叶氏回头,舍了关婆子,要求青舒扶她。

    青舒安静地上前,虚扶着古叶氏的胳膊。

    古叶氏一脸慈爱地抬了手摸青舒耳边的发丝,“娘的舒儿长大了。”说话间,她的手指勾向青舒固定在耳后的面纱的一角。

    青舒这次听的分明,一下就被“娘的舒儿”这一称呼给恶心到了,她下意识地脸往旁边一侧,堪堪躲过了古叶氏的手指。

    若是古叶氏知道一切坏就坏在“娘的舒儿”一句上,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青舒一下就失去了探究古叶氏此行目的兴致,将古叶氏的胳膊推给关婆子,“时候不早了,起程回府。”说罢,转了方向,自己先一步迈开步子走。

    他们一行人走出寺院的时候,正好有个三十几岁模样的夫人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要进寺院中。

    古叶氏突然一脸激动地低声喊,“妹妹,是紫妹妹吗?”

    那妇人停下来,看到古叶氏的脸似乎有些怔忡。

    看清这妇人的长相,青舒眼一眯,看了几眼古叶氏的模样,心道她们的鼻子和嘴巴好像,脸型也像,眉目也有几分相似度。古叶氏唤了一声紫妹妹,那位夫人便回头,说明古叶氏并没有认错人。

    古叶氏似乎很激动,手微斗,“紫妹妹,不记得姐姐了吗?”

    那妇人脸上的怔忡褪去,换上了欢喜之色,“姐姐,是蓝姐姐吗?”

    姐妹两个走向对方,正要来上一段相见欢,却在彼此的手正要碰到的时候,纷纷缩了回去,脸色都不是太好。那妇人递给古叶氏鄙夷的一眼,带着丫鬟婆子进了寺院。

    古叶氏面色铁青地对着关婆子发脾气,“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看着不用人扶且走的飞快的古叶氏,青舒向丁家宝使了个眼色,往进入寺院的夫人方向看了一眼。

    丁家宝懂了,进了寺院。

    从康德镇回来的一路上,古叶氏都哭丧着一张脸,偶尔眼中会有泪光,偶尔眼中又泛起恨意。青舒最看不得古叶氏的苦瓜脸,于是靠在小娟身上闭目养神。

    紧赶慢赶的,一行人终于在关镇门前进镇,回到府上。青舒没有直接回内院,坐在偏厅里,叫丁家宝过去问话。

    “打听的如何?”青舒问。

    丁家宝便把打听到的说了出来。

    让古叶氏失常的妇人是德县的大家族吴家的嫡系一脉的二夫人,叶氏。叶氏名叫叶紫,娘家在京城,与夫君吴镇江生了二儿三女。因吴镇江是四品官,是吴家几代人里出的品级最高的官员,因此她在吴府的地位超然,虽然婆婆还很健朗,却早早地将管家权交给了她。

    吴叶氏今日从德县到康德镇的宁雲寺烧香拜佛,是因家中爱子染了怪病,请了数位大夫也不能治好,于是只能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了神佛身上。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丁家宝能够打听这些已属不易。青舒让丁家宝回去休息,带了丫鬟回了内院。吴叶氏,叶紫。古叶氏,叶蓝。同样以颜色为名,同样娘家在京城,长的也很像,答案很明了,吴叶氏和古叶氏均出身于京城大世家叶家,而且不是堂姐妹就是亲姐妹。不过,看她们的样子,似乎关系不是很好。

    晚睡前,小娟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青舒。

    “小姐,夫人拜菩萨的时候,不是有一位夫人和一位老夫人吗?后来奴婢去如厕,不小心听到那老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的对话了。她们说,老夫人和夫人很不高兴,明明说好带了女儿过来给老夫人和夫人相看的,人是带到了,可面纱也不摘,这要如何相看。”

No.127信

    伺候了古叶氏用过早饭,关婆子收拾了餐具要端走,古叶氏却叫住了她。

    关婆子放下手里的东西,“夫人有何吩咐?”

    此刻的古叶氏虽然穿戴整齐,却是披散着头发的。她愁眉不展地看着关婆子,“传话给管家,本夫人心下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让他派人去请白夫人。”

    关婆子答应一声,退出去的时候将餐具端走。

    古叶氏起身,从窗子往外望,眼见着关婆子出了文澜院的门,她急急地进入内室,拿出随身带的钥匙打开了柜子,翻了几下,拿出一封信来,站在原地展开来看。毛笔字写的再小又能小到哪里去,只两页的纸内容并不长。她很快看完信的内容,愁容散尽,脸上漾起娇羞之色。她把信宝贝地折好,按在胸口上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回柜子里,上锁。之后她走到床边坐下,眉目含笑地拿起针线,绣荷包。

    关婆子躲在窗外,将一切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走出院子后,靠在栅栏上抬起一脚轻轻拍了拍布袜底沾染的灰土,把脚放下来伸进了留在地上的绣花鞋里。另一只脚的鞋也是如此穿的。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弯腰端起放在地上的餐具,去了青舒的院子。

    青舒懒散地支着头看关婆子,“一封信?”

    关婆子跪在地上,“是的,小姐。夫人避开奴婢拿出来看信的时候,似乎很高兴,面带喜色。”

    青舒沉吟片刻,“意思是,你不知道夫人何时得了一封信?”

    关婆子,“是的,小姐。奴婢失职,请小姐责罚。”

    青舒挑了挑眉,足不出户都能避开她的耳目与外界联系了,古叶氏行啊!“最近,夫人都见过谁?”

    “四日前与县辅夫人白夫人说了半刻钟的话。三日前请了白府白夫人喝茶闲话家常,白夫人坐不到一刻钟便告辞了。”关婆子细细地答道。

    这事儿,青舒知道,关婆子当时都禀报过的。在这之前,正是管家闭门谢客的几日。最近古叶氏的确是只见过这两位白夫人的。而且,两位白夫人与古叶氏并无交情,会上门拜访,完全是白县辅和白庆丰白老爷授意的结果。古青舒疯了的消息闹哄哄的传了些天,古府的店铺一开、府门一开,两位白夫人便先后过来走访了。

    她们走访,其实就是表示关心、表现友好的意思。自然,她们来都是冲着青舒的面子,到古叶氏跟前略坐片刻,也只是走个过场,圆一个规矩。那么,问题会出在哪里呢?

    “夫人会客,你确定当时都在场,不曾离开?”青舒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关婆子答的很肯定,“夫人院中来客,管家定遣丁家妹为奴婢搭把手,奴婢便将沏茶倒水的事情全交由丁家妹来做,自己一心守在夫人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刚刚夫人吩咐你请的白夫人,是哪位白夫人?”

    “白老爷的夫人。”

    “那就请。”她倒要看看,问题是不是出在这边。

    关婆子得了吩咐,赶紧去办事。只是,刚迈出内院门,她脚下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也拿不准,在原地转了几圈儿,又去了青舒那边。

    青舒见她去而复返,问道,“何事?”

    原来,三日前白夫人来,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叫小桃的,离开时说不小心掉了白夫人的帕子,曾回文澜院找。古叶氏当时站在院中,吩咐关婆子进屋找。关婆子得了吩咐进去找了好一通也没找到,出来报备的时候,那小桃突然一拍额头说她想起帕子掉哪里了,便告了罪离去。当时,古叶氏低着头进屋去了。然后整个一上午,古叶氏的心情出奇的好。只是,第二日早起她便说做了恶梦,心情很坏,并找了青舒过去要去庙里烧香。

    如此,更应该请白夫人来一趟了。青舒把玩着手边的茶杯盖,“夫人和白夫人见过几次面?”

    关婆子答,“见过三次。一个半月前见过一次,半个月前见过一次,三日前见过一次。每次见面,只是简单的几句寒暄,白夫人坐不过一刻钟便会告辞。”

    “叫小桃的,每次都会跟着白夫人吗?”

    “是的,小姐。”

    青舒吩咐关婆子退下后,又琢磨了一会儿。白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偶尔来访,和她很有话聊,谈论的不是金银首饰,而是养生之道。古叶氏那边,白夫人以前是不去的,后来有一次古叶氏走出了文澜院,正巧碰上白夫人,便邀请白夫人过去略坐片刻。这才慢慢有了三次见面。

    今日古叶氏作出邀请,白夫人当日没有过来,不过承诺第二日一定会来。

    果然,第二日上午白夫人如约而至。同样的,白夫人坐不过一个时辰出了文澜院,告辞回府。会如此,实在是古叶氏这人太无趣,白夫人跟她根本聊不起来。

    送了白夫人出府,青舒来到文澜院,进了古叶氏的房间,“娘昨晚睡的可好?”

    古叶氏看了青舒一眼,垂眸,“嗯。”

    青舒突然笑眯了眼,“娘,拿出来吧!”

    古叶氏没反应过来,“什么?你想要什么?”

    青舒依然笑眯眯的,“娘,这个家由女儿做主,女儿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算计。娘,女儿是不是对娘太好了,要不然娘怎么会在女儿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算计女儿的勾当。”

    古叶氏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竟然,竟然如此说自己的亲娘。”

    青舒收了脸上的笑,一脸淡漠地命令道:“夫人在屋里闷的太久了,想出去晒晒太阳,你们陪着夫人去吧!”

    关婆子和小娟答应一声,不由分说地左右扶了古叶氏,架着古叶氏出了屋子,径直离开文澜院,陪古叶氏晒太阳。

    青舒拿起刚才让小娟带过来的斧子,掂了掂份量,看好目标,抡起斧子劈下。只听咔嚓一声,柜子上的锁变形不说,柜身被劈出裂纹来。

    青舒微恼,“怎么就劈偏了呢!重打柜子还得花银子。”她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粗鲁地抬起一脚踩在柜子上,把砍到柜子上的斧子拔出来。她拿开脚,马上又抡起斧子劈下。这下好了,古香古色的上好的柜子被劈下一块儿板来,同时锁子也被劈下来了。

    青舒把斧子放下,掀开柜子,拎起一件素白的绸衣扔到床上,又拎起一件素白的里衣扔过去,然后看到了两个大小不等的匣子。先把上锁的相对大的匣子抱出来,挺重,大概是装了金银的。再把另一个没来得及上锁的相对较小的匣子抱出来,很轻。打开,里面居然有半匣子的信件。

    青舒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来,周伯彥那厮让她保管的匣子还在她那里,她忘了拿给周伯彥,周伯彥也一直没找她要,这叫什么事儿?她又不是周伯彥的管家婆,干嘛要一直替他保管!

    她一甩头,先不管他,办正事要紧。把装信的匣子往一边放,取了斧子,将另一个匣子的锁扣强行别坏,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装了十个金锭,而金锭的下边压着一千五百两的银票。

    她哼了一声,金锭留下,银票没收。她决定了,古叶氏找一回麻烦,她便没收古叶氏一部分财产。她倒要看看,古叶氏一共有多少可供她没收的财产。她把银票收好,拿上信件,将两个匣子扔回坏掉的柜子里,回了自己的院子。

    晒太阳回来的古叶氏看到自己的柜子,愣了一下,立刻慌张地查看。查看装银钱的匣子,见金锭在,便没注意下边的银票是不是在。查看装信件的匣子,所有的信件都没了。她一个踉跄,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嘴里不停骂着畜生。

    关婆子在外间做事,像没有听到哭声与骂声一样,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并不进去看。

    这时候,青舒正歪在椅子上看信。第一封,是将军爹当年写给古叶氏的家信,内容不长,由三部分组成,问候的话、嘱咐的话、想念妻儿的话。第二封到第十一封皆是如此。

    但,到了第十二封的时候,内容里出现了警告之语,将军爹警告古叶氏谨言慎行,否则会引来杀僧祸,却没有具体所指。

    第十三封,将军爹只写了一句话:公主是公主,你是你。

    这十三封信,是按时间顺序摞起来的。青舒盯着古时记年、记月、记日的天干地支推算老半天才弄明白,这最后一封的落款处的时间,居然是将军爹去世前一个多月的某一日。

    公主是公主,你是你。什么意思?

    青舒将这个疑问暂且放一边,拿起第十四封信展开看,立刻蹙眉。信的内容很短,也没有署名,只是告诉古叶氏,古云虎是为长公主的孽子死的,古云虎心中的女子为谁,不言而喻。写这封信的人应是女子,因为字体很娟秀。

    去年在祭拜将军爹时古叶氏失常的表现,原来症结在这里。长公主的孽子,是指周伯彥吗?不对呀,周伯彥是长公主的独子,而周伯彥的爹是长公主的驸马,哪里来的孽子一说?

No.128白痴

    公主是公主,你是你。这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一句话。古云虎为长公主的孽子而死。这又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但,青舒最在意的不是后者,而是前者。后者明显是一个女子写给古叶氏的,细想便会发现,这是对方故意要给古叶氏填堵。在青舒看来,可信度很低。这是女人之间过招儿时惯用的小手段,只能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古云虎这个当事人已死,别人要如何评论都是死无对证的事儿。而前者,隐隐的让人不安。

    青舒手里捏着这么两封信,眉头皱的死紧。古叶氏这女人到底长没长脑子?妄议长公主的信也敢保存,是不想要命了吗?

    原想弄清楚古叶氏到底在和谁联系的,没想到却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只是,这个意外收获除了让人心生不安及迷茫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青舒把这两封信分开放到一边去,去拿下一封。当看到第十四封信中的内容时,她不仅吃惊地微张了嘴,连拿信的手都不自觉地抖。她看罢,怔了怔,把信摊开到桌面上,脑子里不停转着信中的“蓝妹勿念,银两已收到,待得为兄飞黄腾达,必当双倍奉还。”及落款处的“吴镇江”三个字。这封信是四年多前有个名叫吴镇江的男人写给古叶氏的。

    青舒缓过神后,打开第十五封信。纸张很新,而内容……她木着脸,接着看第十六封信和第十七封信。看罢,一脸沉静地收起。这第十七封信,是古叶氏今日才收到的,古叶氏还没有来及得看,便被她搜了过来。

    她把其它信都锁了起来,手里捏了第十四封、第十五封和第十六封信,“小娟,立刻去传苏妈妈和管家到文澜院。”“小鱼,两位少爷若是过来,你告诉他们我很忙,让他们自己玩儿。”

    小娟答应着去传唤苏妈妈和管家。

    青舒也往外走,小鱼要跟上,青舒便道,“你不用跟,少爷们若是过来,你要么哄住他们去前头玩儿,要么给我看住了,不许他们靠近文澜院半步。”

    小鱼答应着,停步目送青舒离开。

    见到青舒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关婆子忙出来迎接,匆匆请安,挑了帘子请青舒入内。

    青舒却没有进去,停在了门口,“夫人在做什么?”

    关婆子如实作答,“夫人哭了片刻,说身子不舒服,洗了脸,刚躺下。”

    青舒呼了一口气,在院中不紧不慢地踱来踱去。

    不多时,苏妈妈和管家急匆匆地赶到了。

    青舒看着他们,“管家、苏妈妈,你们把关婆子、小娟和小鱼带出去,亲自守着内院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少爷也一样。”她在等管家夫妇的时候冷静了许多,古叶氏犯下的蠢事,还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好,省得丢了将军爹的脸,丢了青阳的脸。

    苏妈妈自然注意到了青舒的神色不对,如今又听到这样的吩咐,心里直打突,“小姐,您这是……”

    青舒一摆手,“照办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管家古强应道,“小姐放心,老奴这就把她们带出去。”说罢,带着苏妈妈和关婆子出去,在内院走了一圈儿,把小鱼和小娟也带上,又拦住了提了果篮正要送去文澜院的丁家妹。他让众人在内院门前排排站后,自己守着内院门,谁也不让进。

    这时候,青舒进了古叶氏的起居室,走到床边,将大白天就放下的床幔收起,不紧不慢地挂到挂勾上,坐到了床沿。

    古叶氏身上盖着夏被,眼睛闭的死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青舒见此,也不叫她,只是从床沿上站起来,走过去,把先前被自己劈坏的柜子打开,拣了里面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抖搂一下再往外丢。

    古叶氏睁眼偷看,霍地坐了起来,一脸怒色地尖叫,“畜生,你要干什么?”

    青舒回头,把捏在手里的三封信向她的方向一丢,“我若是畜生,那么你连畜生都不如。问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找我娘与人私通的证据,你可满意?”

    古叶氏的脸瞬间红白交错起来,嘴唇开始抖,“你……你,胡说,疯子,你是疯子。”

    青舒自嘲地笑,“我是疯子?呵!我的确快气疯了。九岁死了爹,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还倒霉地遇上了一个自私自利又冷血无情的娘,让我活过了六年有娘跟没娘一样的日子,受尽别人的嘲笑与冷眼。受了委屈,每每躲在闺房中哭泣,我便总暗暗发誓要找个背景雄厚的好夫婿嫁掉自己,远离冷血无情的娘,却不想,差点一命呜呼。女儿内心曾有的种种痛苦煎熬,娘可知道?”

    古叶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她从不关心儿女的事情,自然不会注意儿女的情绪变化。

    “这些过往,既然过去了,不提也罢。但,有些事不能不提。娘,你一边为爹爹的死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一边却与别个男人哥哥妹妹地书信往来,还借了一大笔银子出去。娘,你做的对吗?”

    古叶氏死瞪住青舒,“我做的哪里不对?我是一府之主,兄长遇到难事,借兄长银子何串有?”

    青舒笑的讽刺,“兄长?娘,你姓叶,你口中的兄长却姓吴,这要如何解释?再有,你的吴姓兄长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在合适的时机接你回去享清福吗?怎么?正妻做够了,想尝尝被男人豢养的滋味,当别人见不得光的女人不成?”

    古叶氏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颤着手指指着青舒,“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胡说,胡说。”她突然尖叫出声,“云虎,云虎,你看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你的好女儿竟敢往娘身上泼脏水,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她喊着,拍着身下的床哭了起来。

    青舒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封信,展开递到古叶氏面前,“白纸黑字,只要识字的、不瞎的,都能看的分明。行了,别装了,你的眼泪在我面前不值钱。你当年借你吴兄长银两时的借契在哪里?你最好自己拿出来,千万别让我自己动手找。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自己犯贱那是你的事,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我头上,胆敢起了将我许给你老情人儿子的心思。”

    古叶氏一把扒拉开青舒举在她面前的信,只听呲啦一声,写信的纸一分为二,“没有,有也不会给你。那是我的嫁妆,我借给谁与任何人无关。”

    青舒差点扇了她一巴掌,抬起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最后握紧拳头,放下来。她默默地转过身,回到柜子前,继续一件一件地拎了古叶氏的衣裳出来抖两下再扔到地上。

    古叶氏下得床来,尖叫着扑过来,准备阻止青舒。

    青舒恨极,却碍于无法改变的母女关系忍着没动手,只是侧身一躲。

    古叶氏这一扑,收势不及,双脚又被扔在地上的衣裳绊住,于是哎哟一声撞到了柜子上,嘤嘤地哭。

    青舒嫌她碍事,一把从柜子上把她推开,接着把柜子里的两个匣子扔出去,继续翻、继续扔衣裳出来,直到柜子底朝天。这个没有收获,她便挪到了另一口柜子前,盯着上边的锁,“你是要自己打开,还是要我砸开?从今尔后,我不会白养你,因为你不配。”

    古叶氏坐在地上,手按在腰上,满面泪痕地看向青舒,没有掏钥匙的打算。

    青舒也不废话,跑出去,快速回来,只见手里抓着一把斧子。这是关婆子收走,放在院子里,来不及送回厨院柴房的斧子。

    古叶氏看着斧刃上闪着寒光的斧子,身子抖了几下,眼中闪过惧色,额头冒了冷汗。她吞了吞口水,偷觑青舒一眼,正好迎上青舒看过来的冰冷视线。她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虽不情愿,但终究是把身上的钥匙丢了出来。

    铿的一声,青舒把斧子扔到古叶氏的腿边。古叶氏吓的尖叫一声,瞪大了眼,看着与自己的大腿差不多仅有几寸距离的冒着寒光的斧子刃,哭着往后爬开。

    青舒面无表情地弯腰拣起丢到地上的钥匙,用钥匙打开柜子。同样的,她将里面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她把丢到地上的衣裳拣起来胡乱塞进柜子里,将搜出的银钱归拢了一下。五两的金锭十个,五两的银锭十八个,银票二百六十两,散碎银子八两多。她将这些包起来,放到一边。

    下一个搜的地方是古叶氏的床,倒是没什么发现。青舒抱了包好的金银出去,放到外间的桌子上,端来一盆水放到古叶氏面前,“洗脸。再让我看到你流一滴泪出来,从今日起,日日给你吃粗粮饭。”

    古叶氏是那种,你忍让或你软弱她便欺你,你强势她便惧你的角色。再有,她这个人忘性大,时间长了,便会忘了你的强势与手段,心思活络起来。古云虎在世的时候,她的这一面并不明显。古云虎死后,她的这一面慢慢凸显了出来。

    她知道古强对古云虎有多忠心,便把全府人的生计问题理所当然地全部丢给古强操心这件事,便是一个“你忍让,我便欺你”的强有力的证明。她知道青舒是她的女儿,不能奈何她,便时不时地心血来潮地干些不着调儿的事,又是一个证明。然后,每当青舒发飙,她便会吓的老实下来,这就是“你强势,我便惧你”。

    古叶氏不是不怨的。三十不到便守寡,像她这样依附于男人而生的菟丝花性格的女人,没了男人,自然寂寞。若是换作其他女人,即便寂寞,却也因忙于照顾儿女、忙于管理府内事物,忙的没有太多品尝寂寞的时间。偏偏,她是个不负责任,又只会自怨自艾的人,整日无所事事地闲呆着,什么也不干,自然就空虚寂寞的厉害。

    正因为她空虚寂寞,因此当有男人写信给她,言语间带出了一点疼惜与暧昧,她立刻上钩儿,四年多前借出了一大笔银子。时隔四年多,对方不仅没有还她银子,中间一封信都没有。如今,对方想起了她这头白痴肥羊,再次抛出饵,她白痴地再次上钩儿,不仅将对方的信当成情书来排遣寂寞,还应对方的要求,想把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为继室。

    人家对方的要求高着呢,信中说的明白,一个退过婚的小姐,对方能够接受,娶其为继室,完全是看在与古叶氏往日的情份上。什么情份?自然是银子只借不还的情份。

    等古叶氏洗过脸,青舒冷眼瞅她,“上床,睡觉。”

    古叶氏瑟缩着,爬上床。

    青舒过去,把床幔放下来,“姓吴的到底从你手里借走了多少银子?”

    古叶氏小声答,“两千八百两。”

    “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半个字去,等待你的,唯有浸猪笼。”青舒如此,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名声,而是为了保弟弟的名声。古叶氏虽可气,但以这个时代人的观点而言,她恐吓亲娘便是大不孝,她坏了名声,弟弟也会受连累,走出去会被人说的很难听。当然了,无论身处哪个时代,恐吓亲娘,总会被非议,不管亲娘有多可恶。

    青舒拣起地上的斧子,到床前掀开床幔,“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古叶氏一见斧子,身体一抖,用夏被捂了头。

    青舒把斧子放回原位,拿了地上的三封信,将包好的金银拿上回去。她把东西放好,走出内院,“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也不让小鱼和小娟跟,直接去了周伯彥的住处。

No.129答应我

    青舒沉着脸走进院,当值的两名护卫见了并不阻拦,只是问礼。青舒匆匆回礼,往充当书房的那间屋子的门走去。

    护卫赶紧提醒,说是公子在房间。

    青舒立刻转了方向,往房间走。外间的门开着,青舒掀了帘子直接走进去。周伯彥并不在外间,青舒便往里走,并喊了一声周伯彥。

    “等一下。”周伯彥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顾石头似乎很急,“别,古小姐,请等一”话说一半,便是噗通一声,及哎呦声。

    青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等什么等?”,低头看着门槛,迈步进了里间。“周伯彥,我有事问你?”她话问出口,脚下不停,当抬头的时候,步子一滞,杏眸瞪的溜圆,然后慢两拍才反应过来,面带尴尬之色地迅速转身,嘴里骂了一句暴露狂,急步出去了。

    顾石头湿着衣襟从屏风后跑出来,苦着脸,“公子,您,您……”明明他来得及提醒古小姐的,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公子居然绊倒了他,不理会脚步声,转出屏风后去了。

    此刻,周伯彥光着上身,只穿着白色里衣的裤子站在床前,头发湿漉漉的正在滴水。他手里抓着里衣的上身,盯着门的方向看了片刻,慢条斯理地道:“干布巾。”他预想中的尖叫声没有,他预想中的羞红脸的模样没有。他看上的女子,到底是和平常女子不一样。

    顾石头不知周伯彥所想,赶紧拿了三条干布巾过来,为周伯彥擦头发,并擦到不再滴水为止后,低声问,“公子,还很湿,梳起来会不会不舒服?”

    周伯彥把里衣的上身穿上,一边系里衣的带子,一边嗯了一声。

    顾石头搔了搔头,“公子,古小姐刚才,呃,是不是,是不是……”古小姐是不是看到了公子没穿衣裳的样子,他很想知道。只是他不敢直接问出口,怕惹到公子,再被公子收拾一通。若是有女子的尖叫声,他不用问就敢肯定古小姐是看到公子没穿衣服的样子。可没有尖叫声,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有看到呢?

    周伯彥自然知道顾石头想问的是什么,却不理会,“衣服。”

    顾石头纠结着要不要问答案的同时,答应着,把搭在屏风上的一件青色锦衣拿过来,为周伯彥穿上。

    须臾,穿好布袜和鞋的周伯彥披散着湿发出来,见青舒不在外间,吩咐顾石头出去请青舒回来。他清楚,青舒躲他都来不及,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找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其实青舒就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走远。顾石头挑了帘子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她。于是请她入内。

    青舒这会儿已经不觉得尴尬了,现代人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电视上,谁还没看过光膀子的男人,没什么可尴尬的。当然了,她心里可以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否则一定会被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是伤风败俗的女子。她进门,目不斜视地坐到了椅子上,并不看周伯彥,“有件事问你。”

    周伯彥低低地笑出声,“我也有件事问你。”

    青舒这才侧脸看向他,见到他头发没梳,任其披散在后背上,她的眼睛便粘在他的头发上有点移不开。太没天理了,他一个大男人,头发留的怎么可以比她的还长?发质怎么可以比她的还好?她只想着这个问题,反倒忘了周伯彥以这副模样见她,实在有违礼数。

    周伯彥注意到青舒的视线停在他的头发上,挑了挑眉,“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要如何负责?”

    青舒以为听错,视线终于转到他的脸上,“你说什么?”可是,一看到他的脸,她就想起他强健的体魄,不自在地赶紧转开视线。她默念:忘掉,赶紧忘掉,不就看到男人的胳膊和前胸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忘掉。

    周伯彥眼中带笑,“我是问,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要如何负责?”

    青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说话有点结巴,“谁,谁看你身子了?又没有,没有什么看头儿。”

    “怎么会没什么看头儿?要不要再给你看过?”周伯彥说着,戏谑地作势要解腰带。

    青舒恼,拿起两人之间的方桌上的空茶杯丢他,外加一句“不要脸”。

    周伯彥一下就接住了丢过来的茶杯,笑道,“被你看去,我都不恼,你恼什么?”

    青舒白他一眼,“大白天的,换衣裳不知道关门,你怪谁?”“别打岔,我问你一件事,你有其他兄妹姐妹吗?”

    “兄弟姐妹?”周伯彥挑眉。

    “你爹娘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孩子?亲生的。”

    “我是爹娘的独子。”

    这就奇怪了。青舒蹙眉,右手捏着放在左袖子里的信,犹豫着该不该拿出来。

    周伯彥也不追问什么,只是看着青舒。

    青舒已经没了那会儿的冲动劲儿,右手一松,决定把信拿回去烧掉,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它。她看向周伯彥,一不小心,眼睛又粘到了他的头发上。又黑又亮,看的人妒忌。她盯了片刻,勉强把自己的视线自他的长发上挪开,招呼也不打,站起来要走。

    周伯彥长臂一伸,去拉她的手。

    她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开他伸出的长臂,急步走。

    不曾想,周伯彥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次抓空,并没有放弃,迅速欺身到她的身后,自她身后环抱住她,并抓住她的双手手腕。

    青舒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你干什么?”后背被迫帖在他的胸前,心脏咚咚的跳的厉害,身体一僵。

    周伯彥用下巴抵着青舒的发顶,“给我。”

    青舒挣不开他,“你不要太过分。”

    周伯彥捏了捏她的左手腕,“你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青舒一惊,他的洞察力也太强了吧。她咬了咬唇,“你先放开我,我再给你拿。”

    周伯彥不再环抱住她,改牵她的左手,以防她跑掉。

    青舒甩了一下左手,“你不松开我,我要如何拿?”

    周伯彥二话不说,不客气地伸手进青舒的左袖中,迅速抽出一封信来。

    青舒觉得他可恶,抬起被他抓握住的左手腕,低头往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后,她马上移开嘴巴,皱了一张脸呸了一声。这厮的手到底是怎么长的,硬的咯牙。

    周伯彥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觉得她软软的嘴唇贴到手背上时,让他悸动不已。他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嘴里咕哝一句“你可真磨人”。

    青舒没听清,知道自己挣不开他的手,于是拿右手食指捅了他的手臂一下,“东西拿到了,赶紧看。”

    周伯彥单手抖开信,看到内容,脸色当时就变了。

    青舒见此,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盯住他,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不能吧!难道信里写的是真的,将军爹真的是为了长公主的什么孽子不孽子的死的?

    周伯彥垂下抓信的手,严肃认真地迎视青舒的目光,“这是哪里来的?”

    “这里写的是不是真的?”青舒不答反问。

    “若我说它不是真的,你信吗?”他的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慌乱。

    “信。”她不加思索地答。

    “若我说它半真半假,你信吗”

    “信。”她同样不加思索地答。

    周伯彥看着她,神色不定,“阿舒,告诉我,你不会恨我。无论真相是什么,你都不会恨我,你会遵守约定五年后嫁给我。”

    青舒意识到不对,心生不安,不自觉地摇头。

    见她如此,周伯彥的瞳孔收缩,眼里是满满的绝望,一把将青舒搂紧怀里,紧紧地抱住,“不许变卦,不能变卦,你是我的。我们说好的,你二十岁后出嫁,我会等你,我会在你二十岁的时候迎娶你。阿舒,答应我,你会遵守约定,不会变卦。”

    此刻,青舒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她的心口微疼,她想哭,非常想哭。她的确哭了,她挣扎着、推搡着、捶打着,只想离开他的禁锢。

    顾石头正从门口探头进来。周伯彥见了,情绪失控,大喊了一句“滚”。顾石头吓的一下跑出了院子。

    哇的一声,原本无声哭泣的青舒大哭起来,也不挣扎了,任周伯彥搂着,紧紧揪住周伯彥的衣襟,把眼泪鼻涕全部招呼在周伯彥的衣襟上。

    周伯彥一下慌了,同时也狼了几分。他以为自己弄痛了青舒,放轻搂人的力道,轻拍她的背,“阿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痛你的。阿舒,别哭,别哭,对不起。”

    青舒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心态,一边哭,一边握拳捶他,嘴里不停说着讨厌。

    周伯彥任她捶的同时,眸光渐深,眼里的伤痛慢慢掩藏进眸底深处,让人探寻不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怀里的女子。“阿舒,抱歉,吓到你了。别哭,早晚有一天,我会查到让我们失去爹娘的罪魁祸首。”

No.130真相

    “见过古少爷,见过洛少爷。公子很忙,两位小少爷过会儿再来可好?”顾石头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不找彥哥哥,要找姐姐玩儿。”这是青阳的声音。

    哭的正起劲儿的青舒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说话还带着鼻音,“走开。”这自然是说的周伯彥。

    院中,青阳和洛小荣不愿离去,姐姐,姐姐地叫着。弄得顾石头和护卫头大,又不敢赶走他们,只能挡着不让进去。

    周伯彥不得不放开青舒,同时,用指腹轻轻擦去青舒眼角的泪,低声说道,“你坐会儿,洗了脸再出去。”然后不等青舒说话,把青舒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招呼院中的顾石头端一盆洗脸水进来。

    青阳听见周伯彥的声音,“彥哥哥,我们可以进去吗?”管家伯伯可是特意让他们过来找姐姐玩儿的。管家伯伯还说,姐姐看到他们找来玩儿一定会很开心。

    他哪里知道,管家派他和洛小荣过来,完全是为了让周伯彥不对青舒乱来。

    周伯彥看了眼哭的眼睛红通通的青舒,再看看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等一等,哥哥和姐姐在谈事情,马上就好。”

    青舒倒是没有戳破他的谎话。

    青阳答应一声,拉着洛小荣围着护卫直转,还不时摸摸护卫挂在腰间的配刀的刀鞘。

    等顾石头端了洗脸水送来,周伯彥没让他进屋,而是自己在门口接了洗脸盆,吩咐顾石头等在外边,自己端水盆过去给青舒。

    等青舒洗过脸,进了里间的周伯彥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连头发也已梳好。

    得到允许,青阳和洛小荣进来,一下就围到青舒左右,关心青舒为何红着眼晴。

    青舒便扯了个谎,说眼睛里进了东西,眼睛疼弄的,然后一手拉了一只小手往外走。

    周伯彥目送他们三个离开后,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请管家。”

    不多时,古强便到了。周伯彥把信往前一推,“当年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古强拿信看,倒吸一口凉气,“公子,这是哪里来的?”妄议长公主者斩,这是皇帝的谕旨,上至朝臣,下至平头百姓,哪个敢议?别说皇帝,就是太后娘娘都不允他人非议长公主之事。几年前,四皇子的母妃与一名朝廷命妇说起了惊才绝艳的长公主时,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太后娘娘耳闻后,大发雷霆,杖打这名贵妃并贬其为末等妃嫔不说,还差点就赐下一杯毒酒给那名朝廷命妇。当时若不是彥公子苦求太后娘娘开恩,别说那名朝廷命妇,就是被贬的四皇子的母妃都活不成。

    周伯彥说道,“阿舒刚才拿过来的。她问我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她问我信中所写是不是真的。这信,看纸张及墨迹,怕是几年前写下的。她从何处所得,恐怕不会告诉我,只有你去问了。”他有些恼自己,刚才反应实在太大了,失了狼,否则也不会惹哭了她。

    想起今日青舒支开所有人与古叶氏呆在一处的事情,古强立刻就明白了。虽不情愿,可他不得不说,“不用问了,夫人和小姐今日闹的很不愉快,小姐把内院伺候的全部赶出来和夫人呆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脸色很不好,直接来了公子这边。怕是就为了它才吵起来的。”

    周伯彥沉默。

    古强叹了一口气,说的犹豫,“这,这写信之人为谁,恐怕只有夫人自己知道。以老奴的身份,怕是不好追问。”

    周伯彥轻敲桌面,“可是古叔,这是追查真相的一条线索,难得的一条线索。”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前后得过几条线索,可他总会晚一步,他查到的人总是被灭口。

    古强为难,“公子,那是将军夫人。”是的,不管这几年古叶氏如何不着调儿,可毕竟是他们崇敬的将军娶进门疼爱的夫人。他怎能去逼问?

    周伯彥也为难,古叶氏不仅是恩人之妻,还是他一心要娶的女子的亲娘,不好办。

    古强想了又想,建议道,“当年的事情,应该说给小姐知道,小姐知情后,知道事关重大,或许可以从夫人那边问出什么来。”

    周伯彥一口拒绝,“不可。”

    “为什么?”

    周伯彥幽幽地低语,“怕她会恨我。”

    古强一怔,忆起当年的事,说不出话来。说句心里话,他不想小姐卷进当年的恩怨中去,可世事从来不是按着个人的意愿来的。你不想介入,你不想找事儿,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你事儿。

    周伯彥收回信,“算了,当它不存在吧!”

    古强踌躇片刻,“公子多虑了,将军是自愿的,即便小姐得知了真相,也不会怨恨公子。”

    周伯彥沉默着。

    第二日一早,青舒支开身边人,传古强到书房说话。

    “我爹是怎么死的?”青舒一脸平静地问。

    “将军为国捐躯,战死在西疆栖霞关。”古强答的严肃认真。

    “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青舒的语气加重,言外之意是她不再信这套说词。

    古强叹了口气,似是陷入了回忆般讲道,“小姐,将军确实是战死在西疆栖霞关,老奴没必要骗小姐。当时,将军正在驻守栖霞关。那时,边疆相对平定、暂无战事,驻守栖霞关的将士只有五千人。原本,将军是要被诏回京的,而接任者是姓武的将军。不曾想,在武将军带着军令前来,正和将军交接的时候,突然边境上大乱,有三支不明身份的人马在边境上展开了一场厮杀。”

    “很快,探子回报,这场厮杀中不仅有西昌国的军队,还有我大安的军队。而我大安的军队,不是在共同抗敌,而是在互相残杀。将军与武将军之间产生了分歧,将军主张出兵,武将军主张按兵不动。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将军点兵要出战,武将军阻止,下边的将士不知道要听谁的。最后,将军带着亲卫及一部分愿意听将军调遣的将士出战,这一去,便是血染疆场。老奴没本事,没能保护好将军。”他说到此处,控制不住情绪,有些哽咽。

    青舒湿了眼角,“管家,你们一人一个说法,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你告诉我,我该相信谁?”

    古强见青舒神色间显露的痛苦之色,心中有了决定。他走出去查看外边,确定无人,又回到书房,一脸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小姐,老奴就不瞒小姐了。但小姐要答应老奴,听罢记进心里便可,千万不要对他人提起。”

    青舒郑重地点头。

    “再有,小姐,请不要怨恨彥公子。彥公子怀着愧疚之心,怀着失去爹娘的痛远走他乡,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古强感叹道。

    青舒疑惑了,将军爹的死关周伯彥什么事?不是说将军爹是为了长公子的孽子死的吗?

    古强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小姐,当时将军坚持出战,是因为在边境上厮杀的三支人滦,一支为大驸马率领的长公主的亲兵,一支为武氏的私兵,一支为西昌国的皇子卫队。”

    青舒非常的震惊,一时无言。长公主和驸马,西昌国皇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武氏,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儿,这种混水将军爹都敢趟?

    古强又说道,“武氏,即我大安王朝的前皇后,武皇后。”

    青舒听傻了。什么情况?难道是三角恋引起的战事?一个外国皇子被长公主和皇后同时看上了?她马上暗骂自己想的太离谱,认真听起来。

    “武氏和长公主历来不和,却不知为何二者在边境上竟厮杀了起来。长公主的亲兵不足五百人,武氏的私兵却有近三千人。当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西昌国皇子护卫队越过边境冲入战局,帮助长公主对抗武氏的私兵。即便如此,西昌国皇子护卫队仅有千人,人数上半数的差距使得长公主毫无胜算。”

    “将军与大驸马交好,得知大驸马遇险,自然要出兵支援。但,武将军是武氏的兄弟,他自然要极力制止将军。将军为了出兵救大驸马,不惜得罪武将军,大吵了一架。武将军下令把将军绑了关起来,将军当时掀翻了几人,带着愿意追随的将士近两千人马出兵支援大驸马。”

    “将军的介入,已经扭转了大驸马一方的劣势,将军一边保护驸马与公主,一边劝武氏的私兵住手。不曾想,武将军带了近两千人赶到,支援武氏的私兵,使得我们一方死伤惨重。眨眼间,大驸马替长公主挡下一箭,倒下再不曾起来。彥公子还是个少年,听到长公主凄厉的哭声,抓着染血的剑不管不顾地往长公主和驸马的方向跑。一波箭羽声破空而来,我转身欲救下彥公子,但对手很难缠,我脱身不得。”

    “将军他正自责没能护住驸马,见彥公子遇险,挥枪扫落部分箭羽,同长公主的亲兵一起把彥公子和长公主护住。可对方势必要取了彥公子和长公主的性命,战事愈发激烈。我到将军身边时,浑身是血的驸马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彥公子托付给了将军。将军应下,彥公子却不肯走,拉扯间,将军用身体替彥公子挡下一箭。虽不是致命伤,却也不轻。我们护着将军和彥公子突围,长公主被亲兵护着跟在我们后头突围。”

    “眼看就要突围成功,不曾想前方有埋伏,我们又死伤了很多人。而将军,用身体替彥公子挡了三箭。我们杀红了眼,只想快些冲出去为将军请大夫看伤。那时候,步元帅步大将军率兵赶到,我们得以脱困,可将军的伤实在太重,军医也无能为力。彥公子很自责,抱着已死的将军不撒手,非要大夫医治将军。”

    “事后,皇帝大怒,武皇后被废,武氏一族被诛九族。这之后,长公主失踪,彥公子背了行囊离京不知去向。此事只有朝中几名重臣知晓内幕。关于武氏被诛九族,对外的说法便是武氏一族谋反,将军忠君为国被武氏一族所害。”

    青舒听的心惊胆战的,“那,那孽子是指……”

    古强叹气,“小姐,长公主和驸禄得彥公子一个孩儿,哪里来的什么孽子?依老奴之见,必是长公主的仇家将彥公子骂成了孽子。”

    这么解释也对,可是,“既是爹舍命相救,他为何又担心我会恨他?”青舒对周伯彥的反应很不解。

    古强惊讶,“小姐,难道您不恨彥公子吗?”

    青舒更加疑惑,“我为何要恨他?”

    “将军是为护他而死,他耿耿于怀至今。他曾说过,这世上谁恨他都没有道理,唯有少爷和小姐恨他,是应该的。他觉得是他害得少爷和小姐失去了爹爹,他应该被怨恨。”

    青舒词穷。若是原主在,应该是会怨恨他的吧!就像他自己说的,因为他,她的将军爹才会死。将军爹一死,他们一家人再没有幸福可言,日子都过成了那样,没有欢笑、没有母慈子孝,穷困潦倒的差点就揭不开锅了。

    是不是后到的她没有亲身感受过被将军爹疼爱的幸福,所以才会心里没有任何怨怼,一点怨恨周伯彥的意思都没有?那,她要不要特意去怨恨周伯彥几天,证明自己的确是将军爹的女儿。

No.131孽子

    青舒趴在床上叠纸鹤。许久没叠了,一边回忆一边试着叠,几次后才叠对。管家替周伯彥求请,希望她去问古叶氏写那封信的人是谁。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有点小苦恼,居然对着周伯彥大哭,实在是很丢脸。唉!当时哭的那么惨,觉得委屈的不行,过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哭的莫名其妙加神经。唉!这下可是彻底毁了她彪悍女的一世英名。

    小鱼轻扣三下门框,“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青舒数了数手边叠好的纸鹤,一共是七个,加上手里叠到一半的,八个。她慢悠悠地说道,“进来说。”

    小鱼这才迈进内室的门,行礼完毕,回道,“小姐,关婆子刚刚来过,说是夫人病了,着急请大夫,急匆匆地走了。”

    青舒头也不抬,“告诉管家,请周大夫。”

    小鱼回禀道,“小姐,关婆子说,夫人不要看周大夫,说是要请镇东头的一位胡姓大夫。”

    青舒冷哼一声,“就请周大夫。”

    小鱼答应一声,出去了。

    青舒越想越不对,坐起来,“小娟。”

    坐在外间的小娟答应一声入内。

    青舒便道,“你悄悄对管家说,查一查镇东头的胡大夫。”若是古叶氏还敢耍花招儿,那就别怪她下狠手。

    小娟一走,青舒穿上绣花鞋下床,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确定没什么不妥,准备去看古叶氏。路上遇到摘红果的铃兰,青舒让铃兰放下篮子,跟着她走。

    见到青舒过来,正准备倒洗脸水的关婆子赶紧把盆放到一边去,见礼,“见过小姐。”

    青舒的视线落在关婆子身上,“夫人哪里不舒服?”

    关婆子下意识地把右手缩进袖子里,“夫人早起时就说不舒服,吃过早饭便躺下歇了。两刻钟前一觉睡醒,夫人便说头痛的厉害,身上也软棉无力,怕是生病了,便吩咐奴婢请大夫。夫人这会儿洗过脸,精神了一些。”

    青舒嗯了一声,准备进屋去。关婆子和铃兰赶紧过去,一左一右地掀了轻纱门帘。

    青舒穿过外间,走进里间,就见古叶氏面朝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夏被,头发披散在头下的枕头上。她走到床前,对着古叶氏的背影说话,“娘可好些了?”

    古叶氏不声不响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刚洗过脸的人,洗脸水都来不及倒就睡着了,谁信。青舒也懒得跟古叶氏一般见识,走过去,坐到了古叶氏的梳妆台前。看到梳妆台上摆的精致的首饰匣子,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收古叶氏手中金银的时候,倒是把它给忘了。她伸出手,用食指点了点上面的锁子,转过身看向床铺,就见古叶氏迅速转过脸去。

    青舒无语,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了,能不能有个成人的样子!能不能不要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这样搞笑!在原主的记忆里,将军爹在世时古叶氏是个挺温柔又挺贤惠的女人,为什么将军爹一死就变成了这么一个死样子?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沉默片刻,青舒用手指轻扣梳妆台,“娘,既然没睡,那就说说那封信吧!没有署名的那封,谁写给你的?”

    古叶氏一动不动的,又开始装睡。

    青舒自顾自地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写信之人应是女子,而且是看不得娘好过的女子,对吧?”

    古叶氏的背僵了一下,却没有开口说话。

    青舒注意到了古叶氏的反应,“娘,你为什么不相信爹,却要相信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写给你的信呢?”

    古叶氏霍地坐了起来,身体微颤,忿忿不平地冲着青舒喊,“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关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色慌张地进来,却见夫人怒瞪着小姐,而小姐一脸平静地回视着夫人。她进退不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青舒一摆手,“这里不需要伺候,下去吧!”

    关婆子得令,答应一声,赶紧退出去。她觉得呆在外间也不妥,于是使了个眼色,带着铃兰出屋子,站到了文澜院的外头。

    屋里,青舒诧异极了,没想到古叶氏的反应会这么大,真稀奇。“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爹对娘好,只疼娘一个,堂堂将军没有三妻四妾,一直只守着娘一个。天下间,怕是没几个富贵男人能做到。”

    听了这话,古叶氏变得更为激动,“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他心里住着人,他娶不到心上人,退而求其次娶了我。他为了传宗接代才娶的我,你明白吧?”

    青舒蹭地站起来,逼到床前,“你说什么?”

    古叶氏害怕,直往床里缩,但并不改口,“他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的我,他是混蛋,是混蛋。”

    青舒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爹对你这么说的,还是别人这么告诉你的?说。”

    古叶氏吓的身子一颤,就要哭。

    青舒冷着脸命令道,“不许哭。”

    古叶氏一个激灵,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忍着不敢让它落下来,更不敢看青舒的表情。她瑟缩着身子,嘴唇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舒再问,“到底是爹对你这么说的,还是别人这么告诉你的?说清楚。”

    “是……”古叶氏吸了吸鼻子,“是,紫衣姑娘。”

    青舒一怔,“紫衣姑娘是谁?”

    “紫衣姑娘,她是萧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古叶氏说罢,趁青舒愣神的工夫,一把挥开青舒的手,躲到了床的紧里侧。

    这怎么又跟萧贵妃联系上了。青舒愣了一会儿神,顾不得其他,爬上床去逼问古叶氏。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萧贵妃名蝶,当年她娘萧周氏看上了当时还只是校尉的古云虎,有意将萧蝶许配给古云虎。萧蝶的爹不愿意,萧蝶本人也不愿意,主要是觉得古云虎配不上他们萧家。萧周氏是真喜欢古云虎,早把古云虎的人品和底细打探清楚了,无奈一开口便被萧老爷否了,弄得女儿也不开心。萧周氏觉得遗憾,但也只能作罢。

    不久,古云虎娶了坏了名声的古叶氏为妻,一得空便带着古叶氏逛京城,夫妻二人恩爱非常。贵夫人们嘴上说古云虎这对夫妻不要脸,指责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扯、搂抱,但在心里是既羡慕,又妒忌的。后来,古叶氏有孕,并生下女儿。这期间,古云虎并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纳妾或收通房。这使得京中各府夫人们心理严重不平衡起来。

    萧周氏听闻古云虎如何如何的疼娘子,叹了口气。萧蝶默不作声。几个月后,萧蝶入太子府,从此踏上了争宠之路。而古云虎与古叶氏过着伉俪情深的恩爱日子,古云虎的官职也一阶又一阶地往上升。后来,萧蝶从太子府到皇宫,继续争宠,一路慢慢往上爬,封了蝶妃。

    在古叶氏生儿子前,蝶妃的内心很平静;在古叶氏生下儿子之后,蝶妃的心里起了波澜,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军队得胜归来。庆功宴上,后宫妃嫔与武将夫人们同饮。避开人,蝶妃身边的宫女紫衣对古叶氏说“我可怜你”。

    几日后,太后娘娘召见五品以上武官的夫人,古叶氏也在召见之列。蝶妃笑吟吟地邀请古叶氏到御花园赏花。古叶氏花没看到,却看到了古云虎与长公主站在花丛中谈笑风生。这下,古叶氏无心看花,向蝶妃告罪,准备离去。紫衣送古叶氏,并对古叶氏说,“你只是他娶来传宗接代的,唯有惊才绝艳的那人才是他心中想娶而不得的女子。”

    古叶氏猜到这是蝶妃妒忌她的好命而设下的局,可仍然心下不安,很想找古云虎对质,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有天半夜里长公主的亲信跑来求援,说是长公主被歹人挟持。古云虎二话不说,深更半夜带了人手出去,第二日傍晚十分才回来,并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古叶氏原本不信那紫衣所言,经此一事,她信了。她想和古云虎吵、想和古云虎闹,刚开了个头,却来人叫走了古云虎。古云虎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古云虎回来,相安无事几日。古叶氏想好了,想和古云虎好好谈谈,却不想古云虎再次出征。最后,古叶氏在家信中几次试探古云虎无果。一日,古叶氏抱着未满周岁的青阳到寺里上香还愿,巧遇紫衣。

    此时的紫衣已经被放出宫,不再是蝶妃面前当值的宫女。紫衣上前搭话,逗弄青阳之余,笑吟吟地说青阳长的真像长公主。

    古叶氏当时变脸。紫衣却悄声说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长公主和古将军的,并说下时间、地点,让古叶氏想知道就过去见她。

    古叶氏按捺不住,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见面后,紫衣骂她傻,说她养了近一年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生的那一个。紫衣还说,以前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长公主与他人有染的传言为真。长公主怀了别人的孩子,躲起来生下孽子后不忍掐死孽子,便将孽子交给古将军养。巧的是,她在长公主产下孽子的当天夜里生产。于是,古将军便换走了她的孩子,把长公主产下的孽子放在了昏睡的她身边,李代桃僵。

    古叶氏游魂一般回府,盯着小床上咿咿呀呀的小小的青阳,越看越不像自己,小眉毛、小眼睛、小嘴巴越看越像长公主。她差点当场晕厥。之后数天,她不时盯着青阳发呆,无论如何从青阳身上找不到与自己相似的地方。自此,她再不肯抱青阳,恨不得摔死青阳。可她不敢,因为青阳是长公主的孩子,长公主又是皇帝最看重的人。

    古叶氏本来是想等古云虎回京后逼问亲儿的下落的,可不曾想古云虎死了,长公主失踪了,她不知道找谁要亲儿,她知道这个秘密不能对别人说,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彻底找不回来了。她的后半生无望,她只想得过且过。

    青舒老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娘,你不相信爹,却去相信一个只见过几次面,连底细都没有摸清的女人。娘,你……”她说不出口,她真的真的很想骂亲娘一句白痴加二货。她是不知道长公主长成什么样,可青阳的长相随爹多一些这一点,她还是敢肯定的。青阳的眼睛是和古叶氏不一样,可笑起来的时候同样眉眼弯弯的。这一点,他们姐弟随了古叶氏。其他的,比如鼻子、嘴巴和耳朵,还有脸型,青阳活脱脱是将军爹的翻版。

    她家亲娘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连儿子的长相随了丈夫的事实都看不出来!这么些年要死不活的,原来是她自己白痴加二货的结果,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不服不行。

    这下好了,别人口中的孽子及古叶氏心目中的孽子终于现形了。搞半天是被自己亲娘否定了的青阳。

    古叶氏反驳,“娘有眼睛看,自然知道谁的话真,谁的话假。”

    青舒抚额,“娘,你确定小阳长的不像爹?”她的娘啊,还说自己有眼睛看,看出屁来了,有眼无珠,长眼睛还不如不长眼睛了,极品。

    古叶氏立刻回道,“不像,哪里都不像。”

    青舒抽了抽嘴角,“那么,那封信是紫衣姑娘写的了?”遇上极品白痴,千万不要想着让白痴变聪明,只能随其继续白痴下去。

    古叶氏点头。

    青舒从白痴娘的床上下来,摇着头出去了。见关婆子等人都站在院门外等,扯了嘴角问,“周大夫可到了?”她娘亟需大夫,只是大夫够呛能治白痴病。

    关婆子回道:“到了,正在内院外候着。”

    “请周大夫进来为夫人问脉。”青舒吩咐一声,转身又进了屋子。她得盯着点极品娘,省得极品娘因为没请点名的大夫而闹事。她刚进院时,虽然关婆子把手藏进了袖子里,可她还是看到了关婆子手背上新鲜出炉的抓痕。总不会是关婆子自己抓的,那么人选不用他想,肯定是古叶氏干的。

    周大夫进来时,关婆子已经放下了床幔,只让古叶氏伸了手腕出来。周大夫坐到小娟摆下的绣墩上,安静地诊了会儿脉,说道,“夫人没什么大病,只是身子虚些,每日出去多见见风定有助益。”他的话翻译出来,就是说古叶氏太懒、太宅了,只要古叶氏肯多动动,多晒太阳,再干点活儿,身子肯定不会这么虚。

    古叶氏自然不爱听,“本夫人头痛、浑身泛酸,岂是你一句身子虚些能糊弄的。”

    周大夫立刻从绣墩上站起,“在下才疏学浅,没能诊出夫人的病痛,请夫人恕罪。”

    古叶氏,“你知道就好。”

    青舒从旁插话,“周大夫,我娘需要吃药吗?”

    周大夫迟疑,“这……”病人不服他的问脉,他如何开方子。

    古叶氏却道,“他诊不出病症,哪里需要他再开方子。去请镇东头的胡大夫,听闻胡大夫医术高明,请他一试。”

    青舒当没听见,笑吟吟地说道,“周大夫,开方子吧!我娘近日有些心火难下,方子里加些黄连不知妥不妥当?”

    周大夫一怔,发现床幔后的古叶氏居然安静了下来。他心下诧异,又见青舒笑吟吟地等着他的回答,他便鬼使神差般地答道,“妥当。”

    青舒又道,“麻烦周大夫再给开一瓶伤药,府里有下人被猫抓伤了手背,不涂药怕是不妥。”

    低垂着头站在旁边的关婆子听了,霍地抬头,却又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安静地站着。

    等周大夫开好了方子,青舒亲自送周大夫出门。而床上躺着的古叶氏,脸憋的通红,双手紧紧地抓着夏被,典型的敢怒不敢言。

    为了好好治一治古叶氏,青舒一直坐在古叶氏房中,直到药抓回来,熬好。她亲自端了药碗给古叶氏,“娘,药要趁热喝。”

    古叶氏敢怒不敢言,盯着药碗不动。

    青舒又道,“娘,常言道良药苦口。这黄连可是好东西,苦是苦点,可它能治病。娘,为了把病治好,咱们要忍得苦。”

    古叶氏一脸凄苦地接过碗,喝掉碗中的药,毫无形象可言地漱口七八遍,再次面朝里躺下,留背影给青舒。

    青舒笑吟吟地嘱咐古叶氏好好休息,满意地走了。回到房中,她提笔,在纸上写下:萧贵妃身为蝶妃时身边的一等宫女,紫衣。

    她吹干墨迹,把纸叠好,交给小鱼,并吩咐小娟和小鱼一起去把纸条亲手交给管家。

No.132不对劲

    周伯彥拿到名字的那一刻,瞳孔一阵收缩,心口剧痛。他紧紧地捏着纸条,往事一幕幕地浮现。爹在血泊中倒下,古将军胸口要害处中了三箭却依然手握长枪护他周全,无数将士挥洒热血拼力相护,娘跳崖,舅舅得讯吐血昏倒……

    原来,真相不过如此。他多年来追查不到的答案,却被他喜爱的女子轻松揭开一角,让他得以窥见隐藏在无数表象后的事实真相。他转过身,闭上眼,几滴清泪顺着颊边滑落。

    晚饭时间,青阳和洛小荣一左一右地牵了青舒的手往前走。

    青舒被动跟着,有些哭笑不得,“小阳,小荣,你们这是要带姐姐去哪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去哥哥那里。”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青舒觉得奇怪,“去他那里干什么?”

    青阳笑眯了眼,“吃饭。”

    洛小荣没能抢先,着急地补充道,“哥哥说一个人吃饭无聊,大家坐一起吃才香。”

    青舒不想去,“姐姐就不去了,有你们俩个陪他就可以了。”

    青阳和洛小荣一致喊,“不行。”然后青阳又说,“哥哥说,姐姐不去,吃什么都不香。”

    这叫什么话?青舒郁闷了,哦了一声,倒是没再坚持不去。

    到周伯彥那里的时候,饭桌已摆下。大家围桌而坐,开始吃饭。

    青舒发现桌上有一道酱香排骨,立刻不乐意了,“周伯彥,这两日我可没有批准厨房买肉,你这里为什么有肉菜?”

    周伯彥夹菜的动作一顿,“石头,进来。”

    顾石头答应一声,从外边进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周伯彥一指酱香排骨,“告诉阿舒,这排骨哪里来的?”

    青舒差点噎住。阿舒,是指她吗?呃,好像周伯彥这厮确实喊过她阿舒,只是当时她的注意力不在称呼上,没有挪出空来纠正他。

    顾石头觉得自家公子的问题问的奇怪,“厨房做的,小的趁热端过来的。”

    青舒听了更是不乐意了,“好啊,你们吃本姑娘的、住本姑娘的,这还不够,如今都开始搞特殊向厨房点菜了,太过分了你们。”

    周伯彥似乎没听见,不紧不慢地给青阳和洛小荣一人夹了一块儿排骨,还劝他们俩个多吃。

    青舒觉得被挑衅了,“姓周的,别以为本姑娘好说话,你便瞪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从明日开始,你们住一日,便要交一日的食宿费。否则,打包东西走人。”哼,他竟敢说出她不来便吃饭不香这样暧昧不清的话,太气人了。

    青阳和洛小荣面面相觑,停下筷子不吃了。

    青舒见了,一改对周伯彥的凶悍样,笑对青阳和洛小荣,说话声非常温柔,“想吃哪个菜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夹。哥哥不听话,姐姐要教训他,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快吃。”

    青阳和洛小荣瞄了周伯彥一眼,见周伯彥面带笑容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这才放心,继续吃东西。

    青舒一转过脸,就见周伯彥夹了排骨过去正要吃。她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不许吃。”

    周伯彥倒是合作,把准备送进自己嘴里的排骨夹给了青舒。

    青舒立马嫌弃地道,“拿走,拿走,谁要吃你夹的东西!”

    周伯彥默默地又伸了筷子夹了回来,再次准备送进自己嘴里。

    青舒又有话说,“喂,都说不许你吃了,放下,放下。”

    青阳和洛小荣一边吃东西,一边不时瞄几眼青舒和周伯彥,脸上写满问号。

    周伯彥这会儿表现的格外听话,青舒不让吃,他还真不吃了,把排骨放到一边去,夹了青菜吃。

    不停挑刺儿的青舒愣住了,这厮今日很不对劲儿!

    旁边一直抓耳挠腮的顾石头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小心翼翼地说道,“古小姐,这排骨,是公子吩咐小的出去买的。小的买回来后,送去了厨房,拜托了厨娘做的。”

    刚刚还辣气壮的青舒,得知肉是他们自己出去买的,而不是跟厨房点的,气焰一下弱了几分。不过,她是不会道歉的,直接把整盘排骨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把盘中的排骨和青阳、洛小荣一起给分了。

    顾石头突然觉得自家公子很可怜,居然一块儿排骨都捞不到。见没他什么事了,便退了出去。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吃着青菜,看着青阳、青舒和洛小荣的吃相,心情好了几分。他就知道,有张牙舞爪的青舒在跟前,定能令他转换心情,平静下来。

    吃过饭,青舒拉了青阳和洛小荣的手要走。

    周伯彥挽留道,“别走,陪我呆一会儿。”

    青舒没有再张牙舞爪的,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舒服吗?”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今日的周伯彥很不对劲儿。

    不曾想她会有此一问,周伯彥很想送她一个笑容,只是并不成功。他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

    青舒越发觉得奇怪,不过也不好多问,说道,“让他们俩个陪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伯彥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口,只说了一个好字。

    青舒把青阳和洛小荣留在周伯彥身边,自己回去了。只是,不管干什么,她总想起周伯彥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的样子,还有他眼里的死寂。对,就是死寂,刚刚她想不起来要如何形容他的不对劲儿,这会儿总算想到了。她不自觉地嘀咕出声,“他到底怎么了?”她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又坐回去,又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犹豫再三,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带上小娟出去。

    只是,找过去的时候,周伯彥不在房中,青阳和洛小荣也不在。留在院中的护卫告诉她,彥公子带着两个小少爷出府玩儿去了。

    她扑了空,只得回去。天色黑了下来,带了两个小的出去的周伯彥还没有回来。天完全黑透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青舒有些不放心,去了前头,传了管家问他们出门时带了几个人。管家说他们带了六名护卫,不会有事。

    她安心不少,但也没回内院,在前院等他们。等了小半个时辰,入秋时晚间的凉意上来,小鱼拿了衣裳要给她披上。她拒绝了小鱼,站起来,走到府门口,向外张望。

    正好,出去寻人的丁家宝和另两个家丁回来了,说是彥公子他们在后头走,马上就到了。

    很快的,影影绰绰的人影进入视线。不多时,人影到了近前。有府门左右插的火把照亮,青舒看清了一行人的模样。周伯彥背着青阳走在最前头,顾石头背着洛小荣走在后头,六名护卫跟随在侧。

    青舒迎上他们,刚要问话,就见周伯彥轻嘘一声,并小声说两个小的睡着了。

    青舒抿紧了嘴唇,跟在周伯彥身侧进府,并一路跟着去了青阳和洛小荣的房间。青舒从旁搭把手,周伯彥轻手轻脚地把睡熟的青阳放到了床上。

    青舒担心吵醒了青阳,极小心地为青阳解了腰带,脱了鞋袜。

    周伯彥抱过顾石头背上的洛小荣,小心放到青阳身边。青舒同样为洛小荣解下腰带并脱了鞋袜。衣服是脱不成了,只能这样了。

    安顿好他们,青舒到了外边,不客气地瞪周伯彥,“大晚上的你带他们去了哪里?”她还担心灯笼的光线太暗,周伯彥看不清楚,所以瞪的很用力。

    周伯彥轻笑出声,“没去哪里,就是带他们随处走走,消消食儿。”

    “出去消食儿都能给他们消睡着,你这随处走走可真够厉害的。”青舒没好气地说罢,往外走。

    周伯彥亦步亦趋地跟上,“下次你也去。”他不介意背她回来。

    青舒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没好气地道,“跟着我干嘛?”脚下走的飞快,连打灯笼的小娟都不等。

    “送送你。”周伯彥答的简单明了。

    “我在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沦落到让你送了?别跟着我。”青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罢,喊,“小娟,快些走。”

    小娟“哎”地答应一声,提着灯笼跑到青舒的前头去,给青舒照亮。

    到了内院门口,周伯彥停了下来,看着青舒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经过那日他的失态,再见面,青舒会怨恨他。还好,青舒还是那个青舒,喜欢对他张牙舞爪的那个青舒。

    一早,青阳和洛小荣冲进青舒的房间,见青舒醒了还在赖床,他们俩个爬上床去,扑到青舒身上不肯起来。

    青舒被他们俩个压的难受,赶紧求饶。

    青阳和洛小荣笑嘻嘻地放过她,跳到床下。

    青舒笑骂道,“你们俩个小坏蛋。”然后支着下巴趴在被子里和他们说话,“外边雨还在下?”

    青阳点头,“是,管家伯伯说怕是要下上一整天了。”

    “既然不能练功,那就回去睡觉。”青舒自己发懒,还不忘鼓动弟弟跟着发懒。

    “不可以,等下要用早饭,用过早饭还要去彥哥哥那里温习功课。”青阳小大人般地背了手说道。

    洛小荣附和,“对,温习功课。”

    这不明显是在说她太懒嘛!青舒为了改变在他们面前的形象,赶紧让他们俩个出去,然后坐起来穿戴起来。然而,正在她洗漱的时候,苏妈妈来了。

    苏妈妈挨近了对青舒耳语,“小姐吩咐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小姐随时可以传了管家问话。”

No.133凶悍

    青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苏妈妈退开,转身的时候看到屏风后露出来的青色衣角,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开始碎碎念,“少爷,您一定是在小姐没起床的时候来的,老奴说过多少次,这不妥当。姐弟之间再亲近,也不能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少爷,老奴都看见您了,可别躲了……”

    青舒捂嘴偷笑。

    这时,屏风后露出的衣角不见了。不过很快的,先是蹭出一只小脚来,然后是另一只脚。而小脚的主人不是青阳,却是穿着青色锦衣的洛小荣。

    苏妈妈一愣,然后一脸懊恼地道,“哎呦,原来是洛少爷,是老奴看错了,该打该打。”

    青舒也觉得意外,不过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趁苏妈妈不注意,冲着洛小荣挤眉弄眼的。

    洛小荣本来出来的时候有点腼腆,看见青舒这样,咧嘴笑了,还跟苏妈妈说不怪她。

    弄错了念叨对象,苏妈妈觉得不得劲儿,告了罪赶紧走了。

    这时候,同样穿了青色锦衣的青阳从屏风后转出来,一拍洛小荣的肩膀,“小荣弟弟,好样的。我们下次还穿一样的衣服。”

    洛小荣点头,觉得自己帮上了忙,很高兴。

    青舒忍不住笑,过来一人敲了一下头,“还下次呢,下次苏妈妈可不会再上当了。”等下他们俩个出去玩儿,满府的跑,苏妈妈肯定能看见,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青阳皱了小脸,不过很快眼睛一亮,拉了洛小荣往外走,还不忘告诉青舒,“姐姐,我们先去换衣裳,换了衣裳再找姐姐一起吃饭。”

    青舒自后头嘱咐他们一定要打伞,别淋了雨。这之后,她传了管家说话,在青阳他们找回来的时候,又面无异色地三个人一起吃的饭。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关婆子急匆匆地过来禀报,说古叶氏发烧了,烧的很厉害,嚷着要请胡大夫看诊。

    青舒看着关婆子乱掉的发髻,眸光一暗,“回去告诉夫人,这就去请胡大夫。”

    关婆子又急匆匆地回去伺候古叶氏了。等管家派了人请来胡大夫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这胡大夫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子很高,人很瘦,留着山羊胡。他背着药箱进门,由关婆子引领着坐到绣墩上,伸了手,按在古叶氏从床幔后伸出的手腕上。

    先前没有惊动古叶氏,悄悄坐到屏风后,正在观察床前情况的青舒眼一眯。周大夫给她或给古叶氏问脉的时候,总要先拿个白帕子盖到她们的手腕上,这才把脉,而不是像这位胡大夫一样,不用帕子,直接去接触女子的皮肤去把脉。若是个真正的小有名气的医者,不会不懂这个规矩,不会不知避讳。

    胡大夫沉吟片刻,问道,“夫人是否夜里不能安睡?”

    古叶氏自里面轻声答应。

    胡大夫捻了胡须,“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古叶氏,“一月有余。”

    胡大夫点头,又说道,“会发烧,怕是夫人昨夜着了凉,早起才会发作。先吃上几副药。发烧好治,这不能安睡需慢慢条理。”说着,一指小娟,“笔墨伺候。”一指小鱼,“熬一碗稀粥来。”

    小娟和小鱼得了差事,出去了。屋里伺候的只剩关婆子。

    胡大夫要站起来,不小心把药箱打翻摔到了地上,药箱中的几包东西滚了出来。他一脸急色地道,“糟糕,我的药,快捡起来。”

    关婆子忙上前,弯腰挨个儿去捡。

    这时候,胡大夫飞快地往床幔内塞了一样东西。同时,床幔内又递出了什么东西。在关婆子捡好几包药站起来的时候,胡大夫已经把得的东西藏在了袖子里。

    具体他们交换了什么东西,青舒没看清。想知道,抓住便是。于是,青舒起身,拎了刚刚坐着的矮凳,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着胡大夫大吃一惊的表情,轻笑出声,“胡大夫,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会相好的?”

    床幔后的古叶氏倒吸一口冷气。

    胡大夫却力持镇定,“姑娘怎可口出无状?”他并不认识青舒,不知青舒的身份,就以姑娘称呼。

    青舒大喝一声,“来人,将这招摇撞骗的混人拿下。”

    胡大夫一脸慌张地要走。古叶氏掀了床幔喊道,“住手,你要干什么?”

    回应他们的,是青舒砸过去的矮凳。

    胡大夫下意识地往下蹲,矮凳从他头顶飞过,咚的一声,砸在了床柱上,吓的古叶氏尖叫一声往床里倒,而古叶氏刚才撩起的床幔又落了回去。

    这时候关婆子抓着手里的药包往正准备站起来的胡大夫的脸上丢。一个药包从胡大夫的脸边飞过去,一个药包打在胡大夫的嘴巴上,一个药包正好打在了胡大夫的左眼上。药包开了,里面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落了胡大夫满脸,眼睛里也飞进了一些。他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

    青舒看准机会上前,抬起一脚踢过去,正中他的命根子。

    惨叫声起,胡大夫顾不上眼睛,捂着疼痛的命根子蹬蹬后退几步,撞到床沿上,晃了几晃。

    青舒跟进,一脚踢在了他的左大腿上。

    胡大夫此刻眼睛睁不开,这下子他站不稳,往床上栽歪,正好与坐在床上尖叫的古叶氏撞到一起。隔着床幔,一男一女摔趴到了床上。

    被青舒的凶悍样镇住的关婆子心道坏了,跑上前要扯开胡大夫。

    青舒却是喊了句“制住他,拖下来”。

    关婆子不明所以,但得了令,七手八脚地去抓胡大夫。听闻动静跑进来的小娟和小鱼也冲上来。

    小鱼是不知如何是好,想上手却不知从哪里下手,只能干着急。

    可小娟是跟着青舒和别人动过好几次手的,而且又敢干。她抓住胡大夫的脚踝使劲儿拽,嘴里还喊着,“关婶儿,帮我拽。”

    关婆子这下也不按人了,着急忙慌地改去和小娟一起,一人抓了胡大夫的一只脚踝往床下拖。

    胡大夫一手抓紧床幔,一手挥舞着要打她们。冲进来的铃兰扑上去,拿手里的篮子披头盖脸地打下去。这迫使胡大夫松了抓紧床幔的手,同时也收回了打人的手,着急护脸护头。

    窟通一声,胡大夫被小娟和关婆子拖下来,摔到了地上。

    青舒这才上前,踢了摔的七晕八素的胡大夫一脚,“拖出去”,然后对着小娟作了个抓脸的手势。

    小娟一愣,学着青舒的样子也作了个抓脸的手势,眼里满是问号。

    青舒点头。

    小娟撸了袖子,吆喝了关婆子她们,像拖死狗一样抓着胡大夫的手,把他往外拖。

    不多时,文澜院外传来胡大夫的惨叫及谩骂声。

    屋中,古叶氏捶着床,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没脸活了。

    青舒不吃她这一套,将床幔的半边收起固定到床柱的勾子上,又嫌被子碍事,直接丢下床去。然后她爬上床开始翻找。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她抬头盯着古叶氏,“东西拿出来。”

    古叶氏哭着,一巴掌向青舒的脸上扇去。

    青舒不察,躲闪不及,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虽然打偏了,可也疼。她立刻怒了,双手往前使劲儿一推,古叶氏仰面倒在床上。她爬过去,抓住古叶氏里衣的衣襟用力一扯,裂帛声响起,古叶氏贴身穿的红肚兜露了出来。

    古叶氏吓坏了,哭喊着挥手打青舒。青舒这次是不留一点情面,用力把古叶氏挥过来的手打回去,继续扒古叶氏的衣裳。然后,青舒在古叶氏的肚兜里找到了一封信。她拿了信,爬下床去,当场打开看起来。

    床上,被扒光上身的古叶氏躲在垂下半边的床幔后,一边抽噎着,一边急急地穿回肚兜,还用扯坏的里衣紧紧地裹住身子,抱紧胸部,哀哀叫着没法儿活了。

    青舒看完信,连个眼神都懒的给古叶氏,出去了。女人有的她自己都有,当她乐意吗?还不是被惹毛了,懒得再和白痴娘废话才降低了自己的格调,干出扒女人衣服的事情来。她都没处找人要精神损失费已经很郁闷了,哪有工夫迁就白痴娘。

    文澜院外,关婆子见青舒出来了,喊了声小姐。正在招呼胡大夫的小娟、小鱼和铃兰听了,停了手,看向走过来的青舒。

    青舒瞅了几眼,见胡大夫披头散发的,脸上被抓的一道一道的,再加上先前弄的白色粉末,看着相当惨。对此,她一点都不愧疚,一脸漠然地下令,“搜。”

    表面上看一脸镇定,实则被几个丫鬟的抓功吓到的古强答应一声,然后示意扭着胡大夫胳膊的丁家宝搜身。

    须臾间,丁家宝便从胡大夫身上搜出一支金钗来。

    小娟接过,递给青舒。

    青舒拿到手里看了看,“这不是夫人的金钗吗?好你个胡途,竟敢借着为夫人看病的由头,行偷窃之事。来人,送官。”她觉得这人的名字起的好,人如其名,胡途,糊涂。

    被抓花了脸的胡大夫胡途,痛哭流涕地求饶,“古小姐饶命,古小姐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替人跑腿送信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家中上有七十岁老娘,下有四岁稚儿,全家十几口人,全指望小的养活。古小姐饶命啊。”

    青舒背着手,“你在替谁跑腿儿?”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胡途也不敢打马虎眼,“小桃姑娘,是白老爷府上的丫鬟小桃姑娘。”

    原来,胡途医术一般,找他看病的不是平头百姓,就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府邸里做事的下人。白府下人生病,白管家自然不会请镇子上有名的慈济堂的大夫,请的便是像胡途这样的医术比乡村大夫强、比坐堂大夫差,收费低廉的大夫。

    胡途还算会来事儿,交下了白管家。因此,白府下人生病,白管家请的肯定是胡途。这一来二去的,胡途便认识了白夫人身边得力的丫鬟小桃。小桃给了他一些银子,告诉他,若是他有机会给古夫人看病,他一定要先去知会她一声。

    胡途当时觉得可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医术一般,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会请他看病。这古府虽然搬来不久,可大家都认为古府已经是康溪镇的第一大户了。古夫人生病,自然有慈济堂的大夫医治,怎样也轮不到他。不曾想,今日古府真派了人请他,说是请他为古夫人看病。他吃惊,却也找了个由头让古府派去的人等着,并悄悄指派了他的娘子去白府给小桃姑娘送消息。

    小桃得了消息,拿了封信给胡途的娘子,并交待说让胡途把信悄悄给古夫人。再有,若是古夫人给他什么,他就拿,拿回来给她送过去。事后,必有重谢。胡途想到小桃的出手大方,便收好信,来了古府。

    青舒了解了情况,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文澜院。

    古叶氏还在床上哭。

    青舒走过去,二话不说把古叶氏从床上扯下来,拽到外间,按坐到椅子上。桌子上有为大夫开方准备的纸墨笔砚,什么都是现成的。青舒冷冷地盯着瑟缩着身子的古叶氏,“拿笔,写。告诉你的好哥哥,你想见他。八月初一,让他务必到康德镇的宁雲寺一见。时间约在午时一刻,地点定在宁雲寺后边的梅树林。你告诉他,若是他敢不来,你便敢找他的夫人讨要四年多前借给他的那笔银子。”

    古叶氏边哭边摇头,表示不写。

    青舒冷笑一声,“不写也可以,明日我便拿着他写给你的信告到衙门里去。名目嘛,现成的,朝廷命官写信勾引大安功臣遗孀,无耻之极,恶心之极。”

    古叶氏瞪大了眼,“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反正我和小阳有你、没你照样活的好好的。到时候,臭了名的你,古家自然容不下,古家族人便能收拾了你。放心,这之后,我会带了小阳走的远远的,到别处去讨生活,你的臭名自然影响不到我们。”

No.134叫师娘

    青舒走出文澜院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她把古叶氏的亲笔信往地上一丢,“要么去见官,要么老老实实地把它送去给小桃。”

    胡途非常着急,语无伦次地表达着他愿意送信,别把他送官的意思。

    青舒一脸平静地警告他,“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坏了本姑娘的事,你知道后果。”

    胡途连连磕头,说着不敢。

    青舒看向管家,“对胡大夫的医术夫人很是看重,特意遣了轿子送胡大夫回去。”

    管家会意,答应着赶紧去安排。

    青舒扫过关婆子等人,“回去洗漱整理一下,晚上给你们吃肉。”

    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场面的铃兰心神不定地说道,“谢小姐恩典”。没进古府前,她是单方面被奶奶和婶娘虐打的。而今日,她跟着小娟她们打了别人,还抓花了别人的脸,她感觉很不真实,脚下有些虚浮,心脏砰砰跳的很厉害。

    关婆子以前就在富贵人家呆了十几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但唯独没见过女主子让丫鬟婆子抓花男人脸的。她心下唏嘘,脸上却并不显,“谢小姐恩赏。”

    小鱼是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她心里惴惴。唯有小娟,没心没肺地欢呼一声。

    青舒转身走,眼底闪过笑意,原来,大大咧咧又没心没肺的人是最幸福的。

    管家办事效率很高,从外边雇了一顶轿子,由古府家丁自己抬着,把胡大夫抬送回了家。轿子没落在院外,而是直接抬进了院里,对着屋门落地。在街坊邻居好奇张望的视线中,胡大夫从轿子里钻出去,直接进了屋门。

    屋中的胡家众人见了胡途胡大夫的样子,一时没认出来,惊呼出声。胡途见了,赶紧呵斥出声,要家人闭嘴。

    跟来的丁家宝站在院中大嗓门儿地对着屋里人说道,“胡大夫,你的方子若能让夫人痊愈,夫人和少爷定会重谢你。那成,府里还有事儿,我这就走了,不用出来送。”

    胡途的老娘出来的时候,丁家宝和抬轿子的已经出了胡家小院子。胡途的老娘赶紧关了院门,应付了左邻右舍的几句闲话,进了屋,抓住胡途的手一脸心疼地问,“儿啊,你怎么,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胡途的娘子拿了湿布巾过来,一边掉眼泪,一边要给胡途擦脸。

    胡途一把推开湿布巾,“赶紧出去看着,别让人过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跟娘说。”

    一刻钟后,胡途的老娘挎着菜篮子出去,直接去了白府的后门叫门。立刻的,白府后门开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出来。胡途的老娘说了几句话,递了一样东西给小厮,然后转身回去。

    白府后门一关,蜷缩在巷弄墙角的两个乞丐中的一个动了动,爬起来,拿着要饭的破碗走开去。

    不多时,白府的后门又开了,刚才接东西的小厮一脸笑模样地出来,往东走。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剩下的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乞丐爬起来跟了上去。

    晚饭的时候,小娟吃肉吃到嘴角流油,一脸的幸福。别人是肉配了苞谷面饼子吃,她是先吃肉,吃完肉才会吃饼子。

    苏妈妈见了小娟的吃相,笑骂一句“死丫头”,不过,当看到小娟碗里只剩三两块儿红烧肉时,把自己分得的一碗红烧肉拨了一半到小娟碗里。

    小娟嘿嘿傻笑着,还了几块儿给苏妈妈,然后抓了一个苞谷面饼子,这才和别人一样肉配饼子吃。

    小鱼和铃兰抿嘴笑,每人夹了自己碗里的几块儿肉给小娟。

    许三娘和关婆子她们也要夹给小娟,苏妈妈赶紧阻止,“不能再给她吃了。你们看看她,看看,一个姑娘家家的,那胳膊腿儿长的,没有年轻姑娘的一点纤细样,这可不好嫁人。”

    小娟着急地申明,“我不嫁人,我要跟着小姐吃肉。”

    噗,有人喷了。大家回头看过去,却见顾石头扶着门框,正忙着擦嘴。而他脚下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块儿吃一半儿的小排骨。

    小娟瞪圆了眼睛,“你来干什么?”

    苏妈妈一拍小娟的背,“臭丫头,怎么说话呢?吃你的饭。”

    小娟立刻老实了。

    顾石头讪讪地笑,“三娘姐姐,公子说想喝一碗红果蛋花汤。所以,想麻烦三娘姐姐用过饭做一碗出来。”

    许三娘筷子一放,站起来,“不用等到用过饭,这就做。做红果蛋花汤快,马上就好。”

    她们这边吃的欢快,而文澜院中的气氛并不美好。知道古叶氏会闹,青舒才会让小娟叫上关婆子去吃饭的。青舒觉得,身边没人,有些话说起来更方便。

    晚饭,先是主子吃完,才会是下人。青舒吃过了,古叶氏这边两菜一汤加白面馒头,古叶氏一口没动,还在桌上摆着。

    青舒有时候也挺佩服古叶氏的,人家哭的那才叫一个我见犹怜,而且连续哭上三两个时辰完全没问题。人家眼泪不缺,也不怕哭瞎,一直嘤嘤地哭,也不大声哭。光哭还不够,闹了一会儿要上吊。关婆子劝不住,最后青舒给了古叶氏一条青布,说是给古叶氏上吊用的。古叶氏这才消停,不再玩儿上吊的把戏了。

    这会儿,青舒正跟古叶氏“谈心”。

    “想再嫁吗?”这会儿,青舒连娘都不叫了,她觉得古叶氏不配娘这个称呼。

    古叶氏抹眼泪的动作一滞。

    青舒一脸平静地告诉她,“你想再嫁,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除去你四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自降为妾为婢。那时,作为主的我们,可以不顾世人的唾骂声把你许给他人。第二个选择,忠武将军的四品诰命夫人古叶氏得死,你再改头换面的活着。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自此之后,你与我、与青阳,再无瓜葛。”

    古叶氏不哭了,只是盯着某一点发呆。

    “给你十日的考虑时间。这十日里,给我安分守己地呆着,别再干些蠢事。十日后,给我一个答案,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得知古叶氏心目中的孽子是青阳后,青舒便开始琢磨古叶氏的心态,还有古叶氏这个人。

    她得出的结论是,古叶氏是攀附男人而生的菟丝花,离不得男人。同时,古叶氏和这个时代的每个女人一样,觉得自己没有儿子,没有安全感,所以极力在寻找能够攀附的下一个男人。她觉得这样的古叶氏既可恨,又可悲。可恨的是,为母却没有为母的自觉。可悲的是,亲儿在眼前,却眼瞎地误认成他人的儿子。她已经受够了古叶氏,她想把古叶氏踢走,踢的远远的。

    古叶氏像没听到一样,依然在发呆。

    “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为了青阳,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看在你生了我和青阳的份儿上,劝你一句:以后,长点心眼儿,像我爹那样疼你、宠你,把你护在手心里的男人再不会有了。一个男人,还是官身,家有贤妻美妾,为何要勾引一个徐老半娘的寡妇?为了色?你觉得不再青春貌美的你值得那人如此吗?那他为了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青舒会说这话,完全是看在将军爹的面子上。

    “不管你开不开窍,我都不允许你再和那个人联系。我不会善罢干休的,我定要让那人好看。”青舒又说道。

    古叶氏突然发问。“彥公子是不是周桥的儿子?”

    青舒,“……”

    “是不是?”古叶氏显得很激动。

    青舒不解,“兵部尚书周大人的名字叫周桥吗?”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古叶氏却是吃吃地笑了,看向青舒的目光中透着怜悯之色,“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青舒一脸无所谓地问,“我该知道什么?”

    古叶氏的目光中依然透着怜悯之色。她看了青舒一会儿,一脸神秘地悄声对青舒说,“彥公子应该不是周尚书的儿子。什么自小养在山中避祸,什么高僧批命年满十五才可回爹娘身边,那都是骗人的。彥公子的娘,很可能就是景菲公主,也就是长公主。而他爹,定是周桥。”

    青舒淡淡地回应道,“是嘛!”

    古叶氏的表情很奇怪,带着点悲悯之色,还有讥樊色,“景菲的确辅佐了身为太子的弟弟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你们都当她是好人,当她是绝世奇女子,还称她是惊才绝艳的女子。实际上,她不是好人,她也不是绝世奇女子。她的好名声,她的才艺,全是武木兰给的。你知道武木兰是谁吗?呵呵……武木兰,真是个可怜的女子。爱,爱不得。恨,恨不得。生,生不得。死,死不得。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武木兰更可怜的女子了。”

    青舒听了,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脸平静地回视着反常的古叶氏。

    古叶氏却叹了口气,“彥公子,不是你的好归宿。”

    闻言,青舒挑眉,“哦,依你的意思,你选的人就是我的好归宿了?”

    古叶氏低了头,“武木兰成就了景菲,景菲却恩将仇报,毁了武木兰的一生。周桥喜欢武木兰,景菲却偏偏点了周桥当驸马。景菲是那种,把得不到的当成最好的,得到的弃之如敝屐的人。”

    说到此处,古叶氏又悠悠地长叹一声,“你知道当今为何不让人非议景菲吗?因为啊,景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紫衣没有说谎,景菲不仅和周桥生了一个儿子,还和她相好的生了一个孽子。不,不止一个,她前后生了两个孽子,而两个孽子的生父也不是同一个人。若是没死,大的那个孽子差不多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而小的那个,小的那个,与我的孩儿同岁。我的孩儿……”她再次嘤嘤地哭了起来。

    青舒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这到底是古叶氏的疯言疯语,还是真有其事?不过她马上又想,无论真假,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只是周伯彥他……

    周桥,周桥,原来周伯彥的爹名叫周桥。

    古叶氏的哭功让青舒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想到琼瑶剧,看了古叶氏一眼,觉得古叶氏没有生在现代,没有成为琼瑶剧的演员,实在可惜。

    关婆子用过饭回来,青舒便交待一句“照顾好夫人”,回去了。过不得片刻功夫,铃兰跑来禀报,说是前头来传话,卢先生回来了。

    青舒听了一喜,“赶紧派人通知两位少爷,让他们去前头迎接卢先生。”

    铃兰脆生生地答应了,转身出去要通知青阳和洛小荣。

    没想到,青舒到前头迎时,青阳和洛小荣已经和卢先生见过礼了。陈乔江也在,是卢先生途经锦阳城时到陈知府的府上接的人。

    陈乔江捏了捏洛小荣粉嫩的脸蛋儿,“背着哥哥吃什么好吃的了?居然长了这么多肉。”

    洛小荣被捏疼,难得地噘了小嘴,“不告诉你。”

    青阳一把拍开陈乔江的手,“不许欺负小荣。”

    陈乔江想回嘴,只见青阳冲着他挥了挥拳头。陈乔江立刻跳起来,“先生,先生,你看青阳,他要打我。”

    青舒二话不说揪了他的耳朵,“小子,挺长时间没被姐姐收拾,皮痒了是吧?”

    陈乔江立刻哀哀叫着求饶。

    青阳和洛小荣见了,高兴地互相击掌。

    卢先生看着他们闹,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这时候,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抓了卢先生的袍角,喊了一声爹。

    卢先生答应一声,弯腰把男孩子抱起来,“睡醒了?”

    小男孩儿搂了卢先生的脖子小声答,“醒了。”

    卢先生笑问,“你娘呢?”

    “我在这儿呢!”女子柔和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青舒一下看直了眼,这,这不是柳碧烟和她的侄子柳笙歌吗?这柳碧烟同样是妇人的打扮,同样是那个人,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这是变了哪里?啊,对,是气质,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卢先生看着自己的三个弟子,“叫师娘。”

    陈乔江、青阳和洛小荣微张了嘴,愣住了。

No.135扣布袋子

    青舒的脸上闪过了然之色。是了,上次见柳碧烟,虽然做了妇人的打扮,可没有嫁为人妇的那种感觉。现在的柳碧烟,像新婚少妇般,温柔中带着从姑娘到妇人的那种微妙的风情。既然是卢先生让人这样叫的,大概他们真的成婚了。她见青阳他们还反应不过来,催促道,“赶紧叫人,叫师娘。”

    青阳和洛小荣最听青舒的话了,于是从善如流地行礼,齐声喊师娘。

    这声师娘,叫的柳碧烟心花怒放,“哎”地答应一声,分别往青阳和洛小荣手中塞了个精致的大红喜色的荷包。

    青舒一拍傻小子陈乔江的背,“赶紧叫人。”

    陈乔江摸了摸脑袋,嘀咕一句“怎么就无端多了个师娘?”,然后才喊的师娘。

    柳碧烟同样答应一声,再塞给他一个大红喜色的荷包。然后她笑看青舒,将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红色锦帕塞进青舒手中。

    青舒诧异之余,赶紧道谢,“谢师娘。”她没想到柳碧烟会准备她的份儿。毕竟在世人眼里,十五岁的姑娘不小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说白了,她不是卢先生的弟子,只是卢先生弟子的姐姐而已。

    管家带着人在搬马车上的东西,青舒请了卢先生和柳碧烟到前厅坐,并吩咐小娟去厨房通知做饭。府内上下已经用过了晚饭,卢先生他们赶路肯定没吃,自然要赶紧准备他们的饭食。

    周伯彥姗姗来迟。柳碧烟见了,拉了青舒出去,把前厅留给卢先生和周伯彥。

    卢先生盯着周伯彥看了片刻,“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周伯彥淡淡地回道,“没怎么。”

    卢先生习惯性地捋了捋胡子,“遇到了什么不能对先生说的事情吗?”

    周伯彥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生倒是不妨说说,何时娶了娘子,何时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听了这话,卢先生骂道,“你这混小子,先生娶妻还要你过问不成?”

    “那倒不必,只是好奇,随便一问,不必认真。”周伯彥慢条斯理地回道。

    卢先生被他这么一噎,顿时没词儿。

    厨房的饭菜做好,卢先生和柳碧烟带着笙歌去吃饭。这工夫,青舒带着丫鬟们抓紧时间给卢先生一家三口收拾房间。以前卢先生还单身,跟周伯彥住一个院子没什么。如今的卢先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进进出出的不方便。因此青舒决定给卢先生收拾别的房间出来,和周伯彥及周伯彥的手下分开。

    天色就快黑了,房间收拾干净,青舒和几个丫鬟进进出出地在新布置的房间和原先的房间之间忙活,把卢先生以前用的日常用品一一的搬过去。

    周伯彥坐在自己的屋中往外看,正见到几个丫鬟抱着东西出了小院门,而走在后头的青舒似乎掉了东西,停了下来,并放下手里端的装杂物的盆到地上,弯腰在拣什么东西。他立刻站起来,出了屋子,正好看到顾石头上前在帮忙拣东西。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青舒把棋子弄撒了。

    周伯彥上前,撩起衣角蹲下来,跟着拣,拣一粒棋子便往青舒手里放一粒。

    青舒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出来了?”然后继续边找边拣。

    周伯彥的嘴角微挑,“见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就忍不住出来看看。”

    青舒不看他,“你说话能不能别招我?”

    周伯彥心里想着:我不招你,怎能看到你张牙舞爪的模样。当然了,他只会在心中想,是不会说给青舒听的。

    青舒在地上扫了一圈儿,“算了,不找了,明日再找,这会儿太暗,看不清。”滚的远的,现在的光线下,的确不好找。

    周伯彥听了,说道,“剩下的交给石头。”

    顾石头被周伯彥收拾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相当有眼力见了。在周伯彥过来的时候,他就知趣地退到了一边去。这会儿一听到点他的名,他颠儿颠儿地过来,“古小姐,这些交给小的,小的马上弄好。”

    “不用,明日拣也……呀,你干嘛?松手。”

    周伯彥把青舒拉起来,拽着青舒往屋里去。

    青舒拧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外边已经把我传的够难听了,你还想再给我加一笔不成?”

    周伯彥就跟不疼似的,任青舒拧,就是不松手。

    就要被拽进门了,青舒见拧不好使,忙倒出拧人的手来扒住门框不放。她才不要进屋去,牵手她认了,但绝对绝对不要再让他得寸进尺地搂抱。

    周伯彥轻笑出声,“难道怕我吃了你?”

    换作以前,青舒绝对会中了他的激将法。现在嘛,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嘴硬,而是从善如流地小声回道,“是啊,是啊,就怕你吃了我。”选择小声说话,是因为院中还有一个支着耳朵听的人在,

    周伯彥没想到她会这样答,呆了一下。

    青舒哼了一声,似嗔非嗔地道,“你是不是见到漂亮姑娘都要拉人小手?”

    周伯彥又是一呆。

    青舒挑了挑眉,“想娶我,没那么容易的。不仅要符合上次提的条件,还得做到以下几条才成。”

    周伯彥这下不呆了,“还有几条?”

    青舒一抬下巴,“当然。”心里想着:这下你该知难而退了吧!只是,若是这样还不知难而退,那么……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才十五岁,小着呢!

    “那就说说。”周伯彥如此说完,趁青舒不注意,把青舒扒着门框的手弄开,迅速把人半搂半抱地拽进了屋。

    青舒心道坏了,却已为时已晚。不过,她立刻做出反应,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儿地说话,“彥哥,你好坏!”

    周伯彥整个身子一震,手抖加脚抖,神志被震飞去。

    青舒迅速甩开他的手,跑出去,差点撞上躲在外边偷听的顾石头。她恼,瞪了讪讪的顾石头一眼,跑走了。刚才那句话,她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她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虚脱地倒在床铺上,抚着胸口的位置无意识地嘀咕,“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得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没想到,没等她想出办法,这事儿便暂时性地解决了。清晨,古瑞星出现在古府,见到青舒的时候笑露了一口白牙,喊着要吃红果。

    青舒一指已经不怎么结果的红果秧儿,“那边,吃多少,自己摘。”

    古瑞星喊了一声赚到了,不顾贵公子的形象,跑过去一阵扫荡。

    青舒看到他的破坏力,立刻跑上去,“别,别,快走开,我给你摘,你可别祸害了。”他这哪儿是摘果子,简直是在毁果子秧儿。他一共摘了五个,就拽断了三个枝桠。

    古瑞星还不知道自己犯了错,兜着五个红果,“怎么了?我可是摘的红的,没摘绿的。”

    青舒没好气地拣了被他拽断的枝桠,“看看,看看,按你这摘法儿,用不了三两日大家都没得红果吃了。”

    小丫正在这边玩儿,听见了附和,“没得吃,没得吃。”

    古瑞星笑咧了嘴,“我错了,我错了。那就麻烦青舒妹妹摘了。”

    青舒白他一眼,“谁是你妹妹?叫姐姐。”

    古瑞星傻了,“怎么成姐姐了?”

    “语嫣叫我姐姐,你是语嫣的未婚夫,难道不应该跟着喊姐姐吗?”青舒点了他一句。

    古瑞星摇头,不过,紧接着又笑露一口白牙,“青舒妹妹或嫂子,二选一。”说罢,抓了用袍角兜住的红果中的最大一个,随便往衣服上一擦,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好味道。

    本想骂他一句的青舒,见到他把红果往白色锦衣上擦的动作,无语。这可真是贵公子!青舒摇头,招手叫来小丫,和小丫蹲在一起摘那些为数不多的红透的果子。

    古瑞星正在吃第二个红果,忙着吃的时候也不忘说话,“青舒妹妹或嫂子,那什么,明日我们要回京,记得多送我一些红果。我娘下了死令,不带红果回去不让我进府。再有,语嫣的也带出来。那丫头,说是不给带红果回去,她还要离家出走。”

    青舒拿红果丢他。

    他高兴地接住,“再来几个。”

    这什么人呐,脸皮这么厚。青舒没好气地说道,“没法儿给你们带。从这里去京城,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没到地方红果都坏了。”一路的颠簸,即便摘了绿的也够呛。摘了绿的,走到半路上捂红了,然后颠簸中一碰,那还有个好儿。

    古瑞星傻眼,“那怎么办?我娘还好说,语嫣那丫头肯定得拿鞭子追的我满京城跑!”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青舒扑哧一声笑了,依步语嫣的性子,还真说不准。好在,步语嫣碰上了古瑞星这个未婚夫。

    古瑞星站在菜畦边上,连吃六个红果才住嘴,然后找周伯彥去了。

    青舒虽然嘴上说红果带不去京城,可想到京城的语嫣,决定试一试。周伯彥下午就走,这事得抓紧时间准备。青舒这边开始张罗,周伯彥自然就得了信儿,问青舒需要什么,他马上让人准备。

    因为府里有自己培养的编筐、编篓、编篮子的人手。于是青舒给他们半天的时间,要他们编出像蒸屉一样一层一层可以摞起来的篓子。同时,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看有没有人想办法编出底部有一个又一个凹槽的篓子来。这编凹槽的材料得是软硬适度的,每个凹槽的大小还得是可以坐进一个中等个头儿的红果的。

    这边的忙着完成青舒交待的任务,那边青舒带着几个丫鬟摘个头儿差不多、品相好、青绿的的果子。所谓的个头儿差不多,就是大小中等,同时,基本已经长够了,不太可能再往大了长,接下来差不多会进入成熟期的。

    能否运送成功,还不一定。青舒一共摘了一百二十颗出来,四十颗指明给古瑞星,四十颗指明给步语嫣,四十颗指明给周伯彥。等篓子编好,会分开装,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青舒能管的了。到底有几个能够完好地到达京城,也不是青舒能决定的。

    半天的时间实在太赶,编篓子的师傅们编出了一层一层能够摞起来的篓子,却没能编出青舒要求的每一层的底部都带了凹槽的。这已经不错了,青舒表示满意。篓子的最底层,铺上麦草,放一层果子,果子与果子之间又细心地以麦草做间隔。然后摞上篓子的第二层,同样铺麦草,放果子,再以麦草做间隔。再来是第三层。

    周伯彥他们要骑马,篓子自然是要驮在马背上的。这个不用青舒操心,他们有办法自己解决。他们走的时候,青舒没有出来送。青阳挥着手,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转身进府。

    青舒正坐在床上发呆,小娟一点一点蹭到了青舒身边,小声说道,“小姐,奴婢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小姐要不要听?”

    青舒回神,“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小娟事没讲,就开始捂嘴笑,直到青舒瞪眼睛,她才不笑了,正了正色,讲道,“听说,卢先生和卢娘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卢娘子把卢先生给打了。”她口中的卢娘子,自然是指的柳碧烟。

    青舒吃了一惊,“什么?你哪里听来的?怎么回事?卢娘子为什么要打卢先生?”好劲爆的消息,这个一定要听。

    “奴婢也是不小心听来的。一早,卢娘子去厨房要帮厨娘做饭。苏妈妈不让,把卢娘子拉走了。之后,苏妈妈和卢娘子坐到食厅说话。奴婢去厨院准备端小姐的饭食时,走过食厅外,便听到卢娘子在讲与卢先生相遇的经过。奴婢好奇,便停下来听。”说到此处,小娟嘻嘻地笑。

    青舒笑骂她,“臭丫头,赶紧讲,还学会吊人胃口了,讨打。”

    小娟伸了一下舌头,接着说,“说是军中任职的什么人要成亲,卢娘子跟着哥哥去帮忙做缝补的活计。当时聚集了很多边关将士,开玩笑说不仅要大闹洞房,还要在新郎成亲前一晚揍新郎一顿,理由是新郎官不够意思,舍了兄弟先一步成亲。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新郎成亲前一晚乱作一团。一群大男人拿着布袋子去堵新郎,新郎提前得了信儿,叫上要好的兄弟帮忙挡着门,自己跳窗逃了。”

    “没想到,卢先生精的很,居然带着人堵在窗外。新郎一跳出去,一个黑布袋子扣上去,按倒了便揍。卢娘子的哥哥是新郎的好兄弟,自然要替兄弟挡着,于是推开卢先生他们,救了新郎便逃。卢娘子说,那天晚上乱的不成样子了,后来不光揍新郎,连替新郎挡在前头的兄弟们都给扣布袋子揍了。”

    “卢娘子当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有人揍她哥哥,她慌了,跑去救哥哥。因为是晚上,即便有灯笼不到近前也看不真切。她看到有个男子被蒙了头打,看衣裳像他哥哥。她着急,跑上前对着打人的男子一阵乱打。哈哈哈……其实,其实她救错了人,被蒙头打的不是她哥哥。那个,哈哈……那个被她打的,就是卢先生,哈哈……”小娟笑的讲不下去了。

    青舒听的一阵黑线。卢先生,果然是卢先生,居然还干过这种事,用布袋子蒙头打准新郎。准新郎第二日可是要迎亲并拜堂的,若是伤了脸,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后来呢?柳氏打了卢先生,卢先生有什么反应?”

    小娟擦了几下笑出来的眼泪,“卢娘子当时还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姑娘,卢先生挨打挨的冤枉,却也只能认倒霉。为了不影响卢娘子的闺誉,卢先生当时还警告在场的另一人不得说出去。卢娘子又害怕,又觉得抱歉,后来跟哥哥说了,并形容了一下卢先生的长相。听说,当时卢娘子的哥哥猜到是卢先生时,说了句‘我完了’。”

    青舒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卢娘子当时也不懂,后来她辗转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卢先生极爱记仇,笑眯眯地就能把人给收拾了。不为难卢娘子不假,却是过后不久,卢先生把卢娘子的哥哥弄的很惨。”小娟讲完,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想法,“小姐,奴婢觉得卢先生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

    青舒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这事你讲给我听听也就罢了,再不要讲给别人了。若是传到了卢先生的耳朵里,卢先生定会扒了你一层皮。到时候,我都救不了你。”

    小娟这下可害怕了,发誓说再不讲这事了。在她心中,青舒说的都是对的。

    青舒看着窗外,想着古叶氏约见的信差不多该到那人手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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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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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