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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0章 楚王解围

    卫洛的喝叫声声如雷,她愤怒的嘶喊回荡不已。

    没有人站出来,更没有楚人理会她,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回音还在阵阵响起时,人群中,一个老者纵声暴喝,“妖妇,此乃郢也!你在我郢城,杀我公主,视我楚人如无物,还咄咄有理乎?”

    这老者是绝顶高手,他的喝叫声内力浑厚,中气十足,沉沉而来,堪堪把卫洛的声音压了下去!

    卫洛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老者的面容,又一个宗师级的高手怒喝道:“逼死先王!误我霸业!杀我公主,视我如无物!妖妇,纳命来吧——”

    这一声‘纳命来’,真是响彻云霄,一出声便把卫洛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这两人一开口,几乎是一瞬间,楚人喧哗了,愤怒了!

    不管如何,他们已是亲见十公主惨死!九具尸体还摆在血泊中!

    卫洛的分辩,在九具血淋淋的尸体面前,已没有了说服力了!

    这时刻,楚人群情激沸,游侠们纷纷拔出佩剑,众人如潮水一样,重重地向晋人的剑客们撞来!

    排山倒海的冲击中,一个又一个嘶骂声混乱而来,“杀了这妖妇!”

    “取她头颅,以祭女公子!”

    “杀了她!”

    “咄,被晋人相欺至此,实不甘也!”

    “是晋太子,是他,一切都是他所使!”

    “杀了晋太子!”

    。。。。。

    一声又一声,一阵又一阵,无数个声音,无数声喧嚣混在一起,如巨浪,如雷鸣。数千楚人不管不顾地撞向了晋人的队伍。在一些有心人的带领下,叫嚣下,他们已是双目发赤,怒发冲冠!

    这一切,不过转眼间!

    卫洛咬着唇,她完全知道,在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纵身一跳,下了马车。众楚人一看到她跳下马车,百数人同时转向,向她的方向急急冲撞而来。当下,晋人剑客们身子一闪,不过一息间,挡在卫洛马车前的剑客,便有了十数个。而这十数个中,有二个是宗师级的高手!

    此起彼伏的叫骂,手中挥动的寒剑,杀机森森,不依不饶!

    卫洛步步后退。

    饶是她自认为是高手了,可是面对这百数楚人目眦欲裂的愤怒,面对着众人状如疯癫的冲击,她还是胆怯了,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

    无数个声音,无数声叫骂中,卫洛听得公子泾陵低沉有力地唤道:“小儿,过来!”

    公子泾陵的声音并不大,他虽是习武之人,却只不过是大剑师级别。因为,纵使他的喝叫中,注入了内力,混在数千人的嘶喊中,实如水滴浸入大海,转眼便不复见。

    可是,卫洛却听见了他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想来,就算是十数万人同时呐喊,她也能听到他最低微的呼吸的。。。。。。

    卫洛迅速地转过头去。

    她的墨玉眼睁得大大的,那明澈之极,黑白分明之极,宛如刚出生的婴儿般无垢的眼眸,在看向公子泾陵的那瞬间,闪过了一抹张惶,内疚,苦涩,和渴望。

    是的,是渴望,她的眼神中,藏着一抹形容不出的无助,她在害怕,她害怕她这一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排斥的眼神,她害怕她惹来的麻烦,令得他厌恶和冷漠。她就是害怕了。。。。。。

    这眼神只是一闪,可是这一闪间,却令得公子泾陵低低一叹。

    叹息声中,他向她伸出手来,又唤道:“小儿,过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有一种天塌下来也泰然处之的平和,宁静,隐隐的,还有温柔。

    突然间,卫洛眼睛一涩。她冲着他嫣然一笑,转身小跑而近。

    公子泾陵伸手握着她的小手,微微使力,把她拉上了马车。

    然后,他手臂一伸,搂着了她的腰。

    他把她置于膝上,伸臂搂紧她,把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沉地说道:“小儿,休惧。”

    卫洛摇了摇头,她低低地说道:“我不惧死。然,我不想连累于你。”

    事实上,她是不想连累任何人。可是,也许她真是祸水,她一直在连累他人,素,殷允,还有他。。。。。。

    数千楚人,被晋人剑客重重拦住。排山倒海的叫骂声中,传来了一阵阵金铁交鸣声,双方,已寒剑相交了!

    在这种情况下,卫洛的声音几不可闻。

    不过公子泾陵听到了。

    他把她再搂紧一点,叹道:“小儿,你乃我妻,谈何连累。”他低下头去,在她的发间印上一吻,喃喃说道:“我的小儿,怎能惊惧至此?”

    卫洛闻言,一个劲地摇头,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一阵长啸声激荡而来!

    这长啸声,是一个宗师用了十成的内力,激喝而出!

    这啸声一来,众人同时一凛,自然而然地转头顺声看去。

    卫洛连忙窜出马车,也顺声看去。

    在北边的内城街道上,一辆马车急急驶来!

    这马车,由四匹雪白的骏马驾着,马车的车尾上插着牛尾,山鸡的羽毛,它漆成了红色,光鲜明艳。

    众楚人中,有数人齐刷刷地惊呼一声,他们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

    啸叫声是从马车中传来的!

    就在众人惊愕肃静的片刻,马车车帘嗖地一下掀了开来。

    一张少年人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少年人,长脸,脸色略白,眼神有点木然。

    这是一张并不俊美,也不威严的脸。

    可是这张脸一露,人群中,上百人齐刷刷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大王!”

    来的,正是楚王!

    少年楚王目光瞟向众人,嘴一张,以他那发育期的鸭公嗓尖声喝道:“休得对贵客无礼,速速退后!”

    众楚人一怔,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退去。

    公子泾陵见状,微微一笑,他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向着楚王双手一叉,行了一礼。

    楚王冲他点了点头,又转向众楚人,尖喝道:“全部退后!”

    说罢,他转头看向公子泾陵,点头道:“子民无礼,公子勿怪。”

    公子泾陵笑了笑,双手一叉,冲着楚王深深一揖。

    一揖过后,公子泾陵竟是转头朝着众晋人清喝道:“掉队,出城!”

    这喝叫声突然而来。

    晋人向来训练有素,他的喝声一出,车队马上掉头,向着城门方向驶去。

    楚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家大王,一个个交头接耳,晕头转向,很显然,众楚人给弄蒙了。

    因为楚王就在晋人之侧,纵使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众楚人还是自然而然地分开,退到一旁,给晋人的车队,让出了一条道路。

    晋人的马车,排成长龙,在两侧楚人的瞪视中,从从容容地向城门处驶去。

    楚人怔忡中,愕然中,执政子宰府中,急急地冲出一人来。

    这人的身后,紧跟着几个贵族。

    卫洛只是瞟了一眼,便发现来人正是执政子宰,在他身后的则是公子及等权贵。

    他们一边急冲而来,一边不敢置信地盯着马车上的楚王,频频打量之际,眼神中都不掩惊骇和疑惑。

    执政子宰冲着左右喝叫,“速速问过大王!”,他的声音一出,从他的身后,便跑出了两个剑客。他们骑着马,向楚王的马车急急靠近。

    这时,众权贵的后面,驶来了数辆马车。这是他们的马车,当下,子宰和公子及等人连忙爬上,向急急楚王追去。

    楚王似是没有看到他们在靠近,他板着脸,伴在公子泾陵的马车旁边,陪着他向城门驶去。

    晋人的队列整齐有序,却是行动极为迅速。

    郢城的城门已历历在目了。

    这时,两个楚国剑客靠近了楚王。他们与楚王说了一句话后,躬身一礼,转身策马退出。

    他们回到了执政子宰的旁边,回道:“大王喝斥我等无礼!”

    子宰与公子及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子宰右手一挥,喝道:“待老夫上前问过!”

    子宰的马车驶得很急。

    不过,晋人的马车也很急,当他追上时,晋人的先列已经开始出城。

    子宰来到楚王后面,急急叫道:“大王因何来此?”

    楚王闻言,手一挥,马车缓缓停下。在楚王的马车停下时,公子泾陵的马车依然向城门驶去。

    同时,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稳公瘦小的身影一闪,竟是从楚王的马车中一窜而出,如一道烟雾一样,冲入了晋人的队列里。

    子宰见公子泾陵的马车就要出城了,脸色大变,急急喝道:“阻他出城!速速阻他!”

    他的喝叫声刚出,楚王已是尖声喝道:“子宰,你好生无礼!晋太子乃是贵客,岂容你如此欺之?”

    喝骂过后,他转向城门吏,纵声命令道:“容晋太子出城!”

    “诺!”

    城门吏整齐躬身,退开让道,任由公子泾陵的马车向城外驶去。

    子宰惊疑不定地瞪着楚王,急喝道:“大王!”

    他喝叫到这里,突然间,公子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急喝,“你,你不是他!你不是吾王——”

    公子及喝声一出,公子泾陵的马车便是迅速地向前一窜,一阵急疾,烟尘冲天间,竟是冲出了城门处!

    不过,众楚人,包括城门吏此时此刻,都被公子及的话给惊呆了!

    什么叫不是吾王?难不成,这大王还有假的?

    公子及这时已是气急败坏,他伸手朝着城门吏一指,暴喝道:“咄——愚矣!此人非吾王,速速拦下晋太子!”

    城门吏的小队长当既大惊,他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盯了一眼楚王后,头一转,便看向执政子宰。

    执政子宰也是脸色大变,他嗖地一声从马车中站了起来,老脸一红,伸手指着那楚王暴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假冒吾王!”

    他这喝声一出,楚人们惊呆了。

    在众楚人咄咄盯视中,楚王脸色刷地一白,紧接着,他那稚嫩的脸又变得通红。

    他涨红着脸,慢慢地抽出佩剑来。

    他刷地头一转,冲着已经出了城门的公子泾陵急叫道:“晋太子,谨记尔诺!”

    他的叫声一落,大开的城门外,急急向前冲去,卷起了漫天烟尘的晋人车队中,传来了公子泾陵的大笑声。

    他的大笑声,嚣张,清朗,不可一世!

    “约于鬼神,泾陵不敢违也。”他这是回答那楚王的问话。

    接着,他的暴笑声震天介地传来,“子宰,你们楚人的拳拳盛情,泾陵深受之!此番离别,望诸君不要过于掂念了!哈哈哈。”

    他这笑声一出,一切已然明了。

    子宰和公子及齐刷刷地脸色大变。子政瞪向还在晕头转向的城门吏,暴喝道:“咄!速逮之!”

    城门吏一凛,马上应道:“诺。”他手一挥,朝着身侧的二十号人马叫道:“追上晋人!”

    城门吏这叫声一出,公子泾陵的暴笑声再次远远传来,“咄!如此匹夫,也敢逮我泾陵?”

    伴随着公子泾陵的暴笑声的,是众晋人此起彼伏的大笑。

    子宰脸色一变,他也明白,凭着这二十号人马,就算追上了晋人,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公子泾陵身边的,都是当世高人啊!

    因此,在晋人越去越远的大笑声中,子宰急急喝道:“来人,调兵符!万不可放晋人归国!”

    “诺!”

第281章 出城

    执政子宰和公子及等人,都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他们涨红着脸,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命令中,他们的随从急急策马而去。这一片刻间,郢城中马蹄声声,烟尘滚滚,喝叫众人让路的声音不断传出。

    直到命令发布完,直到晋人的车队溅起的烟尘,已经一里开外。子宰和公子及才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脸色时红时白,佩剑架在自己颈上,却一个劲的哆嗦,迟迟下不了手的假楚王。

    这时刻,他们不用审问也已经知道,必是公子泾陵从哪里找了一个与楚王很是相似的少年,令他配合演出了这一场戏!

    这事说起来简单,可是稍一寻思,却是令人胆战心惊啊!

    假楚王对上了子宰和公子及等人的目光。

    在他们沉沉地打量中,假楚王纵使哆嗦不已,却是咧嘴一笑。他一边笑,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自此后,我,我丘虎亦,名扬天下,史册,有载矣。”

    他说到这里,勇气倍增了。

    当下,他右手移了多,手中的剑锋向他自己的脖子上近了近,由七寸远变成了五寸远。

    丘虎睁大双眼,兴奋地瞪着子宰等人,大声叫道:“大丈夫生于世,迟早有一死!”

    他宣告似地说到这里,声音再次一提,这时,他的声音已是高昂中带着尖哨,带着一种声嘶力竭的得意。“哈哈!我丘虎不过一奴隶,今日,却当了半个时辰的楚王!哈哈!从今日始,我丘虎的名字,将为世人所传颂!”

    他的声音十分尖哨,这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这是一种少年人心愿得偿的满意和不可一世。

    执政子宰和公子及等人脸色大变。

    子宰右手一挥间,几个剑客迅速地围上了虎丘。

    不过他们都没有逼近他。因为,此时的虎丘,只是手上长剑微一用力,便可自刎身亡。

    公子及见到虎丘那疯狂大笑的模样,大是恶心。他皱着眉头喝道:“此人留之何益?”

    他这是在问子宰。

    子宰沉着脸回道:“有事相问!公子泾陵来楚才多时?竟能觅得一个与我王如此相似的少年!此少年所驶的车驾,分明真是我王的座骑!它从何而来?我真不知道,王宫中,究竟有多少晋人!怪不得公子泾陵从容至此!”

    子宰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公子及也是脸色大变。

    这时刻,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楚王的马车,公子泾陵都可以把它从容弄出,这个假楚王,能为了助他而不遗余力的表演。这方方种种,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堂堂楚王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被晋人渗透了!

    这样一想,他们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了。

    这是真的寒颤。

    要知道,现在还只是春秋,一切的战争,手段,都讲究光明正大的春秋。时人还没有习惯用间,还没有习惯不择手段!这个时代,还是名声比胜利更重要的时代!

    所以,楚人权贵一想到,公子泾陵竟在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事,布了这么多局,便是一阵胆战心惊!

    现在出面的虽是假楚王。可是,楚王的马车他都能从容弄出,那便说明,就算是胁持真楚王,他也可以做到!

    他之所以没有做,只是为了名声啊。

    原来,在晋人眼中,楚王宫是不设防的!原来,在晋太子的眼中,堂堂楚王是可以想杀就杀的!楚王都如此,那其他的人呢?那他们自己呢?

    这些,真是光想一想,便令得子宰和公子及后怕。

    这时他们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公子泾陵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郢城,怪不得他如此嚣张地在宴席上用诗经来指责楚人,怪不得他放任他的妇人胡作非为。

    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设好了退路!

    晋人的马车,正在全力疾驰中。他们的马车,除了载了一些人,便再无他物,很轻便,行驶起来也很是迅速。

    卫洛坐在公子泾陵的马车中,却是一阵恍惚,她想起了被她遗落在驿馆中的小老虎,想起了那些侍婢和下人们。

    也不知楚人会怎么处理他们?

    至于殷允,卫洛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如他那样的人,不管何国,都不会轻易与之为敌。

    公子泾陵的马车中,还有一个稳公。

    稳公靠着塌,半倚半躺着,叹道:“两年布局,一朝尽弃。哎。”

    公子泾陵低着头,慢慢地品着酒水,没有回答稳公的感慨。

    卫洛眨了眨眼,暗暗忖道:布局两年?那么是说,我刚到齐国时,公子泾陵便开始在楚国布局,开始用间了?

    卫洛并不知道,公子泾陵这一布局,还是被她所影响的。

    那一次楚王派使,准备向齐国讨要她卫洛,却被义信君的人事先征知。

    卫洛用了一些手段,逼得楚人无功而退,并把公子泾陵也算计在其中,令得晋人不得不与楚人交战时起。公子泾陵便明白了用间的重要性,明白了情报的重要性。

    公子泾陵聪明过人,他举一反三,什么死间,双面间,生间,他都自行领悟过来,在各国间一一布置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损失有点大了。那个长相酷似楚王的少年,那些埋伏在楚王身边,能调出楚王车驾的近臣,这一次全部暴光了。要知道,有些间作是无法替代的。

    面对稳公的连连叹息,公子泾陵却是表情淡淡。

    晋人的车队驶出十里时,楚人开始追上了。

    楚人追赶的队伍,也是马车队。

    这时的人,很少使用单骑走马的方式去行事。因为没有马蹄铁,单骑急行了百数里,宝贵的马便会出现折脚,便会全部残废。

    因此,现在急急逃走的晋人,和急急追来的楚人,使用的都是马车。

    十里的距离,并不大。不过对于晋人来说,却也不用慌乱。因为他们的队伍中,有着近十位宗师!其余的人,几乎都是一些大剑师级的高手!这一次出使,公子泾陵带来的贤士,没有超过十五人!

    这么庞大的高手队伍,面对任何追兵,都是用不着慌乱的。

    当然,楚人倾全力追击的话,也可以派出这么多的高手来。可是,他们要调兵,派遣,特别是向各位领主公卿借调高手,却是很需要时间的。这时间,少说也是半个月一月。

    真隔了半个月一个月,楚人的高手才能到齐时,晋人已经到了楚的边界,楚人已经追之不及了!

    所以,晋人一出郢城,便不再慌乱。他们身后的那些追兵,高手极少,根本用不着在意。

第283章 一路

    卫洛一阵晕沉,一阵心跳如鼓。这瞬间,无边的喜悦中,竟是闪过无边的酸涩。她突然心中一堵,不假思索间,反射性地用力一推!

    她这一推,并没有注入内力。

    不过,她这一用力,便清楚地感觉到,公子泾陵身躯一僵。

    缓缓的,他的唇移开了。

    他低着头,眯着双眼,沉沉地盯着卫洛的脸。

    感觉到他的沉凝,卫洛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安静,却是一脸坚持。

    公子泾陵见状,不由低叹一声。

    叹息声中,他却没有松开手。他只是搂着她,紧紧地搂着她。也不说话,也无动作。

    马车中,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在迅速地平复。

    在他的怀抱中,那气息直是扑天盖地而来,沁入她的每一个毛孔,逼得她的心砰砰乱跳。

    卫洛转过头去,她睁大眼,倔强地看着马车外。她虽然不再看向公子泾陵,可是她也没有躲开他的怀抱。这怀抱,如此温柔啊。。。。。。

    她光是这般偎着,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那如染料一样弥散开来的欢喜,同时,还有那令她的心脏揪得死紧的涩!

    卫洛看到马车大大拉开的车帘,想道:也不知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人看到。

    许久许久,公子泾陵动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卫洛的秀发。

    他的手指,粗糙有力。那抚摸的动作,也有点稍沉。他的手指梳理着她的披垂的长发,“小儿。。。。。”话没有说完,他冲口而出的,是一阵叹息。

    卫洛一直低着头,她在他的手臂搂得不那么紧时,轻轻挣了挣,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移坐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微微侧身,背对着公子泾陵,目光看向外面飞速闪过的荒原,森林。她眨着眼,努力地凝神,努力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外面的风景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洛突然想起来了,她刚想开口询问公子泾陵,他刚才所说的,为她复仇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话到了嘴边,却给咽了下去。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剑客出现在车外。那剑客朝公子泾陵双手一叉,朗声说道:“禀公子,舒子有言,前方二里处出现叉路,一通钱城,一通约地。钱城虽森严有度,其道短近,约百数里。舒子言,钱城领主未必已得楚王之令,我等骤然急至,或可得脱,请公子决之!”

    公子泾陵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此等事舒子自决之!”

    “诺!”

    果然如那舒子所料,浩浩荡荡的晋人车队开到钱城领地时,并没有出现阻拦。当天,队伍便无惊无阻地脱离了钱地。

    离开了钱地后,卫洛发现,晋人的车队,几次都驶入了山道中。那个舒子,竟是对楚地的情况一清二楚,在他的安排下,晋人无惊无险的一路通行。

    随着时日推移,晋人越走越难。

    楚人的高手纵使没有赶来,可楚地各领主已经得到了命令,他们派出的,全是浩浩荡荡的兵卒!动则数千上万的兵卒出现在各处要道间。

    这些兵卒,并不能杀得了晋人,可是,他们却能拖延晋人离境的时间。可以逼得他们与楚人的高手相遇。

    在这个时候,公子泾陵突然命令众晋人三十人为一队,各走一道。

    而他自己,刚轻车简行,易成普通的剑客,与众宗师抄小路而行。

    卫洛自是与他一道。这时的卫洛,也给易了容,她扮成一个只是清秀的侍婢,跟在公子泾陵的左右。

    因为公子泾陵这一队,高手最多。一路上,就算遇到了楚卒封道,他们也可以早早得知,早早便避了开来。

    很显然,公子泾陵的分兵之策起了效果,这般急行了一个月,他们都没有遇天真正的危险。

    日夜兼行中,晋人终于在一个月后,正式离开了楚地。进入了与楚相邻的蔡国。

    晋人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刻,正是中午。四月份已有点明艳的太阳光,暖暖地照在众人的脸上,身上。

    公子泾陵掀开车帘,转过头,目光威严地看着喧嚣欢喜的剑客们。他的嘴角,划过一道淡淡的笑容。跪坐在他身侧的卫洛,在看到他脸上放松的笑容时,不知不觉中,也是一脸笑意。

    正当她静静地瞅着公子泾陵时,他突然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便对上了卫洛避之不及的双眸。那眸光中,分明有着无限的温柔。

    公子泾陵直直地盯着她,他见卫洛低着头避开自己的目光,不由伸手抬着她的下巴,令得她仰脸看向自己。

    他盯着卫洛的双眼。

    四目相对,公子泾陵低哑地说道:“小儿,你心悦我!”他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欢喜,更带着一抹感慨。他是在问,你明明爱我,为何却如此固执?

    卫洛垂眸,许久许久后,她的唇动了动,低低地回答道:“韶华易逝,欢情易薄!情浓时,年少华美时,尚要与别的女人争夺于你,我真不知我年华老去,情意不再时,我将如何自处?”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可是,这声音也足够清楚,公子泾陵听得十分明白。

    他盯着卫洛,直直地盯着她,半晌半晌,他低叹一声,“小儿,小儿。你从何而来?竟惶惶至斯?”

    卫洛没有回答。她望着外面,苦涩地想道:我来的那地方,比这个世道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在那个地方,我可以轻松地找到一个好男人,与他厮守一生。纵使没有这么深刻的爱,却也没有这么挥之不去的苦和无奈啊。

    半晌后,公子泾陵的手指慢慢松开。他垂下手来。

    这一阵子一直是这样的,除了那一日的一吻后,他没有再强逼过卫洛。可是,那咄咄紧逼的眼神,那灼灼地审视,那温柔起来直如春水般的声音,却像一道网一样,牢牢地罩着卫洛。

    在这种心理下,这一路的逃亡,却不显得那么漫长难耐。

    蔡属于楚的附属小国。晋人的到来,他们仿若未闻。当然,这是聪明的做法,不管是晋还是楚,都不是蔡人能得罪的。他们装作不知,大开城门任由晋人通行。

    当然,他们也不曾派人出迎。

    整个蔡地,在晋人的车队出现时,呈现一种奇异的安静。

    如此急行了二十天后,晋人在经过几个小国后,平安地回到了晋地。

    一回到晋,向来自律的晋人,真的欢腾的。剑客们一个个呐喊着,欢呼着。他们放开缰绳,任由马蹄奔向荒原,奔向田野间。

    他们这一放纵,田野间的麦苗便倒了一片。不过附近的晋农并没有因之愤怒。行事向来克已的晋人,马上便对农人进行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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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抵晋

    公子泾陵望着纵马由缰的剑客们,哈哈一笑,转向卫洛说道:“小儿,已回晋地,可无惧也!”

    卫洛点了点头,开心地说道:“然也。”

    公子泾陵纵身跳下马车,卫洛见状,也跟着跳下马车。

    这阵子,老是这般日夜急行,不是坐车便是骑马,卫洛已闷得受不了了。

    现在,她能这么放松地行走在田间道路上,能不用担心身后的追兵,那感觉可真是放松。

    官道两侧,到处是绿油油的麦苗,春风吹在脸上,带着一种暖暖的气息。卫洛眯着眼,快乐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她看着看着,转头看向公子泾陵。

    此时此刻的他,已是恢复了本来面目。长袍缓带,眉目俊美威严,在春日下午的暖暖阳光照耀下,直有一种让人放松的安全感。

    公子泾陵转过头,看向楚的方向,久久一动不动。

    卫洛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何也?”

    公子泾陵回过头来。

    他一回头,便对上卫洛那宛如荡漾秋波的墨玉眼。她正仰着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公子泾陵看到她这模样,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大掌暖暖的,厚实有力。

    卫洛与他并肩而立,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楚国的方向。暗暗忖道:“楚国如此情形,我还真是不信,这几年内它能不起内乱!”在一个多数人都相信德治的时代,楚国王室在卫洛这个女人身上,犯的错误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些错误,足够让楚王室在臣民间,在公卿间,埋下足够的怨恨和轻鄙。

    卫洛胡思乱想之时,突然感觉到腰间一暖。

    她头一抬,却是公子泾陵突然间伸出双手,把她环抱在身前。

    他紧紧地抱着她,低下头来,含笑地看着她,那深沉的双眸更加幽深了,隐隐的,跳跃着名叫渴望的火焰。

    卫洛小脸嗖地一红。

    她转过脸去,瞪大双眼,很是认真地继续盯着楚国的方向,努力地让自己与他保持着数寸的距离。

    “小儿,”公子泾陵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喃喃地说道:“纵使日夜急驰,你亦芳香如昔。”说罢,他低着头,薄唇轻如鸿毛的从她的耳边划过,在经过她的耳洞时,他轻轻地朝其中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吹,卫洛瞬时一阵僵硬。

    他说话时,那暖暖的气息扑在她的头顶,钻入她的耳膜间。他的这句简单的话,更是含着某种暧昧,某种渴望。至于他最后的那个动作,更是明白无误地表达着他的意图。

    卫洛的小脸嗖地一下,更红了。

    她轻轻地挣了挣,可她刚刚一动,他的双臂便是一紧,便把她搂得更加结实了。他紧紧地搂着她,双臂间已是用上了一分蛮力。他低下头,薄唇从她的头顶,慢慢移向她的玉耳。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清朗的剑客声音传道:“主,韩氏出迎。”

    是了,他们现在所呆的这地方,是属于晋地一个领主的封地,这封地名韩,所以那领主人称韩氏,意思就是领地为韩的那人。

    这时的惯例,君王常把功臣封在边境上。这样一来,一旦有敌国入侵,不需要君王以大义驱使,那领地所属的封臣,为了自家的领地,也会拼死一战。

    明宋时,区区几千敌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攻破数座城池。而明时有封地的云南沐家,却是一直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有时卫洛会想,是不是这一种分封制度更稳定?

    如周天子得了五六百年的天下,如真实历史上的晋,一称霸便是二百年。他们的统治时间,强大时间,远远超过后世的唐宋元明清,那些朝代,最多二百多年便是一更替。

    那剑客一来,卫洛马上趁机挣开了公子泾陵的怀抱。

    她刚刚脱身而出,他的手一扬,已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公子泾陵看向那剑客,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善!”说罢,他牵着卫洛的手,向那浩浩荡荡的出迎队伍迎上去。

    卫洛以为,公子泾陵与韩人稍稍交流后,便会加速赶回新田。

    哪里知道,他们这一队人会如此缓慢悠闲地向韩城行驶着。这是真的缓慢,公子泾陵一直在牵着卫洛的手,在春天的田野间步行向前。

    难不成,他是想与另外一些队伍汇聚了,再一起回到新田?

    韩氏领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圆胖老头,一脸很和善的模样。因为公子泾陵不肯坐车,他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卫洛和公子泾陵身侧,接受着他的问话。

    在韩氏领主的身侧,是他刚刚及冠的儿子韩在。

    韩在脸孔削长,一双不大的眼睛很是明亮,整个人都显得很灵活。他跟在他父亲身后,频频地打量着卫洛。

    本来,卫洛身为公子泾陵的正妻,他这么打量是无礼的。可是,卫洛现在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在韩在的旁边,连他的父亲都不时向卫洛看来。

    韩城建立在离蔡地仅有八十里不到的地方。这地方经过百数年的建设,已经是相当的繁华。

    三天后,众人来到了韩城。

    而这时,已有两支三十人队从楚地成功逃出,加入了队伍当中。

    这一个多月,卫洛和公子泾陵是日夜急驰,在楚地中为了躲避追兵,是左拐右拐,晚间的时候不敢点火,白日吃饭也是胡乱几下解决的。

    这一晚,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公子泾陵带着卫洛,住入的院落是领主府。

    卫洛一入府,便在四个侍婢的筹拥下,向浴室走去。

    懒懒地泡在水中,卫洛直是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她拭去头发上的水滴,穿好中衣。赤足踏上青石板时。眼睛一瞟,却瞟到了一抹火红火红,宛如晚霞,更似是跳跃的火焰的事物。

    众侍婢对上卫洛的眼神,其中一人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捧过那团火红物呈到她面前,说道:“此外袍是太子为夫人所备。太子有言,夫人洗沐后,可一道用餐。”

    卫洛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着它,看着这一件火红火红的袍服。这件袍服,襟口处镶以黑色与金色交错的边纹。

    袍服的前后,都绣以时人喜欢的吉鸟喜鹊。

    袍服火红火红的颜色,在暗室的烛光中,闪耀着夺目的艳光。

    她曾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穿上这袍服的。。。。。。

    卫洛垂眸,颤抖着伸手摸上了它。

    四侍婢见她如此,不由面面相觑。

    她纤白水嫩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那袍服,闭了闭眼。

    半晌后,她咬了咬下唇,暗暗想道: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她决定不再多想,伸手把那袍服拿起披在身上。

    大红袍服一上身,四个侍婢如插秧般齐刷刷地一倒,脆声赞道:“夫人华美无双。”

    华美无双?

    卫洛闻言笑了笑,她没有理会四女眼中的惊艳,转过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镜面昏黄,只有她的那双眼睛,在并不很清晰的镜面中,呈现出一种夺目的明澈。

    卫洛只是望了一眼,提步走出。

    四侍婢现在担任她的贴身之人,自是紧紧相随。

    院落里,各色春花争先绽放。

    院落外,一阵阵低语声此起彼伏,这些低语声中,卫洛很清楚地听到了公子泾陵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大步而行的卫洛,在倾耳凝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却是脚步微顿。

    她停步不前,只是微微侧头,顺着那些层层叠叠的树叶丛,看向那个黑袍高冠的男人。

    这是晋地了,马上,就要到新田了啊。。。。。。

    卫洛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后,脚步一提,继续向前方走去。

    树荫森森中,公子泾陵低沉磁性的声音隐带笑意,听起来让人暖洋洋的。

    听着听着,卫洛的脚步再次迟疑了。

    她在两棵栎树旁停了下来,侧过头,静静地望向前方草地上的公子泾陵。看着看着,她唇一抿,头一转,转身离去。

    她刚刚转头,才走了一步,他的声音沉而有力地传来,“小儿,过来。”

    卫洛脚步一顿。

    她缓缓转头。

    公子泾陵的叫唤声,惊动了旁边的人。众人同时抬头看向卫洛。

    这一看,他们顿时傻了眼。

    在一众安静中,公子泾陵宛如子夜般的双眸,幽深地盯着卫洛,盯着在一袭大红袍服下,清美如水,华艳如花的卫洛。

    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向上一掠,露出了一道满意的笑容来。

    卫洛平静地对上他的注视,轻移莲步,长袍飘摇间,向他缓缓靠近。

    她来到了他身后时,众人惊醒过来:她的身份可不同寻常,怎能如此看痴了去?众人迅速地移开了眼。

    公子泾陵带来的贤士剑客们还好一些,他们在惊艳过后,便恢复了正常。而韩地的一众大小封臣,却是很艰难地移开了眼。如韩在这样的少年,堪堪移开眼,便又悄悄地向卫洛看来。

    卫洛来到公子泾陵身侧,朝他盈盈一福后,她提步向他身后的塌几走去。

    她脚步堪堪一提!

    公子泾陵嗖地一声,右手一伸接住了她的小手。他她重重地一带,令得卫洛一屁股坐在他的膝上。

    他伸手搂着卫洛的细腰,把她强行按在胸口后。他的动作强劲粗鲁,卫洛没有挣扎,这周围都是他的臣下,她不能让他当众失了面子。

    公子泾陵满意地搂着卫洛,俊脸一抬,厉眼一扫,冷冷地盯了韩在一眼。

    韩在大惊,他连忙垂下眼去,再也不敢看向卫洛。

    众人本来交谈正欢,卫洛这样一来,气氛便有点凝滞了。

    如她这样的美人,众人无法视而不见。可是,盯着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太子夫人看,却又太过无理。

    就在韩氏领主扯着他儿子韩在站起,准备叉手告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285章 楚袭

    一个剑客出现在公子泾陵面前。

    他双手一叉,朗声叫道:“禀公子,蔡地出现了大量楚军!”

    大量楚军?

    卫洛悚然一惊,她和众臣一起,转头看向公子泾陵。

    晚霞中,众人的注目中,高冠博带,眉目挺削如山的公子泾陵却是一晒。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有多少楚军?”

    那剑客肃然道:“烟尘冲天,据臣下估计,约有二十万人!”

    他说到这里,头一抬,严肃地看向公子泾陵,大声说道:“蔡乃楚之属地,楚军既至,蔡人怎敢旁观?二十万楚人,约再加上十万蔡人!三十万大军,离此不过百里路程,不过四五日行程!”

    剑客说到这里,向后退出两步,垂手侯在一侧。

    草地上,席地而坐的众人同时鼓躁了。韩氏领主和韩在的脸上,同时白了白。

    三十万大军压境,他们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每一次战争,双方都会先致表,再集结,再行军。这其中的过程,最短也是数月半年的。

    这时的人,还不知道有奇袭一事!

    可现在,楚军压境了!他们离韩城不过四五日的路程了!楚人的这行为,便是典型的奇袭啊!

    这么一点时间,就算是聚集韩地的兵卒,也是不够的啊!

    喧嚣声中,韩在愤怒地说道:“楚人怎能如此无礼?都不曾致表请战,便压我韩境?”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老臣沙哑地回道:“楚人是为了追捕太子而来。再则,此时的楚人,还知‘礼’字吗?”

    那老臣的声音一落,众人一阵哑然。

    是了,现在的楚人,在晋太子成功地逃出楚地时,已经是颜面无存了。

    他们还需要在意这些礼数吗?想来,在楚人眼中,既然颜面已经无存了,不如抛开一切名声和束缚,只求达到目的。

    他们是挟恨而来,是誓不罢休啊。

    沉默中,一个一直随行楚国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公子泾陵深深一揖,肃然说道:“公子!此地已危,请连夜赶回新田!”

    连夜赶回新田,那就是逃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公子泾陵,想知道这个武勇过人的太子怎么回答。

    在众人的注目中,公子泾陵淡淡笑了笑。

    他抬起头来,朝众人微一点头,晒道:“无妨!”他的语气,十分的气定神闲。

    无妨?楚人大军已至,距此不过五日了。现在的晋人,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无妨?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过,每一个人都听出来了,公子泾陵并没有连夜逃走的意思。

    刚才开口的贤士大急,他大步走到公子泾陵面前,深深一揖,急急地说道:“此危急之时,公子何必逞匹夫之勇?”

    公子泾陵淡淡地回道:“一切我自有安排。”

    他这话一出,那贤士马上退后一步,应道:“诺!”声音清亮。公子泾陵仅仅一句话,便令得他心情大定。

    这时,公子泾陵低沉的声音传来,“韩成!”

    他这声音沉沉而来,韩氏领主不由一凛,连忙叉手躬身,“在!”

    “楚人如入,可退守韩城!”

    韩成愕然抬头,转眼他便双手一叉,道:“诺。”

    原则上来说,公子泾陵并不是晋国国君,他纵然身是太子,在没有得到国君的允许下,也是没有资格指使韩成的。

    因此,在知道楚人到了蔡地时,韩成心思百转,曾经想过,如今泾陵公子想要让他来当炮灰送死,他一定严词以拒。

    可是,他没有想到,公子泾陵所说的,居然是要他无需抵抗,退守韩城。

    难不成,公子泾陵另有妙策?

    这一瞬间,韩地众臣都想到了这一点。

    众人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公子泾陵,卫洛也是,她转过头,墨玉眼睁得老大地看着他,等着她说下去。

    在众人的期待中,公子泾陵轻轻放下卫洛,然后,牵着她的手长身而起。

    他沉沉地盯着韩成,又说道:“楚强兵陈于蔡地,欲无告而犯晋!君速速上表周天子请战!”

    韩成一凛,连忙应道:“诺!”

    他这表一上,便意味着楚晋之间大战再起。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楚人那二十万军,总不能是跑到蔡地来吹吹风的!

    只是楚人马上就要攻到了,现在上表请战还来得及么?这,这纯是无用功吧?

    这时,公子泾陵的声音再次沉沉传来,“速将边情警知君上。”

    “诺!”

    公子泾陵一连串的发号施令后,韩成略带犹豫地问道:“太子因何如此从容?”

    这句话,是大伙都想问的。为什么公子泾陵如此镇定从容?

    在一众安静中,公子泾陵淡淡地说道:“楚人骄狂无信,我知他们会不告而战!”

    他说到这里,长袖一扬,牵着卫洛的手转身离去。

    楚人是三天后到达晋,也就是进入了韩地。

    楚人一踏入晋,便如入无人之境。

    这一路上,韩地的百姓四处乱窜,楚人没有遇到半点抵抗。用了二天,顺利的推进了六十里。

    楚将森望着韩城方向,笑道:“到得明日此时,我们便已兵临韩城!”

    他说到这里,哧声说道:“我已得报,晋太子及那妖妇并没趁夜逃回新田。这晋太子,果然擅武勇而自称豪强,一切都如执政所料。”

    森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饰他的鄙夷。

    不止是他,他身边的众将,也都是一脸的志得意满。

    明日抵达韩城,稍稍休息一二日后,他们便可向韩人,向晋太子讨要那妖妇了。当然,晋太子是不可能放弃他那妇人的。只要他一开口拒绝,楚人便趁机攻城!这一次,森带了大军三十万,大剑师和宗师近百名。如此庞大的队伍,只求一击得中!

    来时,执政已然交待了,只要擒得了公子泾陵,便令人假装失手错杀!现在的楚国,已经不必在乎世人如何看待此事了。只要杀了公子泾陵,楚国便不算输!哼,晋人没有了公子泾陵,已是不足为惧,天下间,霸主之位依然属于他楚国!

    森抬着头,望着韩城的方向,他的脸上,已是一派志得意满。

    擒杀晋太子,这样的事可是会记在史册上的。丈夫生于世,不就是为了名传千古?哼,他才不管那流传千古的,是骂名还是赞美呢。

    森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不无感慨地说道:“可惜了那倾城妇人。”执政的意思,那妇人是要一并杀了的。她功夫不凡,又如此美貌,留之易生祸害。不如一刀杀了,把脑袋带回。执政和国君已经向森许诺,只要他杀了晋太子,带回了那妖妇的头颅,便记他一大功。介时,会赏他千里之地为封地。

第286章 大胜

    楚人急行了几日后,终于来到了韩城外七里处。

    他们扎好营帐时,正是下午未时许。四月的太阳金灿灿地挂在天边,明亮中带着一股温热。

    楚人们望着不远处的城池,还在城池中慌乱奔走的晋人,一个个心情大好。

    森站在一个土丘上,朝着韩城盯了一阵后,命令埋锅造饭。

    楚人很轻松,整个营帐中,都弥漫着众人的低语声,谈笑声,这些声音混合在马嘶声中,煞是热闹。

    半个时辰,饭菜香味已四散飘开。楚卒们四处走动,开始成群结队地享受自己的晚餐。

    森懒洋洋地坐在一棵栎树下,望着韩城城墙上涌动的人头,寻找着晋太子的身影。咦,那个站在城墙上,高大巍峨的身影,莫非就是他?

    森心神一动,再次昂头细细瞅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森转过头去,对上了十几个连跑带爬,踉跄而来的蔡卒身影。

    蔡人?

    森知道,蔡人他给安排在外围防护,此刻他们面带仓惶,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出事!森皱紧了眉头。

    转眼间,那十几个蔡人已冲到了森面前。他们朝着他行了一礼后,大声叫道:“将军,事有不妙,南方出现了晋军!”

    “晋军?”

    森大惊,他尖声喝道:“约有多少?”

    一蔡卒哆嗦地说道:“烟尘冲天,密密麻麻,望不到边,不会少于十万。”

    不会少于十万!

    森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他朝着这些蔡卒右手一挥,厉喝道:“一派胡言!晋人不知我等会来,怎可能会有十万军卒驻于此地?”

    他扯着嗓子喝到这里时,声音一顿。他目露惊骇地瞪着南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遍布整个营地的喧嚣声,同时一止。所有人都看向南方,一动不动。

    楚人扎营的地方,是一片比东南方向略高的平原。这时代作战喜用战车,所选的战场,便都是平原。

    因地势略高,楚人根本无需站在高处,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后方,楚国的方向,出现了无数的车马。

    这些车马,卷起了冲天的烟尘。他们扑天盖地而来,远远看去,一个个黑衣重甲,仿佛是蚂蚁,也仿佛是黑色的海浪。

    他们重重推进,沉沉而来,离楚人扎营的地方,相距不过四五里许!

    这,这怎么可能?

    这时刻,所有的楚人只想到了这几个字:这怎么可能?

    惊骇中,森急声喝啸,“整队!整队——”

    他的喝啸声急急而起,众楚人慌乱丢下手中的饭碗,着的着甲,寻的寻着武器,拉的拉马。一时之间,整个营地中都是鸡飞狗跳。

    这时,一个将军靠近森,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将军无需在意。晋人刻板守已,此时压进,不过是示威而已。他们必不会趁我等用饭之际攻击。”

    这个将军的话一出,森便重重地朝自己的脑门一拍,哈哈笑道:“是极是极。”

    当下,他声音一提,又朗声喝道:“休慌,继续用餐——”

    这喝声一出,众楚人迅速地安静下来。

    安静中,“蹬蹬——蹬”,规律的,丝毫不乱的晋军继续压来。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天的烟尘中,一个个全身穿着黑甲,森严地坐在战车上的晋卒的面容,渐渐的出现在楚人的眼中。

    这些晋人,面无表情,杀气弥漫。

    森望着望着,突然间,他愤怒了。

    他跨上了坐骑,带着几百属下,急急地向晋军驶去。

    如黑浪滚滚压来的晋军,在离楚人仅有二里不到的地方,方才停下。这么一点距离,楚人可是排营布阵都有点困难啊。

    森很是愤怒。

    他带着人急驰到晋军前,森右手一指,朝着黑压压的,面无表情的晋军厉声喝道:“你等何人为将?竟敢不告而至?”

    森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愤怒之极地喝骂道:“如此逼营而近,你们晋人怎不知礼也?”

    其实,森是想说,你们晋人一直习惯按礼数来,你们怎能像我们这样无耻?

    森的愤怒,他身后的楚人们感同身受!他们是突然而来,给晋人不过四五日的缓冲时间。这短短的时间,晋人怎么可能防备得了?可是,晋人不但防备了,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一个足有十数万甲士,全副武装,纪律森严的军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晋人早就在此处设下埋伏了,他们早有突然攻击楚人的打算!

    森的愤怒中,对面的晋人层层翻滚,如浪水一般向两侧退出。

    一辆战车缓缓走出。

    这战车漆成黑色,战车上,一个三十来岁的晋将站了起来。

    这晋军把手中的戟朝空中举了举,向着楚人致了一礼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我等乃晋太子泾陵旗下!”

    这话一出,森瞬时脸白如纸!晋太子泾陵旗下?那可是天下间数一无二的绝世悍卒啊!

    那晋军声音一提,纵声暴喝,“太子使晋之日,曾向我等有言:楚人睚眦必报,重欺诈之道而无信义,他们见我入楚,必会捕之!你等可陈兵于境,若楚人敢入晋地相欺,可尽诛之!”

    晋将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后,冷冷续道:“果然如太子所料!楚人,我们已等候多时了!你们不告不表,擅入我晋地!你们无信无礼,以欺诈为业!我太子可不是仁懦之人,此刻,请将军整甲备战吧——”

    这晋将最后一句,沉沉而来,响亮无比。

    他的声音一落,便挥动着手中的旗帜。

    随着那绘有黑色鹰隼,装饰着黑色羽毛,代表了晋公子泾陵的旗帜由左至右这么一挥,瞬时间,晋人动了。

    晋人动的同时,他们的战鼓也给敲响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整齐,冰冷,杀意森森的鼓声,震天传来!

    楚将森大惊,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晋人居然真地发动了攻击!

    楚人慌了!

    刚刚跑回去,重新捧起了饭碗的楚人,一听到这声声战鼓,一知道对面重重压来的是晋人最精锐的队伍时,全部慌了。

    一时之间,奔跑声,叫嚷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卫洛站在韩城城墙上,与众人一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她的身边站着的,自然是公子泾陵。

    刚才那晋将的解释,是注入了十成内力的,虽然隔了这么远,可整个韩城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公子泾陵:原来,他早在几个月前,便已想到了这一幕了!

    公子泾陵没有回头,他如鹰一样盯着对面的楚人,喝道:“韩成?”

    “在!”

    “出城围住楚人!”

    “诺!”

    韩城的声音中充满着欢喜。这时,人人都可以看出,楚人分明已吓破了胆了。此时围攻他们,那可是白捡功劳啊。

    韩在急急地跟上他的父亲,一边走一边暗暗计算着,这一战可为自家增加多少奴隶。

    卫洛盯着前方,她盯着晋人如波浪一样压进楚人的大营,她盯着楚人来不及坐上战车,便被晋人的黑甲重重压下。

    她盯着韩城城门大开,韩人如浪水一样欢喜地冲出,呼啸着地冲向四散而逃的楚人。

    胜利,已是转眼间的事。

第287章 转眼之间

    只用了二个时辰,这场大战便正式结束。

    这过程中,楚人的战车都没有派上用场。大部份军卒,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武器,便给晋人俘虏了。

    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战利品便是这些战败者。战败者,是最大的奴隶来源。韩人把自己捕获所得,拿出三分献给公子泾陵,三分献给晋君后,其余的四成,都欣赏领受了。

    当然,最大的得利者是公子泾陵。大部份奴隶,都被他的军卒所捕获。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韩城都在唱响着奴隶们的惨叫,以及熟肉被烧香的味道。这是众人忙着在奴隶的脸上烙下家族印记。

    再接下来,便是公子泾陵的几个贤士,驱赶着奴隶大军赶向自己的封地。在这种生产力贫乏的时代,劳动力永远都是珍贵的。

    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七天,公子泾陵突然宣布,楚人欺他辱他太甚,他无法忍受此等侮辱。因此,三日后,他将率属下甲士,向楚人展开他的个人报复行动!

    个人报复行动,只要理由充足,是无需知会周天子,也无需请示晋君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公子泾陵,可以堂而皇之的突袭任何一座楚城!而不会遇到任何人的指责。

    直到这个时候,卫洛才完全明白过来:也许从公子泾陵入楚城郢相救自己的那一刻起,便已算到了今天!

    三天转眼便过去了,得到了消息的蔡人,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便为公子泾陵的大军让出了道路。

    公子泾陵的大军开入了楚地,直直地向公子吾所在的封地开去。

    以公子泾陵私军之精锐,再加上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之势,可以说,那是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

    公子泾陵的黑色大军,筑成了钢铁的长城,重重压入楚境。

    只用了区区三个月,公子泾陵的私军,便已连下楚地三城。这三城地,都是属于公子吾的封地。

    在公子泾陵攻击公子吾的封地时,楚人中,属于楚王和公子及,执政子宰的势力,还是存着观望念头的。

    晋人一直讲规矩,也许公子泾陵在报复了公子吾后,便收兵回国呢?

    因为这一点侥幸心理,公子吾声嘶力竭的出兵要求,总被一再拖延。

    就在公子吾聚集自己的私军,仓促上路,准备与公子泾陵拼死一博时。公子泾陵连下楚地岳,中两城的消息传入了郢城!

    这岳,中两城,可是属于执政子宰的领地。

    直到这个时候,楚人才知道,公子泾陵压根就没有收兵的打算。难不成,他想令得楚人灭国不成?

    楚人慌了。

    无数的命令发出,无数的领主奉命领着私军聚集,一时间,整个楚国已是风声鹤唳。

    在楚人仓促的聚集四十万军卒,轰隆隆地开向公子泾陵的队伍时,公子泾陵已经连下了楚地六城!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一举攻克楚人六城了!

    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一时之间,举世哗然。

    公子泾陵站在茶城的城墙上,静静地望着北城处。北城内外,是忙忙碌碌的晋卒。这些晋卒都是属于韩成的私兵。他们没有参加公子泾陵的这次私人报复行动。他们只是在帮忙,在公子泾陵的人每攻破一座楚城时,他们便负责把城中的百姓变成奴隶,然后赶回晋国去。

    现在呈现在他视野中的,便是排成了长龙的楚人奴隶。

    稳公大步走到公子泾陵身后,双手一叉,朗声赞道:“四个月,公子连下楚之六城!这样的功绩,举世无双啊。”

    稳公这人,向来与公子泾陵亲厚,也不喜欢夸奖于他。

    而此时,他却是在明晃晃地赞许着。

    公子泾陵的嘴角,不由向上一扬。

    他转头看向稳公,目光灼亮,沉而有力地说道:“这一次,我要攻下楚人十座城池!我要以我这十万私军,与楚人大战一场后,再从容而退!这一次,我要让天下诸侯,都知道楚国的时代已然过去,从此后,这天下的霸主,是我公子泾陵!”

    “善!”

    稳公赞叹地说道:“公子以一人之力,便令得楚人举国皆疲!如此三年之内,公子便可召集天下诸侯,确定不世霸业了!”

    稳公说到这里,实在是意气风发,心情舒畅,他不由哈哈一笑。

    稳公的笑声,响亮地传荡开来。

    公子泾陵也是哈哈一笑,他笑着笑着,目光一瞟,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卫洛。

    当下,他的目光一亮,俊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他朝着卫洛挥了挥手,唤道:“小儿,近前来。”

    不用他开口,卫洛也在向他走近。

    她碎步来到他身前时,公子泾陵右手一伸,紧紧地握着了她的小手。

    他把她扯到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一袭红袍的卫洛,满足地叹道:“我的妇人,华美难言!”

    感叹中,他伸手抚着卫洛的秀发,把她轻轻地搂入怀中。

    稳公见状,在旁边低咳一声,袖子一甩,便准备转身离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剑客急急地跑上城墙,禀道:“报!楚大军已近,离此不过五十里!”

    公子泾陵闻言眉头微皱,冷冷笑道:“来得挺快!”

    他的声音一落,城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稳公朝下面一瞟,黄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慎重,“有卒从北门来。”北门,是通往晋国的,军卒从那里来,那说明国内有事发生啊。

    不一会,一个军卒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城墙上。

    他一来到公子泾陵面前,便是双膝一跪,仆倒在地。

    公子泾陵望着这个汗如雨下,几迹虚脱的军卒,眉头大皱。

    那军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他刚刚支起上半身,便昂着头,向公子泾陵急急地说道:“主上,大事不妙!”

    稳公一挥手,两个剑客上前把这军卒扶起。

    那军卒站直后,喘息着,急急地说道:“主上,半月前,国君于宴上大醉后,突然当众宣布:公子为人嚣张狂妄,不仁不孝,国君决意除去公子太子之位,并责令终身不得返回国都!”

    什么?

    一时之间,城墙上的近百人都是一阵愕然,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晋君,怎么能在这种时刻,干出这种事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的脸色白了白,不过一转眼,他已是一脸沉郁。

    他的这种沉郁中,有着无比的镇定。众人见了心中一定。

    只有卫洛,握着他的手的卫洛,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刻,他的手心一阵冰凉。

    卫洛抬眼看向他,看向在这个时刻,还不能在脸上露出半点慌乱之色的男人。当下,她的小手一张,把他的手紧紧地反握住。

    公子泾陵感觉到了卫洛的动作,他向她瞟了一眼后,盯向那军卒,沉沉地说道:“宴上醉语,向来无人当真。莫不,那晚宴席上,周天子之使者在?众公卿中有四位在?”

    那军卒低下头来,颤声应道:“然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废立!原来,公子泾陵在外面为晋人的霸业奔波之时,晋人的权贵已联合起来对付他了!

    安静。

    公子泾陵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他喃喃地说道:“人心终是不可信!盟约犹在耳,背叛便至!”

    他这话声音很低,很低,场中的人,只有稳公和卫洛听得清。

    他的感慨一出,卫洛瞬时明白了:公子泾陵出征时,已对国内放了手。他原本的意图,只是想引出一些反对他的极端份子,再扑杀了。可他没有想到,那些与他盟约,立誓站在他这边的公卿,竟然反悔了!

    他们背弃了誓言,他们在最关健的时刻,在他的背后插了他一刀!

    卫洛抬着头,温柔地望着这个脸色苍白,显得很疲惫的男人,她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没有意义的安慰。他现在只是想知道,那些权贵为什么要背叛他。于是,卫洛说道:“料来,众公卿大夫之所以背誓,实是惧怕公子太过强力!”

    她顿了顿,喃喃说道:“公子为人强硬,大权在握便容不得任何人挑衅。想来权贵们之所以迫害公子,是惧怕公子一旦继位为君,便会独断专行,便会触犯那些领主权贵的利益。”

    从来,渴望中央集权的帝王,与享受封建的领主之间的茅盾,都是不可调和的。君权和臣权之间的冲突,都是剧烈的,血淋淋的。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公子泾陵和稳公才听得清。

    公子泾陵低头看向她。

    他看着她,直直地看着她,半晌半晌,他低声叹道:“如此至真之理,我竟此时方知!”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那脚步声已来到了众人身后。一个军卒冲至,他朝着公子泾陵双手一叉,急声叫道:“禀主上,秦人应楚所求,将出兵二十万,战车一千乘,助楚攻我!”

    这个军卒的声音一落,人群中,已有几个贤士身子一晃,竟是软倒在地!

    不过是一转眼,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秦人出兵了!

    秦人助楚而来!

    前方五十里外,是源源不断攻至的楚人,后方晋地,是晋君发出的驱逐令!西方邻地,是秦人的大军!

    只是一转眼,刚才还想着霸业可期的公子泾陵,便已陷入了绝对的困境中!

    卫洛抿紧唇。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依然站得笔直笔直的男人。

    在一阵安静中,卫洛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低下头来,朝着公子泾陵双手一叉,行了一个标准的贤士礼后,她仰起头,目光晶亮地看着公子泾陵,朗声说道:“如此之时,妾有几言!”

    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明亮,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从容,望着她,公子泾陵的心,确确实实地安定下来。

    他盯着她,道:“说!”

第288章 卫洛献策

    今天有急事,只有一更。欠下的一更,明天一并奉上。

    ...

    卫洛向左右看了一眼。

    公子泾陵明白她的意思,他挥了挥手,众人躬身退去。

    方圆五十步,只剩下稳公等几个公子泾陵最为信任的臣下。

    每个人都在看着卫洛。

    目前的处境,众人是束手无策,他们实在想不出卫洛一个妇人,能说出什么良策来。

    卫洛抬起双眸,认真地看着公子泾陵,说道:“当此之时,公子何不悄然退离?”

    退离?

    众人面面相觑,公子泾陵也皱起了眉头。

    卫洛笑了笑,徐徐说道:“公子退离楚地,到得封地后,便向天下人宣布,若晋人不向公子献上几个违背誓约的卿大夫的头颅,此生决不返回新田。”

    这时的誓约,若有极高的约束力。因为时人并不重视血缘关系,所以誓约的作用,还要强过于通婚和姻亲。

    在晋国与公子泾陵盟约过的几个卿大夫,不管他们有多少理由,也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他们违背了曾经立下的誓约,便是一种罪,便会让人看不起,公子泾陵也可以仇恨鄙视他们。

    卫洛刚刚说到这里,站在她左侧下方的一个贤士皱眉喝道:“此策实是荒谬之极!”

    同理。在言诺为重的时代,卫洛要公子泾陵发誓此生决不返回新田,那后果实在太严重了。这时刻,连稳公也是眉头深皱,频频摇头。

    只有公子泾陵在盯着卫洛。

    他与众人不同,他知道,小儿曾经用策从他的手中,帮义信君骗回了两城。他这个小儿,实是擅长阴诡之道。

    因此,众贤士频频摇头中,公子泾陵却静静地盯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卫洛对上他沉凝的注视,不由微微一笑。这是一种自信的笑容,她那绝美的小脸,在这一刻明艳之极。

    公子泾陵静静地望着这样的她,静静地望着。一时之间,他的眼神都有点恍惚,俊美的脸上,竟是不自觉地闪过一抹温柔来。

    卫洛转向那个开口质疑的贤士,双手一叉,清声问道:“敢问君子,若五十里开外的楚军,得知公子泾陵悄然退去,不见其踪。若楚人知道现在的晋国,已是没有了公子泾陵的晋国,他们会如何应对?”

    她是堂堂夫人,卫洛的问话一落,那贤士便向她低头一礼,然后回道:“楚人大军已然集结,又被主上如此戏弄。若见公子不告而退,又知公子已不属于晋,他们必会趁势攻入晋地。若能夺得晋地几处城池,一可雪被公子戏弄之耻,二可扬楚之威,三可凝聚权贵之心,洗去百姓怨恨。”

    众人频频点头。

    这个贤士的回答,已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卫洛闻言,扬唇一笑,目光熠熠生辉,“依君子所言,此间之利太多,楚人必定攻晋?”

    “然也!”

    “善。”

    卫洛又问道:“依君之见,没有了公子泾陵的晋,能否挡得住楚之大军?”

    那贤士摇头道:“自是不能。楚人此番入晋,必是突然袭击,晋人一无防备,二无强军,必败!”

    “善!”

    卫洛又是一笑,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清声问道:“若楚人攻晋,节节得利,已誓师出征的秦人,会如何反应?”

    那贤士一怔。

    他慢慢地皱紧眉头,沉思起来。

    卫洛转头,目光扫过众人,看向公子泾陵,徐徐说道:“秦曾被公子攻下数城,秦太子衍亦被质于新田多年,秦之两公主,更是无端受辱。秦人对晋,实深恨之!”

    卫洛说到这里,众人频频点头。那贤士双手一合,急急地说道:“不妙!楚一攻晋,秦必随之!秦已誓师,已与楚人相约,他们攻晋,情理皆通。”

    稳公听到这里,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南有楚,西有秦,晋必危矣。”

    这时,已经不需要卫洛说什么了。

    没有了公子泾陵的晋国,已是一只纸老虎,若楚人步步紧逼,秦人自西围之。晋,怕是有灭亡之危啊。

    众贤士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咬牙切齿。

    稳公恨得吹胡子瞪眼,“世间愚蠢之人,实以晋君为最!晋之公卿,可尽诛之!”

    他的愤怒,是想到了这些愚蠢无知的晋人,竟然不衡量自己的实力,不考虑天下的局势,居然在这个当口对公子泾陵暗下杀手!

    稳公恨恨地骂到这里,突然一吹胡子,瞪向卫洛喝道:“你这妇人,明知此间种种,为何劝公子悄然退去?莫不,你要令晋灭亡乎?”

    稳公身为长辈,只有他才可以如此直言不讳的痛骂身为公子泾陵正妻的卫洛。

    稳公的声音一落地,卫洛已是一声轻哼。

    她哧地一笑,冷冷地说道:“凡治疮者,必先引其毒发,再顺其势,割去腐肿之烂肉。待得脓尽肿消,方徐徐调治。”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

    卫洛的话一落地,众人已是一脸沉思。

    稳公皱着眉头,也不顾卫洛的冷笑,连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令得国中公卿在外敌强压下,自乱阵脚?”

    卫洛点头道:“然也。”

    这时,公子泾陵的声音低沉地传来,“小儿所言甚是有理。想来在外敌压境,灭国之危迫在眼前之时。公卿父老,便会想到了我公子泾陵。到得那时,他们自会奉上范氏,句氏的头颅,请我归国,立我为君,只求我救他们于水火当中。”

    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以及冷意。

    公子泾陵说到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洛,轻声问道:“小儿何不详说?”

    “诺!”

    卫洛朝他双手一叉,说道:“到得公子归国之时,卫洛愿为说客,秘往秦楚,说得两国罢兵!”

    卫洛这话一出,包括公子泾陵在内,众人都呆住了。

    突然间,稳公哧地一笑。

    稳公的笑声刚起,几个贤士们已是纷纷哧笑起来。

    笑声中,公子泾陵温柔地看着卫洛,叹道:“小儿,你乃妇人。”

    他的意思是:你只是一个妇人,怎么能做说客?

    卫洛抬起头,她目光如水,眼波明澈如长空。

    她扫过稳公,扫过众贤士。

    她的墨玉眼,在一众哧笑不已的贤士们脸上划过。

    她的目光所到处,众人不知不觉中,笑声一止。

    突然间,他们同时想到:她虽是妇人,却才智超群,又有武勇。为何不能行说客之事?只要她所劝说的权贵,愿意给她开口的机会,以她的机智聪慧,自是能说得人心服口服。

    一众哑然中,公子泾陵若有所思地盯着卫洛。

    他盯得很认真,很仔细。

    片刻后,他徐徐问道:“小儿欲以何理说服秦楚?”

    卫洛闻言,上前一步。

    当卫洛上前时,众贤士们马上明白了,卫洛这是不愿意让他们听到。

    当下,他们转过身去,四散走开。

    他们一走,卫洛便再向公子泾陵走近几寸。

    她靠在他的胸前,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待得卫洛的话音一落,众贤士听得公子泾陵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过后,盯着卫洛审视了半晌的公子泾陵沉声说了一个字,“善!”

    当天晚上,晋军悄然退去。

    晋军退离时,所有的马匹全部在脚上缠上了布条。因此,他们的退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到得二天后楚军赶至城下时,赫然发现,这地方成了一座空城。晋军,已如空气一样蒸发了。他们便如来时一样,神秘的消失了。

第291章 温暖

    公子泾陵喝一口酒,便叫一声苦,再喝一口酒,便又叫一声苦。

    卫洛听了,实在哭笑不得。

    她手肘朝他的胸口又是一捅,嗔道:“乱说。”

    “怎是乱说?”

    公子泾陵吐出这几个字后,仰头喝下一口酒,然后他头一低,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的下巴便这么一抬,薄唇一压,一口酒从他的口中渡入了卫洛的小嘴!

    这口酒突然哺入,卫洛一时不察,匆匆一咽。她刚刚咽下,一个舌头已是探入她的小嘴,与她的丁香小舌相戏。

    随着这舌头挤入的,还有充斥了她满口满鼻的男性气息。

    顿时,卫洛倒抽了一口气,她急匆匆地把脸向后一仰,脑袋重重一侧。

    卫洛躲开的动作过快,公子泾陵的吻,落到了她的颈间。

    卫洛羞臊地低喝道:“你,你,”她小脸红艳艳的,在对上公子泾陵那灼亮中,还有着遗撼的眼神时,说不下去了。

    这时,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不一会,一个侍婢打扮的少女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侍婢向公子泾陵盈盈一福,抬起头,大着胆子朝公子泾陵盯了好几眼后,双手递上一个由兽皮做成的文书,清声说道:“今晚北襄姬设宴,君子不凡,还请一赴!”

    这侍婢的声音堪堪一落,旁边传来了刚才那侍婢的声音,“我家女公子亲自相请,君子都毫无所动。你家北襄姬何德何能?凭一文书便想把这美貌君子收入帐下?咄!倒是敢想!”

    站在公子泾陵身前的侍婢闻言大怒,她正在要反唇相讥,却听得耳侧传来公子泾陵的声音,“滚——”

    声音虽然不响,却如春雷!

    手捧着文书的侍婢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她苍白着脸向后退出一步,匆匆一躬,急急退去。

    那侍婢一退,卫洛不由低叹道:“走吧。”

    公子泾陵点了点头。

    他与卫洛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自是知道,那手拿文书的侍婢,是那些淫荡的贵女们设在城门各处的艳使。这些艳使,专门替她们的主子寻找俊美的男人。一有中意,便请其赴宴。如对方不愿意,自身又没有强横的武力,便会派出剑客前来,强行掳走。

    这种事,由来已久。这些淫荡的贵女中,没有出闺的很少,多数是宫中的君侯后,或者贵姬。

    特别是那些君侯壮年过逝,新君侯年龄过小的,那后宫之淫乱,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因为这种贵妇身份高贵,这个时代,又没有制出相应法律条规来约束,所以是屡见不鲜。

    公子泾陵牵着卫洛的手重新上了马车,一路上,公子泾陵收到了一束芍药,一束野花,一野果。而卫洛,也被路人胡乱塞来了几串水果,还有一只含着杂质的玉佩。

    这些,都是中山人送给他们的定情礼物,而且是趁他们没有注意时,强行塞到马车缝中的。

    当然,这样的殊荣,并不止是他们。街道中长得好一点的男女,都是鲜花成串拿,水果满怀抱。

    到得后来,卫洛干脆拉下马车车帘,连街景也不看了,这才稍稍安静一会。

    三人在中山城中转来转去,最后选了一个比较偏远的店家住下。

    又是一个明月当空的晚上。

    靠窗的塌几上,公子泾陵跪坐得笔直笔直的,明月疏淡的银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投下暖暖的色调。

    卫洛倚在他的身边,提着一只酒樽给他倒酒,随着酒水汩汩流响,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小儿,秦人进攻了,魏城危矣。”

    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不见半点担忧。

    可是卫洛知道,他在此时跟自己说起这事,便说明他的心中在担忧了。

    卫洛微微一笑。

    公子泾陵低着头,看着明月铺映中,笑得很是恬静的卫洛,看着看着,他伸出右手,轻轻地用食指抚着她的唇纹,抚着她荡漾的笑容。

    他感觉到,她的笑容中,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卫洛斟完酒后,转头看向公子泾陵。她的目光,在暗室中明亮之极。

    她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温柔一笑。

    这个笑容,是如此明亮。

    公子泾陵嘴角一扬。

    他食指依然放在她的唇边轻轻抚动,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房中传荡,“韩城,范城已失,魏城又危。新田已乱成一片,大夫们纷纷进言,欲我归去。十日前,聊大夫范同派人暗杀了言辞最为激烈的大夫服。”

    卫洛知道,那个范同,便是曾与公子泾陵盟约,又背叛了他的晋国八大正卿之一。必是那个大夫服,言辞激烈地要求杀了这些背叛了公子泾陵的正卿,恭迎公子泾陵归国,才被这人暗杀的。

    但是,这些正卿连暗杀手段也用出来了,可见已是穷途末路。

    公子泾陵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众臣混乱,晋君已不可制。诸位公子纷纷游走,与诸臣结成盟约。哼,如今的晋国,已是群蛇共舞。”

    卫洛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冷。

    公子泾陵又沉声说道:“我若归国,必下严令。从此后晋之公子,不可呆于国内。先君过逝后,再由众臣迎请回继任国君。”他说到这里,喃喃道:“但诸臣之势亦不可壮,小儿,你所献的用他国之才的计策,甚好。”

    卫洛安静地倾听到这里,伸手从几上端起酒樽,把那酒水送到他的唇边。

    公子泾陵就着卫洛的手抿了一口后,又低低地诉说起来。

    卫洛知道,这一切,他早有定策。如公子泾陵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别人替他拿主意。

    他需要的,只是倾听,和偶尔困惑时,有人点醒他。

    月光如水。它透过纱窗,淡淡的铺在几上,塌上,铺在两人身上。

    卫洛便这般倚着公子泾陵,倾听着他的低语,偶尔,她也会插一二句嘴。每当目光相接,两人都是心中一暖。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公子泾陵搂着卫洛,把自己的脸贴着卫洛的小脸,低低唤道:“小儿。”

    “恩。”

    “小儿。”

    “恩。”

    “那岁我将你送离,悔至今日。你,休再恨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沉很沉。那语气,仿佛怕惊醒了沉睡中的明月。

    卫洛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自己与公子泾陵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只是月辉暖暖处,有一滴水珠从空划落,轻轻地溅洒在地板黑暗处,转眼不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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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说公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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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及要赶着去见那个美名扬于天下的女子。想她早在齐地时,他便派人与义信君,与她盟约交好。

    那时刻,他想到的不止是巩固彼此的联盟,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还想通过这种行为,与那个绝色美人拉近关系。

    真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地盘上,求见于他。

    公子及想着想着,脚步更加匆忙了。

    不一会功夫,他来到了偏殿外。

    公子及一到,便看到自己的一个家臣朝里面指了指。

    那美人儿已经到了。

    公子及脚步一顿,他伸手理了理冠,整了整衣袍,提起脚步,向房中大步走去。

    他的脚步有点匆忙。

    当他来到大门口时,公子及深吸了一口气,才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

    他一步入,便看到了那个站在纱窗旁的白色身影。那身影正背对着他,她纤腰一束,墨发如云披垂。光看这背影,便已绰约如神女,令得世间丈夫垂涎了。

    咦,不是说这妇人擅长易容改装吗?怎地今日却以妇人面目求见?这可是楚人的地盘,她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公子及轻咳一声。

    咳嗽声一起,那白色娇美的身影转了过来。

    呈现在公子及面前的,是卫洛那张绝美的脸。

    墨发红颜,白衣胜雪,悄然而立,巧笑嫣然。

    公子及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时之间,满室生辉。

    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妇人,再一次,妒忌起公子泾陵那无边的艳福来。

    卫洛面对着公子及那灼灼直视,毫不避忌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曼步走出两步,朝着公子及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妾领命求见于公子,不敢怠慢,特以直容相见。”

    她倒是开口见山。既是说明来意,也是解释。

    卫洛这话一出,公子及眼中的色念少消。

    他毕竟是大国公子,久在权利场中打转的。他见卫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当下呵呵一笑。

    这笑声中,多多少少有点失望。至于为什么而失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在潜意识中,他是希望眼前这个绝色美人之所以前来,是想投靠自己的。可她既然是领命前来,那就说明她代表的是公子泾陵。

    “既如此,夫人请!”现在公子泾陵已是晋君,与他有了婚约的卫洛,已是一夫人了。

    “公子请。”

    客套后,两人就塌而坐。

    这时,公子及转过头去,喝道:“请弃公,馁公来。”

    “诺!”

    外面一阵脚步声远去。

    这弃公,馁公是公子及身边的亲信。卫洛知道,这个公子及的性格,是性直而偏听。直,是指想法简单,偏听,导致身边多戾臣,而这弃公,馁公,便是他身边的两大戾臣。

    几个奴婢曼步入内,为两人备上酒菜。

    卫洛这一路来,接触的都是公子及的家臣和家养奴婢。这些人生死荣辱系在公子及的身上,对他根本不会起背叛之心,更不会把卫洛出现在公子及府中的事透露出去。

    公子及直直地盯着浅笑盈盈,面如春花的卫洛,看着看着,他又看花了眼去。

    他目眩神迷地盯着卫洛,叹道:“夫人如此容色,当真世间无双。”

    卫洛闻言,抿唇一笑。

    这一笑,如百花盛放,公子及这下真看呆了。

    比起公子吾,公子及并不算好色。他只是一呆,便收回了心神。

    公子及低着头,大大地吞了一口酒,暗暗想道:这个妇人,如此容色,如此神采飞扬,还真值得丈夫以两城相换!

    就在公子及寻思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二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

    这两人便是弃公,馁公了。这两人的面孔形状与公子及有点相似,都是瘦长脸,一副精悍相。

    两人在后面的塌几上坐下后。

    两人一坐好,卫洛便站了起来。

    她退后一步,向着公子及盈盈一福后,清声说道:“妾身此来,是代替晋君与公子盟约!”

    卫洛的声音一落,坐在左侧的弃公哧地一笑,冷哼道:“盟约?我楚人节节得胜,公子泾陵步步艰难时,却想与我盟约了?”

    弃公这是讽刺,在郢城时,公子及以两位美貌妹妹联姻,公子泾陵都不假词色,到了现在,局势不利了,公子泾陵却想到要盟约了?

    公子及和馁公也同时露出了嘲讽之色。

    弃公的声音堪堪落地,卫洛却是哧笑出声。

    三人大为错愕。

    卫洛哧笑连声。她昂起头,目光嘲弄地盯着弃公,声音清脆而冷地开了口,“公以为,妾身代夫与公子相盟,却是惧怕了楚人?”

    弃公哼了一声,“自是惧怕了。”

    卫洛摇了摇头,声音一提,问道:“如果我夫主惧怕了楚人,为何结盟的对象不是身为主帅的公子吾?”

    弃公嘴一扁,道:“世人皆知,你家夫主与公子吾已仇恨极深。”

    卫洛闻言,哈哈一笑,晒道:“公子吾内有国人之怨,又与公子及你和楚王都有不谐。现在得胜,不过是二三城之利。弃二三城的好处,得到我家夫主的友谊,此等生意,为何不做?”

    卫洛这话一出,三人皱眉沉思起来。

    半晌后,馁公向卫洛双手一叉,开口道:“还请夫人明言。”

    卫洛抿了一口酒水后,转眸看向馁公,声音清脆,徐徐说道:“妾知,如今楚国,随着楚王日渐长大,百姓和群臣,渐渐习惯了他的统治。”

    安静中,卫洛的声音娓娓传来,“想来,不出五年,所有的楚人,只知有国君,而不知有公子及了。”

    卫洛说到这里,三人同时脸色微沉。她说的这些,正是公子及和公子吾所担心的。

    卫洛又说道:“想你公子及,德性温良为国人赞,结盟诸国,知礼重信为天下颂。如此之人不为楚王,谁配为之?”她说到这里,性直的公子及已长叹出声,叹道:“我那幼弟愚笨不堪,实不配为王!”

    卫洛闻言,哈哈一笑。

    她的笑声清脆,含着强大的自信。

    三人一怔,同时抬头看向她。

    卫洛微微前倾。她盯着公子及,一字一句地说道:“妾此次前来结盟,却是为了助公子成就百世基业,万世名声!”

    卫洛这话一出,公子及黑瘦的脸孔一红,接着却是一白。

    两个家臣面面相觑后,弃公沉声说道:“我家公子绝不会背楚!”

    他们以为,卫洛要在引诱他们做出背叛家国,为世人不耻不屑的事。

    弃公的话一出口,卫洛又是一笑。

    她笑得十分清越,一边笑,卫洛一边摇头,晒道:“诸位以为我夫主是什么人?”

    这句话中,含着无比的骄傲和自信。

    公子及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馁公开口道:“夫人请明言。”

    卫洛墨玉眼熠熠生辉,她盯着公子及,徐徐说道:“我夫主之十万甲士,已赶赴赵城,不出三日可至!”

    卫洛一提到公子泾陵的十万甲士,公子及便脸孔一白。这时的公子泾陵,令得楚人都有心里阴影了。

    这时,卫洛的声音还有娓娓传来,“妾代夫前来与公子结盟,所求者,只需公子从今日起,伪病卧床,不参与我家夫主与公子吾这一战中。公子应知,以我夫主军威之势,此战必胜无疑。夫主有言,这一次,必令公子吾毙命于赵城之下!”

    卫洛言辞清亮地说到这里,三人已是瞪大了眼。

    她刚刚停顿,公子及便向前一倾,急急地问道:“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卫洛道:“我家夫主一旦除去公子吾,从此后楚国最强大的人,便是公子及你了。到得那时,公子及内有良臣相辅,外有强晋之盟。再想取那懦弱小儿而代之,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卫洛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向着公子及盈盈一福,嫣然笑道:“妾在此祝贺大王名传万世。”

    她又转向弃公和馁公,恭敬地说道:“妾在此恭祝两位执政名氏书于史册,家族荣冠大楚。”

    卫洛这句恭贺一出,三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卫洛见到三人完全心动了,当下轻叹一声,喃喃说道:“若不是我晋国兀自有小人叽叽喳喳,若不是妾身再三游说,以我夫主之意,是恨不得驱军直入,与两位公子一较高低的。”

    三人频频点头,公子泾陵这个人啊,还真是强横得过份。到了郢城,面临着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处境时,都不肯联姻以换得公子及的帮助。那个男人,纯是一个不识时务的。

    一旁的弃公看向卫洛,问道:“与我家公主结盟原来是夫人之意啊?敢问夫人因何之故,如此看重我家公子?”

    卫洛闻言,转眼看向公子及,她轻启红唇,徐徐说道:“妾在齐时,便与公子有盟。既已有盟,此生不易其约!莫不,公子已然忘记?”

    三人恍然大悟。是了,这妇人一直有忠义之名,她还在义信君手中时,确与自家公子有过盟约的。没有想到,她区区一个妇人,居然一直把那盟约记在心中。看来,她与那些晋人丈夫一样,是个看重然诺,可以信任的人啊。

    其实,不管是对公子及,还是两个家臣而言,公子泾陵为什么要与自己结盟,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啥事也不要做,便可把老对手公子吾给葬送!他们只在意这一点,也只需要知道这一点!

    公子及从成年以来,最渴望的便是听到这个老对手的死迅了。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公子及想着想着,看向卫洛的眼神中,已全然都是感激。眼前这个妇人,所言所行,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啊。她真是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贵人啊。

    就在卫洛劝说公子及的时候,公子吾的人已然侦知,晋君泾陵上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对秦人开战。

    看来,这个新任晋君,准备收拾了相对弱小的秦人,再来对付自己了。

第294章 再说秦

    卫洛与公子及立下盟约后,公子及马上称病不起,由他的亲信属下,送着他回楚医治。

    而与此同时,赵城下的公子吾,在得知晋君泾陵宣布攻秦时,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下令众军备战,并向赵城守将致词,双方约定,三日后正式一战。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三日便过去了。

    公子吾一声令下,二十万楚军摆开车阵,向着赵城方向缓缓推进。

    赵城城墙上,五万赵人看着渐渐逼近的楚军,脸现慌乱之色。

    楚人看到了赵城人的慌乱不安,队伍中,暴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这种哄笑,令得赵城人更加不安,而楚卒则是更是热血沸腾。他们嗷嗷大叫着,渐渐的,有数辆战车已驶出车阵,率先扑向赵城城墙。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从楚人身后传来。

    公子吾大惊,他急急地转头看去,这一看,却对上了相距不过二里,黑压压的,如蚂蚁般重重逼来的大军!

    公子吾身侧的一个贤士指着那绣着鹰,插着鹰羽的旗帜,惊叫道:“这,这是泾陵的私军!”

    公子吾不敢置信地看着如层层黑浪,滚滚压来的晋军,不知不觉中,已是脸色一白。

    他右手一挥,急喝道:“来人,我欲上前问话!”

    公子吾的声音一落,楚军旗帜划动。随着旗帜一挥,原来向赵城下层层压进的大楚军,同时停下了动作。

    缓慢的,楚人前军转后军,掉转车头,正面对向那如巨浪般重重压来的黑色大军。

    接着,楚人旗帜再次一挥。

    如波浪翻滚,楚军一分而开,烟尘滚滚中,一条道路从中而出。

    公子吾的战车缓缓驶出,来到了阵列前。

    当楚军完成这些动作时,黑压压,如巨浪推来的晋军,已离他们不足三百步了。

    公子吾站在战车上,他瞪视着众晋军,声音一提,怒喝道:“泾陵!此次不宣而至,莫非你又是在私军报复?”

    公子吾这句话,含着嘲讽。他在指责泾陵的不宣而战的卑鄙行为。

    公子吾的声音一落,战车缓缓止住,冲天烟尘渐渐止息的晋军中,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大笑声。

    大笑声中,一个高瘦的五十来岁的将军,驾着战车出现在公子吾的面前。

    这将军冲着公子吾双手一叉,朗笑道:“公子误会了。我家孤君,此刻还在新田整军布阵,只待与秦人一战!此番与公子作战的,是我禾亟!”

    禾亟这话一出,公子吾便是一怔。

    原本,他怒而上前,是因为据他所得的消息,晋君泾陵宣战的是秦人,而不是他公子吾。现在泾陵的私军突然攻至,这说明他是在撒谎啊。堂堂晋君,怎么能使出如此不宣而至的下作手段?

    现在禾亟这么一解释,敢情还是自己误会了?

    在公子吾错愕不语中,楚军身后的赵城里,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那些欢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夹在其中的,还隐有呜咽。

    公子吾脸色大变,他沉声下令,“晋人不可敌,速速召公子及前来助阵!”

    “诺!”

    据公子吾估计,公子及率领的那三十万杂军,不出七日便可赶至。有了五十万军卒在手中,纵使不能马上打败公子泾陵的私军,以及赵氏的那些草包。但这一仗打上了三个月半年的,还是完全有可能。

    自己虽然深入晋地,粮草不便。但是晋人正是大败之时,士气低少,唯一可用的只有晋君泾陵的这十万私军。楚军在这里拖住他们,秦人再在晋地攻掠一番,哼,就算他泾陵再强,只怕也是不敌。

    若配合得好,把晋君泾陵的私军灭掉个五万八万的,从此后,晋国便不足为虑。

    所以,现在的公子吾,还是信心十足。

    可是公子吾没有想到,派出求助的使者带回的消息却是,公子及突然重病,已被亲信运回国内,因兵符在公子及的手中,那三十万军,他们根本指挥不动。

    公子吾大怒,只能连连派使去追赶公子及。

    而这时,公子吾凭着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与泾陵的私军,已经对抗了十天了!这十天中,公子吾的军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伤亡。

    当卫洛来到秦军所在的魏城时,公子吾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被泾陵的私军,和赵军联手攻没。

    这一战可谓惨烈,公子吾战死城下,二十万楚人精锐,只有十万逃脱。另有十万,一半伤亡一半成为晋人的奴隶。

    重病返回,堪堪进入蔡境的公子及,在得知公子吾的求助后,抱着重病之躯,怒起返回。可他堪堪步入晋地,便听到了公子吾全军覆灭的消息。

    自忖不敌的公子及,无可奈何之下,收拢了逃回的楚军逃回国内。

    与此同时,晋军乘势压进,转眼间便逼进了空无一人的韩城,范城,把它们一一收回。

    这时,卫洛已来到了秦将驻扎的魏城。

    这一次,秦将为首的,是秦太子衍。

    秦人素重血性,他们每逢大战,都是不戴头盔,割下敌人的头颅直接挂在腰间,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可怕之极,让人见之胆寒。

    这样重血性的秦人,一直是看不起文弱仁懦的太子衍的。因此,这几年来,为了在国人心目中树立自己英武的形像,太子衍是每战便会参加。

    应楚人合击公子泾陵的事,是秦君所同意的,与太子衍无关。不过,在公子泾陵宣布他不再返回新田后,太子衍便变得很积极了,他主动接下了攻晋的重任,成为秦将的统帅。

    卫洛来到魏城时,太子衍刚刚与众臣商议完。

    他一回到所住的院落,便听到了卫洛求见的消息。

    那个倾城妇人?

    太子衍只是略一寻思,便令人把卫洛叫进来。

    这一次,卫洛依然是一身白袍。

    她身材修长,线条美好,一袭白袍穿在身上,一顶纱帽掩着她那倾国倾城的小脸。

    太子衍坐在塌上,眯着一双杏眼,静静地盯着曼步走入,如风吹杨柳般的卫洛。

    卫洛在跨门而入时,第一个动作是摘下了手中的纱帽。毕竟遮遮掩掩的与人相见,是不尊重对方的行为。

    卫洛取下纱帽,在太子衍地打量中盈盈一福,脆声唤道:“妾见过秦太子殿下。”

    太子衍闻言笑了笑,问道:“你这次是来相投的么?”

    他睁大一双滚圆的杏眼,朝着卫洛上上下下地打量后,笑了笑,声音有点冷地继续说道:“你若是想相投于我,我自当留一妻位,盛情相待。若无此意,请勿开口。”

    他说得很直接。

    非常直接。

    是了,那时被公子泾陵换回离齐时,他和齐公子秩都向卫洛表示过的,愿意收留她的。

    不过,与那一次太子衍的脉脉含情相比,这一次他的表现就阴冷得多,无礼得多。

    太子衍的这种无礼,令得卫洛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了。

    不过转眼,她便一脸从容地看向太子衍,声音微提,淡淡地说道:“太子错矣。”

    在太子衍的盯视中,卫洛自顾自地转身,来到他身前的塌几上跪坐下。

    坐好后,她挺直着美好的腰线,在太子衍情不自禁地上下扫视中,卫洛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太子衍,声音一提,清脆有力地说道:“妾此次前来,是代夫主问君一句:楚人已败,晋地只有君在。敢问君子,君欲以一已之力,抗我强晋乎?”

    这句问话中,含着晋君泾陵惯有的张狂,自信,不可一世!

    性格懦弱阴沉的太子衍顿时一怔。

    如他这样的人,谨小慎微惯了。卫洛这种毫不客气,开山见山地询问,令得他的心突突一跳,一时之间,竟是踌躇不能言。

    卫洛悠然一笑。

    她的身子向后一仰,墨玉眼明净无比地看着太子衍,声音清脆而温和地说道:“妾真不知,君子所求何也?”

    太子衍当下冷笑一声,暗暗想道:我求的,自然是权利两字。

    卫洛的声音还在传来,清脆而动听,“此次秦人应楚所求出兵,情理皆存。现在楚人已退,君子若随楚退去,仍不负仁信之名。”

    楚人已退?

    太子衍脸色瞬时一变。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盯着她一脸的从容。

    卫洛看到他这模样,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楚主帅公子吾已被我夫主斩杀于阵前,公子及仓促逃回。此事过不了几天,便应传入君之耳目。”

    太子衍紧盯着卫洛。他见卫洛表情如此从容,不由暗暗忖道:莫非,楚人真的败退了?这,这怎么可能?

    太子衍寻思了一阵后,见卫洛一脸自在地持酒慢饮,便把心中的忧虑抛开,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夫人前来,为说客乎?”

    他的声音一落,便看到卫洛怜悯地盯着他。

    被卫洛这样的美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太子衍心中大怒。

    不过他忍辱负重惯了,当下吞下了怒火,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卫洛。隐约间,太子衍在愤怒之余,也有着强烈的不安:看来,楚人是真败了。不然她一个妇人,怎敢用如此眼神看我?

    卫洛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愉,兀自目光清亮,一派悠闲地看着太子衍,说道:“君子曾参加齐晋联军攻楚一战。想来,公子对我夫主泾陵的私军之威,之强横,应是心中有数吧?现在君子手中有精兵二十万,这二十万精兵,或可与我夫主之私军一战。只是这一战之后,二十万秦人,还有几人可以归国?”

    卫洛说到这里时,秦太子衍脸上的郁怒少去,目露沉思之色。

    这时,卫洛清脆的声音如流泉般响起,“太子已是秦之太子,此战若败,却不知公子已,公子堤,以及良,苏诸臣,该当如何?”

    公子已,公子堤,良,苏,正是秦国内,与太子衍作对,与他斗得不亦乐乎的老对手。

    卫洛见太子衍眉头紧皱,不由一叹。

    叹息声中,她持起几上的酒樽抿了一口,慨然说道:“妾真不知公子所求者何!就算此战公子侥幸得胜,也不过依然是一个秦太子,若有所得,不过是魏地一城之利。然,太子若败,公子已,公子堤等人,必会以太子损兵折将,得罪强邻为借口,对太子大力攻击。到得那时,太子之位难保。”

    卫洛清澈有力地说到这里,再来一声长叹,“妾真不知,公子所求者何也!”

    这一次,太子衍没有回答。

    他低着头,紧皱眉头久久不语。

    是啊,自己虽然有精兵二十万,可这二十万精兵,与晋君泾陵的十万私兵相比,最多也只是堪为匹敌而已。可他的身后还有整个晋国,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卒补充。这一战,自己打他不过!

    眼前这妇人说得不错,自己打又打不过,可败是绝对败不起的。

    不错,楚人若真败了,我就趁势而退,此时随楚退去,还可以博得重信重义的美名!

    太子衍想到这里,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转眼,他又笑呵呵地补充:“夫人千里而来,何在少住以洗去风尘?你我故人相逢,正可煮酒相晤。”

    此时此刻,太子衍的圆圆脸上,含着真诚的笑容,那滚圆的杏眼中,满是热情。这一刻的他,浑然是卫洛以前见过的模样,似乎卫洛刚才所见的阴冷的太子衍,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卫洛知道,太子衍这个态度,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他在等楚人战败的消息传到。

    卫洛连忙站起还以一礼,笑吟吟地说道:“太子盛情,敢不从命?”

    当天,卫洛果然在魏城住下了。这一晚,卫洛居住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太子衍的私军,这阵容之势,直是把她那小小的住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侍侯她的侍婢中,也夹了两个修练了刺客之道的女子。

    这种情形,直到第三日中午。这一天,太子衍匆匆赶来,恭敬地请她赴宴后,异常客气地向她表达了善意。

    看来,楚人败退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当既,卫洛提出告辞离去。太子衍几次相留后,见她离去的心意异常坚决,便秘密送给了她三车珠宝锦锻。

    卫洛望着这个又笑得异常真诚的男人,心中明白他这是亡羊补牢,想通过自己修复与泾陵的关系。以卫洛所料,泾陵初初登位,必有一番动作,还真抽不出时间来对秦楚两国展开报复行动。

    因此,她欣然领受了太子衍的美意后,才在太子衍的笑逐颜开中转身离开魏城。

第295章 再回新田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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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洛走出魏城后三天,便收到了秦兵撤退的消息。

    秦人这一退,后来果然蒙得了世人的赞美,众人纷纷评说:秦人果然守信守诺,先是助楚攻晋,楚一退自军也退。

    秦楚两军退去后,留给晋人的,是荒芜死寂的韩,范,魏三城。这三城的百姓,都已被秦楚之人掳回去当了奴隶了。要让这三城恢复元气,少说也要五六年的功夫。

    两国大军退去后,只敢在晋地边境游走掳掠的北狄,也只得退去。北狄在秦时,便称为匈奴了。现在的北狄,虽然擅长于单兵走马,不过因为马蹄铁和马鞅等物没有出现,所以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

    完成了任务的卫洛,正坐在马车上,急急地向新田赶回。

    马车前,充当驭夫的是稳公,护在左右的骑士,是另两位宗师。

    不过,这一次,卫洛的任务完成得特别顺利,这三位隐藏在她左右的助手,都没有派上用场。

    坐在马车中的卫洛,清楚地感觉到,这三位老臣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已变得尊敬了。

    这是卫洛每一次从稳公的眼中,看到尊敬。

    不管是谁,能以一人之力退去数十万大军,免得生灵涂炭,都是应该受到他人的尊敬的。

    四人知道,国君现在必然十分担忧卫洛的安全,因此,他们这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他们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新田。

    此时的新田城,热闹得一如既往。依然是人流如潮,依然是车水马龙。卫洛看着看着,不由一阵恍惚。

    正当她东张西望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急喝,“让开,让开!速速让开!”

    急喝声中,还有马鞭击在空气中发出的呼啸声。

    这时,稳公两人已经先行离去,只有一个宗师在充当卫洛的驭者。在身后急冲而来的马蹄声中,卫洛的马车缓缓向街道旁边驶去。

    她的马车刚刚驶到一旁,“叭”地一声,一个长鞭击在虚空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重重响起。鞭声中,一个剑客沉声喝道:“老匹夫,速退!”

    这个剑客喝骂的老匹夫,自是给卫洛驾车的宗师。能修练到宗师境界,都是心性非凡的人。那剑客喝骂得毫不客气,这宗师却毫不动怒。他如一个普通的老驭夫一样,毫无二话的赶着车,再向街道旁退了退。

    卫洛听到这喝骂,大是诧异:不知来者何人?竟然在纪律严明的新田如此张扬?

    卫洛转头看去。

    这一看,她瞬时瞪大了双眼。

    四辆急驰的马车旁,左右各有一个白马骑士。

    让卫洛瞪大了眼,一时回不过神的,是第二辆马车的左侧的那个白马骑士!这人二十来岁,浓眉连成一线,脸孔瘦长,双眼明亮异常,却是成奚!

    数年不见,没有想到却在新田重逢了。

    这一下,卫洛真是恍惚了。

    她怔怔地看着依然笑得灿烂,依然目光明亮之极的成奚。在成奚的身上,看不到时间流逝的痕迹。三四年了,她已经由那个黑小子变成了大姑娘,可他还是老模样,似乎时间,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几年了,剑师高轶已经变成了公子秩,素已经变成了义信君,只有他,依然如故。

    策马前奔的成奚,仿佛感觉到了卫洛的目光,他嗖地一转,便向卫洛看来。

    可是,这时的卫洛,一袭白袍,头戴纱帽,车帘飘荡间,隐见气质高贵不可攀,身姿美好如神女,面目却是不可见的。成奚一眼瞟来,只是瞟到了那双让他有点熟悉的墨玉眼。

    就在成奚皱着眉头,回头向卫洛的马车张望时,他前面的那马车中,传来了一个清亮中有点张扬的女声,“适,数年没回新田了,嘻嘻,好想见到八兄。”

    这个声音,依然熟悉中带着陌生。

    卫洛抬头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一个圆脸大眼,皮肤白净中透着健康的淡棕色的少妇。

    这个少妇,正是泾陵最为宠爱的妹子十三公主。她本来是被泾陵发配到了边城,无事不得轻易回到新田的。

    看来,她这次回来,是庆贺公子泾陵成为晋国国君的。

    十三公主的声音一落,成奚旁边的马车车帘一掀而开,露出了十三公主的丈夫,大夫文适那张文静的脸。

    文适点了点头,叹道:“然也,一别数载矣。”

    他说到这里,昂起头来,四下打量着新田城的,表情全是眷恋感慨。

    卫洛望着十三公主扬长而去的马车,久久久久,都是一脸恍惚,都是说不出是遗撼,还是怅惘。

    直到马车再次启动,卫洛才清醒过来。

    十三公主也还是旧日模样,看来文适待她极好,她的脸上,都看不到成熟的印痕,那种自信张扬,依然如少女时。

    卫洛想到这里,不由低叹一声。

    她的叹息声刚刚出口,给她驾车的驭者突然开口了,“以夫人此次之功,足可让国君出城相迎。那种风光,岂是这些人的张扬所能比?”

    卫洛笑了笑,她转过头打量着四周的行人,轻声回道:“已入城了。”

    这一次她回到新田,包括稳公在内,都向她要求说,她暂且留在后面,由他们派人向国君报信。务必让国君慎重出迎,让所有的晋人都知道她此次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卫洛拒绝了。

    说实话,她是有点跃跃欲试的。可是卫洛仔细想了想,真让泾陵出城相迎,让百姓夹道欢迎,风光是风光,也实有点不好意思。

    一直以来,卫洛偶有张扬时,都是情势所逼。真要她像一只孔雀一样,嚣张得意地展示自己,她还真是不习惯呢。

    卫洛一拒绝,稳公便不再劝说。他这时已想到,不管卫洛做了什么事,她终究只是一个妇人。这般大张旗鼓地吹嘘一个妇人的功劳,好似不妥。

    于是,稳公后来也不再提起。

    当然,卫洛并不知道稳公是如此想来。她要是知道稳公的心思,多半便会强行要求风光入城。

    现在已经进了城,这个宗师又旧话重提,实是多余了。

    一路上,卫洛频频失神。

    她在新田城生活了一二年,虽然很少出门,可这里的一切,都铭刻在她的记忆中。无数次,在她的梦中重现。

    当然,新田城之所以入她梦中,是因为这里住着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男人。

    一路走来,百姓们谈论最多的,是关于现任国君的一切。现在秦楚两国退兵的消息,还没有传得百姓耳中。因此这种议论中,更多的是对战争的猜测,以及隐藏的不安。

第298章 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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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觉睡得很沉。

    卫洛醒来时,感觉到腰间沉沉的,似有什么东西放在上面,耳边也是热热的。

    她扇了扇睫毛,慢慢地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她便对上了泾陵近在方寸的俊脸。他的脸靠着她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

    他睡得很香,那俊美的脸孔,在睡梦中都是眉头微结。

    他的薄唇有点嘟起,这使得他与平素比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份孩子气。

    卫洛右手悄悄伸起,当她的手指来到他的唇角,还没有抚上。卫洛便迅速地缩回手,转过头去。

    此情,似曾相识啊。似乎,曾经有那么几次,他也是这样睡着,自己也是这样的抚触过。

    卫洛微微侧脸,甩开有点恍惚的心神,小心地移开他的手,从床塌的另一侧滑到地面。

    泾陵睡得很沉,卫洛直走出偏殿,他还好梦正酐。

    有侍婢们的服侍下洗脸漱口后,卫洛下了楼阁,来到了院落里。这里,左右前后足站有十几个剑客。他们一夜不睡,时刻守护着自己君主的安全。

    他们在看到卫洛走来时,眼也没有抬一下。这样的臣下,就算卫洛正式嫁给了泾陵,成了君后,他们也可以对她不假词色。

    阳暖暖的从东边升起,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喧嚣声,人语声。

    四个侍婢跟在卫洛的身后,随着她向外走去。

    卫洛走出寒苑大门时,一阵华服盛装的艳姬,嘻笑着从后苑走出,穿花拂柳间,向着卫洛迎面走来。

    不一会,她们来到了离卫洛百步外。

    众美人一对上卫洛,同时一怔。她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同时盈盈一福,齐刷刷地唤道:“见过夫人。”

    这些美人,或齐或燕,争奇斗艳,她们一边行礼,一边悄悄地向卫洛打量着。后面的五六个,还在交头接耳。

    卫洛淡淡地瞟了她们一眼,她的眉峰,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朝众女打量了一眼后,卫洛毫不理睬地向前走去。

    她一袭红袍,长身玉立,众美人一时被她艳光所慑,都移不开眼去。直到她走出了五六十步,议论声才络绎响起,“夫人好似难以相处。”

    “真真一绝色佳人也,怪不得夫主对她如此看重。”

    “咄!美艳又如何?非王侯之女,连陪嫁都不曾。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然也,然也。她不过仗着夫主恩宠,一时得意罢了。”

    “咄!她无家无族,连我等都远不如。竟也如此嚣张!”

    。。。。。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一字不漏地进入了卫洛的耳中。

    以卫洛的性格,她是不屑于理会这些人的。奈何她内力过人,耳力过人,不经意间,众女的话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卫洛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回头。

    当卫洛的墨玉眼盯向众女时,众女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住了嘴。她们相互交换着眼色,一个艳姬低低地说道:“她,莫不听得到我们的私语?”

    “隔得甚远呢,应是不曾。”

    卫洛静静地看着众艳姬,她的目光疏远而冷漠。

    被卫洛这样的目光盯着,众女的低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们安静了。卫洛盯着众女,声音微提,沉声喝道:“夫主两字,非你们所能唤!”

    众艳姬在卫洛地盯视中,齐刷刷地低下头,她们却没有应承。

    卫洛见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这些艳姬,虽然都是贵女出身,可在泾陵府中,她们实无名无份,本来便没有资格叫泾陵为夫主。自己点醒了她们,却无一人应承,看来底气真是硬啊。

    冷笑中,卫洛有点疲惫。

    她伸出小手,揉搓了一下额头,沉声喝道:“桑!”

    “奴在!”

    “唤大管事来!”

    “诺!”

    脚步声退去。

    在众艳姬惊疑不定地注视中,卫洛向后退了退。

    当她来到左后侧五步处的树荫下时,两个伶俐的侍婢已搬好塌几,在她的面前摆好。

    卫洛施施然地跪坐在塌上。她低着头,右手持着酒樽,随着她的动作,酒水清脆的汩汩声在安静中传来。

    众艳姬相互看了一眼后,站在后面的几个,开始脚步后移,慢慢向回退去。

    一个侍婢见状,连忙凑近卫洛,低声说道:“夫人,她们想离去。”

    卫洛闻言淡淡地一笑,“她们能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众侍婢一怔。

    连那些艳姬们也是一怔。

    是啊,这府只有这么大,她们能退到哪里去?

    众女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个艳姬上前一步,朝着卫洛盈盈一福,声音怯弱地说道:“是妾等无状,求夫人勿罪。”

    这艳姬的声音,低而弱,眼中含着泪水,十分的楚楚可怜。

    卫洛没有抬头,她持起酒樽,慢慢地抿了一口,半晌半晌,连句话也没有回。

    那艳姬半蹲着,久久都没有看到卫洛的表示,不由咬着唇转头向后面的姐妹们看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后,转过头来向着卫洛声音一提,再次娇怯地说道:“求夫人勿罪。”

    卫洛依然没有理她。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再次厌烦地皱起眉头。

    以她的性格,生平最是厌恶面对这种事了。可是,她还是决定面对,还是想想试一试。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卫洛身后右侧的树林深处传来。

    脚步声中,一个女人张扬的声音问道:“前方便是寒苑?”这声音,高亢昂扬,是十三公主的声音。

    一个侍婢的声音传来,“然也,寒苑乃夫人休息之处,君上回府后便到了寒苑,至今未起。”

    十三公主闻言,冷笑道:“夫人?是曾被八兄换了两城的妇人么?”

    “。。。。。。然也。”

    “这妇人我倒是识得的,面目多变,狡诈不可信。如此妇人,诚蛇蝎也。八兄为色痴迷,竟欲娶她为后!啐!”后面一声,是十三公主把痰吐到地上的声音。

    这时,那声音离卫洛等人不过三十步远。

    只不过她们是从主院方向来,两者之间隔了浓密的树林。

    十三公主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众艳姬的耳中,她们本来有点胆怯不安的,此时也都恢复了自信。她们一个个拿眼瞟向卫洛。

    那个向卫洛行了福礼的艳姬,朝卫洛悄悄地瞪了一眼后,昂头退后。她躲在众女当中,低低地说道:“我亦曾闻这个夫人是妲已之类的蛇蝎毒妇!”

    这艳姬的声音很低,很低。众女有心想跟她议论一番,看了一眼卫洛,终是不敢。她们虽然自忖自己的家族势力远胜过卫洛,但被卫洛的威严所慑,还是惧了。

    这时,十三公主的脚步声已出现在卫洛的身后。

    她远远一眼,便瞟到了跪坐在高大的栎树下,一袭红袍,身姿曼妙的卫洛。

    十三公主的脚步略顿了顿,这一刻,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青白之色。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在背后说的话,已传入了卫洛的耳中。而且,证人还有不少。

    不过,十三公主又怎么会在意?

    她盯着墨发掩映下,那一截后颈白腻如玉的卫洛,目光中闪过一抹艳妒,她声音一提,高声笑道“噫——此是何也?大伙怎地阻于此地?”

    十三公主一边笑,一边大摇大摆地来到卫洛身后,她右手朝卫洛的肩膀上一拍,又扬声笑道:“你可是那两城妇人?”

    卫洛没有抬头。

    就在十三公主右手搭向她的左肩时,卫洛的肩膀微微一耸。便是这一耸,十三公主那一搭,便落到了空处——她的手滑下来了。

    十三公主一拍不中,手垂在半空,不由有点恼怒。

    她恼怒地撅着嘴,恨恨发盯着卫洛,声音一提,喝道:“你这妇人,当年易成小儿,我见你凄凄惶惶,曾再三相助。怎地,现在成了‘夫人’了,便如此张狂?”

    十三公主说到这里,几个侍婢同时低下头去。当年如何,她们都是知情人。这十三公主之所以被泾陵驱逐,便是因为意图谋害夫人。没有想到,十三公主居然这么擅长于颠倒黑白了。

    卫洛没有动。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只是垂眸,静静地品着樽中酒。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卫洛这种悠闲,令得十三公主十分刺眼。

    当下,她向卫洛跨出一步。来到卫洛身前时,她右手一伸,恶狠狠地夺向卫洛的酒樽!

    就在这时!

    卫洛头也不抬,右手一抚一伸。只听得“哗——”地一声,风声轻响。

    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再一定神,便发出卫洛的手中多了一柄木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木剑的剑尖处,直直地抵在十三公主的咽喉处!

    而卫洛依然垂眸,她一派好整以暇,左手持着酒樽,正慢慢地品着樽中美酒。可是,她的右手,却一动不动地直抵着十三公主的咽喉处!

    虽然是木剑,十三公主却清楚地感觉到,那剑尖上的森森寒意。

    瞬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片,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卫洛右手微微一抬,在逼得十三公主向后仰头时,她如水如歌,动听之极的声音淡淡飘出,“公主请回吧!”

    说罢,卫洛收回了木剑。十三公主脚一软,整个人向后一倒。跟在她左右的两个侍婢连忙上前把她扶住。

    突然间,十三公主甩开了侍婢。她向前急冲一步,瞪着卫洛,尖声叫道:“你居然敢对我以剑相指?你莫不以为,你这夫人之位便不会变了么?八兄,我去找八兄,我要他废了你!”

    十三公主的声音尖哨地响着,嘶哑中透着恨意和嚣张。

    这时,卫洛抬起头来朝她看去。卫洛这一眼,冷淡,傲然中还有着鄙夷。

    静静地盯了十三公主一眼,卫洛徐徐说道:“数年来,公主横行府中,众女有孕有子者,皆为公主所诛!”

    卫洛声音堪堪一落,十三公主连同众侍婢同时脸色大变。十三公主向后狼狈地退出两步,要不是撞到身后一根大树,直是差点跪倒在地。

    而众侍婢则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惊疑不定地看向卫洛。

    十三公主靠在树上,好不容易有了力气,张嘴便想喝骂卫洛。可是她的嘴一张,眼睛瞟到正好奇地向这里看来的众艳姬,那声音便给吞了下去——这些女人中,就有苦主。

    卫洛没有理会脸色时青时白的众人,她依然淡淡的,以只有身周众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年君上令公主离开新田,便是厌烦于你。公主当真想逼得君上亲自杀你么?”

    十三公主脸白如纸。

    她嘴唇一个劲的哆嗦,一个劲的哆嗦。

    十三公主瞪着卫洛,她的脑海中混乱一片,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响起: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莫非,八兄当真知情。可是他若知情,为什么还能容忍于我?

    在一阵哆嗦中,十三公主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休得胡言,你在胡说!你休得胡言!”

    卫洛怜悯地看着她,叹息一声,说道:“那些妇人中,有来府之前便已有孕者,亦有其他公子暗遣之妇。泾陵当年势小,还需隐忍,再加上本是绝情之人,此等子女,自是任你诛杀。然,公主莫不以为,泾陵真真可欺之人?”

    “蹬——”地一声,十三公主软倒在地!

    卫洛微微一笑,沉声喝道:“来人!”

    “诺!”

    “十三公主病发,速速送回!”

    “诺!”

    两个剑客走上前来,把十三公主一提一扶,向后匆匆退去。

    这时刻,众侍婢真的脸白如纸了。她们跟在泾陵身边多年,一直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独断专行的人,可现在,他连这种隐密,或者说这么不堪的事都跟夫人说了,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看重于她。这个夫人真是不可得罪啊。

    而这时,府中的大管事急急地来到卫洛的面前。

    他惊愕地看了一眼被扶走远去的十三公主,头一低,向卫洛叉手说道:“下臣见过夫人。”

    卫洛微微点头。

    她目光瞟向五十步开外,正迷惑不解地议论着这一幕的众艳姬,说道:“后苑众女,君打发了吧。”

    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连同那个大管事在内,众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

    卫洛放下酒樽,移塌,施施然地站起。她盯着大管事,道:“还愣着干嘛?”

    大管事瞪着卫洛,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夫人之意是?”

    卫洛甩了甩衣袖,云淡风轻地说道:“后苑诸女,请君妥善安置了。”

    卫洛说到这里,在一阵奇异地安静中,微微一笑,“给你三日。三日后,我不想在后苑再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人!”

    没有一点声音传来。

    不敢置信的,错愕的,瞪目结舌的,种种目光中,卫洛悠然一笑,她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直到她走了十步远了,大管事结结巴巴地声音才从她的背后传来,“可是,可是君上他?”

    “一切有我担当!”

    卫洛丢出这句话后,脚步加速。转眼间,便把突然清醒,又惊又怒的众女甩到了身后。当她来到主院时,后苑已被哭喊声,疯狂叫骂声所充斥。

第299章 反应

    泾陵府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一时之间,整个府中,都被那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女人哭喊声给掩盖了。

    卫洛静静地坐在主院的院落里,低着头,慢慢地品着樽中的酒水。

    她本来是有点不忍的,泾陵三宿没睡,好不容易睡一觉好的,不应该被这种事给折腾了。

    可是,卫洛更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泾陵刚刚成为君上,不管内外,都是一番势力调整。

    在这个时候动内宅,那些艳姬们的背后势力只会忍下去。最重要的是,她刚刚立了下大功。这是一场盖世大功,若是男子,至少可以得到一块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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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妇人,没有人想到应该给她封地,甚至,大家还会下意识地把她的功劳瞒起来。可不管如何,她立了盖世大功,她活人无数!因着这一点,她这种离经判道的行为,不会引来泾陵的家臣们太多的愤怒。

    现在,只看泾陵的反应了。

    卫洛慢慢地品着酒水,一脸恬静。

    一个贤士远远地朝她看了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跨步踏入院子。

    他来到卫洛身前,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下臣见过主母。”

    卫洛抬起头来,笑道:“君子有礼了。坐。”

    “下臣不敢。”那贤士没有坐下,他盯着卫洛,沉吟了一会后,叹道:“主母,请听我一言。”

    “讲。”

    事实上,卫洛知道这贤士会说些什么,她也不想听。可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随意打断一个贤士的进言。哪怕他说得再难听,骂得再过份。

    那贤士吸了一口气,说道:“主母此举,将如君上何?”

    他语气沉重地说出这一句后,侃侃而谈,“主母刚刚进府,便把后苑众姬不分身份来历,不分厚薄亲贱,一并给打发了。如此行为,世所罕有。”

    贤士认真地说到这里后,又叹息一声,道:“是世间从无。上古之时,以鹅皇之贵,亦与女英共夫。从来丈夫,都是妻妾无数。夫人此举,实是我辈闻所末闻!”

    贤士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说重了。毕竟,后苑的那些妇人,只是一些无名无份的姬妾。夫人只是打发一些姬妾,又没有说容不下身份高贵的平妻。自己拿鹅皇女英相比,实不妥当。

    因此,那贤士略顿了顿后,又说道:“下臣言过矣。后苑诸女,有不少与君上有过一夕恩爱,更有为君上哺育过子女者。这种人,主母还是留下才是。”

    他深叹一口气,“君上堪堪既位为君,主母此举,臣惧世人说起君上,便耻笑他惧于妇人,内苑不修啊。”

    那贤士说到这里,冲着卫洛一揖,向旁略退一步,表示他的话说完了。

    卫洛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这贤士,半晌后,她微微垂眸,徐徐说道:“君子所言,甚是有理。”

    这贤士万万没有想到卫洛会这么爽快的应承,他深深一揖,喜形于色地说道:“主母宽仁!下臣愿向诸姬传达主母之意。”

    卫洛听到这里,苦涩地一笑。

    她这表情,令得那贤士一怔,他收住笑容,疑惑地看着卫洛。

    卫洛微微抬眸,片刻后,她静静地说道:“然,我意已决!”

    “主母怎可如此不通人情?!”

    这一句,那贤士已是声音高昂,隐含愤怒。

    卫洛闻言又是一笑,她盯向那贤士,徐徐说道:“愿以退秦楚之功,换后苑再无他妇!”

    她居然这么说!

    那贤士怔住了。

    他瞪大眼,错愕地看着卫洛。

    一时之间,他都有点无话可说了。

    他还能怎么说?退去秦楚,这是盖世功劳啊。以这样的盖世功劳,换这么一个要求。他还真不知道该当如何反应。

    那贤士朝卫洛双手一拱,向后退去。

    卫洛看着他退去的身影,心中知道,不出数日,自己所说的这句话,便会传到所有臣子贤士的耳中。

    想到这里,卫洛微微一笑。

    这笑容,依然有点疲惫。

    她怔怔地望着几上的酒樽,暗暗忖道:那些公主们,有了功劳都可以受赏封地。那么我也可以啊。如果泾陵他执意不允,我就向他求一封地吧。到时我想法子激怒他,离开他,守着我的地盘过我的小领主的生活。

    卫洛知道,那些公主们的封地,通常会随着她们出嫁,而成为她的夫家,或儿子的领土之一。可是按规则,直到她们老死,她们也对自己的封地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当然,卫洛压根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可不可行。她毕竟不是晋国的公主,她更是晋国国君的妻子。

    再说,索求封地,只是她的后路之一。

    泾陵一直睡到日上中天才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便迅速地想到了卫洛。他头一侧,向旁边看去。

    旁边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在?只有玉枕上散落的两根长长的秀发,还有残余的芳香,在告诉他昨天的一切并不是梦。

    这时,外面的喧嚣声,混合着一阵阵女人的哭声,冲入了他的耳中。

    泾陵眉头一皱,坐了起来。

    他起塌的声音,惊动了侍婢们。四个侍婢在门外轻唤道:“君上?”

    “进来吧。”

    “诺。”

    四个侍婢捧着清水青盐,还有毛巾之类的走了进来。

    在她们的服侍下,泾陵洗漱好,换上衣袍。

    这时,外面的鼓躁声更大了。

    泾陵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低声喝道:“何事喧哗?”

    四侍婢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个侍婢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说道:“禀君上,喧哗者乃后苑诸姬。今晨主母下令驱逐她们离府。”

    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众侍婢悄悄抬眼,悄悄地看向他的表情。

    泾陵脸色如常,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缓步朝旁边摆好了早餐的塌几上走去。

    他伸手持起酒樽,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后,方才开口道:“夫人呢?”

    “夫人在书房看书。”

    泾陵点了点头。这时,外面的喧嚣声更加响躁了,隐隐中,有一个特别尖利的声音传来,“我等要见君上!让我们见过君上!”

    听着这些呱躁声,泾陵揉了揉眉心。

    一刻钟后,泾陵的身前,已站了五六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向卫洛进言的贤士。

    他向泾陵诉说了一遍两人的对话后,长叹道:“君上,主母以此盖世功劳相求,臣实是无话可说。”这贤士皱着眉头,又说道:“主母所求,骇人听闻!臣细思之,实有不妥。君上不如赐主母一封地,令她收回此荒谬之言。”

    泾陵没有回答。

    他修长的手指,不疾不缓的在几上叩击着。

    半晌半晌,他的声音飘来,“遣去众姬!”

    众人一怔。

    他们齐刷刷抬头看向泾陵。

    那贤士急叫道:“君上请三思!众姬遣去虽是无妨。然,若主母要求君上不得再娶他妇,晋室后宫只她一人,又当如何?”

    泾陵垂眸不语。

    半晌半晌后,他低低叹道:“到时再说吧。”

    那贤士一怔。众人都暗暗摇头,突然间,他们很为自己的君上感慨起来。

    直过了好一会,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响起,“诺。”

    众人退下后,泾陵依然低着头,慢慢地品着樽中酒,一动不动。

    这时,一阵风声响起。

    不一会,稳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君上。”

    稳公叫了一声后,大步走到泾陵的对面跪坐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就着几上的白团饭咬了一口。

    他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君上此番退了,他日雄风难起。”

    稳公很不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后,头一抬,笑眯眯地朝泾陵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还特意地在泾陵的胯下盯了两眼,嘿嘿说道:“君上忍功大进。”

    泾陵俊脸一沉。

    他瞪了稳公一眼,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随着酒水汩汩入喉的吞咽声传来,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看来,是那些贤士把他的意思下达给众艳姬了。

    泾陵听着那些哭嚎声,俊脸上闪过一抹厌烦,他沉沉地低喝道:“如此喧哗!”

    这喝声,自是责怪那些贤士们办事不利了。

    稳公大大地抿了一口酒后,突然叹息道:“君上,夫人这是试探啊。”

    泾陵闻言苦涩地一笑。

    他仰头再次把樽中酒一饮而尽,也是一声长叹,“然也,她这是试探。我这妇人,我这小儿,她在逼我让步啊。”

    泾陵说到这里,把手中的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

    他低着头,手撑着额头,喃喃说道:“然,我不得不让步。我,我实不能让她离我而去。”

    稳公同情地看着他。他砸了砸嘴,说道:“若不,依伍之策如何?给妇一封地?”

    泾陵抬起头来。他皱着眉头瞪了稳公一眼,道:“给她一封地又能如何?以公之见,妇人有了那封地,便不再要求专宠么?”

    稳公摇头。

    泾陵再次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半晌后,他突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这时的泾陵,也许是喝多了酒,俊脸通红,那平素深沉的眸子中,此时燃烧着熊熊火焰,“咄!她不许我近他妇,这也就罢了,除她之外,世间妇人不过如此。然,然,我渴她如狂,却不能近,实可恼也!实可恼也!”

    泾陵说到这里,稳公迅速地低下头来。他急急地伸出大袖掩着嘴。大袖刚刚掩上,一口酒水便不受控制的从稳公的鼻孔喷了出来。

    稳公呛酒了。

    虽然难受得很,稳公也牢牢地以袖掩嘴。他掩得如此紧,生恐自己一不小心,那笑声便再也忍不住宣泄而出。

    稳公忍笑忍得很辛苦。就是太辛苦了,虽然低着头,却震得前面的几不停地摇荡。

    泾陵借着酒意说出这句话后,被塌几摇晃的声音一惊,他低下头来,怒视着还在忍笑的稳公。

    泾陵重重地一哼,哼声中,他长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他刚刚来到纱窗处,眼睛无意中朝外面一瞟,脚步便是一顿。

    泾陵站住了。

    稳公大是好奇,他连忙冲到泾陵的身后,和他一起,也向下面看去。

    寒苑的院落里,一袭火红袍服,绝美如花的卫洛,正静静的站在一棵栎树下,怔怔地望着北面的远山。

    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丛,铺在她的脸上,身上,照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上。

    一阵春风吹来,轻轻拂起她的秀发和红袍。这时的她,仿佛就要凌风而去。

    泾陵怔怔地望着望着。

    刚才的不满也罢,郁怒也罢,这一瞬间全部消去。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稳公看了两眼,转身向塌几走回。他刚走出两步,泾陵的声音低低地传来,“稳公。”

    “何也?”

    “我心惧矣。”

    稳公一愕,迅速地转头看向泾陵。

    泾陵背对着他,径自低头看着院落中的卫洛,他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她若就此离去,再不复返。纵我能得霸业,各国美人填满后宫,又能如何?稳公,这天下间,只有一个小儿的。”

    。。。。。

    泾陵的声音很低很低,很沉很沉。仿佛是午夜间从天空中传来的一声叹息。

    稳公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后,稳公叹道:“此妇人诚祸水也,君上中毒已深。”

    稳公的声音中,也有着无力。

    泾陵静静地望着站在院落中的卫洛,而院落中的卫洛,则静静地望着天边的峰峦。

    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陵长袍一甩,信步朝下面走去。

    稳公听着他越走越是急促的脚步声,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中了妇人之毒啊。幸好,此妇人为人端方。”

    卫洛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山峰出神。

    她本来是坐在主院的书房中看书的。按她的原意,是想在那里看上几个时辰的书,如果泾陵不主动说起,她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可是,她看着看着,心中却静不下来。她老想着那个睡在寒苑中,睡在她的床上的男人。

    那是她的男人啊。

    再三犹豫后,她提步向寒苑走来。当她出现在寒苑时,众艳姬已被剑客们压走,整个后苑安静之极。偶尔有几个侍婢看到她,都是头低低的,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当她来到院落中时,卫洛却犹豫了。

    她有点害怕上楼,害怕面对他。这时刻,那绝诀的勇气,那强装出来的从容淡定,都消失了。

    于是,她便站在那棵成长了上百年的栎树下,怔怔地发起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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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热闹了

    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传入卫洛的耳中。

    她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卫洛便对上了泾陵那子夜般的双眸。他沉着一张俊脸,脚步坚定有力地走来,那眸子中跳跃的火焰,在对上卫洛的目光时,渐渐转为温和,转为温柔。

    泾陵大步走到她面前。

    两人隔了两步远时,泾陵站住了。

    他对着卫洛那双盈盈的墨玉眼,这眼中,有着好奇,有着不安,有着隐隐的羞怯。是了,他的小儿,不管她如何武勇,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有着羞怯的。

    对着这双眼睛,泾陵暗暗叹息一声。他发现,自己最后一丝郁怒也已经消去。他只想把她搂在怀中。

    于是,他双手一伸,把她重重地搂入怀中。

    就站在这栎树之下,他用力地搂着她。

    卫洛诧异着,怔忡着,犹豫了片刻后,她伸手搂上了他的腰身。她微微侧头,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可是,这一刻,她依然清楚地闻到了他那浓厚的雄性气息,依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急跳。

    他的体息,他的温暖,正如丝如绵,一缕又一缕地渗入她的心脏深处。令得她的更红了。

    卫洛的小脸在他的颈间蹭了蹭,暗暗想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见一次爱一次,近一分便不舍一分?

    思量中,她的小手向下移去。

    她握住了那强而有力的大掌。

    五指相缠。

    突然间,卫洛有点醉了。她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倚在他的怀中,便这般握着他的手,倚在他的怀中。

    泾陵低下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半晌半晌后,他的薄唇一掠,浮出了一个笑容来。笑容中,泾陵低低地唤道:“小儿。”

    “恩。”

    “小儿。”

    “恩。”

    “这般拥着你,甚好。”

    卫洛闻言,嫣然一笑,她低低地说道:“我也是。”

    泾陵闻言一笑,他伸臂把她更紧地锁在怀中。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楼阁上的稳公,此时正持着酒樽,张目结舌地瞪着他们。半晌后,他仰头把酒一倒。

    这酒倒得太急了,一不小心,稳公给呛住了。他急急地伸袖掩嘴,把呛咳声都按住。目光依然瞪着下面紧紧相拥的两人,稳公无力把额头抵在纱窗上,连连嘟囔道:“噫!气腾腾冲下,雄纠纠见妇,见面后却只相拥,竟无半句质问!咄!君上残矣,残矣!”

    紧紧搂抱着的两人,久久都一动不动。

    握着他的大掌的卫洛,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掌心划动。指尖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搔划着。每一下,都令得卫洛的手心一颤。

    当他划到八下时,卫洛恼了。她伸手把他的大掌紧紧握住,用力地握住。

    泾陵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低低地笑出声来。

    突然间,他双臂一用力。卫洛轻叫一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却是泾陵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向院落后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低着头,一瞬不瞬地,含着笑意地盯着卫洛。他的目光如此火热,直让卫洛小脸都羞得滚热。

    不一会,他抱着卫洛来到后苑的那块石头上。就在卫洛浑身肌肉发紧,心跳急促无比时,他坐下了。

    他把她的头置于胸口,便这般抱着她坐在石头上。

    “小儿。”他低头在她的秀发上轻轻一吻。

    “恩。”

    他没有再唤了,也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来,将唇轻印在她的双眉之间。

    卫洛伸出双臂,便这般搂着他的颈项,她的嘴角含笑,让自己的脸与他的脸相贴。

    呼吸相闻。

    当稳公大摇大摆地走出寒苑院门时,几个贤士急急地向他靠来。

    一个贤士朝寒苑里鬼头鬼脑地一探后,转向稳公叉手问道:“君上可有训斥主母?”

    另一个贤士紧接着问道:“君上可曾震怒?”

    “主母此举实是欺人太甚!以君上之威,定不会一再纵容。众姬无名无份,弃之不可惜,然,可一不可再,此理君上可有跟主母说清?”

    在众贤士一句又一句地询问中,稳公无力地耸拉着脑袋。

    众贤士的后面,是鬼头鬼脑地向这里探来的侍婢奴仆。他们都在竖着耳朵倾听着稳公的回答。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倾听着寒苑里可有咆哮声传来。

    一贤士见稳公不说话,声音微提,颇为凛然地喝道:“君上之威,不能毁于一妇!公以为如何?”

    稳公抬头了。

    他无力地看着他们,目光从一脸期待的众人脸上,身上一一扫过。

    半晌后,他扁了扁嘴。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稳公又是一声叹息。

    众人面面相觑。

    一贤士皱眉道:“公何故嗟叹连声,却不发一言?”

    稳公脑袋一垂,无力地想道:你们口中那雄威不可一世的君上,此时正搂着他的小儿,好不轻怜蜜爱。他连重话也舍不得说上半句,哪有什么震怒?明明雄纠纠气昂昂下楼的啊。。。。。。

    这种情况,稳公觉得很是丢脸。他对上一众人期待的目光,又觉得十分无力。

    当下,他砸了砸嘴,在第三次发出叹息声后,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把一众人愕然不解的人丢在身后。

    卫洛脸红红地捂在他的怀中,这时刻,她的心中满满地都是要溢出来的满足。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初初体会到两情相悦的快乐。

    这个男人啊,给了她最刻骨的伤。然而,他只要给她一点希望,她便感觉到无边的快乐。

    泾陵伸臂搂着她,他也不说什么话,只是这样搂着她。

    卫洛微微抬眸,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的下巴。

    当她的小手在他泛青的薄唇边抚动时,卫洛突然嫣然一笑。

    这一笑,令得泾陵很是诧异,他低头问道:“何事如此欢快?”

    卫洛抿着唇,只是笑着,却没有说话。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就算武功盖世天下可任我来去,就算有一片封地可以当养面首无数。可这所有所有,都没有此时此刻在他怀中快活。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能偎在这个怀抱中,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拥有快乐。

    想到这里,卫洛满足地叹息一声。

    她伸臂搂着他的颈,脸贴着他的脸,轻轻地摩挲着,低低地唤道:“泾陵?”

    “何事?”

    “无事。”

    泾陵哑然失笑。

    他双臂一收,把她搂得更紧了。

    卫洛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两人便这般相拥着。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满足?便是这般相拥着,便仿佛得到了人世间的一切。无比的圆满,无比的快活。而一旦分离,纵使拥有再多再多,心也是孤单的,那是难以形容的孤单。仿佛是在亘古黑暗中流浪的灵魂,永远守着自己一个人,唱着寂寞的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个剑客在他们身后低声说道:“君上,大夫坦求见。”

    泾陵沉声应道:“请于书房相侯。”

    “诺。”

    他松开卫洛,也不二话,便这么转身离去。

    走不了三步,泾陵高大巍然的身姿,便充斥着一种杀戮决断的刚硬之气。卫洛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刚才温柔相拥的那个男人,他是一个王者。不管如何,他就是一个王者。只要一转身,自己的影像,便在他的脑海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他兴奋和充满力量的王图霸业。

    卫洛想到这里,慢慢挺直腰背,坐了起来。

    泾陵成为晋国国君,这对于天下诸国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不管如何,他成为国君,诸国都要派使者前来相贺。打败了楚后,晋的威名已在天下间传扬。因此这一次派使前来的国家,空前的壮大。

    周天子,秦,齐,宋,郑,吴,越,中山,鲁,邾。。。。。。

    足足有三十五个大小诸侯国都派使前来。有些国家,更是君侯亲自前来。

    随着众诸侯的贺表先行到达新田,一时之间,整个新田城,都充斥在无边的喜庆当中。

    与此同时,各国的贤士剑客,墨家矩子,诸子名家,还有四大名姬,都纷纷赶往新田。

    要不了数日,新田城将是空前热闹。

    卫洛驱逐了后苑艳姬的举动,在诸臣间四处传扬。这时刻,在众人心中,卫洛那个忠贤智勇妇人的名号中,贤字是给去了的。不管在哪个时代,无论男女,只顾着自己一人私欲,而不给上位者面子的人,是不能称贤的。

    后苑诸女散去才二天,卫洛便觉得整个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此时此刻,她正懒洋洋地坐在寒苑的大石头上,在她的面前,众侍婢正向她汇报着。

    公子府归她所管后,卫洛便在这两天中,把府中的一些大小事都梳理了一遍,然后派了专人管理。只是增减几个管事,整个公子府便显得有条有理,清澈许多。

    一个侍婢上前一步,向着卫洛盈盈一福,低声说道:“主母,魏陈氏求见。”

    魏陈氏?卿大夫魏的正妻么?

    卫洛好奇地问道:“她有何事?”

    侍婢小心翼翼地看了卫洛一眼,低声说道:“魏陈氏有一女,年少美好,想奉与君上。”

    卫洛听到这里,不由哧笑出声,她懒洋洋地说道:“我刚遣散了后苑!”

    侍婢小小声地回道:“后苑诸姬,无名无份不足道哉。”

    卫洛一怔。

    不一会,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来。

    卫洛自是明白这侍婢的话外之意。后苑的女人无名无份,她驱逐了算不了什么事。可不管她如何强,都阻不了君上再纳妻妾。

    卫洛的冷笑刚刚浮现,眼角便瞟到众侍婢向她探询而来的目光。

    卫洛抬头,在吓得众女齐刷刷地低下头去后,她明白过来:挑衅来了!现在天下诸国使者将聚于新田,如果她在这个关口,敢直接承认自己容不得国君的后宫再有他妇,她所面对的,是天下诸国丈夫的指责和唾弃。

    卫洛想到这里,淡淡一笑,“我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外客!”

    “诺。”

    这时,又有一队侍婢走上前来。她们的手中捧着各色礼品。

    安静中,众侍婢一一上前,“秦太子衍呈上美玉一车,以礼夫人。”

    “齐公子秩,呈上美玉一车,以礼夫人。”

    “齐之义信君,呈上美玉二车,以礼夫人。”

    。。。。。

    “越侯辂,呈上美玉一车,以礼夫人。”

    。。。。。

    此起彼伏,喧嚣无比的唱声中,卫洛突然间变得沙哑的声音飘出,“这些赐礼之人,将亲至新田?”

    “然也!”

    是,是吗?素,他也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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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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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