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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 第一章 前世今生

    得知父母亲人的地震中过逝的消息时,卫洛还在学校读书。行尸走肉地活了一阵后,在一次班级组织的爬山活动中,她看着山脚下团团的云雾,突然很想跳下去。

    可她忍住了。她发过誓的,绝对不能做懦夫!

    可就在她转身向回走去时,突然间,一股极为强大地吸力扯着她向后掉去。。。。。。

    卫洛陷入一桩绵绵的长梦中。

    梦中,她的父母还在,她的家还在,她从幼稚时,从第一次心动开始,一幕又一幕,真实而美丽的重现。

    梦中,她睡得极为香甜。

    直到,被一阵喊杀声惊醒,直到,她睁开眼来。这一醒,却是物非人非。

    她见到了那个俊美而可怕的男人。

    然后,她侥幸得救,开始了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的争扎。

    然后,她爱上了那个曾经想要杀她的男人,而他,也爱上了她。

    一直以来,卫洛都没有想过,要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异乡来客,她无法开口。

    不管那个男人爱她多深,也不管她已有了多大的本事。

    异世孤魂的来历,她是永远永远也不准备说出口的。她打算着,把这个来历,就此完完全全的忘记,一直到她入了棺材,到她尘归尘土归土,她都不会向任何人告诉她的来历。

    也许是因为太爱,因为爱,所以畏惧,所以患得患失,她害怕枕边那人,以看待鬼神一般的目光看待她。

    也许是因为没有必要,人这一生,总有一些小秘密,或者一些隐密的心事,是不可对人言的。事事都向爱人交待明白,其实,是没有多大好处的。现在一切都好,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当然,卫洛也知道,泾陵对于她,也是有怀疑的。

    他这怀疑,也将伴他一生。

    他知道,越四公主明明是养在深宫偏角里的野孩子。这样的野孩子,据说是不识字的。可是,卫洛不但识字,而且对很多天南地北的事情,都有着不凡的见解。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他更想知道,当年,自己带军围杀下的弱质少女,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深刻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强匪,有奴隶商贩,有吃人的野兽,有需要四处寻觅强抢女人,才能繁衍下去的部落。

    在这么步步危机的情况下,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弱不禁风的少女,是怎么一步步活下来的?

    他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他没有问,他没有向卫洛询问,也没有向任何人询问。当年,他杀光了她身边所有的人,也差点杀了她。现在她还在他的身边,还爱着他,那就够了。他不想深究,他害怕他的深究,会令得他的妇人记起仇恨,离他而去。

    当然,隐隐中,他还是知道了,当年,卫洛应该是被墨隐的人救了,也许就是殷允,不然,她不会学得墨隐一派的易容术。

    又是明月当空。

    卫洛倚在臂膀中,睡得沉沉的,她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扑闪着,扑闪着。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似是在微笑,也似乎是在想着一个狡黠的主意。

    这是他的妇人啊。

    他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妇人,他怎么也看不厌,也看不透的妇人。有时泾陵甚至会想,也许是因为她是他看不透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无法厌烦她,他总是对她的一切充满着好奇和关注。

    这个女人,像是一泓泉,初看清而透,细看下去,却是深幽无比。偏这深幽中,依然保持着清透。她的清透,让他感觉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可是这种自满的情绪刚刚产生,她便会向他展示她的深幽,他便会发现她的另外一面。

    他对她,永远也看不尽。世间所有的妇人,在她的面前,都显得世俗了。或失之肤浅,若失之华艳,若失之心机过重,或失之表里不一。

    这世间,只有她,只有他的小儿,才是不同的,才是独一无二的。

    此时的她,温良乖巧,那白嫩的脖子,仿佛一掐下去,便会彻底的消失在这世间。

    一想到这里,泾陵双臂便是一收,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更靠近自己一些。直到她的心脏贴上自己的心脏,泾陵才吁出一口气。

    可是,才搂紧她,他便苦笑起来,他便无力地抹去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怀中的这个妇人,是当今天下,最为可怕的宗师。是武勇远在世间宗师之上的卫洛。他怎么能觉得她脆弱不堪一击呢?

    睡梦中的卫洛,樱唇动了动,她在他的手臂间翻了一个身,将脸悄悄的伸出他的胸口,透了透气。

    只是这么捂一下,她的小脸已经是红艳艳的,仿佛那三月的桃花,华美之极。

    泾陵看着看着,不由痴了。

    他低下头去,在她的小嘴上轻轻吻了吻。

    唇间既温且香。

    泾陵刚刚吻下,一个清亮的,极为童稚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稳公,师庆曾言:商纣之败,盖因其耽于妲己之色,周幽之乱,始于褒姒之祸。我观君父,日日耽于母亲美色,何晋国不乱?”

    泾陵亲吻的动作一僵。

    他的俊脸,迅速地变得铁青。

    这时,他怀中的卫洛,长长地睫毛扇了扇,慢慢睁开眼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那个站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处,已与稳公差不多高的九岁小儿。

    这个九岁小儿,年纪虽小,却已有着几分属于少年的颀长俊美。他正睁大一双与他母亲一样的墨玉眼,面无表情的与他的父母大眼瞪小眼。

    已须白半白的稳公见状,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他连忙伸手拉着大子的手,急急向后退去。一边退,他一边低声说道:“以大子所见,晋国不乱,原因何在?”

    大子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声音传来,“因我母过于贤良。”

    稳公欢喜地说道:“善哉此言!”

    卫洛听了,也是嫣然一笑,转向泾陵眨了眨眼,悄悄说道:“这小子还算知事。”

    她的声音堪堪一落,便听得大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亦因我君父精明过人,公私分明。”

    他这话一出,泾陵的俊脸也是阴云尽去。

    就在两夫妻都极为满意之时,大子的声音突然一提,朗朗地传来,“我此言一出,我母必定欢喜,我君父亦会满意。我方才使两人愤怒,现又使两人欢喜。稳公,我之才智如何?”

    卫洛和泾陵两人听得儿子这般洋洋得意的宣告,同时脸色一青,气得半晌做声不得。。。。。。

番外 第二章 大子成师

    当卫洛顺利地生出第二胎时,晋国大臣们的心都放松了,夫人生的还是一个儿子。终于,他们的君侯有两个儿子了。

    这第二个儿子,生下来便粉粉嫩嫩,圆圆肥肥的,一点也不像他的父母,长相极其平凡。

    面对众臣,泾陵举着次子朝空中一晃,大声喝道:“此儿名润。”

    在泾陵的身后,他的大子倚在床塌前,肥肥的小手抓着他的母亲,一双圆滚滚的墨玉眼冷清清地看着欢喜的父亲。

    瞅了一眼父亲,再瞟了一眼父亲手中的弟弟后,他转向他的母亲卫洛,小嘴一抿,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弟不美。”

    卫洛一怔。

    她转过双眼,好笑地看着大子,看着看着,她突然从儿子的眼中,瞅到了一点羡慕。当下,她伸手抚上大子的脸颊,温柔地说道:“痴儿,你与弟,君父都欢喜。”她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妒忌了。

    泾陵正抱着次子大步走来,他听到母子两人的对话,不由脚步一顿。

    他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卫洛身侧,脸孔神情似极了自己的大子。看着看着,他心中一软。

    他把次子交到一旁的侍婢手中,大步走到大子身边,把他搂入怀中。

    重重地抱着他,泾陵盯着大子的双眼,说道:“我儿名成师,便是欢喜胜利之意。”

    一如既往,他说话总是很简单直接。

    二岁大的孩子,却已满足了,他慢慢地抿起嘴唇,嘴角浅浅地一扬。卫洛注意到,当泾陵放下他的时候,大子便跑到他弟弟那里逗弄起来。那小脸上的墨玉眼晶亮晶亮的。

    次子润出生几个月后,便是晋国会盟诸侯于九原的日子。

    泾陵早已出发往九原去了,诸位重臣只有一二人留守新田,当然,卫洛也是留守之人。

    早已修养过来的卫洛,领着两个儿子,坐上没有标识的马车,在新田街中慢慢逛荡起来。

    大子倚在卫洛身侧,正低着头摆弄着一个木制的马车,这玩意,是墨匠送给大子的礼物。

    次子润才几个月大,正含着手指,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母亲,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一停。

    接着,稳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有一妇挡道。”

    自大子出生后,稳公便寸步不离的相守。现在他充当了卫洛的驭夫。

    卫洛缓缓掀开车帘。

    透过纱帽,她看向五步外的那个明丽的少女,问道:“汝何以教我?”你挡下我的马车,有什么指教吗?

    那少女盯着卫洛,头一昂,声音清脆地问道:“你,晋夫人否?”

    卫洛微微皱眉,点了点头,道:“然也。”

    “善。”

    那少女盯向卫洛,认真地说道:“闻晋夫人自恃色艳无双,独占晋君。妾,吴娃也。愿与夫人一较容色。”

    愿与夫人一较容色。

    这个面容只是清丽的少女,居然说,她想与卫洛比较一下美色。

    卫洛哑然失笑,她好笑地问道:“若你容胜于我,又当如何?”

    那少女闻言,小脸一亮,她声音脆脆,快乐地说道:“若妾容胜于你,妾愿向东街徐郎求娶。”顿了顿,她语气极快,颇为不满地向卫洛抱怨道:“徐郎曾言,他所娶妇,相貌若比得上卫洛,他亦愿只有一妻。妾痴慕徐郎久矣,若不嫁他,终不甘也。”

    卫洛听到这里,樱唇一扬。

    她看着那少女,缓缓的,举下了头上的纱帽。

    就在她取下纱帽的那一瞬间,那少女脸色一白。

    她盯着卫洛,半晌没有移眼。

    直过了许久,那少女才苍白着脸,喃喃说道:“妾不如夫人远甚。”

    卫洛望着她,温柔一笑,淡淡地说道:“然,东街徐郎,也不如晋侯远甚!”

    那少女一怔。

    在她怔忡的时候,马车开始启动。

    一直到卫洛的马车去得远了,那少女还在回想着卫洛的那句话。

    这一次会盟很顺利。正如会盟前的卜辞上显示的:大吉!当成中原之主。

    会盟之后,晋国便是霸主了。

    整个晋国,在九原会盟后,都沉浸在欢喜得意当中。特别是大臣们,晋国是在他们执政的时候成为霸主的,他们会因此成为史册上千古流芳的人物。因此,他们的欢喜是无法言喻的。

    有时候,卫洛都有点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这么爱名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信奉鬼神,信奉人死后,神灵不灭,拥有了美好仁德的灵魂,会升到天上,会与诸神一起永生。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间太多的无常,就算是王孙公子,也难保灭国亡身。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得到了利益又能如何?反正都保不住,不如求名,求身后之名,求死后永生。

    成了霸主后,泾陵便带着浩浩荡荡的诸侯队伍,去攻打不曾会盟的郑国。

    当泾陵征服了郑国,逼得郑国,及附属在郑国后的五六个小国一同向霸主晋君低头,胜利回师时,已到了年底了。

    次子都已经开始哇哇学话了。

    二岁多快三岁的大子,明显的比以前活跃了些。

    这一天傍晚,正是夕阳西下,景色华美时。院落里,泾陵坐在塌上,怀拥着卫洛,与她喁喁细语。

    就在这时,一阵蹬蹬蹬的奔跑声传来。

    却是大子踉踉跄跄地向两人跑近。大子的身后,稳公正背着双手,远远地含笑看着。

    泾陵抬头盯了儿子一眼,低喝道:“何步履仓惶若此?”

    步法匆忙,急急奔跑,都是不符合贵族风度的行为。

    大子听到君父的训话,立马脚步一顿。

    他刹住脚步,腰背一挺,小脸蛋昂起老高,顺便拂了拂衣袍后,步履缓慢地向两人走来。

    他径直来到卫洛身前。

    在泾陵的瞪视中,大子从从容容地把身子朝卫洛怀中一倚。然后,他仰起头,奶声奶气地向他父亲说道:“儿思母怀,请君父礼让。”

    这小家伙居然说,他想念母亲的怀抱,请君父礼让一番,轮给他来靠一靠。。。。。。

    泾陵的脸瞬时青了。

    卫洛低着头,咬着唇忍着笑。

    一阵沉默后,泾陵轻哼一声,依然僵在那里,与儿子大眼瞪小眼。

    卫洛知道,此时的泾陵,很郁闷很难堪。儿子都这样说了,他不好不让,可是,堂堂君父,被儿子这样挤兑后,再顺从地让出妻子,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所以,这一次父子两人僵了很久,大眼瞪小眼瞪了很久。。。。。。

番外 第三章 大子成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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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子成师四岁时,卫洛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卫洛没有半点孕吐不适反应,已有四月份肚子的她,挺着肚子,左右两侧各跟着一个儿子,在晋宫中慢慢游荡。

    一岁多的润,走路还有点走不稳,他走着走着,便扑通一软,坐倒在地。

    他坐倒在地后,也不起身,只是睁大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的哥哥成师。

    成师对上弟弟的眼神时,小脸一抬,从鼻子中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润见成师不理自己,圆滚滚的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来,他大声唤道:“兄!”

    叫过后,见成师仍旧不理自己,坐在地上的润双手伸着,又唤道:“兄,抱。”

    成师浓眉皱了皱,他慢慢转过头去。

    想了想后,成师提步向弟弟走去,他走得很慢。

    不一会,成师站在润的面前,他一站定,便严肃地板着脸,认真地瞪着弟弟说道:“你是丈夫,速速站起!”

    成师的声音一落,润已咧着嘴傻笑起来。他笑得极灿烂,那双不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笑着笑着,润双手一撑,刚刚站起,他便猛然扑到了成师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赖着他,润一点也在意成师那冷若冰霜的脸,径自欢喜的,得意的仰着小脸,望着成师巴巴的大叫道:“兄,兄,兄。。。。。。”

    在润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中,小小的成师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手帕,把润脸上的鼻涕口水擦去。

    润感觉到兄长的亲近,更高兴了,两只肥肥地手死死的搂着成师的腰,一个劲的在他身上磨菇着,不停地唤着,“兄,兄,兄。”

    而这个时候,两小子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母亲卫洛便站在一旁。

    卫洛瞪着兄弟俩,郁闷了一阵后,嘟囔道:“目中无母!”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稳公从她的身后笑道:“兄友弟恭,甚好。”稳公说到这里,转向卫洛瞟了两眼,认真地说道:“夫人和君上日日恩爱,何尝目中有子?”

    卫洛大为羞愧。她低着头,半晌才回道:“我胜君上多矣。”

    没有人回应。

    卫洛转头一看,稳公已牵着两个公子的手,去得远了。

    晋国成为天下霸主,已有几年了,这几年中,每一年都有战争出现。

    卫洛知道,战争频繁发生的原因中,有一条是因为这时的人太讲究礼节了。晋军对不服从自己的国家实施征服之战时,不会践踏对方的良田,逮到对方的任何贵族,都会以礼相待,好酒好女人奉养着。这样一来,遇到脸皮厚,不会羞愧的国家时,往往是你的大军一到,他便会认输,你的大军一撤,他又会恢复原状。

    遇到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把他打疼了,让他不敢这样出尔反尔了。可是,卫洛不会插手,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冒着被世人唾骂恶毒的危险,去改变这个时代的一些观念。

    转眼间,几个月又过去了。

    这一天,卫洛懒懒地躺在大树下,头枕着泾陵的腿,闭着眼打眈。

    泾陵低着头,一边翻看着竹简,一边时不时地摸一摸卫洛的秀发。

    而卫洛的脚前,大子成师跪坐得笔直的,拿着竹条,划拉着敞口陶瓮里的细沙。看他一板一眼的样子,简直比他处理国事的君父还要认真,还要仔细。

    润跌坐在哥哥旁边,他右手牵着他哥哥的衣角,左手手指含在小嘴里。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卫洛两夫妻常只顾着恩爱,不怎么与儿子亲近。可是两个儿子,都喜欢呆在他们身边,特别是成师,那简直是一天到晚地呆在父母身边,冷着一张脸,很是认真地自顾自玩耍。

    卫洛睡得很不安稳,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地踢她一下,而且,她的肚子也鼓得太高了,害得她怎么睡也不舒服。

    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庆君出现在泾陵身后五步处,站定后,庆君朝着泾陵深深一礼,朗声道:“君上,吴君派使求见。”

    泾陵头也不回,淡淡笑道:“看来,吴楚之战,吴又输了。”

    庆君哈哈一笑,道:“然也。吴君一输于楚,便奉我晋国为霸主,哭求相助。”

    庆君的声音一落,大子成师便转过头来,他虎灵虎灵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庆君,问道:“那我国肯相助吗?”

    泾陵看向儿子,反问道:“儿以为该当如何?”

    大子成师沉默了一会,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自当相助。”

    这一下,泾陵感受兴趣了。

    不止是他,连卫洛也睁开眼来,饶有兴趣地看向儿子。

    在几个大人地盯视中,成师抿着小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观君父和母亲相争,我若助母,母便气盛,我若助父,母便静而无言。吴楚也应如此,吴弱,我便助吴,楚弱,我便压吴。”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卫洛吐出几口气,才让自己变得发青的脸转为缓和。

    她瞪着一双墨玉眼,气呼呼地坐了个笔直,怒视着儿子,忍不住咆哮道:“你一小儿!你一小儿!母与你君父争,你一小儿何用?还说,还说,你若助我,我就气盛,我何时气盛了?”

    成师静静地瞟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卫洛。

    盯了她一眼后,他转过头看向他的君父,仰着小脸问道:“君父以为如何?”

    泾陵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成师的问话一出,卫洛便嗖地一声回过头来,她瞪大一双与儿子一样的墨玉眼,气呼呼的,瞬也不瞬地盯着泾陵,等着他的回答。那模样,似乎他只要一承认,她便会发出雷霆之威!

    泾陵的嘴角抽了几抽,他理也不理卫洛,转头看向儿子,严肃地说道:“吴弱,我便助吴,楚弱,我便压吴。儿此言甚善。”

    成师小嘴一弯,露出了一个极浅极轻微的笑容来。

    这小子一直很少笑的,现在这个笑容,看起来便透着几分得意。

    当下,卫洛轻哼一声,颇为不满地嘟囔道:“此儿甚是可恶!”

    这一句话,她开始是轻声嘟囔,第二遍已是响亮地说出的。

    可是,不管是成师,还是泾陵,都是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对她理也不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不满。一大一小两张脸,不但五官极为相似,此时摆出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番外 第四章 殷允(一)

    第一次遇到越四公主时,殷允便被这个锁在深宫,不被世人所知的庶公主打动了。

    那时,她用那双清澈明亮之极的墨玉眼,静静地看着他,纵使她孤零无助到了极点,纵使她身处绝境,根本看不到存活的希望,她也是温柔体贴地看着他,对他说,“君既有要事,离去便是。我,我有自救之法。”

    这句话,在他离开她后,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这句话每出现一次,他的愧疚便加深一分。

    他想,他一定要找到越四公主,还她一个愿望。不然的话,他一生都会愧疚不安。

    于是,他和师弟剑咎在天下诸国间行走时,总是记着,要找到那么一个少女。

    这本来是大海捞针的事,可是殷允万万没有想到,还真让剑咎找着了。

    那个危难当头,前途茫茫的越四公主,果然不凡!这么多年来,她不但活着,还活得很滋润,她居然凭着他那本极为简单的易容手册,练就了一手不错的易容之道。她一个女子身,居然在她的仇人手下,当起了贤士了。

    当时剑咎跟他汇报时,可是笑得前仰后俯,乐不可支的。

    不过,饶是剑咎这么爱玩的人,那时也频频感慨,说那个女子,当今是闻所末闻,见所末见的绝代佳人。

    在剑咎的描述中,殷允感觉到,自己有点想见她了。

    他想再见一见那个值得尊敬的少女。

    可是,他一直没有时间,他是墨家的矩子,他身负着师傅临终前的重托——扩大墨隐一门在世间的影响力。而且,这个世间,总有太多的不平,太多的痛苦值得他去解救。

    接着,剑咎沮丧地告诉他,越四公主被晋公子泾陵发现是女儿身了,这个祸端,是剑咎引起的。

    是了,他这个师弟,要是不闯一点祸,他还真不习惯呢。

    再然后,他又听到,越四公主被晋公子泾陵送人了,一个齐国君主的宠臣,居然以两城的高价,换回了她。

    这,在当时可是前所末有的新鲜事啊。

    殷允感觉到自己更想见她了。他想,那个女子,定然比剑咎描绘的还要不凡,还要美丽,不然的话,世间哪个男人,会舍得用两城去换一个妇人?

    接下来,殷允再次听到那个妇人的名字时,她已名扬天下。

    她被楚王掳去,却在百万大军中,把楚王胁持在手!

    楚王自刎!

    与楚国的箭神致师,却安然而归!

    楚军难受耻辱,败退而归。

    这桩桩种种,都是惊世骇俗,听也没有听过的事,可是,都被她一个妇人演绎出来了。

    这些事,以殷允的性格听了,也觉得热血沸腾。

    一举扬名天下知!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世间,有哪个丈夫不知道,世间有那么一个绝代佳人?她极美,极智,极勇!

    然后,他听说,晋公子泾陵,以两城的代价,把那妇人换了回去。

    事情,至此应该圆满了吧?

    就算当时晋公子泾陵杀过她,就算晋公子泾陵不知道那妇人便是越四公主,不过殷允知道,这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事,是永远也扯不清的,往往昨日还刀剑相加,今天便如夫妇般恩爱。妇人与晋公子本有夫妇之约,这样结为一体,也很不错。

    他没有想到,唯恐天下不乱的剑咎,还是跑出去了,他说要把那个妇人解救出来。

    也罢,他要救就让他救罢,这世间的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剑咎顺利的把那妇人救出来了。

    而那妇人之所以愿意随剑咎离开,是因为,她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这个妇人,总是那么惊世骇俗,她居然不想与别的妇人共享一夫,她居然想独占一个男人!

    殷允在听到这事后,有点吃惊,却也点不置可否。

    这些年来,他经历的太多了,早就过了大惊大喜的年龄。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可以死去,而不会有半点不甘和遗撼。

    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个妇人。

    突然间,他发现了,原来,这世间还是有着让他牵挂的事,原来,他的人生,是极不圆满的。

    当时,她俏生生的站在树下,容颜如花,水灵灵的墨玉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你,便像跨过千年万年的时间,带给你一种心痛的,惆怅的失落。

    她似乎随时会飘然离去。

    第一次,殷允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血在哗哗地流动。

    第一次,他想拥有一点什么东西。不是为了师傅,不是为了墨门,不是为了世人,是为了他自己,他自己想拥有点什么。

    妇人的眼神是那么的寂寞,又是那么的温柔。当她为他布上饭菜,静静的,微笑地看着他时,他的心,突然变得满满的,可是这种满,却隐隐夹着一丝害怕。

    他害怕她离去了。

    妇人对他,似乎也有着复杂的好感,在他的面前,她泣不成声,她伏在他的怀中,泪如泉涌。她小心地抓着他的一片衣角,似在害怕他弃她而去。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当年晋公子泾陵,在得到她后把她轻易地换了两城,对她来说,是一种致命的伤痛。

    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晋公子泾陵真是做得过份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要知道,这种事,时时都有发生,国国都有,妇人,不就是如牛马一样,可以换来换去,买来买去的物品么?

    是了,这个妇人不同,她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世上所有的妇人都可以被交换,她却不行,她会受伤,她的心会痛。

    那晚上,她夜探越宫,惊动了守护越宫的宗师们。

    面对着站在宫墙之上,秀发飘扬,风姿如玉的妇人,不知为什么,他竟是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对着几个宗师说出,“我在,她在。”

    世上的人都知道,他殷允说出的话,千金不易!

    世上的人都知道,他的承诺,是可以用鲜血和头颅来兑换的。

    从小开始,他便知道,话是不能乱说的,可一旦说出,便一定要兑现。就算牺牲一切,付出一切,也要兑现。

    所以,从很小很小开始,他便养成了言不乱发的习惯。

    可是,面对着她,面对着那张如玉的容颜,面对着那双清冷的,寂寞的墨玉眼,他却轻易地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话的份量,于是,三个越宫宗师退下了。

番外 第七章 卫洛与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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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三岁时,更是生得粉雕玉琢的,可爱无比。

    他的长相,宛如一个缩小版的卫洛,只是眉毛稍浓,眼神更明亮些。

    卫洛把华抱在怀中,笑眯眯的左瞧右瞧的,越看她越是欢喜。

    瞅着瞅着,她忍不住把儿子重重拥入怀中,在他的小嘴上啾了一下后,卫洛冲着儿子笑嘻嘻地叫道:“华儿,华儿,华儿。。。。。。”

    华瞪着一双墨玉眼,不满地看着把他搂得死紧的母亲。

    瞪了半晌,见卫洛还紧抱着自己不放,华奶声奶气地开口道:“华要与大兄玩耍去。”

    卫洛对上儿子不满的表情,眉头一皱,她不快地说道:“儿与母亲玩耍不也一样?”

    华大摇其头。

    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冷意中带着稚气的声音从卫洛身后传来,“母亲一抱到华,便紧搂不放,贼笑嘻嘻。这怎叫玩耍?”

    这声音刚刚一落,华已欢喜地回过头去,大叫道:“大兄!”

    他朝成师伸出双手,快乐无比,“大兄,抱,抱。”

    而这时,他的大兄,正忙着跟他的母亲大眼瞪小眼。

    相互瞪了一阵后,卫洛郁闷地放下华。华一得到自由,便朝着成师纵身一扑。

    卫洛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儿子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扁了扁嘴,卫洛郁闷的嘟囔道:“成师这孩子太也可恶。”

    在她的郁闷中,外面的花园里,传来了一阵阵欢笑声。

    欢笑声是孩子们发出的。

    卫洛伸头一瞅,便瞅到五岁多的润,双手合抓了一把花,朝着华踉踉跄跄地跑去,润一边跑,一边叫道:“弟弟,弟弟,这是花,它是你的名字哦。”

    这时的用语习惯中,华和花经常共用。

    说罢,润把两把花强塞到了华的手中。

    华手小,润刚把花塞到他手中,那花便掉了大半,只剩下两朵小小地桃花还在手中。

    低着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鲜花,华扁起了嘴。

    突然,他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公子华哭了。

    这还了得!

    当下,剑客们同时转头向这边看来,宫婢们纷纷靠近,成师更是急急地冲了过去。

    成师瞪了润一眼,蹲下身来看着弟弟,问道:“为何痛哭?”

    华见到大兄,嘴一扁,抽噎着说道:“花为妇人之物,弟不喜。”

    华说到这里,哭声又响,他抽抽嗒嗒地向他的大兄诉说道:“母亲常说华美如花,弟不喜,母亲不好!”

    华这话一出,成师便抬起头来,朝着站在纱窗口的卫洛瞪去。

    对上儿子威严的指责的目光,卫洛低下了头来。

    成师却不放过她,他依然瞪着卫洛,声音一提,怒道:“母亲,华乃公子,岂能以花相比?”

    卫洛嘿嘿一笑。

    成师重重地瞪了她一眼,恼道:“我要告诉药公!”

    卫洛一听,慌了。她连忙跑出来,颠颠地跑到成师的身前,卫洛蹲了下来,瞅了瞅板着脸不理她的成师,又瞅了瞅华,卫洛嘻嘻一笑后,马上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华者,花也。成师,母亲只是说了一个事实。”严肃地说到这里,她马上嘿嘿一笑,讨好的对儿子说道:“以后,母亲慎言便是。”

    成师怀疑地盯了她一眼。半晌后,成师头一扭,瓮声瓮气地嘟囔道:“嘻嘻而笑,面有不恭,眼光似贼!”

    卫洛一噎。

    她迅速地拉下脸来。

    就当她准备发脾气显示母亲的威风时,成师已左手牵着润,右手牵着华,瞅也不瞅她一眼,大摇大摆地向花园深处走去。

    卫洛瞪着三个儿子越走越远的身影,闷闷地站起,手抚着肚子,恨恨地说道:“这一次,一定要生个女儿给我玩!”

    想到这里,她又恨恨地骂道:“成师那小子,太也可恶!”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一个清悦的笑声从她的身后传来,“身为母亲,却成日与顽童相争,羞也不羞?”

    一听到这声音,卫洛便是喜笑颜开,她回过头去,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拿出手帕拭去他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回来多久了?”

    泾陵笑了笑,道:“刚刚回来。”

    “此番盟会,诸侯不至者有几个?”

    “吴郑诸国诸侯都已赶至,唯有楚了。”

    “恩。”

    卫洛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向他告状,“你一走,成师无人可制!”

    泾陵哈哈一笑。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妻子,摇了摇头,说道:“成师类我,进退有序,行事颇有章程!”

    卫洛大恼,嗔道:“依夫主之言,我这母亲,却是进退无序,行事没有章程了?”

    泾陵又是哈哈一笑。

    他手臂一伸,把卫洛搂在怀中。低下头,薄唇在她的额心上印上一吻,泾陵雄厚的声音一低,语调变得很是温柔,“小儿,三月不曾见你,甚是相思,你呢?”

    泾陵这人,平素总是淡淡的,这般温柔而语,甜蜜以对的时候,极少极少。因此,他这话一出,卫洛整个人都醉了,她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小脸红通通的,心中塞得满满的,都是那个叫做“幸福”的词语。

    她偎着他,羞红着脸低低地回道:“我亦日日想念。”说完,她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这时的她,哪里还记得刚才泾陵的指责?

    桃树后,嗖嗖嗖同时伸出三个小脑袋,他们瞅着君父抱着母亲走入寝宫,一直到两人踪影全无,润便转头向成师说道:“大兄,母亲定又在君父面前说你不是!”

    成师严肃地点了点头,回道:“然,君父一回,她便有了倚仗。”

    华两只手各扯着一个哥哥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眼巴巴地望着君父离开的方向。瞅着瞅着,他忽然软软地说道:“大兄,弟思君父。”

    说罢,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成师。

    成师对上弟弟这种眼神,眉头一皱,淡淡喝道:“华为丈夫,不可如此看人!”

    华连忙低下头,双手收回,老实地放在胸前,恭敬地应道:“诺。”

    成师见华这么听话,点了点头,他严肃地回答华刚才的问题,“晚宴时,华可见到君父。”

    华高兴地点着头,格格笑了起来。

番外 第八章 他用她,换了两城(一)

    泾陵皱了皱眉头:果然,这妇人是不详之物!自从与她亲近后,自己便是一日比一日沉迷。现在光是想想,心里便是不舍,不行,真是要舍弃了!

    想是这样想,他搂着妇人的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感觉到臂弯处,妇人散发的淡淡幽香,目光一瞟,瞅到睡得香甜的妇人脸上那浅浅红晕。泾陵只是一眼,便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妇人的眉宇间,充满了对他的痴恋和沉醉。

    她沉睡在自己的臂弯里时,安静,甜美。当她清醒时,她便像一个新婚的妇人,看向他的目光,有着一种痴痴的仰望。

    这感觉,很让人沉醉。

    泾陵发现自己的唇角,在不知不觉中上扬了。

    他眉头一皱,把唇角向下一拉,俊脸变冷。他抽出手臂,把沉睡的妇人推到一旁,毫不眷恋地起塌,着衣。

    今晚会有华宴。

    他叫来了妇人。

    妇人一来,便静悄悄地坐在他的身后,黑暗中,只有她幽幽细细地呼吸声,偶尔地响起。

    义信君出现了,这个义信君,生着一双桃花眼,那模样,似男似女。哼,不过是齐侯塌上之人,只不过是以色事人者。这样的人,又何足道哉?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泾陵便皱起了眉头:今次这是怎么地,我怎么一见到这义信君,心口便感觉到堵闷,便觉得对方无比刺眼?

    看来,我对妇人,着实是入障了。不行,大丈夫生于世,岂能受制于区区一妇?

    泾陵想到这里,薄唇向上一掠,浮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来。

    这时,越公子目光一瞟,居然瞟到了他身后的妇人,他突然问道:“此姬于如此盛宴中伴于公子左右,可是公子将娶之妻,却不知是何国公主?”

    越公子的话,引得满殿的公子同时昂头,齐刷刷地看同安静地坐在他身后的妇人。

    这时刻,泾陵清楚地感觉到,在他的身后,那个安静地坐在黑暗中的妇人,呼吸有点乱了。

    哧!这个妇人,莫不成,以为我对她迷恋了几日,便会娶她为妻不成?

    冷笑了一下,泾陵回过头去,朝着妇人瞟了一眼,在对上她微微晕红的双颊时,他又是一笑,转过头来,淡淡地回复越公子,“此妇是我新纳之姬,因容貌美满华贵,已封为月姬。”

    顿了顿,他笑了,“她不是我妻!”

    果然,他这句话一落地,身后的妇人,那呼吸声便是一沉,紧接着,她的呼吸声变得极轻极轻,仿佛要溶入黑暗中,就此消失了的轻。

    泾陵感觉到了。

    他低下头,摇晃着杯中的酒水,强忍着回头看她一眼的冲动。

    这时,楚公子开口要求,说是要见一见这个华贵美满的美姬。

    泾陵慢慢转过头去。

    黑暗中,妇人静静地跪坐在塌上,她低着头,一缕秀发轻垂在额前,一动不动。

    这时的她,明明坐在那里,却像是一座遥远得就要消去的雕像,或者,她本来便是一个幻影?

    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泾陵突然觉得,胸口的堵闷感更强烈了。

    他闭上了眼睛:只不过是一妇人!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妇人,泾陵啊泾陵,你怎么能被美色迷惑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能因区区一个妇人,便心绪如此不稳?

    吸了一口气后,他睁开眼来,命令道:“月姬,且出来一见。”

    妇人应了,她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感觉不到情绪,也听不到伤心。难道,刚才自己说她不是自己的妻子的话,并没有伤到她?咄!不过是一妇人,纵使心伤又何足道哉?

    妇人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他的旁边,站在了腾腾燃烧的灯火下。

    妇人一出现,众公子都兴奋了,整个宴会中的贵人,都看痴了眼。

    无数兴奋的,痴迷的目光盯着妇人,那目光中的欲望,是泾陵无比熟悉的。

    这种目光,他见得太多了。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对上众人的目光时,有点恼火。

    他朝着妇人挥了挥手,示意她靠近。

    妇人走上了两步,却仍然离他略远。

    泾陵眉头一皱,不耐烦地伸出手臂,把她重重地带入怀中。

    众人的目光,仿佛锁在妇人的身上,脸上。

    这是一双双如狼似虎,恨不得当殿便把妇人剥光的欲望之眼。

    横扫了一番后,泾陵突然间有点得意:他的妇人,终是世间罕见啊。

    想到这里,他抬起妇人的下巴,把嘴里的酒哺入她的小嘴里。

    他哺得有点急,妇人一个不察,被酒水急灌入喉。那酒水顺着她的小嘴流到了衣襟里。同时,她的小脸也被熏得晕红晕红,美艳无比。

    这一下,众公子真是痴了醉了。

    泾陵刚刚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转眼间,又恨起自己来。

    于是,他压下所有堵闷,隐隐的不安,不舍,这感觉,很像少年时。那一年,他才十三岁,在一次会猎中,他最好的伙伴,从小便依赖他的庶弟被虎咬穿了肚腹,肠子都拖到了地上,却呻吟痛哭着,叫着他的名字,说自己“不想死。”

    当时,他走上前去,一戟重重地插上了庶弟的胸口!

    于是,庶弟死了。

    从来,壮士断腕总是会有疼痛不舍的,可是,堂堂大丈夫,怎么能因为疼痛,因为不舍,便犹豫不决呢?他泾陵,终有一天要成就不朽的霸业,他不能让这个妇人再留在身边,让她成为自己的毒瘤!

    这一次,必须舍!

    于是,泾陵看向了义信君。

    与他早有约定的义信君,马上会意了。当下,他大步来到泾陵的面前,朝他深深一揖,朗声道:“此妇绝艳无伦,我实慕之!公子可转让否?我愿以所封的阳,裕两城换此妇人!”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义信君,断断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愚人,居然用两座可以传承百世的城池,换区区一个妇人!

    惊愕中,不解中,泾陵笑了。是啊,这个义信君,真不愧是齐侯塌上之人。他的城池实在来得轻易,舍去也就不心痛。不过,妇人如跟了这个男人,至少不会被薄待。她,也算是得了一个好归宿了。

    泾陵啊泾陵,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啊。你摆脱了她,她也得到了好归宿,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泾陵低下头来,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妇人。

    突然间,他感觉到原本只是堵闷的胸口,出现了针刺一样的疼痛!

    突然间,他觉得原本满满的胸,在一点,又一点的变空。

    这时,商公来到他的身后,低声说道:“霸业千秋,与妇人之欢只是一瞬啊。”

    “女色多祸,观色如褒姒,珍之宠之,换来的也不过是亡国之祸!”

    声音沉沉而来,如晨鼓暮钟一般,重重地撞在他的心脏上。

    安静中,一下又一下,如鼓一样混乱的心跳声中,泾陵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楚的在大殿中传响,“善。”

    他同意了。

    他终于同意,把这妇人换出去了。

    他要成就千秋霸业,他要舍弃这个影响了他的喜怒的妇人。

    他,终于推开她了。

    泾陵闭上双眼,这时刻,大殿中,还在传响着他那声低沉平缓的话,“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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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九章 他用她,换了两城(二)

    泾陵那个“善”字刚刚出口,便感觉到身边的妇人动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挣开他的手臂。

    泾陵反射性地伸出手,想要把她抓住,可他的手刚刚一动,他便记起来了:妇人,不是他的妇人了。

    于是,他停下了动作。

    妇人离开他,退后三步,然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伸手解开了衣袍。

    泾陵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为什么,明明他应该是开心的,放松的,可他只感觉到无比的焦噪,无比的心闷。

    妇人脱下了那件火红袍服。

    这是他送给她的。周为火德,火红色,是周室最为高贵的人才能穿的服色。若是以往,他一个晋伯之子,是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妇人穿上这种颜色的。它,只有周王室的王后和得宠的公主,才有资格享用。

    可是,那一天,他看着那件火红火红的袍服,突然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妇人,只有他的小儿,才配穿上这件袍服。

    她穿上后,一定是无比的华美,一定是无比的雍容华贵。那艳光,一定可以压过曾经穿过火红袍的周王后和周公主。

    果然,妇人穿上它后,是那么的华美,宛如神女般的华美。

    他知道,当时妇人很开心,虽然她在努力地压抑着,努力地想表现得很平静,可是,他就知道,她是开心的。

    她看向他的目光中,隐隐地含着期待和渴望。那种期待和渴望,他明白。妇人,不就是想成为他的妻子吗?

    而现在,她脱下了它,脱下了这件让她狂喜和憧憬期待的火红袍。

    妇人低下头,把火红袍细细的,慢慢地折叠好,然后,她走到他的面前。

    她捧着那火红袍服,低着头,淡淡的,平静地说道:“妾福薄,此袍受之不起。今还与公子,从此后,便是陌路人。”

    从此后,便是陌路人——

    从此后,便是陌路人——

    突然间,泾陵的胸口猛然一堵,一阵剧痛翻绞而来。

    他的眼前茫然了。

    他茫然地看着妇人,看着一脸平静,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的妇人,突然间,觉得很烦躁,很烦躁。

    他的手指动了动。他想如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扣住她的肩膀,强行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只要她看向自己,她那目光,就会有羞怯,和痴慕。

    可是,他不能动,他没有那资格了。

    他,没有那资格了。。。。。。

    就在泾陵呆呆地望着卫洛出神时,卫洛低下头去,她把那火红袍服放在他的脚前,然后,她抬起头来,冲着众人展颜一笑。

    这一笑,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华美。这是一种含着极致的冷意的华美。

    泾陵不由看痴了去。

    他的胸口,一股郁气翻沸着。

    突然间,他的口里,有点苦。

    这时,妇人抬眼看向了他。

    她看向他了!

    他知道,她一看他,那眼神,便会闪出一种压抑的爱恋,一种痴慕,一种渴望。

    泾陵欣喜地迎上她的双眸。

    。。。。。

    她笑得很平静,很淡,那双秋波涟涟的墨玉眼中,此时此刻,没有半点爱恋,半点痴慕。

    只是一转眼,这个妇人,竟是把他完全抛开了?

    不,不可能!

    泾陵紧紧地盯着她。

    在他的盯视中,妇人淡淡一笑,声音平静,和缓地说道:“袍服在君脚下,践之亦可,烧之亦可!”

    说罢,她转过身,朝着义信君走去。

    她的步履无比果断,她转去的身影,是毫无迟疑!

    这个妇人!她居然敢这么果断地离他而去?

    泾陵抿了抿薄唇,有一种想要抽剑的冲动。

    妇人来到义信君面前,背对着泾陵,声音清美而温柔,“请君赐袍。”

    她的声音一落,义信君便笑了。

    他笑得很欢乐,他的眼眸中,还隐隐闪着泪光。

    咄,这个塌上弄臣,能得到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能得到小儿这种狡黠无双的美人,自是会欢喜了。

    欢喜激动的义信君,解下了他的白袍,披到了妇人身上。

    他把她搂在怀中。

    义信君把他的小儿搂在了怀中!

    他搂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

    直到胸口传来闷痛,泾陵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他吸了一口气,可是,依然无济于事,他依然烦躁之极,依然有一股郁火,在他的胸口窜来窜去,让他想要咆哮出声,想要杀人泄愤!

    “叭”的一声,不知不觉中,他手中的青铜樽被他抓得扁扁的,酒水洒了他一袖。

    妇人没有回头。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小步跑到自己身边,为自己拭去衣袖上的酒水,温柔地看着自己,那心疼的眼神,总是在问:别生气了,会伤身的。

    她没有回头。

    她不但没有回头,反而在义信君宣告后,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偎进了义信君的怀抱中。

    她居然紧紧地搂着义信君,紧紧地偎着他!

    她居然还敢把脸偎进了义信君的怀中,蹭了蹭!

    她这个动作,对自己也没有做过几次。

    她居然敢对这个义信君如此依赖,如此亲密!

    这个妇人,这个妇人,这个小儿。我,我。。。。。。

    愤怒的泾陵,突然发现,他什么也不能做了,他已经没有资格对她做任何事了。

    哪怕只是责骂。

    妇人慵懒地依在义信君的怀中,而义信君那个以色事人的弄臣,则是咧着嘴,无比开心地搂着她,向塌上走去。

    妇人与这个义信君,太亲密了。

    这种亲密,甚至若怒了众人。一时之间,他的身边,众人都在对着这两人指指点点,责骂不休。

    可那两人,却是理也不理。

    他们依然紧紧地拥在一起,那个该死的妇人,竟把那义信君抱得那么紧,那么紧,看她那贱样,竟是恨不得把自己挤入义信君的体内,与他合为一人!

    怒火已是滔天。

    泾陵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把斟中的酒一饮而尽。这酒他饮得有点狼狈,大半的酒水都洒到了衣襟上。幸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酒一入喉,泾陵便暗暗想道:泾陵啊泾陵,不过是一个妇人啊,你太上心了。

    于是,他朝着塌上懒懒一倚,哈哈一笑,“不过一妇人耳,诸位何必太过在意?今日诸位为贺泾陵而聚,欢时易过,请饮此杯!”

番外 第十章 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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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成师九岁了。

    这一年,卫洛终于生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面目既像泾陵,又像卫洛,是一个美人胚子。当然,比不上她哥哥华那样妖孽。

    华现在四岁多,他的长相,越来越偏向泾陵了。于卫洛的华美中,添了几分泾陵的俊气,走到哪里,都是人群注目的焦点。要不是年纪还小,他完全可以把父母的光芒都掩盖掉。

    看到这样的华,泾陵有点闷闷不乐。在泾陵的眼中,男子汉大丈夫,生来便是血性的,阳刚的,如虎如狼,是具有攻击性的。可他这个三儿子,现在的模样,便胜过了当年的义信君,长大了还得了?

    当然,他也没有太在意,他的儿子,晋国的公子,长得美又怎么样?美得前无古人又怎么样?天下谁人敢欺侮?

    不过,他还是采取了一些手段。

    华的师傅,是药公,与成师和润不同,华一满四岁,便开始练习剑术。要不是他年纪还小,泾陵真想把他扔到军中去。

    华跟着四个师傅,学了半年剑术后,却是名堂甚多。

    这一日,是泾陵难得的休息之日。他抱着女儿,身边坐着三个儿子,与卫洛一起用晚餐。

    吃过饭后,一家人抿着酸梅浆,安静地享受秋日的晚霞。

    这时,泾陵转向卫洛,叹道:“吴国用兵,比楚国更是无耻,手段频出,阴诡之计数不胜数。”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晒,“楚人深受其苦,常自感叹:若晋夫人在楚,必能克吴。小儿,与楚一战后,天下人皆知,你卫洛深知阴谋之策呢。”

    卫洛嫣然一笑。

    她抿着唇,说道:“兵戈之事,终究不详。我只愿与夫主和孩儿们守在一起。”

    这句话,是她的真心话。一年一年的过去,她已越来越不喜欢抛头露面,刀口舔血。想来,当初若不是被逼无奈,她也不会去尝受那种种风霜。现在的懒散,只是因为心安了,心定了,没有必要了。

    卫洛的话刚刚落下,一旁的成师开口道:“父亲,儿一直不明白。是强胜者为君,还是知礼重德者为君?”

    泾陵皱起了眉头。

    卫洛朝泾陵看了一眼,第一次越过他,向大子成师说道:“儿,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往岁时,天下为有德者居之。以后,”她顿了顿,感觉到泾陵皱眉盯着她,表情有点不快。

    卫洛抿紧唇,缓缓地继续说道:“然,世人多变。数年前,楚人以阴谋之策,轻易折损了天下无敌的君父私军。接下来的战争中,若不是母亲以阴谋之策还之,以堂正之道击之,胜败难料。”

    她说到这里,泾陵沉思起来。

    卫洛继续说道:“此间数年,吴秦两国,每有征伐,阴策频出。往岁时,双方攻战,从来都不会践踏对方良田。如今之时,秦人出战,竟以敌国妇孺老弱的头颅计算军工,其残暴之状,骇人听闻。”

    卫洛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泾陵,又看向成师,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母亲以为,两国征战,若对方堂堂正正,我也堂堂正正迎之。若对方阴谋难测,我亦以阴诡迎之。儿方才所言,是强胜者为君,还是以知礼重德者为君。母亲以为,为君者,需知礼重德。然,强胜不可少,阴谋不可不知。”

    卫洛的声音一落地,成师便沉思起来。

    泾陵依然皱着眉头。

    卫洛知道,自己所说的话,颠覆了泾陵一惯的思维,他必然难以理解。不过,以他的性格,只要稍一沉思,便会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合情合情,便会默认。

    饭宴上,泾陵和成师都在沉思,便显得安静许多。

    突然间,华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儿喜母亲使剑。”

    他眨着墨玉眼,眼巴巴地瞅着他父亲,强调道:“儿要学母亲剑术。”

    泾陵还没有开口,卫洛已是一脸惊喜,她贪婪地盯着华美丽的面孔,格格直笑,“华宝宝,宝贝华,你终于想跟母亲一起玩了,甚好,甚好。”

    她的笑声还在响起,泾陵低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华为何要学母亲剑术?”

    华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小嘴蠕了蠕,却没有说话。

    卫洛连忙转过头,瞪向泾陵,“华有眼光啊,知道母亲剑术独步天下。”

    泾陵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华为晋公子,身边自有高手相护,剑术再强又能如何?我欲他学剑,是学丈夫刚猛之气。真跟了你,哼。”

    泾陵一句话吐出,卫洛已是闷闷不乐地扁起了嘴。而华,则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泾陵一看到儿子那副只是低头不语,却已动人心魄的美丽姿态,便是一脸不快。他皱起眉头,轻哼一声。

    这一声轻哼虽然淡淡而来,可是他浑然散发的冷意,还是惊动了一人。

    “哇”地一声,窝在君父怀中的小公主放声大哭起来。

    泾陵一怔,连忙放下筷子,手忙脚乱地拍着女儿的背,哄道:“娇娇休泣,娇娇休泣。”

    娇娇,是这个时代贵族之女的统称,就是宝贝,娇娇女的意思。

    泾陵在那里温柔地哄着女儿,他的三个儿子,都瞪着一双大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都是含有艳羡。

    卫洛一抬头,便迎上了这样的三双眼睛。

    看着看着,她也妒忌了。

    她转过头,睁大着一双墨玉眼,瞪着泾陵。

    泾陵愕然地看着她,问道:“何也?”

    卫洛嘴一扁,不无委屈地泣道:“这三个小子,我恭恭敬敬,如待贵客,我宠之溺之,唯恐他们有所不快。可是,为什么他们对你如此尊敬,对我这母亲,却视若无物?”

    卫洛泣到这里,装模作样的低下头来,以袖拭了拭眼角。

    看到她这模样,泾陵的眉心跳了跳。

    成师的眉心也跳了跳。

    润干脆跳下塌,朝外面跑去。

    华看了看父亲,看了看母亲,奶声奶气地说道:“华儿喜欢母亲,母亲,你教华儿剑术罢。”

    华的声音一落,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泾陵瞪着华,喝道:“小小年纪,怎地巧言令色?”

    卫洛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瞅着儿子,一脸委屈,“华儿在欺骗母亲。”

    成师则是跳下塌,牵着弟弟的手,眉头微皱,教训道:“华儿,以母亲之智,君父之精,你这话,要分两次说来。你今日不妨说出前半截,晚间再说后半截。这样,母亲许会上当。”

    成师这话一出,卫洛气得脸都青了,她也顾不得装哭了,声音一提,争辩道:“胡说!母亲怎可能上当?”

    泾陵也在沉喝,“成师,你为长子,便是这般教弟的么?”

    夫妻两这么一叫嚷,泾陵怀中的小公主,又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一时之间,殿中竟是热闹非凡。

番外 第十一章 卫洛和儿女们

    成师十岁了。

    经过秋的坚持不懈,他终于摆脱了父亲的硬汉教育,在卫洛的身边,接受她的剑术指导。

    不得不说,秋是个挺有偏向的人,别的宗师的剑术他学得艰难,可卫洛这种使巧劲的剑术,他却一学就会。

    而且,这个孩子有种天生的风范,同样的剑招,他还没有学会怎么使劲,怎么克敌时,那一个旋转,一个挥舞,便有了几分仙气,真是飘然若云。

    这还是其次,这孩子,在轻身腾挪上特别有兴趣。说实话,卫洛根本就没有轻功,她只是身手灵动一点而已。而华,却在呼吸腾挪之际,自动地摸到了轻功的门槛。

    华在这里学习剑术,动作优美,成师和润便也有点心动。可他们不行,成师是学了个中规中矩,润是学着学着,突然对机关之术大感兴趣,便放弃了剑术之道,整日与墨匠们混在一起。

    在武学一道上,卫洛和泾陵对儿子们都没有强求。他们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

    这时,宝贝小公主也有一岁多了。

    这一回,总算有一个孩子是喜欢粘着卫洛的。

    这时春日的下午。

    小公主握着母亲的衣角,含着大拇指,眨也不眨地看着栎树下,正舞着剑的华。

    满树桃花盛开,十岁的成师一本正经的坐在桃花下,塌几上,翻看着竹简。

    六岁多的润,则是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木头。

    而华,则是木剑挥舞,衣袂飘飞。

    几个孩子都很认真,无所事事的,只有卫洛,和她的女儿。

    女儿津津有味地吮了一会指头后,抬头看向母亲,伸手叫道:“抱抱,抱抱。”

    卫洛低下头来,伸手把女儿抱在怀中。

    这般抱着粉嫩嫩的,软乎乎的女儿,卫洛心情大好,她在女儿的左手胳膊上捏了捏,又在女儿的小腿上捏了捏,然后掀起女儿的绸衣,在她的小屁股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不轻,立马一个牙印现了出来。

    女儿吐出含在嘴里的大拇指,胖胖的小手挥了挥,“哇”地一声啕啕大哭。

    小公主刚一哭,几个脚步声迅速地传来。

    转眼,那四个守着泾陵一起长大的宫婢跑过来了。她们围在卫洛和小公主四周,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卫洛,又心疼地看着小公主,然后又看向卫洛。

    对上她们的眼神,不知怎么地,卫洛居然有点心虚。

    因此,她嘿嘿一笑,睁大眼说道:“小孩子嘛,不知怎地就哭起来了。”

    。。。。。

    她的声音堪堪落下。

    嗖嗖嗖几下,成师放下了竹简,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母亲。

    润也抬起泥乎乎的小脸,瞪着他的母亲。

    华收起剑,别过头,静静地瞅着她的母亲。

    这三双眼神,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带着控诉。

    卫洛更心虚了。

    她“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认真地向众人解释道:“真是小孩子顽劣,无故大哭!”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华便蹦跳着来到母亲身边。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母亲行了一礼,然后,他右手一扬,嗖地一声,掀起了小公主的绸服。

    于是,小公主露出了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

    于是,小公主那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一个牙齿印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铁证如山,卫洛无法狡辩了,她嘿嘿嘿嘿傻笑起来。

    成师把竹简放在塌上,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卫洛面前。

    他朝卫洛伸出了双手。

    卫洛又是嘿嘿一笑。

    成师瞪着傻笑不已的母亲。

    卫洛扁了扁嘴,没奈何,只得低着头,老实地把手中的女儿递到大子手中。

    成师动作熟练地把小妹妹抱在怀中,大步向塌几走去。

    几个宫婢见状,向卫洛和成师等人盈盈一福,也退了下去。

    小公主又含着拇指,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母亲,看着大兄。这个时候,她的小脸上还有泪痕呢。

    看着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来,远远地朝着卫洛挥舞着,叫着,“母亲,抱抱,母亲,抱抱。”

    成师刚刚在塌几上坐下。

    小公主一叫出声,卫洛便是以袖掩嘴,笑得双眼眯成了一线。她望着一脸无奈地看着妹子的成师,得意地说道:“娇娇可不似你们几个,她喜欢母亲呢。”

    成师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无奈地看到母亲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把妹子搂到怀中。

    小公主果然是喜欢母亲的,她一窝到卫洛怀里,便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小嘴,格格直笑。

    笑着笑着,她还在母亲怀中蹭啊蹭。

    看到女儿这么可爱,卫洛也笑眯了眼。她伸手拍着女儿的背,低低的嘟囔道:“还是女儿贴心,被母亲欺了,都不赌气。”

    卫洛说到这里,目光不由转向三个儿子。这时刻,三个小家伙又开始专心地做着手头上的事,连白眼也不瞟她一眼。

    卫洛瞪着几个儿子,咕囔道:“三个小子最无风度,不过小小的欺一下,便对母亲我横眉怒目的。真是没劲!”

    当然,她这个咕囔声着实有点响。至少,几个儿子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

    三个儿子头也没抬,理也不理她。

    小公主覆着脸,含着卫洛的衣襟扯了一阵,流了她一襟的口水后,开始小脑袋点啊点。看来,她撑不住了,要睡了。

    卫洛当下把女儿搂好,双手摇晃着,恩恩啊啊地唱着她自己也听不懂的儿歌,向寝宫走去。

    等到卫洛走得远了,润抬起小花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母亲,说道:“大兄,母亲实是精气过旺,无处发泄。”

    成师点了点头,他目光不离竹简,漫不经心地回道:“父亲征秦,数月没回,她闲慌了。”

    润应了一声,补充道:“然也。这数月来,墨家也不曾求她出头。”

    两兄弟一问一答间,栎树下的华,却是在一阵春风吹起时,纵身一跃,手中木剑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如一道云飞过。

    “嗖”地一声,他的木剑刺向一朵飞洒而来的桃花花瓣。无奈,这一剑他用力过猛,“砰”地一声,木剑重重地撞上了桃树,撞得满树桃花纷纷落下。

    众宫婢瞪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么一副景色:太阳金灿灿的光芒中,穿着白色深衣的华凌空飞起,在他的身周,无数桃花飘然旋转。

    这一刻,白色的衣袍,粉色的桃花,还有桃花包围下的小人,共同组成了一副美央美仑,无法言喻的图景。

    直过了好一会,宫婢们才低下头来,惊艳地想道:公子华小小年纪,便已如此之美,长大了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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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十二章 素—-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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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是庶民的孩子。

    有一天,一个相者经过他家门口。当时,那相者拄着竹杖,望着他家屋顶许久后,又转过身,围着他家的前面水塘,后面高山看了半天。

    不一会,那相者向左右的村民说道:“此户将生贵儿,此儿于贵人塌上获得荣宠,终身显贵,福及子孙。”

    那相者说完这席话,便走了。当天晚上,素出生了。

    出生时,听到相者那席话的村民,都纷纷询问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当知道生下的是男孩的时候,村民们面面相觑,颇为不解。在他们的认知中,从来只有妇人,才能于贵人塌上获得荣宠啊!

    抱着疑惑地村民们走了。

    父母望着新生的孩子,只忧虑着能不能把他养活,也没有在意相者的话。

    年复一年的过去,孩子长大了,他越大越美,这是一种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他们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经受着风吹雨晒,怎么饥一顿饱一顿,那眉眼,还是越来越水灵,那肌肤,还是滑嫩得仿佛是妇人的乳汁做成的?

    孩子六七岁时,便有慕名而来一见的。

    当孩子十岁时,有人告诉他的父母:有贵人求购面目清秀的孩子,男女都要。

    这个时候,他们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孩子若能被贵人看中,不说荣华富贵,一顿饭是能够吃的。

    于是,他们把孩子送走了,换来了一马车的粮食。

    接着,第二年便是大饥荒,那一村子的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孩子的父母也在其中。

    渐渐的,村民们失去了那孩子的音信。

    年复一年的流逝中,他们渐渐忘记了那个皮肤似乳汁的男孩。

    二十年后。

    由数十辆马车,数百个剑客组成的庞大队伍,出现在村落口。

    所有的村落都震动了,无数的村民蜂涌而出,掂着脚看着这支庞大的,华丽的队伍。

    灰头土脸,肤色苍黑的村民们,瞪大眼睛,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一个孩子仰着头,叫道:“爷爷,这是国君吗?”

    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呆呆地看着那华丽的车队,点了点头,吃吃地说道:“这是国君的车队。”他说到这里,不由举起长袖拭了拭眼角,喃喃的,哽咽地说道:“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国君的车驾。”

    村民中,与老人一样处于激动中的,不知多少。从来,这种华丽的车驾,他们只能从传说中听过。可现在,他们不但看到了,那车驾,居然还停在他们经常走过的土地上,任由他们想看就看。那些腰间佩剑的贵人,更是排成长队,任由他们数来数去。

    整齐的,排了二里路的马车,慢慢地停顿下来。

    村民们把所有的手指和脚趾加起来,数也数不清的贵人们,面无表情地跳下马车,列成了两条长队。

    他们在对上指指点点的村民时,只是瞟上一眼,便不再理睬。偶尔有调皮的孩子脱离了大人的控制,蹿到了路中心,他们也只是晃一晃手中寒森森的长戟,朝孩子挥一挥,并无喝斥。

    村民越聚越多。

    可贵人们却是越来越严肃。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

    却是那走在最前面的,旗帜上插着羽毛和牛尾的马车,缓缓启动了。

    那辆马车一启动,站在道路两侧,一言不发的贵人们动了。他们整齐地跟在那马车后面,“蹬蹬——蹬蹬”地向前走去。

    他们的脚步是如此整齐,每一起落,都激起冲天的烟尘。他们的长戟是如此的夺目,黄灿灿的戟尖,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们的面容是如此的干净,那高大的身材,那整齐的衣着,让人一见,便生出自形惭秽。

    不知不觉中,村民们的低语声越来越小了。

    不知不觉中,村民们在向田野里退去。

    那马车还在向前行走。

    不知不觉中,村民们跟着马车,走出了老远。

    终于,那马车停下来了。

    接着,马车中,传来了一个低低的,清脆的说话声。

    那声音一出,一个贵人举起手中的旗帜,朝着身后从左到右一挥。

    众贵人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一个贵人上前一步,来到马车前。他朝着马车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手一伸,缓缓拉开了车帘。

    一个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青年抬起了头。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村民都惊住了,他们瞪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息了。

    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一个华美得,哪怕是做梦,也梦不到的青年贵人。

    突然,一个妇人跪了下来。她双手向前伸出,朝着那青年贵人重重叩了一个头,嘶声叫道:“神啊,神啊,你一定是苍天派下来的神祗!”

    那妇人地举动,惊动了那美丽的贵人。

    贵人转过头来。

    在对上贵人的瞬间,所有的村民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贵人,并不开心。他的眼神中,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他是那么的消瘦,仿佛一阵风吹来,便可把他吹走。

    贵人那美丽的眼光,静静地看着众人,他的眼神是温和,善意的。对着这样的眼神,越来越多的村民们跪了下来,向他叩拜,因为他们坚信,拥有这么仁慈温和眼神的,只能是神。

    贵人动了,他在走近村民们。

    他来到了一个老人的面前。

    感觉到贵人的靠近,刚才还回答了孩子的问话,那须发苍白的老人,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贵人的目光更温和了,只是这种温和中,隐隐带着叹息。

    他看着老人,低低的,用他那动听之极的声音唤道:“九族伯!”

    九族伯!

    这个神仙一样的贵人,居然叫七村的老匹夫老族长,叫做九族伯!

    一时之间,所有的村民都给惊住了,连那些跪下去的,也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面对老人的惊愕,那贵人绽开一朵让人眼花的笑容,他又说道:“九族伯,我是沟家的白儿。”

    贵人的声音一落,老人惊叫出声,“不可能!不可能。。。。。。”

    老人的惊叫声弱下来了。

    他的双眼瞪得越发大了。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贵人,直直地看着,半晌后,老人吃吃地说道:“你,你真是白儿?”

    贵人含笑点头。

    老人的双眼瞪得越发的大了。

    白儿,他是记得的。整个村里,沟家的这个小儿,那皮肤可真是白啊,于是他便下令,要大伙叫那孩子做白儿。

    可是,白儿,他怎么会成为一个贵人?

    愕愕不能言的老人,在这一瞬间,突然记起了那相者的话来。

    当下,他右手一伸,指着贵人的脸叫道:“唯,唯,你出生时,有一相者言,‘此户将生贵儿,此儿于贵人塌上获得荣宠,终身显贵,福及子孙。’”原来,那是真的,那是真的!”

    就在老人叫出‘此儿于贵人塌上获得荣宠’时,嗖嗖嗖,几道寒光闪过,几柄长戟同时指向了老人。一人上前一步,指着老人厉声喝道:“大胆!我家主人乃是牟国之主!乃堂堂一国之君!”

    长戟森森地寒光,直直地指着老人的颈项,胸背!

    可老人却仿佛痴了傻了,他只是一句又一句地嘟囔道:“终身显贵,福及子孙。终身显贵,福及子孙。”

    老人双眼发直,不停的重复着。

    美如天神的贵人右手一举。

    几柄长戟同时垂了下去。

    突然间,老人清醒了。他嗖地一声,跪在了贵人的脚前。他仰着头,大声向村民们喝道:“诸位,他是贵人!他是我们沟亲生的儿子白!诸位,速速跪下,向白行礼,请白赐给我们安定富贵!”

    老人的喝叫,提醒了村民们。

    他们迅速地领悟到:是啊,白是我们村里出去的,他现在是国君了,我们的族人中,出了一个国君啊!

    一时之间,村民们只感觉到无边的欢喜。

    开始,还只有老七村的村民跪下,到得后来,越来越多的村民跪下了。一刻钟后,所有出现在这里的村民,都跪下了。

    渐渐的,欢呼声,叫嚷声笼罩在天地间。

    一声又一声高喝声响起,“白是我村中人!”“咄!我族中人,出了一国君矣!”。。。。。。

    当然,欢呼声中,也有那么几个声音,带着惊惶,“白?天邪!白幼小时,我曾相侮!”

    “我亦打过他一巴掌!苍天,我为什么不在昨日死去?我若在昨日死了,白便不会把仇恨记到我儿子身上。我的儿子,还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富贵啊。”

    。。。。。

    纷纷攘攘的叫喊声中,欢呼声中,惊惶声中,素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含着淡淡的疏离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那刻在他记忆中的家乡。这个地方,十数年前,他刚刚得了富贵时,曾经来过。他原是想接回父母,一起享受富贵的。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两个小小的,连碑也没有树上的坟包。

    无数次,他曾经想过,若有一天他安定了,他还是会回到这里,接回父母的尸骨,然后,带着他的族人,回到他的王国里。

    他一直期待着那一天来临。他渴望着衣锦还乡,渴望着看到幼小时奚落过他,侮辱过他的乡民们,在知道他的身份时,那种敬仰和震惊。

    现在,他来了,他已身为一国之君,他带着庞大的车队,在浩浩荡荡的剑客们的筹拥来,回来了。

    他来了,他也接受了村民们的敬仰和震惊。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为什么从卫洛离开后,他便再也开心不起来?

番外 第十三章 素的决定

    有时候,一句话,便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那一天,素午睡时被人侵入,要不是卫洛出手相助,他只怕就此毁了。

    这事,光是想想就令素后怕。可是,真正让他警醒的,却是卫洛的那一席话,“可以你之貌,纵为一樵夫,也会被歹人窥探,逼迫!素,你若依然是如此粗心任性,不懂借势经营,不愿细心为将来谋划,只怕归居南山也会有强人杀你之妻,毁你之家,掳你而去。”

    素惊醒了。

    他是真正的惊醒了。

    他面目狰狞地看着卫洛,暗暗发誓:不,不!我这一生,一定要护她周全,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要让她不再诚惶诚恐,不再夜夜惊醒!

    我是丈夫!我是堂堂丈夫!我要护着我所爱的人,护着我的家!

    目送着卫洛走出房门,素久久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出门了,细细打扮一番后,他朝着香殿走去。

    香殿,是专门培养美姬童男的所在。

    他径直来到一房门前,叉手道:“小人求见望渚。”

    那剑客盯了他一眼,嗖地一声,突然伸出手来,在素的脸上抚了一把,笑眯眯地说道:“小儿好美貌!”

    素低着头,嘴角含笑,这一抹笑容,使得他齿白唇红的脸,使得他那宛如春花的美丽面孔,更是灿烂了几分。

    那剑客看得心痒,那只手,不由抚向素的胸锁。

    素一动不动地任他抚着,再次重复道:“小人求见望渚。”

    那剑客淫笑起来,他在素的胸口上拧了一把,这才放开他,朝着里面叫道:“望君,有一童男求见。”

    “进来罢。”

    房门打开,素信步踏入。

    他刚刚入门,刚刚抬起头来,那美丽的脸上,便刷地一下变成了粉红,接着,又变成了苍白。

    头戴高冠,年约二十七八岁,皮肤白净,五官俊美,脸上的粉涂得很厚的望渚,正坐在一个三十来岁的贵人腿上,搂着那贵人的颈子,以嘴哺酒。

    素脸涨得通红,他想向后退去,可是,他却又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这样做。他,他没有退路!

    白着脸,咬了咬牙,素低着头,朝纠缠在一起的两男人低声说道:“小人素,求见望君。”

    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响起。

    那贵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浊,有点浮,他笑道:“渚,有一美貌小儿求见呢。”

    望渚这才转过头来。

    他盯着素,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后,突然眉头一挑,欢叫道:“你,你是那个小儿?”

    他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可是,素明白他的欢喜所在。

    望渚一叫完,便看向旁边的男子,笑道:“平武侯,你看此儿如何?”

    平武侯?

    他就是平武侯?

    素的心悬起来了。

    他咬着牙,对自己说道:“素,你不能退,你没有退路。你要护着你的爱人,你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必须忍受这些!”

    于是,他吐出一口气,缓缓抬起脸来。

    恰好这时,那平武侯也在漫不经心地看向素。

    四目相对的瞬间,平武侯的双眼瞪大了,他错愕的,欢喜地叫道:“速,速上前来,上前来。”

    素应声上前,他刚刚停下,平武侯又叫道:“再前,再上前。”

    于是,素又向前走去,他一直走到离两人只有一步远,这才停下。

    一只大手伸过来。

    接着,这只有点汗湿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平武侯把望渚推到一旁,抬起素的下巴,细细地打量起来。

    他打量得很仔细。

    片刻后,平武侯哈哈大笑起来。

    他腾地站起,原地踱起步来。一边走,他一边说道:“善!善!齐太子令我四下搜寻之人,可不就是他这模样?可不就是他这模样?”

    平武侯说到这里,已是双手频搓,兴奋得鼻翼频频煽动。

    踱了一圈后,平武侯转向素,开口道:“小儿,你。。。。。。”

    他刚刚说到这里。

    只见素低下头,双手一叉,低声求道:“小人前来,是想自荐,请君将我送给齐太子。”

    素说到这里,咬了咬牙,干脆地说道:“小人渴望能得贵人垂爱,享受人间富贵。”

    这,真是太合心意了。

    平武侯和望渚都是一脸兴奋,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在两人得意的笑声中,素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事情很顺利,当下,平武侯便带着素离开了泾陵府。

    第二天,他便把素献给了齐太子。

    齐太子看到素时,也是一脸满意。他告诉素,他要伺侯的人,会是他的父亲,齐侯。

    素笑得很开心的应了。

    他随着齐太子去了齐国。

    在离开新田的那一天,素望着城门良久,良久。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对着空气说:洛,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拥有足够保护你的权势后,尽快回来!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洛,等我回来!

    几年后。

    他回来了。

    他踏入了新田城。

    这时的素,开心地发现,苍天对他是不薄的,他的洛,是个女儿身。本来,他都决定了,不管洛是男是女,他都会珍之惜之,不管她是美丽不凡还是长相普通,他也会疼之爱之。

    可她,不但是个女儿身,还是一个绝色美人。苍天,当真待他不薄啊。

    当天晚上,他求见了公子泾陵。

    以他堂堂齐国义信君的身份求见,公子泾陵没有丝毫犹豫,便接见了他。

    酒过三轮后,他向公子泾陵提出,以一百金换得一人,就是换那个叫卫洛的贤士。

    不知怎么地,当场,公子泾陵的脸,便变冷了。

    素慌了。

    他想了她这么多年啊,他受了这么多苦,无论如何,他也要得到洛。

    于是,在泾陵公子铁青的脸色中,他马上在一百金的基础上,加一车的玉器。

    可是,泾陵公子依然面色不善。

    于是,素一路加价。

    直到他甩出他仅有的财富,齐君刚刚赐给他的封地阳,裕两城时,泾陵公子动容了。不止是他,在场的侍婢,都惊呼出声。

    最后,泾陵公子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交换。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当素退出泾陵府的时候,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抛出阳,裕两城,他的心现在还在砰砰乱跳,还有点烦乱不安。可是,一想到他就要得到洛了,他就可以与他的洛,长相厮守,放马南山了,他又开心了,他又高兴起来。

番外 第十四章 剑咎

    剑咎这人,天生便是幸运的。

    最开始,剑咎并不叫剑咎,他叫做捡,意思是,他是他的师傅捡回来的。

    他跟在一个乞丐旁边混过几年后,便被他的师傅带到了山上。然后,跟着师傅没几年,老人脚一蹬,挂了,把他扔给了他师兄。

    对于这个师兄,他是不服气的。比他大不了两岁,老是冷着一张脸,而且,居然比他还要小帅那么一丁点!

    这让他如何甘心?

    捣乱了几年后,检开始认命了。他觉得,他这个师兄啊,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他打他不过,害他不着,耍他又不动怒,这日子实在过得无趣。于是,他决定私奔,哦不,这叫偷溜。

    偷溜的日子极好玩。

    检先是易容成他师兄的那张脸,顺便用上他师兄在外面闯荡时留下的名号:剑咎——他师兄那个人,讲究堂堂正正,就算有了一手易容术,在外面时,也总是以真容面见世人的。哼,他就要顶着他师兄的脸,用他师兄的名字为非作歹,他要让他的师兄,走到哪被人赶到哪,哈哈哈哈。

    乐不可支的检,开始用剑咎的名号,到各国君侯宫中转悠。

    他先是跑到秦人的宫中,那是一个夜间。

    他刚刚溜进去,嗖地一声,一个黑袍老头便出现在他面前。

    这老头出现得太突然,剑咎还在东张西望,便发现眼前五寸处,贴着这么一张老脸。

    当时,他还是刚刚出来玩的傻儿嘛,表现便有那么点不老成——他吓得尖叫出声了!

    纵身向后跳出几步,瞪着一双眼睛,检气呼呼地盯着老头,暴喝道:“老头,怎地半夜突然现身,你差点唬死我了,知也不知?”

    在剑咎的暴喝声中,火把嗖嗖嗖地四下燃起,十几个声音同时问道:“何人来此?”

    黑袍老头没有回头,他清朗地回道:“无事,诸君可退。”

    老头的声音一落,众火把一一熄灭,不一会,又恢复了安静。

    剑咎乐了。

    他纵身一跳,便跳到老头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后,剑咎问道:“老头,你功夫如何?剑术如何?”

    黑袍老头盯着他,慢腾腾地说道:“你不是剑咎。”

    剑咎一惊,连忙问道:“你怎地知道?”

    黑袍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小子,半月难得说出一句话,哪里似你,叽叽喳喳不停?”

    剑咎嘿嘿一笑,摸了摸头皮,说道:“他是我师兄。”

    黑袍老头点了点头,“果然,只有墨隐一派,才有如此易容之术。”

    剑咎嘴一扁,转身就走。

    黑袍老头奇了,问道:“小子,你特意来我秦宫,便不玩一会?”

    剑咎长袖一扬,郁闷地回道:“玩甚?都被你识穿了。”

    跑出秦宫后,剑咎决定换回自己的那张脸,不过名字,还是用剑咎两字。你看,这名字多好!它不但有个‘剑’字,而且还是两个字的,哪像他以前那名字,检,一听就让人知道,是个庶民出身的穷孩儿。

    这一回偷溜,最终以剑咎在郑国和宋国的宫殿中点了两把火,被一个宗师逮住,关起来后,被他的师兄救出而终止。

    那一次,他被师兄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那家伙,居然令他倒吊在树枝上刻竹简。师兄那家伙惨无人道,他刻竹简时,下刀不得轻了,也不得重了,每一笔每一划,要与原来的竹简一模一样。他只要稍稍偷懒,那家伙便把他绑缚在树梢上,当着他的面烤整羊吃!

    那种惨无人道的日子,他足足过了三年。

    三年后,剑咎突然发现,自己的功夫,到了宗师级别了。

    再一次,他偷溜下山了。

    这次,不过半年时间,他再次被师兄逮回。也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功夫明明长进得很快的,可是他那师兄,却是永远比他高上那么一层。

    于是,他再次被绑在树上刻竹简。

    第三次溜出后,剑咎发誓不被他师兄抓到。想来想去,他决定暂时不惹祸,做做好事。

    这好事一做,他剑咎的名字,便名扬四海了。嘿嘿,那名头,甚至还盖过了不得不用回殷允名号的师兄。

    做了半年好事后,一天夜里,他突然见到他师兄。

    师兄一见到他,居然便是一顿表扬。而且,他还带着他去见了几个墨家矩子,当着他们说,他是他的师弟,名字叫剑咎。

    师兄那时的表情,特趾高气扬,特吹牛,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偷学自己的。剑咎想要取笑师兄几句,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圈却有点红了。

    想了想,剑咎痛下决心,决定对师兄好一点。

    不知不觉中,剑咎发现,这个师兄,与他想象中的哥哥一模一样,他渐渐喜欢上了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剑咎是耐不住寂寞的,与师兄在山里过了几个月后,他再次下山了。不过这一次,他不用偷溜,他的师兄,允许他下山。

    这一次,他遇到一个新玩具,就是那个师兄找了好久的越四公主。这越四公主,一个女儿身,居然扮成了男人,还在她没有嫁成功的丈夫手下玩贤士。

    这实在太好玩了。

    这三年,剑咎老是围着那好玩的妇人转悠着。

    这三年,他闯的祸不多,只有五次不到。

    其中一次,他甚至觉得很冤枉。他真是不明白,这么点小事,怎么也会有人抓着不放呢?

    哦,那是一个秋天。

    戴着斗笠,在女馆品着小酒,顺便看看这楚女风姿的剑咎,突然听到里面的厢房传来一阵笑声。

    那是一个男子的笑声,他朝着一个女人重重地“叭唧”了一下后,叫道:“娇娇,你是我的娇娇。”

    那女子娇嗔地回道:“你家娇娇,可是楚国堂堂八公主呢。我等女馆中人,高张艳帜,怎及得上一国公主娇贵?”

    哇,里面那男人,居然是公主之夫?

    剑咎的眼珠子转得欢快,他抚着下巴,快乐地想道:要不要把这小子与这女伎绑起来,挂在郢城之下?

    刚想到这里,他便摇头。这主意不好,堂堂丈夫,跑出来与女人睡,小事一桩。自己要真挂了,说不定楚君会派人追杀他。追杀也就罢了,主要这事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就在剑咎有点意兴索然的时候,里面那男人回道:“公主娇贵?哈哈,我那妻子,性格最是狂放,你不知,她每天晚上,睡到丑时三刻,便会跳下床来呢。哼哼,到得那时,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在那里扭啊跳啊,一边跳,还一边脱衣。脱衣也就罢了,她还每次都光着身子压在我的身上,叫着什么‘亲亲,亲亲。’”

    那这男人说得郁闷,几个女子同时笑了起来。一女子奇道:“只是亲亲,又何必郁闷呢?”

    那男人恼了,他恨恨地说道:“然,每次我一亲她,她便一口咬来。瞅瞅,我的唇,现在还破着呢。到得白日,她又不认,还老说我到女馆玩了。我唇上这印,是你们咬的。咄!我恼了,便真到女馆玩玩了!”

    众女听到这里,同时嘻笑起来。

    剑咎也在笑。

    他摸着下巴,笑得见眉不见眼。

    那男人显然是个老实的男人,还没有到子时,他便离开了女馆,坐上了马车。

    当他的马车驶入一处宅第,他来到自家殿门时,竟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侧,时不时的有一溜青烟晃过。

    男人洗个澡,回到寝宫时,那八公主已经睡了。

    迷糊中,她听得身边有人躺下,便低低地嘟囔道:“怎地这么晚才回?”

    男人低低地回道:“饮酒去了。”

    “恩。

    一阵鼾声响起。

    鼾声中,一道青烟飘出。

    剑咎闪到床边,他把那男人制住,然后揪着他的衣襟提了起来。

    歪着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塌上的公主,剑咎很是善良地把一床被子包在男人身上,再把他连人带被子,用绳子绑上三四圈。

    然后,他把这个粽子,一脚踢到墙角。

    好似踢得重了,墙角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响声中,八公主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问道:“何也?”

    剑咎摸着下巴,想着:应该怎么回答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当他想好了应该怎么回答时,那公主又睡着了,再次发出细细地鼾声。

    剑咎摸着头皮嘿嘿一笑,爬上了床塌。

    他睡在了公主身侧。

    四仰八叉地睡下后,剑咎朝公主看了看,暗暗想道:这妇人不甚香,没有卫洛香。

    然后,他认真地倾听了一下,估计时间到了子时未了。

    还有约半个时辰,妇人才会起舞。

    剑咎睁大眼,发现自己很兴奋。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胡说八道!

    他这一等,足足等到了丑时未,妇人还是睡得香香的,鼾声越来越响!

    剑咎大怒,他站起来,朝着墙角的粽子踢了几脚后,决定再等等。当然,他制住的这个粽子,还有两个时辰才能清醒,现在是他怎么踢也不会有感觉的。

    等着等着,剑咎居然睡着了。

    然后,剑咎在一阵尖叫声中惊醒。他一睁眼,楚国八公主便伸手指着他,尖叫道:“有贼!有贼睡我枕畔,窃我身躯!”

    无意中,这八公主发明了一个词,偷香窃玉。

    公主的尖叫声,令得侍婢和剑客们一涌而入,也令得那个睡得好不香甜的驸马,给惊醒了。

    他一惊醒,便发现自己被绑缚着扔到了一角,而妻子的枕边,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于是,驸马也尖叫起来。

    于是,有宗师被惊动了。

    面对宗师们的杀意,剑咎很冤枉,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那驸马吼道:“你这小子,你明明说了你妻子睡后,喜作脱衣狂舞,怎地没有看到?你敢骗我!”

    驸马被剑咎冲天的愤怒给惊呆了,他张大嘴,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然后,剑咎转过头,指着公主的鼻尖吼道:“等你一晚,你衣也不脱,舞也不舞!说我窃你,咄,你又不美,有甚好窃的?我若窃,不如窃那小儿妇人去!”

    于是,公主也惊住了。她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看着咆哮愤怒的剑咎。

    一个宗师最先清醒过来。他愤怒地喝道:“剑咎,你好生无礼!”怒火中,他杀向了剑咎。

    于是,剑咎开始了他三千里的逃亡之路。

    当然,最后他还是逃过了,而师兄也只是小小的罚了他。

    只是过了很久,剑咎都有点郁闷,都有点恼火。那个驸马,实是欺人太甚!他怎么能无中生有,欺骗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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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十五章 素——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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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曾经以为,他会与卫洛厮守一辈子的。

    他用两城换回了她。这使得他走到哪里,都被世人指指点点。众人,一面惊艳着他的长相,另一面,在骂着他的愚蠢。

    他不后悔,他想,他一点也用不着后悔。

    卫洛的好处,世人都不知道啊,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能拥有这样的妇人,是多么的幸运。

    因此,他很开心。

    卫洛在他的面前,千依百顺,温柔如水。看着她绝美的脸,对着她熟悉地墨瞳,素已越来越满足。

    他想,他这一生,不会有遗撼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静人深时,面对着众食客时,他越来越感觉到疲惫。

    为什么,齐君越来越看重公子轶了?他好不容易弄死了先太子,想着齐君只有一幼子,他若妥善经营,一定可以百年无忧。

    可是,为什么那公子秩这么命大,他派了几波高手,都取不了他的性命?为什么齐君越来越重视这个刺杀过先太子,极为不驯的庶子?

    还有,楚王居然相中了卫洛?因为她,这一场战争,已是无法避免了。

    疲惫是没有止境的,事情,越来越不顺了。

    齐君已经完全排斥他的,本来倒向自己,被自己收买的众臣,越来越多的倒向了公子秩。

    他,在齐国已是越来越孤立了。

    幸好,与晋合击楚,这一仗,胜利了。

    可是,他来不及欢呼,晋国的泾陵公子,突然向他提出,要把卫洛换回去。

    他拿出两城,极其富饶,极其重要的两城,来换回这个妇人。

    在突然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素慌了。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他的心,一阵狂跳。

    他想,他应该马上站起来,愤怒的,严肃地告诉泾陵公子,卫洛是他的爱,就算给了整个晋国给他,他也不会换。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心慌,他就是嘴唇哆嗦,这话,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妇人代他拒绝了泾陵公子。

    而泾陵公子却望着他,淡淡地告诉他,他知道,先齐太子是怎么死的。他知道,自己在齐国已经越来越艰难。

    丢下这两句话后,泾陵公子给了他一个期限。

    慌乱,从所未有的慌乱,彻底击倒了素。

    他对上卫洛的双眼时,竟是无法像以前那样,含笑以对了。

    他,别过头去,躲了开来。

    他能躲过卫洛,可是,他躲不过众臣。

    每一次,他刚想好好静一静,便有人跑过来,告诉他,他应该换的。

    他们说,通过这次战争,主上你也可以看到泾陵私军的强大了。主上以为,面对这样的强军,你有几成把握可以取胜?

    他摇头,三成都没有。

    然后,又有人问,以泾陵公子的性格,如果主上你不把妇人还他,他会不会就此罢手?

    他摇头,不会。

    那人又问:那他会不会就势进攻齐国,进攻主上你?到得那时,你打又打不过,又当如何是好?

    他摇头,他不知道。

    那人再问,到得那时,主上不是战场上被泾陵公子抓住了,就是被齐君杀了把脑袋送给泾陵公子。到得那时,你还保得住这个妇人吗?到得那时,妇人是以奴隶的身份,回到泾陵公子身边啊,这样的结局,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他慌乱的摇头,喝叫着那人滚出去。

    每一天,每一晚,都有人告诉他,他换了,妇人会更幸福,她将成为尊贵的晋夫人。而他自己,则会拥有一处极为富饶,进可攻退可守的封地。

    如果他不换,他就等着身败名裂吧!妇人也会以奴隶之身,依然回到泾陵公子的手中。

    一日又一日的劝告中,他已接近疯狂。

    渐渐的,他平静下来,他知道,众臣在找卫洛,在劝说她了,他当作不知道此事。

    终于,她答应了,她,走了。

    走的那一天,他呆呆地坐在寝宫中,一袭白袍,赤着双足,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那一刻,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又过得如此之快。

    这时,妇人冲进来了。

    她要见他。

    听到妇人声音的那一瞬,他冲了出去。

    面对着憔悴的妇人,他跪下了。

    他跪在她的面前,泪水止了止不住。

    妇人失望的走了。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希望自己能挽留她吧?可他,他能挽留吗?

    他,他不能。

    他不能啊。。。。。。

    妇人走后,素突然发现,时间变长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漫长,漫长。。。。。。

    似乎怎么也挨不到天黑,睁着眼睛过了一宿,却又是一个白日。

    无比漫长的时间中,他的家臣们都很开心。望着他们高兴的脸,他便会对自己说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不值得。

    他总是在想,如果能够不管这些人,那可多好?那样,他就可以死了。

    那样,他就可以留着妇人,无畏无惧地与她一起面对了。

    他回到了封地。

    在日夜辛劳下,他的封地,成了国中之国。

    家臣们担忧他,在他的默许下,给他找了几个美姬。

    开始,这些美姬一个比一个水灵,她们不是眼睛特别灵动,如卫洛一样灵动。便是皮肤分外白皙水嫩,如卫洛一样水嫩。

    他愤怒地把这些女人赶了出去。然后,家臣们挑选的女人,都是长相普通的,一点也不似卫洛的。

    他令人熄了灯,服了那种繁衍子嗣的药后,睡了那些妇人。

    有一天,一个妇人在白天出现在他面前,欣喜地告诉他,她怀孕了。

    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素怔住了,他慢慢的,慢慢地走到那妇人面前,小心地伸手,按向她的腹部。

    也不知怎么地,他的眼前,这个平庸不起眼的妇人,竟变成了卫洛的模样。他的卫洛啊,正挺着大肚子,一脸骄傲地告诉他:素,我怀了你的孩儿了,你高兴么?

    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素咧着嘴,开怀大笑。

    可是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他却是泪流满面。

    他扑在卫洛的怀中,枕着她的腹部,泣不成声,“洛,洛,我想你啊。”

    洛没有回答。

    他哽咽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问道:“洛,这日子,怎地如此漫长?洛,我好冷的,我有点过不下去了啊,洛。”

    洛把他搂紧了。

    他把脸埋在她的怀中,啕啕大哭。

    一觉醒来,什么都消失了。

    他的洛不见了,怀着他孩子的洛,不见了。

    明明,他一直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袖的啊。。。。。

    他闭着双眼,直到很久很久,直到日上中天,才慢慢起塌,慢慢地来到窗前,眯着眼睛看着那一线阳光,笑了笑,沙哑地对自己说道:“数载相思,终得一梦。洛啊洛,你这是第一次入我梦里啊。”

番外 第十六章 一家人往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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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华十三岁。

    他的两个哥哥,已在父亲的带领下,处理一些国事了。

    十三岁的华,身材颀长而偏瘦,一头黑发披垂,红唇红得妖艳,脸孔白得近乎透明。这种透明,带着一种卫洛怎么补也补不上的苍白。

    她知道,这个儿子不贫血,他的黑发又黑又顺。他的墨瞳清澈无比,一眯起眼来,如他的父亲一样,有种冷冷的杀气。这孩子的脸白,是天生的吧。

    只是,这白如雪的脸,配上红唇,墨瞳,连卫洛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美色,已超过了她和泾陵。

    这孩子,长得妖孽啊。

    不过,这时的华,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性别来。这一点,还是让卫洛很满意。

    看到华这长相,卫洛实是不放心,于是,她很用心地把自己的剑术,领悟,都详详细细,不厌其烦地告诉儿子。

    幸好,华在剑术一途上,实有天赋,虽比不上卫洛,但在他十三岁时,便已到了大剑师的水准。

    而且,这孩子很安静,卫洛不要他出宫,他就当真不出宫,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读书和练剑上。

    本来,泾陵是不赞成把儿子养成闺女的,可他每次一看到华那张脸,便皱眉。

    站在他身边的卫洛,一见到他这乌云压顶的模样,便有点担心泾陵一狠起来,会令人把儿子的脸划花。估计,以华那种性格,会任父亲把他的脸划花的。

    于是,卫洛每次都像只母鸡一样守在儿子的身边。

    这让泾陵哭笑不得。他堂堂晋君,虽然不喜儿子生得如此之美,却也断不会有此可笑的想法的。这个小儿,也不知那脑袋是怎么生的。

    这一天,通往卫城的官道上,走着几辆马车。

    这马车很不起眼,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卫洛懒洋洋地倚在泾陵的怀中,透过车帘缝,她看向外面郁郁葱葱的田野,笑道:“卫城很富饶了。”

    泾陵闭着眼睛在打眈,没有理会她。

    渐渐的,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

    却是马车到了卫城外郊。

    卫洛伸头一瞅,却发现那河边上,粉红翠绿,娇艳一片。嘻笑声不时停来,一对对奔跑的少年儿女的身影,让她记起来了,现在正是春天,百花盛开时,青年男女一边要踏春,一边要约会定情呢。

    当下,卫洛笑嘻嘻地转过头,朝着后面的马车里叫道:“成师,润,华儿。”

    三辆马车的车帘,同是晃了晃。

    只有润老实地伸出头来,瞅着他的母亲,问道:“母亲何事吩咐?”

    卫洛嘿嘿笑了起来,她眉头一挑,正准备开口。

    这时,靠她最近的那辆马车里,传来已是青年的成师那低沉有力的嘲讽声,“她能有何事?今日正是上已日,她是突发奇想,欲叫我等跳下马车,与众女相嘻呢。”

    成师的声音一落,卫洛已是恼羞成怒地喝道:“成师,你不开口,没有当你是哑巴!”

    她已是气得脸孔绯红。

    瞪着成师的马车,卫洛已是一腔悲愤:为什么她就生出这个一个儿子来?她每次想到什么好玩的点子,他连看也不看,便一清二楚地知道了?

    在卫洛直喘气时,泾陵睁开双眸,瞟了一眼气呼呼的妻子,薄唇向上一弯,摇了摇头。这样的事,天天发生,他都习惯了。

    这时,车帘一晃,华那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伸了出来。

    他瞟了一眼河边嘻笑的众人,转向卫洛问道:“母亲,此河水深也不深?”

    他这阵子,一天到晚,便是把竹片木块扔到河水上练习轻功。这是华的爱好,他痴迷不已,乐此不疲。这一次,要不是全家一起行动,他非来不可。以华的性格,一定会赖在宫里,继续没日没夜的练习的。

    卫洛见他一望河水,便双眼发亮。连忙说道:“这河不好玩,到得卫城再说。”

    与此同时,润嘻笑的声音也传来,“华,你不可去。你一去,卫城的少年,都要痛失所爱了。”

    华瞪了润一眼。

    成师也掀开车帘,瞪了润一眼,低喝道:“慎言!”

    润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他缩回头去。拿出几块木头,润透过车帘,眯着眼睛看着河边,暗暗想道:这路比河面高了几丈,若是把这木鸢子放出,定可以飞上百数步。

    他想到这里,心里火热起来。

    润悄悄地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马车。那里面,有他威严的君父,还有他武功过人的母亲。他如果操作不当,只怕这玩意还没有起飞,他便被母亲揪下来了。然后父亲定又是一阵严责。

    严责也就罢了,主要是不能被母亲揪到。

    这木鸢,他悄悄试了十几次了,每次都飞得很平稳,已经很安全了。可恨的是,他不像华一样,有练剑的天赋,更没有轻功。因此,母亲担心他摔伤摔残了,管得很严。

    咬一咬牙,润钻入马车中。他把塌几移开,掀起一块车壁,赫然,里面尽是削制好的木头,只要他组装一下,便是一个丈宽的大木鸢。

    车队,在不紧不慢中行进。

    不知不觉中,润的马车,已落到了最后。

    华是无意中伸出头的。

    他一探出头,便看到二哥润,不知何时,竟站到了马车顶上。他的手中,举着一只巨大的木鸟。

    就在华准备叫出声是,润手中的木鸟双翅一展,便向空中冲去。与此同时,润双手紧搂着木鸟腹上的一根绳索,居然随着木鸟,摇摇晃晃地越过官道,飞向河中。

    渐渐的,河堤上的众人,发现了这一幕。他们同时抬头,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华眯起了双眼。

    就在那木鸟飞向湖中时,他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跳出了马车。

    人刚腾空,华右手便是一扬。

    嗖地一声,一根绳索闪电般地挥出,准确地套在了木鸟的腹部中线上。

    于是,一袭白衣,墨发飘扬的华,双脚一蹬,整个人踩着那根绳索,宛如凌风而来的神人一般,轻飘飘地掠向那木鸟。

    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稳稳地坐在他到了木鸟身上。润才怒喝出声,“华,你,你这小子,兄还没有坐过呢!”

    无奈,风太大了,他一张口,那呼呼而来的风,便把他的声音全刮没了。也不知有几个字落到华的耳中。

    华稳稳的坐在木鸟上,他淡淡地瞟了一眼双手握着绳索,吊在木鸟下面的二兄,嘴唇一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风呼呼的刮来。

    华的白衣墨华,顺风飞扬。他那美得惊人的面容,随着木鸟渐渐下沉,清楚地显露在河堤众人的眼中。

    一阵痴呆中,数个少年男女跪了下来,他们朝着华叫道:“神人啊,神人啊。他定是风神。”

    这几人一叫,河堤众人同时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喧嚣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这时,传来了他们母亲的怒吼,“两个小子,不知死活了?”

    怒吼声中,卫洛急急地跳下了马车。

    而这时,木鸢已向河中慢慢下落。

    华纵身一跃,白衣飘飘地跳下木鸢,脚尖一点,一个优美的旋转,他便轻轻地落到了河边的树上。他刚一落地,手中绳索便是一甩。嗖地一声,绳索紧紧地套在了润的腰间,把他连人带着木鸟,一起带到了岸边。

    做完这一切后,华理也不理望着他痴痴呆呆,口水直流的众青年男女,脚步一提,飘然若风地闪到了官道上。

    他来到脸色铁青的父亲和兄长身边,墨眼一眨,朝身后一指,清脆地说道:“儿见二兄飞出,唯恐有失,便亦跳出。”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拖着他的木鸟跑来的润,正好听到了这一句。他急得跳脚,连忙大叫道:“弟这一跳,居然跳到了我的鸟儿上。他分明是想显示他的轻功。。。。。。”

    润刚刚说到这里,泾陵已是铁青着脸,沉喝道:“闭咀!”

    他冷冷地盯着两个儿子,冷冷地说道:“身为兄弟,竟相互推诿罪责!”

    喝到这里,泾陵长袖一拂,转身上马车,“成师,此事由你处置。”

    瞬时,三个小子全都苦着一张脸。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母亲。

    卫洛瞪着三人,喘了一口气,朝着成师喝道:“重罚!越重越好!”说罢,她牵着女儿的手,朝马车上走回。

    成师盯着两个弟弟,俊美年轻的脸上,已是怒火熊熊。

    他刚要说什么,蓦地,几个惊喜娇柔的声音传来,“噫,这里亦有一华贵丈夫。”

    “邪!苍天,昂昂两丈夫,美如神人邪。”

    “两位丈夫,春风如绵,河水似波,何不与我等一并游玩?”

    在这些此起彼伏的叫唤声中,润把头一缩,钻向自己的马车。

    成师冷着一张脸,长袖一扬,理也不理她们,慢条斯理地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至于华,则是耳尖红了红,他轻哼一声,抿了抿唇,那美丽的脸,显出一种无比的冷漠来,也走向自己的马车。

    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少女赶上了河堤。

    眼看他们的马车,会被这尖叫着的,欢呼着的少女们,眼见粉红翠绿,已塞满了四周,他们的马车,马上就要被围堵得死死的。众驭夫连连呼喝,驾着马车急冲而过。

番外 第十七章 泾陵—-战场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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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上,他见到她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见到她。她便这般坐在楚王的车驾上,被楚王搂在怀中!

    这时的泾陵,心中涌起了无名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地想道:那个义信君,怎么这般无能,怎么能连一个妇人也护不住?

    就在这时,妇人突然伸出手,掐住了楚王!

    她举着楚王,在数百万人的注目中,跳到了战车的车辕上!喝令战车缓缓而近。

    泾陵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双眼灼灼地看着前方,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他浓眉飞扬,眼神中,闪过一抹痛快,一抹难以言喻的舒畅!

    他直直地盯着卫洛,直直地盯着她。

    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管是把妇人换城时的郁结,还是初闻她死迅时的震惊失落,都不如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

    他的心,活了。

    他痴痴地看着那个墨发飘扬,绝美难言的妇人,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我要得到她!

    她是我的!这个超然于世人之外,敢把楚王举在手中的妇人,她是我的!

    她必须是我的!

    这一次,泾陵真正的悔了。

    他派出宗师,想把她偷偷地掳回晋国时,原是想着,不付出任何代价,便把这个令自己放不下的妇人弄回的。

    这时的他,对于他用妇人换城的行为,他没有悔过。

    知道自己被妇人算计了,不但把义信君的两城输了回去,还被她把原属于齐国的灾难,转嫁给晋国时,他也只是惊愕,感叹,没有悔过。

    堂堂丈夫,无论如何,不能把心输给一个妇人。他,泾陵,绝不做周幽王!

    所以,他不悔。

    可这一刻,他悔了。

    他的心,砰砰地跳得飞快。

    站在横木上的卫洛,长发飘拂,紫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绝美的脸上,有着凛然,有着骄傲。

    这原是他的妇人啊。世上,只有这样的妇人,才配得上他的,只有这样的妇人,才能够站在他的身侧,成为他的夫人的。

    他却把她送走了。

    泾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回她!就算付出高昂的代价!就算天下的人都骂我是周幽王,我也要得到她。这样的妇人,只能是我的!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泾陵还在想,真正对妇人入障,是从此时开始的吧?

    楚国败了。

    联军大战后,就要归国。

    泾陵来到义信君和妇人面前,慎重地向义信君提出了,用两城换回妇人!

    他知道,他给的条件,十分的优厚,优厚得,天下间,任何丈夫都不能拒绝!

    他沉沉地盯着妇人,如鹰一样,如狼一样,这是一种宣告,他在告诉妇人,他,不可能再对她放手了!

    这一次,他誓在必得。

    果然,在他的威胁利诱下,义信君失控了,他脸色张惶,表情犹豫。

    看到他这模样,泾陵在冷笑:他必然会屈服的。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国内,准备了嫁妆,赶向齐国。

    药公跳出来了,庆君跳出来了,连稳公也跳出来了。

    他们对他以两城把妇人换回的行为,十分的不解,十分的担忧。

    这一次,泾陵没有给他们说话的余地。他匆忙地带着车队,驶向了齐国,驶向了他的妇人所在。

    果然,义信君同意了。

    妇人,又是他的了。

    为了表示他对妇人的尊敬,他直接许她以夫人之位,他要让这个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妇人,做他的嫡妻。

    他的夫人啊,将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在再见妇人的那一刻,他给她脸上的冷漠,忧伤给击倒了。

    他很愤怒,他不明白,自己对她这么尊重了,她为什么还忧伤?当初,她不是对自己痴慕不已吗?

    无边的喜悦,被冲走了。

    妇人冷漠地站在他的身边,她为他挡了一剑,她也拒绝了他安排的陪嫁的滕妾。

    他真不明白,妇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居然告诉他,她不想与别的女人共夫。

    天啊,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笑话了。

    如妇人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能成为他泾陵的夫人,那是多大的荣耀啊?她居然闷闷不乐,她居然还在想着,独占?

    就算是褒姒,也不曾独占过周幽王!就算是妲已,也不曾独占过商纣王!

    这妇人,直是疯了。

    泾陵愤怒,痛苦,不知所措。

    在经受了几次白眼,发现妇人根本无法沟通后,他搂着那做飞天之舞的美人,想尽一夕之欢。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索然无味。

    为什么,他除了小儿,面对任何的女人都是索然无味?

    起程了。

    这一天,遇到了一些楚国剑客袭击。

    泾陵万万没有想到,妇人居然会走!被他许以尊贵的晋夫人荣位的妇人,爱他如痴的妇人,居然会逃走!

    他嗖地一声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便看到一袭红袍的妇人,正与那剑咎策马而逃。

    他惊住了,他愤怒了。

    他厉吼出声,“小儿,你敢离我而去?”

    你明明爱我如痴,所有的荣华富贵,你都已唾手可得,我为你付出了两城的代价,忍受天下人的耻笑,你居然敢离我而去?

    妇人回头了。

    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得她的红袍呼呼作响,妇人回过头,对上他愤怒的双眼。

    她,灿烂一笑。

    这一笑,当真华美。

    这笑容中,有着解脱,有着放弃,有着断臂般的喜悦,有着断臂般的痛!

    两行清泪顺着微笑的双眸流下。

    她在痴痴地看着他。

    是这眼神,是这眼神,他没有看错。无数次,妇人都会以为他不曾注意的时候,这般悄悄的望着他,痴痴地望着他。每次对上这样的眼睛,他便会觉得,自己是她的生命,是她的一切。

    他便会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喜欢他胜过自己的生命。有一个人,把他刻在骨子里。

    那是一种被珍惜,被渴望的感觉。那感觉,使得泾陵纵使被父兄暗地里迫害,也觉得自己无比的富有。

    可是这一刻,妇人却用这样的眼神,这样流着泪的灿烂的笑容,望着他。

    她的嘴动了。

    她说了几个字,声音不曾传来,可是,他却清楚地看到了。

    她在说:“放手吧,我的爱!”

    不——

    绝不!

    他的字眼中,从来没有放手两个字!

    泾陵咬着牙,充满恨苦地想道:别让我逮到她!只要她再落到我的手里,我定当废去她的功夫,把她囚禁在后苑里,让她的世界里,只能有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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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63/ 第一时间欣赏越姬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越姬》为转载作品,越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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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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