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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全文阅读

作者:辛夷坞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txt下载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郑秘书和陈助理(7)

    那天周渠外出回来,看到她双眼红肿,神色恍惚,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郑微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想起了昨晚看的韩剧,韩国人泡菜吃得多,白血病也多,真惨啊。”

    周渠摇头失笑,“代沟,有代沟。”

    他进入里间的办公室,她的笑脸就卸了下来,镜子里欲哭无泪的人是谁?哈哈,当年威风凛凛的玉面小飞龙,在万恶的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成了一条泥鳅。

    次日,陈孝正的内线电话打到郑微办公室,“郑秘书,我急着要去年××项目部的工程档案,档案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说:“档案室的人今天都在总部培训,陈助理您等等,钥匙在我这,我这就去给您开门。”

    她急匆匆地跑上七楼为他打开档案室,按照他指明档案编号,在一排排的档案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您要的东西在这里。陈助理,麻烦您过来帮我在档案出借证明上签个字。”她朝档案员的办公台走去,他站在档案柜之间狭窄的过道尽头等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低头说了声,“麻烦借过。”

    她等了几秒,才发现他纹丝不动。

    为了纸质文件长期保存的需要,档案室的灯光永远昏暗,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密不透风的窗帘和温度湿度调节器仍然使这个偏安于办公楼一隅的角落显得凉爽而冷落,还带了点陈腐的霉味。郑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苦苦守着的回忆也像染上了这样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孝正,背光的方向,她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陌生。

    “借过。”她把厚厚的档案盒环抱在胸前,再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确定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当真没有让开的意思。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挂钟的滴答声让她莫名地焦躁,也管不了他的职务在她之上,心一横,硬碰硬地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被她撞得肩膀晃了一下,单手撑住档案柜,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会放过他。”他突兀而急速地说。

    郑微笑了。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口气里的强作镇定的焦虑让郑微几乎错觉,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当初那个吵架后生涩求和的男孩。

    她将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陈助理,请过来签字。”

    直到他完整地办妥手续,她关上档案室的门离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他的碎纸机频繁故障,郑微去看了几次,也叫人上来维修,始终时好时坏。他最终不耐地再次打给她,“郑秘书,你还是过来看看,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微说:“昨天我请人看过,不是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吗?”

    他说:“可我现在偏偏用不了,假如你觉得可以正常使用,不如你帮我碎掉这些文件。”

    郑微挂了电话,就叫来了闲得无聊的小内勤,她听说是给陈孝正打杂,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没过几分钟,郑微就见她讪讪地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碎完了?”郑微问。

    小后勤做了个鬼脸,虚指了一下陈孝正的办公室,“吃炸药了一样,我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他说这些都是机密的投标文件,郑姐,还是你去吧。”

    “我这儿走不开,你帮我拿过来,就说我在我的碎纸机上给他解决。”

    小后勤第二次逃离火线的时候,没等郑微说话就央求道:“郑姐,你别折腾我了,就算是帅哥,被骂了两次也够了啊!”

    郑微安抚地送走了委屈的小女孩,正打算过去,陈孝正就捧着一叠作废的标书走了过来,他把它们重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你就这么忙?你懂不懂有些资料不能随意过别人的手?”

    他的口吻并不客气,也看着郑微变了脸色,他以为她会发作,没料到她只是冷下了脸,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标书,“我知道了,我刚才一时忙,没想到这一层,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第十六章 郑秘书和陈助理(8)

    他忽然就有了几分困惑,好像现在才发现面前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还是生气了?”他把手按在标书上。

    “怎么会呢,陈助理。”

    他皱眉,“别陈助理陈助理的。”

    郑微说:“等到你的任命下来,我自然会叫您陈副经理。”

    骄傲的陈孝正脸上终于有挫败的沮丧,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低声说:“微微,别这样……”那语气已近似哀求。

    三年了,她终于再度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恍若一梦。

    “陈孝正,我们还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这样。

    周渠打开里边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了,有什么事?”

    郑微如释重负,“没事,经理,我在跟陈助理商量怎么处理这些作废的投标文件。”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1)

    郑微对阮阮说:“为什么女人到了一定时候就特别想把自己嫁出去?因为人年纪越大就越害怕孤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成家立业,你嫁人了,何绿芽嫁人了,卓美嫁人了,就连黎维娟也结婚了,只剩我和小北漂着,可她又漂得太远,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以前还有个韦少宜跟我吵吵架,现在也被何奕拐走了。你们统统都走吧,就剩我一个人,就像张爱玲一样,死在公寓几天都没人知道。”

    每当她故做老成地抱怨这些的时候,阮阮都抿着嘴笑而不答。郑微又说:“我真想要个伴儿,不一定是男人,什么都行,女人、小孩,一只鬼也好,只要能跟我说说话。”

    没过几天,阮阮给她送来了她的“伴儿”。

    那是一只流浪猫,阮阮说看见它在她家附近徘徊好几天了,风吹雨打,风餐露宿,怪可怜的,难得它又不怕人,干脆捉了给郑微,反正她说只要有个伴儿,什么都行。

    “小猫多可爱呀,贴心又讨人喜欢。”阮阮说。但是当她把那个笼子提出来之后,郑微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猫也就罢了,可眼前笼子里的这只哪点儿说得上“小”和“可爱”呀,长得灰不溜秋不说,面相痴肥,体态臃肿,眼神还怪阴险的。

    郑微不干了,“你还真会挑,我的伴儿就是这只丑猫?”

    那只猫仿佛听得懂她的鄙夷,张嘴叫了一声,那惨不忍睹的声音更坚定了郑微拒收的决心。“我那天就说说而已,要我对它说话,我宁可自言自语。”

    阮阮轻咳了一声,“人家长得是有特点了一些,可是大概在在外面混久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就当做个好事,我看它再流浪下去,冬天到了,说不定会冻死。”

    郑微把手背在身后,“那你干吗不发发慈悲收下它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的洁癖,要真养了猫在家,我整天收拾,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看郑微仍然一脸的不情愿,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想要孩子了。”

    郑微一听这个眼睛就发了光,“阮阮,你又有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又”字用得不对,有些自悔失言地干笑了两声。

    阮阮没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还没怀上,我只是希望有个孩子。可是,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没怎么避孕,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郑微知道她心里害怕的因由,于是安慰她,“不会的,很多人经过那件事还不是一样正常地做了妈妈,不过是暂时没有而已。你跟吴大医生再努力一点,一定会有的……对了,是他急着要孩子吗?”

    吴医生年纪不小,希望有个下一代也是正常的要求,难怪阮阮那么着急。

    谁知阮阮摇了摇头,“他倒无所谓,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孩子,他说他对小孩没有特别的向往,不过如果有了,当然也会要。”

    “那你大可以不必着急,你还那么年轻,多享受两人世界不好吗?”

    “两人世界?”阮阮笑了起来,“他的世界大多数都在手术台上。所以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世界上毫无理由,与生俱来就爱我的一个人。”

    郑微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接过了那只猫笼,说,“既然你想要孩子了,那我只有暂时收留它,我自己一个人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希望它不会饿死。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就是自己吓自己,孩子也是种缘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阮阮笑她,“真长大了,安慰起人来也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居然还挺受用。”

    “那是。”郑微给点阳光就灿烂,“只要我甜言蜜语两句,谁不乖乖地跟着我走?”

    “也包括现在的陈孝正吗?”阮阮试探地说。

    郑微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我跟他很少说话的。”

    送走了阮阮,她一个人把那只肥猫拎上楼,真够沉的,长那么胖的流浪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回到家刚打开笼子,那肥猫眼睛滴溜溜地环视了四周,就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到处走走看看,闻闻嗅嗅的,似乎还挺满意这个陌生的地盘,转了一圈,就躺倒在墙角。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2)

    郑微听阮阮说,已经带它去打过预防针,见它瘫在地上,虽然称不上可爱,倒也憨憨地挺有意思,就走过去摸了它的头一把,见它不反抗,又拎了拎它的耳朵,“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揉到它的肚子的时候,肥猫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抬起爪子就挠了郑微一下,郑微痛得立刻缩手,手臂上已是一道血痕,吓得顾不上找它算账,急匆匆地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然后用酒精抹了一轮还不放心,她的青春年华不会葬送在这只死猫手里吧?她越想就越害怕,拎起钥匙就冲出门去打狂犬疫苗,末了还不放心,就把那该死的猫重新塞进笼子,她得先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这只猫是不是带着可怕的病毒。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无精打采地提着重得不可思议的“鼠宝”,这是她给肥猫起的新名字,另外还顺便捎回了宠物医生推荐的猫粮。医生说,这只猫是纯种的中国本土狸花猫,简称纯种的土猫,它很健康,大概两岁左右,做过绝育手术,是个太监,该打的预防针都已经打过了,估计不太可能是流浪猫,应该被遗弃或是走失。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营养过剩,体重超标,很有可能导致冠心病,建议今天正式成为它主人的郑微以后多带它运动,尽量吃热量比较少的事物,至于她手上的伤,消毒处理过就好,大可不必担心。

    从那一天起,鼠宝就正式入侵她的生活,它很懒,大多数时候都在地上瘫着,喜欢吃,但是相当挑剔,非皇家猫粮不肯下咽,每天必须一个妙鲜包,不喜人大声对它说话,愿意被人轻轻揉肚子,熟了一点之后它开始会在郑微脚边蹭来蹭去,但是不让抱,在郑微的膝盖上待不了一分钟就会急着挣脱。别人都说猫是优雅而神秘的小动物,郑微觉得鼠宝这猫完全不具备这些特性。它的眼睛被肉挤得很小,贼兮兮的,虽然胖,但是一点也不憨厚,相反整个透露出一股小市民的狡诈,最爱躲在郑微的背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她一下就跑。她追过去的时候它却狡猾地缩在角落;她给它喂食的时候,如果手上有两包妙鲜包,它绝对不喜欢放到它碗里的那一份,而是看着她手上没拆过的瞄瞄直叫,典型的小人之心。热衷打架,狂热地喜欢欺负隔壁单元的小腊肠狗,但是一见楼上那只混血小狼狗就立刻灰溜溜地逃跑。表面热爱卫生,猫砂两天不换它宁可憋着也不进去大小便,可又讨厌洗澡。种种的迹象,郑微统统把它归结于小太监的阴暗心理。她是个在生活方面大而化之的人,只要过得去,什么都不理会,因此一人一猫慢慢地磨合,也算相处和谐。有些时候,郑微因为应酬或者加班晚归,鼠宝就会特别地不高兴,把猫砂拨得到处都是,水也打翻,郑微心疼它也是个怕孤单的,从此以后如非必要,都尽量提前赶回家陪在它身边。它丑陋也罢,痴肥也罢,阴险也罢,既然因缘巧合地来到了她身边,那就不妨相依为命。

    九月下旬,二分经理办公室有两个意外来客,这两个客人的来访让在工地视察的周渠接到电话匆匆赶了回来。那天郑微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渠送客到门口。

    她听到周渠说:“林副检察长一定要赏个脸,让我们有机会请你吃个便饭,难得你亲自过来,我事先又不知情,结果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正值盛年的年轻检察长笑了笑,“你们中建二分是我们院辖区内最大的企业之一,按理来说平时我们之间应该加强沟通和交流。平时一直都是我们反贪局的粱副局长负责跟你们联系,他工作很到位,我平时杂事又太多,所以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拜访。饭就不吃了,以后工作需要有麻烦到周经理的,还希望谅解和多多支持。”

    周渠连声说:“林副检察长说的就见外了,我们二分一向依法经营,也很愿意跟检察院配合,只是平时请也请不到两位,要是不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心里实在很遗憾。”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检察官郑微见过几次,姓粱,是他们城区检察院下属反贪局的副局长,二分这一块的工作平时都是由他直接负责的。粱局长平时过来,都不怎么拒绝周渠等几个二分的领导人的宴请,不过这一次见顶头上司婉拒,他也顺着话风对周渠说:“周经理,并非我们不承你们二分的情,实在是林副检工作比较忙,要不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3)

    郑微站在电梯口,退了不是,直接离开也不是。她看到周渠对林副检察长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态度流露出些许忧色,便主动说了一句:“林副检、粱局,现在也快到下班时间,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呀,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呢。我们是真心留客,如果你们不肯赏脸,反倒显得二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了。”

    林副检看了她一眼,假装忽略她一闪而过的局促。他笑着转头对周渠说:“周经理这是你的秘书吧。”

    周渠点头,介绍道:“对,这是我的秘书小郑,小女生,工作还不错。”

    林副检察长笑道:“介绍倒可以免了,我跟这个小姑娘挺有渊源的,不但是老乡,父母都在同一个单位,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听说她在二分工作,不过还是第一次在你们公司遇见。你说是不是呀,郑微?”

    郑微只得点头。

    周渠顿时面色一喜,“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这样一来林副检就更应该一起吃顿饭,抛开工作的事不提,旧友相见,也该一起叙叙,我们没有这个面子请到你们,只有托托郑微的福了。”

    粱局长一听笑逐颜开,“我说林副检的老家怎么这样人杰地灵,果真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我早看这小姑娘也是怪机灵的。林副,于情于理,周经理这顿饭都师出有名。”

    林静含笑看了一眼郑微,见她恳切点头,于是只得对周渠说:“既然这样,我再拒绝未免不近情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前往酒店的路上,林静和粱局长自己开车,郑微坐在周渠的车上。周渠问:“原来你认识林静,他真是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

    郑微点头,“嗯,我们以前是邻居。”

    周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对你态度挺友好,你们过去很熟?”

    郑微吃了一惊,立刻说到,“小时候两家还算经常来往吧,不过他比我大四五岁,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玩在一起,后来又出国念书,很久都没见了,今天遇到了挺意外的,难得他还记得我。”

    她的话倒也算不上谎言,林静从小就是个挺有想法的孩子,并不跟她们这些野孩子一样整天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跑,他跟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不怎么熟——只是,唯独对当年的小飞龙例外。不过,这个时候郑微不愿意把跟林静的这段往事示于人前,就连她一向崇敬的周渠也不行。因为她不想将个人的私事与公事夹杂在一起,尤其是林静以这样特殊的身份出现在她们公司,她更应当谨慎。要不是看到周渠留客时的无奈,当时她甚至想装做不认识蒙混过去,只是不知道林静会怎样看待她的装聋扮哑,见他方才举重若轻地几句话轻描淡写把他们的关系带了过去,句句是不假,但又句句话外有话,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周渠开着车,跟郑微一样一路沉默。遇到等红绿灯的路口,他忽然对郑微说:“今天全靠你才留住他,你也知道,这些公检法部门的,如果肯赏个脸吃饭,才可能有说话的余地,要是他老端着,反倒有点麻烦。以前老粱过来都是例行公事,他不难打发,但是今天林静亲自上门,说是顺道拜访,但我也猜不透用意何在。他比老粱年轻,职务尚且在老粱之上,城府也比老粱深,又是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的领导,虽说我二分没有什么把柄让他可抓的,但是这个敏感时期,谁见了检察院的没有三分心惊?”

    郑微想了一会才说:“领导,真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完全没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用忌惮他。”

    周渠叹气,“哪个国企没有几分烂摊子?郑微,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建的前任总经理何绪山的专案就是林静负责的,当然,我们内部也有人推波助澜,但是林静在何绪山落马的案件中绝对起了关键作用。他年纪不大,但绝不简单。”

    他们两人到达预订的包厢时,张副经理、书记和陈孝正都已经提前等在那里。没过多久,林静和老粱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周渠立刻起身——为林静引见,介绍到陈孝正的时候,周渠说,“林副检,这个年轻人是我们二分最年轻的中坚力量,目前是我的助理,陈孝正。陈助理,这位就是我们××区的林副检察长。”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4)

    “你好,林副检察长。”陈孝正微笑伸出手去。

    林静回握,“你好,陈助理。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几岁,果然年轻有为。”

    “在林副检察长面前说年轻有为,岂不是让人笑话?”陈孝正笑道。

    “何必客气,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林静。”

    林静……林静!

    不知道林静是否察觉他刚才握住的那只手松开之前短暂而轻微地一抖。陈孝正抬头寻找检察长的那双眼睛,是呀,他一直疑惑,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为何有挥之不去的熟悉。他怎么能忘记这双眼睛?自信而淡定,照片里的他将“他的小飞龙”拥在怀里的时候,那眼里还有淡淡的温情。这双眼睛,曾是陈孝正午夜梦回时嫉妒和失落的根源,那是他渴望而不能拥有的一种本质。如果他也有着这样与生俱来的自信,他是否也能向全世界毫不迟疑地宣告:那是他的小飞龙,他的!

    郑微站在后面,看着这两个男人稍长停顿的一次握手,汗水湿透手心。

    菜很快端了上来,林静被周渠邀请至主宾席,郑微陪在末席,陈孝正谦让地把靠近主桌的位置留给了张副经理,自己坐在了郑微的身边。

    周渠发了话,大家都纷纷举杯,酒过三巡,二分的几个领导人都分别敬过了林静,周渠便笑着说:“今天说到底,我们能有幸请到林副检,不是我们二分的面子大,而是靠我们郑微的面子。郑微,你真该敬敬林副,他乡遇故知已经不容易,难得你们还自幼相识。”

    郑微如梦初醒,她今天怎么就忘了这个规矩,大概她下意识里仍然没有办法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描红的那个人视作公司的座上贵宾。她见自己的小酒杯里还是空空如也,连忙斟酒,林静远远地用手制止了她,“你用饮料就行了。”

    郑微“哦”了一声,张副经理就说到,“郑微,林副检那是客气,你怎么能真用饮料代替。”

    跟随林静前来的粱局长也笑道:“林副,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小老乡酒量相当的不错,我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静淡淡地说:“我一向不主张女孩子喝酒,意思到了就行。”

    郑微左右为难,周渠替她解了围,“林副检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吧。”

    郑微走过去跟林静碰杯,“林副检,我敬您。”

    他扬眉,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小姑娘长大了,以前她跟在我屁股后面林静哥哥,林静哥哥地叫,现在她叫我林副检。”大家都笑了,陈孝正也笑着说:“是呀,郑秘书,大家都知道你跟林副是旧识,太客气就未免矫情了。”

    郑微低头喝了口饮料,匆匆回座,真希望这场晚宴越快结束越好,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中国人的酒文化就是奇怪,一到了洒桌上,好像没醉几个就不能体现主客尽欢,就不够酣畅淋漓。难怪都说:“你朦胧,我朦胧,大家正好签合同。”周渠一行人纷纷举杯轮番向林静二人敬酒,他们二分今天来的人多,每人几杯,他们检察院就喝得够呛,没过多久,粱局长就已满面通红地跟张副经理称兄道弟地说着豪言壮语,哪里还有来时的半点矜持,通常这就是他们主方最希望达到的效果。林静喝得不比粱局长少,脸上也有了微红,但至少神志清明,谈笑自若。郑微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有几分,小的时候他们时常一起吃饭,他从来滴酒不沾,太多东西,都是他们在离开对方之后学会的。

    书记方敬罢林静三杯,林静刚喝了口茶,陈孝正又执杯站了起来,“轮我敬林副检了,今后的工作还希望多多指教。”他手中拿的是用来分酒的酒樽,五十六度的烈酒,那里边至少有近一两的量,林静微微蹙眉。

    “怎么,虽然我们不是旧友,但林副检的情面除了卖给郑秘书,也要分一些给我们吧?”陈孝正半开玩笑地说,陈副经理他们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林静又喝了口茶,也没有说什么,只将面前的酒樽加至跟他等同的量,“指教谈不上,大家相互学习。”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5)

    郑微看了陈孝正一眼,林静刚喝了三杯,气都没喘一口,这个时候苦苦相逼又是何必?

    然而陈孝正面无表情,并不看她。

    林静举杯的时候,眉间的褶皱明显加深,郑微没有办法不想他那从小就不怎么好的胃,着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起身阻止,“不如慢慢喝,何必急在一时。”

    陈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是一起长大的情义,林副检的酒量摆在哪里,你又何苦这样心疼地护着。”

    郑微咬唇,她为他的话感到难过,但更多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就偏要明目张胆地护给他看,于是露齿一笑,“既然都说是一起长大的情义了,那么陈助理的这杯酒,我代林副检喝了,也没什么吧?”

    她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由分说地跟陈孝正的酒杯一碰,仰头就喝了下去,她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去剧烈咳嗽。陈孝正的悔意和懊丧一点点吞噬着他,面上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却急着去拿桌上的餐纸。然而林静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拍着郑微的背,埋怨道:“我也不是喝不了。”他起身的那一刻开始,陈孝正抓住纸巾的手便停在了桌面上,纸巾在他手心悄无声息地揉成了一团,没有人看见。

    郑微在林静的轻拍之后咳嗽慢慢缓解,低声对他说:“不用了,你回去坐。”大多数人对这一幕看得都是颇有意味,只有周渠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结束的时候大家相送走到酒店门口,除了郑微各自都开了车过来。只有陈孝正跟她一样住公司大院,周渠说:“陈助理,要不你负责送郑微回去,路上小心点。”

    陈孝正说:“不好意思,周经理,我等下有点事可能要赶过去,不知道林副检住得远不远,要不林副检麻烦你送郑秘书一程。”

    郑微冷眼看他,面带微笑。

    “当然没问题,郑微,那我们走吧,各位再会。”

    大家各自上车离去之后,郑微摇头对林静说:“你喝了不少,我打车就行了。”

    他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人民检察官也酒后驾驶吗?”郑微坐在林静的驾驶座旁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林静耸耸肩,“我不喜欢喝酒,不过现在风气就是这样,好像没有碰过一杯,事情就没有办法开展,要想和各种人打好交道,应酬也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国这几年也慢慢习惯了,喝过了之后总得回家吧,只有提醒自己尽量开慢一点。”

    郑微戏谑地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革命的正义事业而妥协?”

    林静说:“正义是相对的。”

    郑微听了,又想起周渠白天的一番话,低头说:“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明白。”

    “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好的。”林静淡淡地说。

    “那我就会一直傻下去。”

    林静笑了笑,“我也是矛盾的,有时看到你像个大人的样子,开始对很多事情应付自如,就会觉得欣慰,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希望你仍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飞龙。”

    郑微也跟着笑,“我的老师太多了,不得不长大。”有句话她没有诉之于口:林静,你又何尝没有给我上过一课?

    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再说什么。

    他依她所言将车停在中建大院门口,郑微说:“我走进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早一点。”

    他点头,看了她一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不适合你。”

    郑微愣了一下,“他,他是谁?”可恶的安全带却卡在那里,怎么也解不开。

    林静不理会她的故做不知,伸出手替她在活扣上轻轻一按,束缚顿时解开,可她心上却仿佛有一根细而长的绳子在慢慢地缠。

    “起初我还不敢肯定他就是三年前在你们学校见到的那个人,不过看你的举止神态,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还是喜欢他吧?但他不是你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6)

    即使她不认为他说的有错,但是这并不是她现在希望听到的话,尤其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郑微变色,“林静,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的生活。”

    她说话还是不喜欢绕弯子,然而林静很显然并没有被激怒,他平静地说:“我见过的人比你多。陈孝正或许有几分才气,可是一个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给你幸福。”

    “他不能给我幸福,你就可以吗?”她冷笑。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试一试?”他挑眉。

    郑微顿时被激怒了,“你们这些自大狂,通通都自以为是地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问过我想怎么生活吗?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真的在乎我的幸福,其实你们都自私!一个两个都走了,这不要紧,我不怪你们,可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林静,你敢摸着自己的心说一句,你当初半句话不说就离开,回来三年不闻不问都是为了我好?我跟你十七年的感情,十七年,我把你看成我最重要的人,除了我爸妈,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可是你呢?你一句不知道怎么面对,就丢下我七年,就算是出了我妈和你爸的事情,我们做不了情人,难道做不了情人就必须恩断义绝?回国的三年里,你哪怕给过我一个问候,哪怕只是给个肩膀让我靠一分钟,我们今天就不会这样。说什么我幸福你就离开,你们都把算盘打得太精,我怕了你们这些聪明人。”

    她哭的样子很狼狈,林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被她一手拍开。“你走吧,大检察官。”

    她推门出去。

    林静对着她的背影说:“你骂的都对,少年意气的时候我觉得有很多东西比感情更重要,后来才发现我们能记住的偏偏只是一些小的幸福,就像你摔倒了抱着我哭,就像我练字的时候你在旁边玩得一脸的墨水……我不敢说今天我变得多伟大,至少我说想给你幸福,这句话不是假的。微微,这个世界凉薄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找个陌生人,他也未必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会走,不过你要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不是一个检察官。”

    郑微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她忽然想念鼠宝。人还不如一只不怎么样的猫,至少你对它好,它都知道。

    老旧的走道黑漆漆的,她摸黑走了上去,掏出钥匙开门,听到远远的脚步声,半举着钥匙站在那里,莫名的就有几分期待。然而那脚步声渐进,不过是个晚归的邻居。她一再笑自己无药可救,摇了摇头,开门进去。

    陪鼠宝玩了一会,洗了个澡,打开窗,晚风吹在脸上,郑微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开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口的时候,在旁边心怀鬼胎许久的鼠宝出奇灵活地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鼠宝,回来!”郑微着急地喊了一声。

    冲动地奔向自由的鼠宝哪里会听她此刻的呼唤,一眨眼就从楼梯口溜得无影无踪。郑微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急急忙忙回房间披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

    郑微住的是大院最老旧的一栋公寓楼,中建的宿舍区并不在闹市,尤其她们住的这一栋,背后直接靠着一个尚未开发的小土坡,小土坡上杂草丛生,她最担心的就是鼠宝溜到了那里,黑漆漆的就再也找不回来。

    大概这天是农历十五左右,月亮又大又圆,借着月光,郑微看到鼠宝肥硕的屁股在前面的室外健身器材处一闪而过,要是跑过了那块休闲空地,很快就到了后山。郑微没敢多想,一边小声地叫着“鼠宝鼠宝”,一边跟了过去。这片单位开辟的休闲区早已因为设备陈旧,位置偏僻而无人问津许久,郑微站在单杠附近,焦灼地环视四周。一转身,阴暗角落的一个人影吓得她顿时毛骨悚然,“谁!”

    “是我……”他急急地说,似乎没料到会吓住她。

    听到这个声音,郑微气不打一处来,“没事跑到这吓人干什么?你这神经病。”

    他自我解嘲,“你总算不再叫我陈助理。”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7)

    郑微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别告诉我你是在这里散步。”公司给他安排的住处在新的11栋,那边有中建大院最美的绿化带。“你那么忙,来这里干什么?”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可以很平淡,就如同跟一个不相关的人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话说出了口才知道仍有那么一番酸涩讥讽的滋味挥之不去。

    他什么都没说。

    郑微苦笑一声,继续就要再去找鼠宝。

    “很多次,我都不敢走得太近,怕正好遇上了你,但是,又怕看不到你窗口的灯光。”

    他总是如此,一脚把她踩进尘土里,还埋怨说,你站得太低,我听不到你说话。

    郑微嘲弄道:“是不是因为你的大楼即将分毫不差地竣工,所以就开始怀念那有趣的一厘米误差?”

    他依旧沉默,没有争辩。于是她回头,“如果我不下楼,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就算你站在这里落地生根,又能怎么样?中国那么大,你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地镀金回来,为什么还要回中建,偏偏还选了二分。是不是这样衣锦还乡的感觉让你觉得很爽很有成就感?不过说实话,我真看不起你这个样子。”

    陈孝正说:“从工地回来之后,人事部问我,你最想去哪个部门。我心里想,那里都行,只要不是二分。所以当我听见自己说‘二分’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如果只能看着,那能近一些也是好的。我希望看到你幸福,又怕你幸福。”

    林静说得对,陈孝正其实是个太没有安全感的人。一个被逼迫着长大的孩子,不管表面上多么冷静克制,骄傲清高,也只是个孩子。这个孩子总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结果伤人伤己。

    郑微忽然想起了阮阮的那句话:我长大了,他还没有。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郑微靠在单杠上,冰冷的铁栏给了她支撑。

    三年里,她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当他再度站在她的面前,说:“微微……”

    她可以有很多选择,或是若无其事地微笑,或是头也不回地走开。然而她始终高估了自己,当这一幕出现,她如同所有软弱的女子,唯一的渴望,只是流泪。

    当她在渐渐低头的他面前慢慢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已在唇边流连。在放弃了思考之前,她想,对也好,错也罢,就让他这样吧。

    然而,一切错在月亮太亮,最后一刻,她忽然记起了多年以前校园静谧的篮球场上,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半仰着头,那个夜晚,月亮也是这样亮。她曾经说,那将是她一生中最亮的月光,然而后来她才知道,月光再亮,终究冰凉。

    “不。”她在那个吻落下来之前别开了自己的脸。陈孝正也如梦初醒,仿佛打了个寒战,骤然松开了她。

    一声难听的猫叫声传来,郑微立刻循声望去,鼠宝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看着他们,两只小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她跑了过去,它也并不再逃,仿佛玩累了,迟早等待着她的寻找。

    “鼠宝,我们回家。”

    那夜郑微睡得很早,睡前她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去张望。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第二天两人在电梯里相遇,正值上班高峰期,电梯里满满当当都是相熟的同事,郑微跟大家一起例行公事地打着招呼,最后看着站在身边的他,“陈助理早。”

    他还是那样整洁得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每一处细小的褶皱都恰到好处地挺括,笑容随和,眼神疏远。在一群表情疲惫,睡眼惺松的同事里,他的冷清就像一面墙,将他无形地隔在人群之外。

    他看了一眼郑微,回应她的问候,“早。”

    电梯停在六楼,他欠身让她先行,郑微连忙做了个手势,“您先请。”他笑笑,先走了出去,郑微才紧随其后离开电梯,随即两人各自走进办公室。

    昨夜的一切,清梦了无痕。

    然而从此郑微每次晚归,步入楼梯口的时候脚步总是踌躇,她从不往那个方向看,的一盏灯却总是亮至夜深。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8)

    白天工作场合相逢,再没有比他们更客气融洽地相处,周渠交代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两人共同完成,郑微做事利落,陈孝正严谨细致,一向要求甚严的周渠对他们的工作成果也表示赞许。只是八卦的小后勤经常说:“郑姐,你跟陈助理在一起的时候,随便用DV拍一段,就是礼仪课的绝佳教材。”

    有时办公会上郑微从会议记录中偶尔抬头,她会错觉他的眼神流连在她的身上,然而当她若有若无地朝他的方向看一眼,却总发现他的视线不过是越过了她,停留在某处。

第十八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哭了

    八月份后,周渠参加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会密集了起来,郑微也不时加班给他整理会议材料,有时在办公室待到很晚,离开的时候才知道整栋楼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第一次在加班的时候遇上陈孝正,他刚结束了一场应酬归来。

    郑微看到他有些意外。

    他说:“我上来拿点东西,看到你办公室还亮着灯,就顺便来看看。”

    习惯了白天的相敬如宾,晚上寂静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忽然就变得局促而狭窄。

    “哦,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她以为马上可以说“再见”,他却疲惫地在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

    “您还有事吗?”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坐一会儿就离开。”

    郑微埋首工作中,没过几分钟,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倚在沙发靠背上,双眼微闭,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腿上,领带也扯松了挂在脖子上,似睡非睡的样子,她远远地就闻到了酒气。

    “你别在这里睡着了。”她说着还是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身边的茶几上,“喝吧,热茶可以解酒,清醒了一点就回去。”

    他睁开眼看着那杯茶,“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倒茶,以前你真懒,开水都是我给你提到楼下,连碗都要我给你洗。”

    “你醉了,还说那些过去的事干什么?”

    他端起杯子,笑了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大概真是喝多了一点……这样也好,我真怕太清醒。”

    郑微把话题岔开了去,“跟谁在一起喝,弄成这个样子?”

    他说:“跟其他几个分公司的负责人,这种聚会没多久就有一次,周经理不怎么喝,二分就我们两人,全灌到我这来了。”

    郑微皱眉,“不会是遇上了一分那几个酒鬼了吧?”

    陈孝正摇头,“不是,一分的倒没去,我跟七分的副经理喝了不少,你还记得他吧。”

    “七分的副经理,我没印象。”郑微茫然。

    “你不记得了?”陈孝正有些惊讶,“我刚到二分的时候,有一次跟他吃过饭,那次你也在场,他就坐在你对面,老看着你。”

    郑微参加的饭局无数,怎么也想不起这么个人。“有吗,你记错了吧?”

    他笑了,“我怎么可能记错,那天你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裙子是淡绿色,带着小圆点,头发没有扎起来,也是今天这副耳环。”

    他这么一说,她依稀记得自己是有这么一套衣服,只是大半年过去了,她早忘了,他却还记得。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那些场合里,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这番话说出了口,两人俱是沉默,郑微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手上的热茶散发袅袅的白烟。

    “微……”

    “别说……”

    那晚以后,郑微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看见灯光,经常会上来坐一会儿,她仍旧不怎么理他,可是他没有来的时候,每次听到风吹动树叶,她都误以为是脚步声。

    周渠惊讶于她越来越惊人的工作效率,白天交代她办的事情,要求她半个月内做好,她次日清晨就递到他办公桌前。

    “晚上加班了?其实不是很急,没必要让自己那么辛苦,年轻的女孩晚上应该有更多的私人时间。”

    他不知道,三年多了,她这才又觉得时间对于自己而言又有了意义。她感觉得到自己心里萌生的死灰复燃的期待,一点点,无声无息蔓延。是的,她知道,她什么都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期待更为愚蠢,然而她太渴望那簇微弱的喜悦的火苗,摇曳的,风一吹就会熄,但这毕竟温暖了她。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有时跟她说几句话,这个时候,郑微想,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自己的记忆,记住快乐,忘记悲伤,难得糊涂。她毕竟还是爱他,正因为爱,才可以因为一分的甜忘记九分的苦。

第十八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

    有一次周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郑微,你跟林副检察长那天吃过饭之后还有没有联系?”

    郑微愣了一下,“嗯,很少。”

    周渠点头,“我见他对你挺上心的,听说他还没结婚,条件固然是好,但人太精明了,也不一定是良偶。”

    郑微感到有些意外,周渠以往从未对她的私生活有过这样具有倾向性的评价,即使他对她和陈孝正以往的关系了然于心,也从不点破,不知道他现在貌似无心的一句话,用意却是为何。

    “领导,你想到哪去了。”她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

    周渠也笑,“我就随便说说,也没别的意思。”他想了想,又云淡风轻地提到,“对了,我上个星期一连两天晚上在办公室写点东西,居然都遇到陈助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加班,看见我在,顺便跟我聊聊,可是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年轻人真有意思。”

    郑微忽然脸红,嘴上应和着,“是挺有意思的。”转过身却开始不自觉地微笑。

    没过多久,郑微迎来了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日。本来也没打算大肆宣扬,偏偏一上班就收到了一大束送到办公室的百合,上面的卡片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生日快乐”。这下一来,大家追问神秘送花人的来历未果,就纷纷嚷着晚上要她请客,其中又以最爱玩的何奕为首。何奕结婚后收敛了一些,加上他父亲出了事,不再像以往那样胡天胡地。他还在二分工作,虽然已不是当初的太子爷,但他却满不在乎,也许对于他而言,少了那层身份的束缚,反而会更自在一些。他父亲拘留了几天后,经中建的上属部门与检察院协调,终于得以内部处理解决,单位开除了他的公职和党籍,让他提前退休。能够有一个普通的安逸的晚年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局,当然,他悄无声息的退休和封口,让不少人也暗地松了口气。

    郑微拗不过何奕和一帮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撺掇,只得晚上请他们一帮人吃饭。包厢里,大家闹哄哄地要敬寿星的酒,郑微感叹于自己又长了一岁,不知不觉中也喝了不少。

    何奕见她好几次看手机,就笑她,“等谁的电话?不会生日还安排相亲吧?”

    郑微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怕我妈打电话给我。”

    正说着,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把抓起手机,何奕贼兮兮地凑过去看,被她灵活地避开。急匆匆地走出了包厢,关上门,她才接起电话。

    “喂?”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透露出心跳加速的秘密。

    “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他,今天她一直都有种预感,所以始终在等待着这个电话。

    “有事吗?”

    “没什么事,忽然想起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郑微咬着自己的唇,“嗯,谢谢。”

    “你那边很吵,在外面?”

    “何奕跟市场部那帮家伙非要我请吃饭。”

    “这样呀……好吧,那你去吃饭吧。”

    她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失望,她等了一晚上,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于是便赌气似的道:“我进去吃饭了,没什么事我挂了,再见!”

    “再见……等等……”

    就在她打算掐断电话的时候,他忽然急切地补充了一句。

    郑微咬牙,“陈孝正,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到底想怎么样?没事的话别浪费我的时间。”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我想见见你。”他低声说。他从来都是这样,绕来绕去,不逼到死角就不肯说出心里的话。

    “你要是等下有事的话那就算了。”

    她忽然想痛骂他一场,不过终究还是放过了自己,“我吃完饭给你电话,有什么到时再说。”

    走回饭桌的时候他们都看着她。

    “看什么,没见过女人?”郑微对着为首的何奕笑骂了一句。

    何奕说:“你带镜子没有,照照你脸上的笑容,接你妈的电话用得着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吗?”

第十八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

    郑微还真拿出了化妆镜仔细端详,“有这么夸张?”镜子里的她,脸红扑扑的,就连眼睛都在发亮。”

    “快说是谁,我们去找他拼了,二分和尚本来就多,好不容易有个长得正常的女的,还有外面的色狼来抢食,还让不让人活了。”

    郑微指着他们说:“你们这帮狠毒的家伙,有老婆的有老婆,有女友的有女友,我孤家寡人的时候没见你们可怜我,现在倒一个两个冒出来了,谁坏了我的好事,我才跟他拼了。”

    何奕说:“这孩子单身久了,都疯魔了。那么说还真有男人撞你枪口上了?”

    “关你什么事?”郑微笑着吃东西。

    “工会李翠芬那八婆估计要吐血了,前几天她还说,看来看去二分估计只有陈孝正能入你的眼,还说要给你们牵线,说不定能成。”

    郑微暗暗一惊,强抑住脸上的不自然,笑道:“李阿姨又乱点鸳鸯谱了。”

    何奕心有戚戚然,“我也觉得是,你挑谁也不能挑陈孝正那家伙呀,海归又怎么样,阴恻恻的,就快没拽到天上去,你要是做他女朋友,非疯掉不可。”

    郑微想起了以前,莫名就想笑,大多数在一起的日子,经常被气得疯掉的那个人似乎是他。

    跟郑微关系挺好的市场部副主任说道:“何奕,你还别说,李翠芬平时消息挺灵通,这会却犯了傻,陈孝正是什么人,人家拽那是完全有本钱的。我听公司人事部的人说,他从工地回来的第一天,是我们欧阳老板亲自带去人事部的,当着人事部主任的面就说,想去那个分公司锻炼几年,直接提出来。”

    “对,我也听说过,当初陈孝正选了二分,周渠还去找过欧阳老板,明里当然讲那样的人才来二分是屈才了,说到底是想拒之门外的,结果被欧阳老板一句话挡了回来。你们也知道,周渠这几年风头太盛,在上面多少要收敛些,只好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平时对陈孝正也客气得很。”

    “你们说欧阳老板看中陈孝正什么?听说有时老板周末钓鱼都叫上他一起。说是爱才吧,中建的海归也不止他一个,说是亲戚,好像也不太可能吧,老板家里不是北方的吗,陈孝正好像是本省人。”

    “你们懂什么,世界上有一种亲戚关系是不需要血缘的。”

    这句话一说,大家当下了然,纷纷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何奕讶然道,“难道他跟欧阳婧……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他和她在美国应该是同一个大学。”

    “这就没错了。以后你们可悠着点,别得罪了驸马爷都不知道。何奕,你认识欧阳老板的千金?”

    何奕说,“什么呀,欧阳婧那家伙从小就住我家对门,当时我老头还当权,欧阳是副书记,她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有人笑道:“那你干吗不下手呀,让别人拣了个便宜。”

    何奕拍了拍胸口,“饶了我吧,她那个脾气……全世界的男儿在她眼里都是脏的,想不到居然还会有男人入得了她的眼,不简单呀不简单。不过欧阳婧好像没有回国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带着点洞悉机密的兴奋,当然更多的是夹杂着羡慕的鄙夷。过了很久,才有人发觉今天的主角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背过身去一声不吭专注地看着包厢角落里的电视机。

    何奕扫了一眼,电视里播的是最近的黄金强档剧集《哑巴新娘》,受尽欺凌的小媳妇在悲戚的插曲中抽抽噎噎。他好笑地拍了郑微一下,“喂,你不会喜欢看这种煽情肥皂剧吧,不像你的风格呀。”

    郑微笑着转身,却是满脸泪水,“是呀,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哭了。”

    何奕看着郑微笑着擦眼泪,无奈地说:“女孩子就是这样,少宜也是,平时争强好胜地,看到稍微悲情一点的电视剧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想不通。”

    郑微说:“没办法,女人就是容易为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挺可笑的。”她眼睛还红着,兴致却陡然高涨了起来,站起来招呼道,“别光说那些闲杂人等不相干的事,喝酒啊!”

第十八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

    大伙纷纷点头。如果说起初她喝酒还有三分保留的话,现在就是来者不拒,越喝就好像越清醒,在这样的气势如虹之下,那些酒场上的老手都连称怕了她。

    买了单,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饭店门口,何奕半开玩笑地提议,“现在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开始下一场?”

    郑微爽快地点头,“都没事吧,没倒下的都来啊,去泡PUB还是唱K?”

    何奕有些意外,他见她起初心神不宁的样子,料到她饭后还有约会,不过是说来逗逗她,没想到她还当了真。在场的都是二分一些年轻的中层和骨干,平时关系比较好,又都是爱玩的,听见郑微提议,纷纷响应,几辆车浩浩荡荡直接开往说好的地点。

    在KTV包厢里,大伙又点了几扎啤酒,都是半醉的状态,东倒西歪的玩牌的玩牌,唱歌的唱歌。何奕一向都是麦霸,唱张学友的歌颇有几分神似,一连几首下来都是他所谓的成名曲,唱着唱着,才发现到了这边之后,东道主忽然变得很安静,背靠在沙发上,静静地一声不吭。何奕跟她关系一向最铁,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地,谁给你气受了,哥哥我给你出气。”

    郑微推了他一把,“去去,唱你的歌去,这首歌我喜欢,今天唱得不错,超水平发挥啊,我听着呢。”

    何奕就坐在她身边,拿起麦克风继续唱。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卡拉OK,唱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嘿……陪着人们流泪……”他转过头,“换一首,今天唱这个不太应景,要不我给你唱首祝寿歌?”

    郑微鼓掌,“这首唱得好。”然后拿起啤酒杯跟他碰杯,“我干了,你喝不喝随便你。”

    何奕哪甘示弱,仰头喝到底,还嘀咕说:“回去又有脸色看了……看吧,电话来了……”

    他掏出了手机,一看号码,惊讶地皱了皱眉,示意把音响的声音调弱一些,然后边接边走出包厢外的走廊。

    没过几分钟,他推门进来,沉着一张脸。

    有人笑道,“何奕,老婆查岗了吧?”

    他恼怒地摆了摆手,“不是。你们继续吧,我要先走了。”他是大伙中的活跃分子,大家纷纷说:“你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意思,怕老婆也不能被管得死死的呀,叫你们家韦少宜一起过来。”

    郑微也说:“是呀,叫少宜一起过来,她没事老待在家里干吗?”

    何奕说,“是她还好。电话是陈大助理打来的,说我们项目部的质保文件有问题,让我亲自连夜修改给他,老王,估计你也得跟我回去,有些数据还得从你们市场部那边提供。”

    大家都说:“他至于吗,有什么不能明天上班再做的。”

    “算了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脾气,明天一早东西不放在他办公桌前,脸色只怕更不好看了。”何奕拿起外套,“老王,我们走吧。”

    这样一来,谁都觉得有几分扫兴,“周渠还没他拽呢。”

    郑微看到这种情景,也拎起东西站了起来,“依我看,既然他们有事,大家也一起散了吧,下次没事的时候再玩得尽兴一点。”

    她既然都这样说的,众人也都点头。

    出到门口,有车的人纷纷说:“郑微,要不要我送你?”

    何奕也说,“你不是住大院吗,我正好送你一程,走吧。”

    郑微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这里离我大学母校挺近的,时间也还早,我过去走走,顺便散散酒气。”

    “你一个女孩子,又喝了酒,在外面不安全,跟我回去吧。”何奕说。

    郑微把他推上车,“走吧走吧,叫你别管我,啰唆什么。”

    何奕一副会意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另有安排是吗,说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呀,那我可走了啊,你小心点。”

    郑微送走了他们,一个人沿着人行道往G大的方向走,她知道自己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但是神志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澄净。

第十八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

    G大就在前面一个路口,毕业快四年了,连校门都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不过郑微还是轻易地找到了以前最常去的那个篮球场,她坐在旁边的观众席上,幽暗处隐隐有成双成对的身影,只是不知几年后,这些恨不能两个并作一体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天各一方。

    她坐了一会,包里的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终于接起了电话,还没开口,那边的焦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干吗不接电话……说话呀,你怎么了,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

    他当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她说:“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我现在在G大篮球场,你要不要过来?”

    他疑惑地说,“你跑去那干吗……微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淡淡地说,“没什么事,很久没回来看看了。你要是过来的话,我们再说吧。”

    他来得很快,也许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没留心。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发觉,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但怎么也没办法跟回忆重叠。

    “喝了不少吧,脸红成这样。”他的声音里有心疼的责怪。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嫣然一笑,这笑容让他有片刻的眩晕,每天,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有多久没有亲眼再见到这让他魂牵梦系的开怀笑脸。

    他着了魔似的抬起了手,想要轻轻地触碰她笑容绽放的脸颊,那里有无数次让他醉倒的酒窝,可是,刚触到那娇嫩的肌肤,他的手又微微缩了回去,仿佛害怕眼前的只是泡影,一碰触就会消失无踪。

    她的手及时按住了他,叠在他的手背,慢慢贴在她的脸上。

    “阿正。”她如同梦中无数次那样叫着他的名字。

    陈孝正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渴望了多久,却早已不敢奢求的温暖?如果上帝这个时候问他,为了留住这一刻,你愿意用什么来换?他会说,“所有。”

    真的,功名、财富、前程、身家性命……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只要这一刻的温暖。他不是个爱不顾一切的人,然而此时别无他求。

    他感觉她的手在他手背轻轻摩挲,带着点诚惶诚恐,几乎不敢呼吸,害怕自己一个男人会因为这样而流泪。他反复地在心里问,陈孝正,你何德何能,还会有这一天……

    她的手找到了他的无名指,然后是中指,一次一次地在上面徘徊。

    “阿正……”她又呢喃了一声。

    “我在这里,我在。”他低声回应。

    郑微单单握住他的中指,这样的暧昧让他脸红,神迷意乱,以至于几乎错过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嗯?”

    “或许是一个戒指?”

    ……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消化了她的话,仓然暗惊,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生生缩了回去。她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容依旧甜蜜,一如相爱时贴心的戏谑,“回答我。”

    他没有说话,慢慢地,慢慢地头就垂了下去去,感觉到她的手上的温度渐渐冷却,连带让他寒到刺骨。

    她笑容还在,却变得无限怅惘,“你知道吗,即使在刚才那一刻,我居然还有一丝期待,我希望你说,微微,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又或者,你摇头。”

    她忽然觉得不再悲伤,或许在饭桌上流泪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了定论,她在耳闻到那些真假难定的道听途说时,即刻就醒了,那时她才知道,她并不是听信流言,不过是太了解他。现在的求证,不过是拼着最后的希望,只等它彻底地消亡。

    “别这样,阿正。”她看到他疼的样子,就想要安慰他,“她是适合你的那一种女人,能够让你的大厦平地而起的那一种吗?如果是,我真为你高兴,你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他什么都不争辩,这是他选择的人生,只是没有料到这一生还能体会到刚才那样的甜,才又生起了奢望,从最美丽的梦境中跌醒,痛也是当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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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介绍:
自喻为“玉面小飞龙”的郑微,洋溢着青春活力,心怀着对邻家哥哥--林静浓浓的爱意,来到大学。可是当她联系林静的时候,却发现出国的林静并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生性豁达的她,埋藏起自己的爱情,享受大学时代的快乐生活。却意外地爱上同学校的陈孝正,板正、自闭而又敏感、自尊的陈孝正却在毕业的时候又选择了出国放弃了郑微。 几年后,林静和陈孝正都出现在郑微面前,而工作后的郑微也纠葛在工作、感情甚至阴谋之中。郑微感情的天平,会倾向于哪一个呢?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