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巧遇
翌日，就是里屈大集。
老六推着车，芊荷在前面引路，很快就找到了约定好的小酒馆的老板娘，萝卜缨子摘下来，已经有两天了，换做别的缨子肯定早就蔫了。
但这些萝卜是撒过特殊肥料的，这一早送去，一个个还顶着露水，就跟刚摘下来似的。
老板娘看着这一小车缨子，非要给钱，芊荷几番推辞没有躲过，便只得接过来。
里屈县的集不跟山镇的集一样，县城的人喜欢赶早集，而这老板娘的小酒馆又在集最里面，他们来时，人不多，等卸下萝卜缨子，往外走时，已经挤得根本走不动了。
老六显得一直心神不宁，自打把萝卜缨子送下，便催着芊荷赶紧回去，那一脸的焦急，好像一刻看不到杜泽就会出什么事似的。
依着他的意思，是直接走巷子避开集市，可芊荷答应小丫头们会给她们买糖吃，还答应过几天要回家探亲的小石头给他爹买烟叶，便不紧不慢地在集上溜达。
人本来就多，更何况还推着个车子，两人在集上举步维艰。
老六心烦气躁地跟在芊荷后面，虽然不说话，但看那表情就能知道他多么讨厌赶集。
芊荷看老六那么着急，宽心道，“别急啊，有我大哥、大嫂看着呢，杜泽他要是有什么事，会喊的！”
“可……”老六想说话，但最后舔舔嘴唇没有解释。只是嘟囔一句，“你最后快点，否则耽误了事。谁也负责不起！”
“能耽误什么事啊！”芊荷翻了一个白眼给老六，“杜泽说了，让我给他买几双新鞋！走，去看看！”
买鞋？杜泽这家伙整天呆在院子里，买鞋做什么？老六警觉起来，不在发牢骚，而是跟着芊荷朝集市里面走去。
芊荷逛了几个摊。终于在集头上一个小摊子上，找到了样子款式价格都合适的鞋子，那卖鞋是个老嬷嬷。听芊荷一次性买无双，很是高兴，她抬头看看跟在芊荷身后的老六，“姑娘啊。你男人身子壮。平日走路最废鞋，我这新来了些花样，是又便宜又耐穿，姑娘，不拿几双！”
“不用了，不是给他买的！”芊荷把选好的鞋，放进推车上的筐子里，付好钱便转身离开。
一看芊荷要走。老六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呀。我忘记了，嫂子让我帮着扯布！我还得回去！”芊荷突然惊呼道。
“还得买东西？”老六把推车“咚”得一声放在了地上，“我不去，我要回去！”
“好吧！你先回去！”老六毕竟是赵文派来照顾杜泽的，芊荷也没理由指挥人家，看他这般坚决，便点头答应了，“回去让杜泽试试鞋，不行的话，我还得回来换！”
老六听芊荷让自己回去，也不等她把话说完，推起车来转个弯就往回走，走了没几步，老六却停下了，他们是从集北面进来的，可现在虽然也是在集头上，却是南面，最重要的事，老六不知道回去的路。
他连忙转身，想喊住穆芊荷问路，可眼前全是人，他根本找不到穆芊荷的影子啊。
老六气鼓鼓地坐在车上，想早回去，想早回去，这下可好了，反倒被困在这里了，老六想得入神，忽然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了争吵声，起先老六还没当回事，只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他咋听到了穆芊荷的声音。
老六一激动，把车子往一旁放，就想进去看，却又担心车子丢了，正巧一老头把车子停在一旁，正拿着铁链子锁推车，看那样子，也是想进去看热闹。
老六脑子一热，朝这老头靠了一下，“大爷，你能不能一块帮我锁着！”
也巧了，这老头不是旁人，正是董把式。
董把式今天是替媳妇来买菜，这菜已经买好，正要离开，却听到集上有人争吵，听那声音，很耳熟，便也想上前查看。
听到一听身旁一汉子跟自己说话，连忙直起身来，“我一会儿就走！我走了你的推车咋办？”
“大爷！我也一会儿就走，我看那边吵架，我这要去看看呢！”老六朝董把式拱拱手。
“哎呀，我也是啊！”董把式感叹一声，便弯下腰来，拿铁链子在老六的推车轱辘上绑了一圈，“我可先说好了，咱们看热闹归看热闹，你可得跟紧了我，我看完热闹就走，车子丢了，不能怪我！”
“这是自然！大爷，我会跟紧你的！”老六再次拱手，而后拿起筐子，就跟董把式朝集里走去。
还别说，这在集上发生争吵的，还真是穆芊荷。
但是与她发生争执的，不是小商小贩，而是包氏跟穆壮，还有穆芊娇，以及刚刚从衙门里赎出来的二旺。
“大家都瞅瞅，就是这个女的，把自己哥哥送进衙门的，天底下还有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包氏拉着芊荷，朝围观的人嚷嚷着。
包氏等人今天出现在集市上，与二旺进衙门的事有关。
绑架大旺跟蔡氏的事，为首的孙兴一口承担了下来，其他人则根据罪过的大小，做出了相应的处罚，这二旺因功抵过，免于惩罚，只要交了保释金就能出来。
除了蔡三水跟二旺，其他人都是县衙的人，家人很快就把他们赎了出去。
蔡三水不敢通知家里，但他在县城好歹有几个狐朋狗友，便凑凑银子把他捞了出来，唯独剩了穆二旺，因芊荷说过，他们不会管穆二旺的事，于是李县令便让人把这消息先传到了山镇，然后又传到了百姓屯。
消息传到包氏耳朵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
县衙传话只是说二旺闯了祸，至于闯了什么祸，谁也说不出个什么，人命关天，于是包氏连忙东拼西凑，凑出了银子，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来县城把二旺给赎了出来。
二旺一赎出来，把事情的经过这么一说，包氏当下就恼了，好啊，这穆大旺、穆芊荷一点感情不讲，竟然把人送衙门了，包氏当下就炸了锅，立刻要去兴师问罪。
山镇有个风俗，这进了衙门的人，不能直接进家门，得再外面沐浴更衣，换洗后才可以，这是免得把晦气带进家，赶巧今天是集，一家四口就先到了集上。
却在集上，与芊荷不期而遇了。(未完待续。)
169 老蝎子
包氏算一下人数，穆芊荷是单枪匹马，自己可是四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就是穆芊荷再厉害，她还能反了天不是。
“穆芊荷，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他可是你二哥！你竟然这么不念情分！”包氏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戳穆芊荷的额头。
“谁不念情分了！你问问他，他伙同匪人绑架大哥、大嫂，他念情分了嘛！”芊荷微微侧头，躲过了包氏伸来的手，这几日为了萝卜的事忙碌，芊荷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清亮了，她怒视着包氏，不做半点退让。
“你这死丫头！还有理了是不，自家兄弟打打闹闹，至于送官府嘛，你小时候跟芊娇也没少闹腾，我把你送衙门了嘛，要不然，你就得天天睡大牢里了！”包氏叉腰。
一听包氏这么偷换概念，芊荷发狠道，“这能一样嘛，打闹跟绑架是两个概念，要是按照你这么说，你跟爹整天闹腾，是不是也要把衙门当家了！”
“还给我还嘴！我告诉你，是你把你二哥弄进衙门的，是老娘借钱把他赎出来的！这钱，你得还我！”包氏朝芊荷一伸手，“拿银子！”
芊荷就知道，她除了要银子没旁的事，翻个白眼，“上次殷大人说话，你没听明白吗？以后你缺银子朝李县令去借，都会记在殷大人账上！”
“再者说，我为什么把他送衙门，是因为他做了违法的事。我又没逼着你去把他赎出来，你咋还往我要银子了！”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芊荷也开始胡说起来。
“我说的挺明白了吧。要钱，去衙门！我还有事，走了！”芊荷撂下这话，便要穿过人群离开，却被穆壮一下子拦住了。
“大丫头，自打你们搬走了，我这当爹的可一直没有找过你们。今儿，我也不怕父老乡亲笑话了，豁出这张老脸了！”穆壮弯身把旱烟袋在地上磕了磕。然后别在了腰上。
穆壮这一声色荏厉，芊荷一时愣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分家、进军队。表面上爹都很公证。但其中的猫腻芊荷也看得很清楚。
他跟自己娘不一样，总能三言两语就把一件不占理的事说得很大义凛然，芊荷心中燃起恐惧，下意识地往后推了几步。
“大丫头啊，你们都是爹的孩子，谁什么性子，爹最清楚，你二哥是有点懒。但没有坏心，这次绑架大旺跟米粒娘。你二哥在里面起什么作用，你是最清楚的！”穆壮一开口，周围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也都会做错事，你二哥冲动，旁人随便一说，就跟着起哄，你这当妹妹的，是不是应该帮着劝慰，引导呢！都是爹的孩子，你们谁出事，我这心里都不是滋味！”穆壮娓娓道来，那声音不疾不徐。
“芊荷啊，你二哥这刚从军队回来，他在里面受了不少苦，这又在监牢了带了一个月，你娘心疼点，这是自然，话说的难听点，你别生气！你又不知道你娘那脾气！急！”穆壮说着竟然要给芊荷作揖，“都是我这个户主没教导好，我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爹，你别这么说！”芊荷连忙上前双手扶住穆壮，刹那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大罪，竟然不给二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丫头啊，我知道你跟你大哥背井离乡在这县城过的也不容易，都是爹不好，不该提分家的事！天也暖和了，回来吧！”穆壮轻轻拍着芊荷的后背。
芊荷靠着穆壮，心头微微自责，尤其是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心便一阵阵抽疼起来，“回家？……额！”
这两个字一闪过脑海，芊荷打了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又掉进爹的陷阱，他这是一招毒啊，攻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自己带沟里了，她松开穆壮，往后退了几步，“爹，我明白您说的！”
“但都搬出来了，谁都想混出点名堂来，再回去，也送是衣锦还乡了！”芊荷将心情平复到最佳状态。
“大丫头啊，我跟你娘不用你们飞黄腾达，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们就高兴了！”穆壮一看芊荷往后退，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没起什么作用，于是又加了一把，“天地下做父母的都一样！”
穆壮的这番话，立刻引来周遭人的支持，“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懂，爹，我什么都懂！但这事我得给我大哥商量一下！”芊荷说着就又要走。
“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我跟你爹还没死，你找你大哥商量啥！”包氏一见穆芊荷油盐不进，立刻憋不住火气，一句话就把穆壮刚刚营造出来气氛给打破了。
“我是跟着大哥搬出来的，现在要搬回去，自然是跟他商量！”芊荷回击，“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了结果，我会给你们说的!”
一看芊荷又要走，包氏忍不住了，“要走，把银子给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娘，年前给了五两，年后又是五两，你整天吃什么，十两银子就这么进去了！”芊荷将包氏的手推开，“你要钱啊，去找李县令！”
“你个狗杂种！今天不给钱，就别想走！”包氏抬手，就要打芊荷，她高高举手，这还没落下，就被人给拉住了，“我管教自己女儿，谁这么多管闲事！”
“哎呀，这位嫂子，不是我多管闲事！”粗狂的声音从包氏身后传来，随后就见董把式站了出来。
“董把式，你怎么在这！”董把式是芊荷跟大旺在县城为数不多的熟人，被熟人看了这么个笑话，芊荷还是有点难为情。
“芊荷丫头啊，你别害羞，我老董今天出来啊，不是看你们家笑话！”董把式憨厚一笑，“我啊，是看这两位有点眼熟！忍不住想来问几句！”
他指指包氏，又指指穆壮，“我叫董成武，年轻时呢，在开封府跟人学过艺，我跟着学艺的人叫老蝎子，不知两位，认识不？”(未完待续。)
170 冒名顶替
“老，老蝎子！”包氏瞬间急赤脸白，她抬眼跟穆壮对视一眼，立刻否认，“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老蝎子，我，我们不认识老蝎子！”
“不认识！哼！”董把式没有接包氏的话，转身踱步站在穆壮的面前，“那我就继续说道，说道，说来也巧，这老蝎子也姓穆，有一门打铁的好手艺，听说也是山镇人，会不会跟你们是本家呢！”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老蝎子这号人！”穆壮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不敢直视董把式，把脸侧到了一旁。
董把式却不依不饶地转到了穆壮面前，继续说道，“当年呢，我这师父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拜师比我早，是我师哥，我学艺的第二年，正赶上战事，师父便被招进军队，却死在了军队里，那时师娘刚刚生下娇儿，闻此讯大病一场，没等新生儿出月子便病死！”
“你，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董把式步步紧逼，穆壮连连后退，到最后竟然无处可躲，他终于鼓足勇气，回击董把式。
董把式没有接穆壮的话，继续道，“师父幼子不满五岁，娇儿不满月，我师哥与他妻子便埋葬了师娘，将铺子折旧，带着细软跟银子还有那两个孩子一起离开了开封府，说是要回师父的老家，把孩子交给他们亲人抚养！”
“我与他们一同出京，却在半路投宿时。酒家失火慌乱逃窜中走散，几经周转，终于回到了里屈县。可距离师父去世已经过去三年多！我回到里屈县，多方打听，却没有找到师哥与那两个孩子的音讯！”
“你没找到，关我们什么事！”包氏一下子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将站在穆壮面前的董把式推开，拉着穆壮的胳膊就要走。
包氏的拉扯，终于惹怒了董把式。
“我那师哥他跟师父长得有几分相像。娶妻包氏，师哥右胳膊肘部有一菱形红色胎记！”董把式大声说着，一个健步上去。就拉住了穆壮的胳膊，猛地拉开他的衣袖，“你若不心虚，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手推着衣袖。猛地用力。就撸起了穆壮的右胳膊的衣服，就见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在目，董把式抿着嘴，咬着牙，“我师父姓穆，单名一个壮字，不知道芊荷父亲，叫什么呢！”
自打董把式第一句话出口。芊荷就隐约觉出一点端倪，她曾听包氏说起过老蝎子这个名字。大旺曾追问过这个名字，却被包氏呵斥，随着董把式抽丝剥茧将过往说出，遮在她心头的疑惑也慢慢揭开了。
芊荷面向穆壮，嘴唇已经难以控制地开始抖动，“董把式，他也叫穆壮！”这话一出，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面对，这些年来，她一直喊爹，喊娘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冒牌货。
自打知道大哥不是他们亲生的后，芊荷也一直在问这个问题，现如今，答案出现了，自己也不是亲生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是冒名顶替的。
“刘一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霸占师父的钱财，冒名顶替，看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送官！”董把式大吼一声，双手扣住穆壮，哦，不刘一成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摔到了地上，抬起拳头，一拳打在了刘一成的脸上，“老子在里屈县找了你们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
包氏一看丈夫被摔倒了地上，吓得花容失色，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董老弟啊，不要打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们到了百姓屯，就被村里人当成了老蝎子，那老蝎子家里的人都死了，就剩了个老太太，我们不忍心看老太太难受，这才伪装的啊！”
包氏拉着董把式的手，哀求道，“我们并不是有意要冒充的啊，求求你，不要打啊！”
“你放屁！”董把式气得一抬胳膊，把包氏推开，“我几年前，曾去过京城，重新住了咱们那晚住的小酒馆，说来也巧，当年引咱们住宿的小二哥成了老板，他告诉我，你们给了他银子，让他故意引起骚乱，你们好借机离开！”
董把式脚踩在刘一成胳膊上，身子前倾，怒斥道，“你们早就想设计好将银子据为己有，还敢说是不忍心老太太难受，做出的无奈之举！”
一听谎言被戳穿，包氏不敢继续狡辩，她跪在地上，朝前匍匐了几下，跪在董把式的腿下哀嚎：“老董大哥啊，看在我们把那两个孩子拉扯成人的份上，求求你，不要把我们送官啊！”
“哈哈，你还好意思说，你若诚心照顾那俩孩子，他们又岂会独自搬到县城！”董把式也知道大旺跟芊荷的遭遇，他一直想不明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的父亲怎么会把两人逼到这个份上，当他见到包氏跟刘一成，在根据芊荷跟大旺的年纪，他很轻松就能确定这两个孩子就是师父的孩子，“我听说，大旺他们兄妹之所以搬出来是因为分家的事！我呸，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把人家的东西瓜分了，还敢这么欺人太甚！今天，我不把你们送官，我怎么对的起，师父跟师娘的在天之灵！”
包氏一看董把式这是铁了心啊，知道从他这没有突破口，跪在地上匍匐到了芊荷脚下，“芊荷啊，你是我一把米，一把饭养大的啊！你从一个月就跟着我，芊荷啊，你不能心狠啊！”
她用力的推着芊荷，不住地摇晃着，“芊荷啊，求你啊，我们不能见官啊，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你们家的房产我们可一定没有动啊，你跟你哥要，我们还你，还你还不成嘛！”
事情的骤然变化，已经超过了芊荷能承受的范围，她轻轻推开包氏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我想回家跟我哥商量一下！”她转身有气无力地看向围观的人群。
人群一看芊荷的样子，立刻很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路，芊荷晃晃悠悠地朝人堆走去。(未完待续。)
171 都行动
“姑姑回来了！”芊荷刚出现在巷口，米粒跟米穗就围了上来，两人抱住芊荷，眼睛眨啊眨，一看芊荷没有买任何东西，不禁有点失望。
“米粒乖，带着妹妹先出去玩！”芊荷摸一下米粒的脑袋，把两人推进堂屋，便加快步子直奔后院。
后院里，蔡氏弯着身子烧火，大旺正边抡大锤，边给站在旁边的小石头跟二栓子说着什么。
一看到大哥，芊荷又忍不住了，她喊了一声“哥”，眼圈就跟着湿润。
大旺一看芊荷哭了，把铁锤递给二栓子，立刻就迎了上来，“芊荷，你怎么了？”
“哥，我有事跟你说！”芊荷拉着大旺就往前院走，蔡氏见状就要起身，却被芊荷给制止了,“嫂子，你先在这，我跟哥单独说！”
蔡氏应声，就没跟上去。
大旺随着芊荷去了前院，“到底怎么了？咋哭了呢！”
“哥，我刚刚在集上碰见……”芊荷想说碰见爹跟娘了，却发现根本没法说出这两个字。
“碰见谁了？”大旺着急问。
“就是二旺跟芊娇的爹娘！”芊荷深吸一口气，找到一个代名词，“还有董把式！”
听芊荷这么称呼自己爹娘，大旺不免皱了皱眉眉头，又听芊荷说道了董把式，更加诧异，“怎么？董把式？”
“董把式认识他们，说他本名叫刘一成！”芊荷抿紧嘴，又急又快地说道。而后，又抿紧了嘴。
“谁叫刘一成啊！”大旺诧异，“你这丫头。咋说话就说半句呢，要急死我啊！”
芊荷被大旺一激，心想反正大哥早晚都会知道，深吸一口气，便如数说了出来，“董把式说，百姓屯那老两口不是咱们亲爹亲娘。他们是假冒的，咱们的爹娘死后，他们把钱据为己有。并回百姓屯冒充了他们！”
大旺一愣，“瞎说什么！董把式呢，我要当面问问他！”
“哥，是真的。我曾亲耳听他们说过你不是亲生的事。而且刚刚，他们也承认了！”大旺要往外跑，芊荷用力拽着他。
而这个时候，董把式也拉着刘一成跟包氏，进了门，进门后，就“咣啷”把门锁上了。
“董大哥，我妹妹说。你……”大旺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包氏跟“穆壮”跪地求饶的样子，已经让他确定刚刚芊荷说的，都是真的。
“先进屋！”大旺有气无力地说道。
穆芊娇跟二旺被挡在了门外，芊娇抬手要敲门，却被二旺拉住了，二旺想得清楚，那姓董的说的，可不像是假的，要是穆芊荷那么坚持，家里可没他跟芊娇什么事啊，“走，先回家！”
“回家，咋回家啊，走回去啊！这么老远！”穆芊娇使小性子，坐在大门口不动弹。
“你这死丫头，爱走不走！”二旺扭身就出巷子，他得趁着穆芊荷等人没动作，赶快回家把能藏起来的东西都藏了。
二旺灰溜溜地往巷口跑，却一下子撞到了老六的身上，二旺瞅一眼这个彪形大汉，隐约觉得很眼熟，谄媚地冲老六笑笑，便要急匆匆地离开。
却被老六给喊住了，“你就是穆芊荷的二哥？”
二旺一听老六这是认识穆芊荷啊，更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不，我不是！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呵呵！”老六诡异笑，“我还打算问你几个事，看来是没缘分了！”他竟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裸子，故意在二旺面前颠了一下。
二旺的眼一下子直了，“啊，你要问什么啊？”正愁没钱雇车，有人要提供银子，二旺自然乐意。
“问什么？过来！”老六朝二旺摆摆手，就把他拉到了墙角，嘀嘀咕咕起来。
……
还未到夏日，天气却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赵文轻摇扇子，坐在窗前乘凉，自从从穆家的院子里后来后，他便一直坐在这里。
“昆仑，我听说，那个院子是苏姑娘的！”赵文慢条斯理地说话，眼睛却看着杏花楼的院子里，几名小厮正从屋子里拿酒，看样子，今晚这里又有人要设宴啊。
“是！那是苏表妹的院子，后被殷大人租去，由那穆姑娘住在那里！”闵昆仑站在赵文身后，低声说话。
“看样子，殷居正很在乎这个穆姑娘啊！”赵文轻轻摇晃扇子，略显失落地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殷大人爱才，这穆芊荷能识足印断人，帮着他办了几个案子！”闵昆仑不敢乱说话。
“办了几个案子？”赵文突然发出质疑声，“不就是帮着寻找姓柴的吗？找来找去还找错了！”他突然合拢了扇子，再手里轻轻拍打了一下手掌，“这么厉害的人，呆在这里屈县，有点屈才了，听说宋大人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昆仑啊，有没有办法，让穆姑娘进京啊！”
“爷，这个……”闵昆仑听出赵文的意思，却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请爷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走路的声音，而后就男人声传来，“爷，老六突然回来了，说有事要报！”
“准！”一听老六回来，赵文突然兴奋起来，他一拉前袍，转身回到了榻上，等待着老六上前。
老六在楼梯下垂头等着，听到自己可以上前，连忙就整理一下衣服，顺着楼梯上前，进门后作揖行礼，“爷，您让我打听的，我打听好了！这个杜泽啊，臀部真的有一块烫伤！”
“哈？果真？”赵文因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爷，不会有错的！”老六往前一步，“这是那穆姑娘的二哥亲口说的，额……不对，不是她二哥，反正是穆家的一男人，亲眼看到他臀上有烫伤的印迹，这个不会有错的！”
“确定就好，确定就好！”赵文兴奋地来回踱步，“刚刚你说，什么二哥不二哥的，那是怎么回事？”
“奥，是这样的！”老六于是把在集上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说给了赵文，“看这样子，穆姑娘指定要回山镇处理这事了！”
“回山镇？”赵文眼睛突然便长，抬手招呼闵昆仑过来，伏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就见闵昆仑俯首感叹，“爷，懂了，这就去做！”(未完待续。)
172 回村
当着芊荷跟大旺的面，刘一成没有狡辩，便完全认下了当年的事。
包氏见躲不过，梗着脖子，说着狠话，“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能做的也都做了，你爹，你娘不是我们杀的，要不是我们，你们家的家底，一分也剩不下！”
“哎呀，听你这话，这俩孩子，还得谢谢你们是不？”董把式又控制不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没那么说，公道自在人心，我包翠英问心无愧！”包氏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要不是我跟他爹照顾，这两孩子能活到现在？早不知道死了哪去了！哪还有今天这些狗杂种！”包氏抬手指指从旁边房间不时探出头的米粒米穗，“你们要怎么样，给个痛快话！”
“想怎么样？把你们据为己有的都交出来！”董把式一看芊荷跟大旺都低着头不说话，替他们出生。
“董老弟，这毕竟是我们跟孩子们的事啊！”刘一成一看大旺跟芊荷那模样，立刻抓住了他们的心里，开口跟董把式说话，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就别掺和了。
董把式也是个粗人，他可不吃这一套，“咋？你这话是说我是外人咯，刘一成，我还喊你一声师哥，当年师娘走的时候，可是嘱咐过咱俩啊，要让咱们一起照顾好这俩孩子，你呢，也照顾了十几年了，也该轮到我了！”
刘一成语塞。包氏横着身子上来，“你算哪根葱！我们拉扯了十几年，你来捡现成的！”
“啧啧。嫂子，你这话是心里话吧，照你这意思，你当初养着两孩子就是为了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董把式叉腰站在包氏面前，朝地上狠狠啐了口痰，“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师父的铺子当时可是卖了一百两银子！这两孩子长大一年能花一两银子不，剩余的钱哪去了，啊！”
“董老弟。娶媳妇不花银子啊！你一外人，别给我叨叨！”包氏看都不看董把式一眼，绕过他，站在了大旺面前。“大旺。你说，这事你要怎么做，你算算，这些年，我们对你不薄吧！要是缺你吃喝，你能活这么大，就说分家吧，也是你多。二旺少！”
“你说错了吧，家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我大哥的，你分了我们的东西，还来显摆什么？”包氏越说越过分，芊荷忍不住了，她一语击中，“难不成，等你把我们卖了，我们还得又帮你数银子，又感恩戴德！”
芊荷冷笑道，她又记起了她跟刘玉宝订婚时的事，当时的自家，可不就是又帮着她数银子，又感恩戴德呢。
老天开眼，让我重生一次，竟然什么都整明白了。
“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要让包氏把守了这么多年的家产让出来，她还真舍不得，“就算不是我们的，要不是我们帮着受着，早没了！”
“是这样子吗？你们帮着守着啊，这好办啊，让这两孩子帮忙付工钱给你们吧！”董把式一看包氏这财迷的样，就更加恼火。
“算工钱？怎么算？”包氏见说不过董把式，就缓慢地朝刘一成身旁移动，胳膊肘碰碰刘一成，“老头子啊，你想办法啊？”
刘一成蹲在地上，拿出腰间的旱烟，低头抽烟不说话，董把式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还能咋地，这芊荷跟县令是认识的，还有那殷居正撑腰，这闹到哪自己也占不到便宜啊，更何况这是自己本来就不占理。
董把式见包氏跟刘一成老实了，将大旺跟芊荷拉到了里屋，“大旺啊，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旺从开封回里屈县时，已经五岁了，虽然事情已经记不完整，但脑中还是有一些零星片段，当初刘一成跟包氏回百姓屯时，是穆家林接待的，后来奶奶去世，也是穆家林帮着操持着。
穆家林是父亲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就算刘一成跟父亲长得有几分相像，穆家林也不可能糊涂到不认识。
他记起穆家林两口子要二旺作证时，穆家林好像说了些威胁的话，当时刘一成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大旺长叹一口气，“要不，咱们回村子，让三爷爷帮着处理一下！”
“三爷爷？谁啊？”董把式不认识穆家林。
“就是我们村的村子，他跟我爹是发小！”芊荷开口解释，“董把式，你看行不？毕竟我爹娘的东西都被他们败坏了，也就剩下那几件宅子了！”
董把式想了一下，“我看行，就这么着了！”
既然拿定了主意，大旺就去后院做了安排，芊荷则去街上喊了辆车，兄妹俩外加董把式还有刘一成、包氏，以及瘫在门口的穆芊娇，便直接奔了百姓屯。
这次会百姓屯，距离离开已经半年有余了。
走得时候，满山光秃秃的，回来时，山上的树已经吐了绿，放眼望去，也算是生机勃勃。
大旺跟车夫坐在前面，这一进村就被村里的小孩子认出来了。
跟米粒差不多大的孩子，追着车子边跑，边喊，“米粒呢，她怎么没回来啊！”
大旺于是跳下车，拿出甜果子分给小孩子们，“快了，快回来了！”
小孩子们拿着甜果子，一哄而散。
马车进入百姓屯，左转一个弯，直奔穆家林家而去，这几天穆家林也有好事发生，跟于小巧和离的穆犇，最近跟前庄老宋家的女儿接了亲，穆家林正在家里忙活这事。
听到门口有马车的声音，穆家林以为是自家来了客人，连忙迎接了出来，却看是大旺，不禁吃惊，“大旺，怎么是你！”
“三爷爷，我又来麻烦你了？”大旺朝穆家林说话，并伸手挑开了车帘，把芊荷扶了下来。
“芊荷也回来了？”穆家林吃惊，自打这两兄妹搬出百姓屯，这穆壮家可安静多了，听说在县城发了财，咋这个时候回来呢，穆家林撇一下头，又看到了呆在车厢最里面的包氏，心里嘀咕道，不是听说去县衙赎二旺了嘛，咋跟着大旺回来了呢。
大旺看穆家林探头看这看哪，清清嗓子开了口，“三爷爷，今天我跟芊荷回来，是为了我爹的事？”
“你爹？你爹不是好好的吗？”穆家林一头雾水，身上指指正扶着包氏下车的刘一成，“咋了，出啥事了？”
“三爷爷，不是他，是我们的亲生父亲！”芊荷站在穆家林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芊荷这话落下，她就看到穆家林的脸色从红润变得惨白了，他，的确早就察觉到刘一成身份的特殊了。(未完待续。)
173 不见了
因为穆犇的婚事在即，家里有不少帮着忙活的，穆家林怕三言两语控制不住，再动了手，便没让他们进主屋，而是领到了放东西的西屋。
进了西屋，董把式先开口给自己做介绍，“我姓董，在县城闵家赶车！”，
一听董把式在闵家干活，穆家林连忙拱手作揖，前段时间黄莺莺跟刘玉宝来退亲，可就是沾了闵家的光，村里其他的人不知道，穆家林可是黄莺莺的姨丈，这事都听田素娥说了，闵家是县城里一等一的大户，闵大小姐随便一抬手就是七八十两银子。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也有句话，这打狗还得看主人，穆家林对董把式自然客气。
董把式连忙给穆家林还礼，并继续说道，“我十几年前呢，在开封府跟着一姓穆的工匠学习打铁技术……”
董把式娓娓道来，把当年的情况又重新给穆家林说了一遍，“我师父跟师娘死后呢，师哥就兑铺子，带着孩子们一起回来了！原本我也是同行，但路上却被他们设计，我便与孩子们走散了，然后再也没有音信！直到今日在集上！”
董把式撇了一眼刘一成跟包氏，“苍天不负我啊，我今天可算是找到了，就是这两个人，拿了师父的钱财，回了百姓屯，冒名顶替，不得好死！”
听完董把式的话，穆家林深吸一一口气，他也瞟了一眼刘一成跟包氏。“董把式啊，这饭吃坏了，最多拉肚子。这话要是说错了，那可是戳心啊，你就这么确定，他就是你那师兄！”他抬手指了指刘一成。
“不会错的，我已经辨认过了，他也承认了！”董把式眼睛一竖，心想道。咋听这人要偏袒这两口子啊，“村长，听说。你跟我师父是发小，那我师父身上有什么标志，你不会不知道吧！要不，你坚持一下。看看这人是不是我师父？”
“这个。我看就不用了！”穆家林自然不会检查，他十几年前就看过刘一成的身体，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穆壮了，但当时穆壮他娘正好死，穆壮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穆家林看这人也算尽心，最关键的是，自己帮着操持葬礼。他出手相当阔绰，他就没戳破。
一晃这十几年都过去了。刘一成彻底变成了穆壮，再也没有人去追查这事。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假的始终变不成真的，现在大旺、芊荷也知道这事了，穆家林直到，这事是躲不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萦绕，轻言道，“你们打算这事怎么弄？”
大旺跟芊荷对视一眼，沉思一下开了口，“这些年，要是没有他们，我跟芊荷也长不了这么大！”
一听大旺这么说，董把式皱眉头，这话听上去，像是要服软啊。
还没等董把式开口发泄不满，包氏倒是先开了口，“大旺，你可算是说了句像样的话，要是我们当时不管你们兄妹，你们现在能活这么大？”
“呸，你们不管！拿了人家的钱，你还想连孩子也不管！”董把式大骂道。
“董大哥，你先别激动，等我哥把话说我的！”芊荷一看董把式要动手，连忙上前拦着。
董把式吞了一口气，“大旺你说！”
“是，董大哥说的对，你们把我跟芊荷养大不容易，但也不应该隐瞒！事情发展到这里了，咱们就得把这笔账算算清楚……”
“算清楚，算什么清楚，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我还没跟你们算账了！”一听大旺这么说，包氏当下就炸锅了，“老娘我给拉扯你，还给你拉扯孩子，你竟然给我算账，你到底要做什么！”
包氏嚎叫着，就要朝大旺扑来，芊荷一看她就是欺负人，知道大旺不会跟她动手，一横身子，挡住了包氏，“拉扯孩子？你拉扯谁的孩子，心里最清楚，我告诉你，现在就要跟你算账，你不是说我们吃你的，喝你的嘛！算清楚了，一笔一笔的！”
“先不说当年，你们拿了我爹娘多少钱，就说我跟刘家的定亲钱，不也让你挥霍了嘛，我哥一个月往家拿二两银子，到底谁吃谁的，咱们今天都给算清楚！”芊荷逮住包氏的衣领，“要是咱们算不清楚也没关系，去衙门，让县太爷给评评礼！你占了我们家的家产，还这么辣气壮，我看看这个理到底怎么评！”
穆犇娘正好拿着东西出来，听到西屋里有声音，便过来看，“谁在里面呢！”她用力推了一下门，察觉房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便拍门边喊，这西屋里放的可都是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万一被糟蹋了可不是件小事。
“敲什么敲，商量事呢！”穆家林冲着门大声吼道。
“呀，孩子爹，你在里面啊，出什么事了啊！”穆犇娘一听丈夫的声音，更不走了。
“你这臭婆娘，问这么多做什么！大旺跟芊荷回来了，说事呢！”穆家林一瞪眼，冲着门口大声嚷嚷。
门口传来穆犇娘不相信的声音。
于是大旺跟芊荷便齐声喊了声三奶奶。
“呀，还真是这两孩子，回来好啊，正好三牛结婚，都别走，留下来吃杯酒！”穆犇娘在门口说。
“啰嗦什么，这还用你多说话，快去忙你的！”穆家林撵人。
穆犇娘嘟囔几句，便端着东西去忙碌了。
芊荷一低头，看着抄手蹲在地上的包氏跟刘一成，“你们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整个百姓屯都没你们的容僧处！”
包氏把头一耷拉，不在说话了。
……
在穆家林的见证下，双方终于把关系给理顺了。当年包氏跟刘一成把穆壮的铺子一转身卖了一百五十两，然后芊荷娘亲留下的银子是五十两，还有一些衣服首饰。乱七八糟加起来一共二百二十两。
大旺这些年打铁挣得银子，还有芊荷定亲钱，与包氏跟刘一成抚养他们两人废得心血相抵，芊荷家的老宅还有西山下的铁匠铺全部归还到大旺手里。
至于刘一成、包氏，还有穆芊娇跟穆二旺一家人，给他们半年的时间寻找新宅子。
一切商讨好后，穆家林又喊来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为了不让刘一成跟包氏太难为，借口重新分家，把商量好的白纸黑字写了下来。
董把式对这种结果很不满意。依着他当下就要把这两个贱人扔出去，但这毕竟是大旺跟芊荷的家务事，董把式心里虽然有不满，但还是没有坚持。
不甘心的他。在两人按下手印后。要求他们带着自己回去清点家里的物件，推开穆家的院门，董把式才发现自己多想了。
自打大旺搬出去后，家里就彻底断了收入，能卖的基本上都卖了，整个院子，就只剩下空壳了。
“呵呵，我说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要钱啊。敢情家里啥也没了啊！我可告诉你们，别给我玩什么花样。整个里屈城，我老董还是能说上话的，敢给我玩花样，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董把式撂下这话，就跟芊荷与大旺上了车。
骤然发生的变化，让大旺跟杜泽精神上有点吃不消，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随着马车的前进不时的叹气。
他们从百姓屯出来时，太阳就已经西沉了，等到了县城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先把董把式送回了家，芊荷跟大旺这才让车夫把自己送回去。
马车停到巷口，芊荷付了银子，便跟大旺往家走。
“哥，你说这事跟大嫂说了，大嫂啥反应？”芊荷抬头看向院墙，能听到小孩子嬉闹时，蔡氏制止的声音。
看样子，大家都没睡，正在等着他们。
当时从家里搬出来，就是为了防止包氏对孩子们下手，现在已经知道大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了，自己的东西也拿回来了。
芊荷想象不出，蔡氏知道这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会选择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还是立刻回去呢。
蔡氏平日挺好说话的，但遇到她在意的事，态度也很坚决。
“还能咋样，你嫂子知道了，肯定会立刻回去！别看这里有院有户，毕竟不是自己的宅子，住的肯定不舒服！”大旺边说边往前走，余光注意到芊荷停下了步子，“芊荷，怎么了？”
芊荷正低头看地，喃语道，“哥，咱们没让车进来，咋巷口里还有车印呢！”
今天正好是十六，月亮又圆又亮，明晃晃地照在地上，听芊荷这么一说，大旺也低头看，果然见两道车辙，“估计是有人走亲戚吧！”
“可能吧！”芊荷默认大旺的话，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点不踏实，这些车辙最终停止的地方是自己家门口，他们住的这条巷子实际就有四户人家，东面那两户要是家里来亲戚，肯定不会从自己这边饶路，墙东是古大嫂，她更不可能让亲戚的马车停在自己家门口。
芊荷怎么想，都觉得这马车是来自己家的。
她边想，边就抬手推院门，院门从里面被人销死了，芊荷推了一下，没推动。
她刚喊嫂子，大旺却抢先开了口，“米粒娘，快开门！”
堂屋敞着门，蔡氏正挑灯纳鞋底，米粒抱着荃儿，正在跟米穗过家家。
听到大旺喊自己，蔡氏放下手里的家什，起身开门，“哎呀，米粒爹，你可算是回来了！”
蔡氏“吱呦”一声拉开了院门，一眼看到芊荷，却立刻捂住了嘴巴，“她大姑，你怎么回来？”
芊荷诧异，目光快速在整个院子里扫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嫂子，你咋了怎么这么说？”
大旺这一整天折腾的也累了，见这姑嫂俩站在门口，说着牛唇不对马嘴的话，有点不耐烦，“这是咋了，神叨叨的！”他推开蔡氏，便迈步进了院门。
芊荷紧随大旺进来，转身把院门再次锁上，拉住蔡氏的胳膊，急声问道，“嫂子，你怎么了，我怎么不能回来呢？”
“不，不，不，她大姑，没别误会！”蔡氏连忙解释，“她大姑，你不是去京城了吗？”
我跟着杜泽去京城？芊荷一愣，笑出声来，“你听谁说的，我去京城了？”
“杜泽啊！”蔡氏脑袋都快拧成麻花了，她越想越不解，杜泽说这话时可是一板一眼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啊，咋看芊荷这样子，好像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家伙，乱说什么啊，你跟大哥都在县城，我去京城做什么啊！”芊荷继续笑道，“我看着家伙，脑袋就是被敲坏了，我这就去找他，再给我乱说，我撕烂他的嘴！”
芊荷松开蔡氏的胳膊，疾步就要往正屋里走，却被蔡氏一把给拉住了，“她大姑，杜泽也走了！”
“什么？”芊荷被吓了一大跳，她眸光萦绕蔡氏浑身上下，嫣然笑道，“嫂子，你不会是怕我骂他，故意给他开拓吧！”
“不是，不是，是真的！你跟你大哥前脚走了，后脚就来了辆马车，就是那个老六，他说，你让他雇车把杜泽带走，说是找到了杜泽的老家！”这下不用芊荷自己往前走，蔡氏就拉着芊荷迈步到了堂屋。
蔡氏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两个锦袋，并将袋子递给了芊荷，“这是老六留下的，让我转交给你！我看了，这锦袋里，一个装着银子，另一个就放了一个坠子！”
芊荷拿着这两袋子，不同打开看，用手颠一下，就能猜出哪个是银子，哪个是坠子。
芊荷打开装着坠子的那个袋子，一枚白玉无瑕的扇形坠子就出现在了芊荷的面前，芊荷一样就认出，这是赵文扇子上的东西。
杜泽那家伙，是被赵文带走的？
芊荷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赵文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贴身侍卫留在这里，美其名曰是照顾杜泽，实则是另有目的。
“杜泽那家伙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芊荷握着这玉坠，思绪翩翩，这家伙只是脑袋受了伤，又没傻，怎么可能听人家说自己去了京城，就跟着人走了呢。
蔡氏仔细回想，“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个老六啊，跟我说，京城风景好，说你回来肯定会给我跟孩子们带礼物，让我们好好保重身体！”
芊荷的心咯噔一下，手紧紧地握住了锦袋，这哪是简单的传话，这分明就是**裸的威胁啊。
“这老六还说，要是我们想你，明天上午，杏花楼掌柜的会去京城一趟，要是我们想见你，可以跟着一起去！”蔡氏悠悠长叹一口气，“我还想着跟你哥商量一下呢，这下，也不用商量了！”
蔡氏弯身从米粒怀里抱过荃儿，一看芊荷愣神，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她大姑，你想啥呢！”
芊荷微怔，“额，没事！”她握紧锦袋，转身就进了自己屋子。(未完待续。)
174 进京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晃晃的月光如瀑布一样扫满大地，穆芊荷站在窗前，看着被月光铺满的院子，眸光微微移动，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灶屋前。
也不知道是谁在那放了两个小方凳，芊荷眼睛一晃，竟然看到了她跟杜泽的影子。
那家伙没心没肺地坐在那，跟自己讨论着殷居正出京的目的，讨论着自己那段消失的记忆。
可现在，这家伙竟然被赵文带走了！
芊荷握紧两支锦袋，她很清楚，赵文再用这两支锦袋向她传达一个信息，让她明日随着杏花楼的马车进京，否则的话，就会对大哥、大嫂下手。
芊荷自打重生，就发誓一定要远离京城，她躲过了殷居正，却没躲过杜泽，这个笨家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被人劫持去了京城呢，他不是有拳头吗？
或许，他本就是自愿的？
杜泽知道赵文是平王，那么说……他其实，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记忆？那他跟随赵平进京，只是遵循记忆的召唤了？
可赵平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进京？
他发现了杜泽的身份？难道也发现自己是重生的？
芊荷后背一阵发凉，看来，进京这事，在劫难逃了！
芊荷连夜打好了行李，她没有睡，一直坐在床边，直到院子里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她推开门，想为哥嫂做最后一点家务。
天还蒙蒙亮，芊荷缓慢地从房内走去。却见大嫂也已经起床，正在点油灯，她显然已经意料到芊荷会早起床。
“她大姑。你等一下，你哥有话跟你说！”蔡氏也刚刚起床，睡了一晚，嗓子有点发紧，声音自然而然有点哑。
蔡氏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大旺就披着衣服出来了，他揉揉发涩的眼睛。坐在了堂屋上位的凳子上，“我跟你嫂子说了，我们打算过些日子就回百姓屯！”他深吸一口气。“你回来，就不要来这里了，直接回家找我跟你嫂子就行！”
“哥……”大旺这话一出口，芊荷就知道。他其实是在说。让自己去京城，“哎，杜泽来咱家也有半年多了，猛地这么离开了，我跟你嫂子也不放心啊！”
“你去吧，处理好了，就回来，我跟你嫂子在家等着你！”大旺手轻轻放在桌子上。他把头埋得很低，声音越说越发抖。“你把跟闵大小姐签的地契留给我，过些日子，我就把租子给你去付了，至于这院子，也一起退了，他们要是退银子呢，哥就给你留着，他们要是不退呢，就算哥的,哥给你补上！”
“哥！”芊荷侧目看向大旺，却见两行热泪顺着大哥的眼滚了下来，她从凳子上站起，想给大哥擦眼泪，却被大旺一把推开，“天还早，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她大姑，你也回去睡会，等你嫂子做好饭，让她喊你！”
大旺将芊荷推到一边，拉一下衣服，转身就进了他的房间。
芊荷紧跟几步，大哥刚刚的话太过悲酸，那决然的态度，让她心如大哥，芊荷紧追到房间布帘处，蔡氏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她大姑，别，别让你哥难堪！”
芊荷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定在门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嗯，嫂子，我知道！我处理好就会回来！”她的眸光下落，看到棉帘下摆落出了一双靴子，那靴头上镶着翠色的宝石，在油灯的照耀下熠熠生光，芊荷知道，这双靴子，不是大哥的。
大哥房里，还有别人。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被逼的。
芊荷十分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文，比她想象中还要恐怖。
吃完了早饭，芊荷跟大哥大嫂一一惜别，便拿着行李出了院子，她这前脚刚出箱子，后脚闵昆仑就来跟大旺做了了断，不但把租赁院子的银子如数退了回来，就连闵素跟芊荷签的那八斗粮食的协议也一并取消了。
更是许下承诺，日后，大旺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直接去闵家，但凡闵家能做到的，绝无旁贷。
对于这种承认，大旺也只是听着，一切都按照闵昆仑的安排做。
杏花楼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芊荷出现，毕恭毕敬地把她迎上了车，“穆姑娘，这路上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老奴能做到的，指定给姑娘做！”
“我要见赵……”芊荷脱口喊赵文的名号，话出口半句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平王，我要见平王！”
“额……这个老奴就做不到了，您要是想见平王，那得等到了京城！”杏花楼的老板笑容满面，却也不足一息，立刻僵下脸，把门帘重重一甩，便将芊荷一人留在了车厢里。
马车缓缓行驶，芊荷静坐马车中，听着周围的声音，猜想应该是出了县城了，她伸手想拉开侧面窗户上的布帘往外看，却意识到布帘是被钉死的。
“穆姑娘，您有什么事，就吩咐老奴！老奴指定为您做！”杏花楼老板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芊荷郁闷地放下手，不在说话。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遇到驿站就停下来住宿，有事遇到繁华城镇也会停马，中间那老板还带芊荷去买了几身衣衫，天气热时，还会特意把车厢里放上冰盆。
如此走走停停，半月后，芊荷终于顺利到了开封府。
芊荷掐指一算，上世，她流落街头，辗转流落到达开封府，也好像花费了半个月。
看来，这老板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啊。
大靖朝定都开封府，平王赵文封蜀地,但因太后宠爱留守开封，芊荷被安排在大庆门外的一出小院里。根据上世的记忆，芊荷知道，平王府就在大庆门附近。
为了能让芊荷住的习惯。老板特意给她安排了一名叫做绿莞的侍女。
说是侍女，芊荷眸光在她身上萦绕后，心底窜出一个声音，呸，什么侍女，还是来看守我的吧。
就看绿莞，身长五尺有余。面无表情，身穿长裙，却怎么看都别扭。走路时虎虎生风，站立时脚成八字，一看就知道马步扎多了，是练家子。
芊荷让她帮着去拿进行李。她放着长廊不走。一跃跳过栏杆，直奔门口，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没有。
芊荷心想，平日自己就挺不注重举止的，见了绿莞，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估计这绿莞平日鲜少穿裙子，从门外把行李拿进来时，裙子的前摆已经被两人撂到了腰间。露出里面的裤子。
芊荷难为情地捂住了眼睛，一点一点移开视线。这才看到，她里面是穿了一条练武人习惯穿的棕黄色底裤。
老板朝芊荷拱手作揖，“穆姑娘，您就暂时住在这，有什么吩咐，就让绿莞去做！”
“我要见平王爷！”芊荷朗声道，“路上您说到了京城就能见到他，现在咱们到京城了，我要见他！”
“这个！穆姑娘，我会把您的要求禀告给王爷！您就在这静候佳音！”老板说完，直起身来要离开。
芊荷哪里肯依，上前要拉扯，还没等她靠近老板，却被绿莞跟拦住了。
老板站立门口，再次作揖，“穆姑娘，你就安心在这住着，有什么消息，我会来告诉您的！”
说罢，就转身关上了门扉。
“穆姑娘，你请坐，我去给您拿饭！”绿莞语气生硬，强行把芊荷拉到了桌子前，双手搭在芊荷肩膀，把她按了下去。
估计要不是被安排来伺候穆芊荷，她也是被人伺候的主儿。
“你不用准备饭，见不到平王，我是不会吃的！”坐在方凳上，芊荷态度坚决。
可绿莞就跟没听到似的，转身进了隔壁屋，不一会儿，端着托盘就出来了，芊荷瞥一眼桌上的饭菜，食欲全无，“帮我转告平王，我要见他！”
而后，她将面前的碗箸往前一推，转身坐回了床榻上。
绿莞没有搭理她，她倒是也不客气，自己做到芊荷的位子上，拿起芊荷的碗箸埋头吃起来。
……
平王府，赵文的书房里。
依旧穿着白袍的赵文，静坐书案前，手里拿着一长条白纸，正在仔细端详着。
看完纸上写的内容后，赵文将纸递给立在自己左边的小童，下巴朝灯笼方向微抬，小童会意，立刻燃起灯笼，将纸焚掉。
待火光消失，赵文抬手示意小童下去，而后，抬眼看书房里的其他人。
闵昆仑一个人坐在右侧，正屏气凝神看着赵文，他时不时嘴唇抖动一下，却始终没敢开口。
闵昆仑的正前方坐着两人，与他面对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柄拂尘放在老人的右手边，头戴黑色纱帽，身着补子蟒龙长袍，长发两捋垂落鬓角两侧，这是宫中宦官的装扮。
而老人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人，他直视前方，明明面无表情，却因一双含笑的眼睛，让他整个面相看上去舒服很多，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殷居正。
赵文的目光依次在这三个人身上萦绕，但最后，还是落在了殷居正身上，他轻咳一下嗓子，“瑞之啊，那里屈县的穆姑娘，我已经请来了，就住在大庆门外，绿莞住的那处宅子里！”
瑞之是殷居正的号，赵文称他字号，以示亲切。
殷居正收神，与赵文平静对视，“想必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安排吧！”他声音有点冷，远不及表情那么和善。
他身旁的宦官皱眉，“小儿无礼，王爷勿怪！”扭头训斥殷居正，“你能有今天，还不是王爷的照顾！”
殷居正面色再次低沉，他很清楚，前些日子调查方向的失误，已经让龙颜大怒，若不是平王向太后求情，太后向皇上施压，自己估计早就被迁出京城了。
“臣知错！求王爷惩罚！”殷居正深吸一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单腿跪在赵文面前，请求惩罚。
赵文见状，连忙站起身来，绕过书案，双手把殷居正搀扶回了椅子上，抿嘴而笑，“不碍，换做是我，我许还做到瑞之的胸襟！”
语毕，转身走回书案。
他背对着众人，亲切地话落下，脸上已经充满杀机。
可等他再次转过身时，又是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就见他将身子往后倚靠，“瑞之啊，我想即日就把那些东西送去给穆姑娘看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王爷，瑞之年少不经事，您就别取笑他了！”殷居正身旁的宦官开口道。
殷居正也双手作揖，行礼，“王爷您请安排，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瑞之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让昆仑去办了！”赵平转脸看向闵昆仑，“把那些东西送去绿莞那，让她好好伺候穆姑娘，若出现半点差池，本王绕不了她！”
闵昆仑得令，站起身来，“是！”他却很用心地看了赵平一眼。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赵平诧异。
“回王爷，绿莞一早传来消息，说穆芊荷已经绝食三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闵昆仑说完就将头垂下，眼梢却看向殷居正的方向。
却见殷居正双目如铜铃，手放在椅背上，用力的握着，估计若这里不是平王府，早就一跃而出，去找那穆芊荷了。
“哦？有这事！为何不早报！”平王眯眼，训斥道。
“绿莞以为穆姑娘是因为舟车劳累不适应才没进食，直到昨日才确定，她这是故意绝食啊！”闵昆仑抱拳，“她一直坚持要见王爷您！说见不到王爷绝不罢休！”
赵文略微沉思片刻，“好，那本王就去见她一面！”他的目光从闵昆仑身上落在殷居正身上，“那瑞之，你就随本王走一趟吧！”
那宦官听到赵文的提议就要制止，却听赵文道，“金老，这事您就不要过问了，毕竟瑞之与穆姑娘有交情，真有什么事，也好处理，不是吗？”
被赵文唤作金老的人语塞，怒目看向殷居正，“凡事听从王爷吩咐！”
“儿记住了！”殷居正起身朝金老作揖。
“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立刻就去看望一下穆姑娘！”赵文也站起身来，“瑞之啊，这穆姑娘已经有三日未曾进食了，她喜欢吃什么，你去让厨娘们给做些，虽然绿莞的厨艺不错，终究不如府里的！”(未完待续。)
175 有人喜欢直接的
夏日已至，开封府的夏天就是伴随着绵连不断地降水，芊荷听着窗户外，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得声音，整个人迷迷糊糊起来。
芊荷听到绿莞一会儿进来，到床前伸手推自己几把，见自己没反应，转身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芊荷没有睁眼，但从“叮叮当当”地声音听，绿莞手里应该拿着瓷罐之类的，她低声喊了几句“穆姑娘！”，见芊荷没有动弹，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芊荷心想，绿莞一定是第一次照顾人，听她说每一句低声下气的话，都很难为的样子。
她突然有点心疼这姑娘，让一个不习惯说软话的姑娘来照顾人，也是真为难人啊。
绿莞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一次，她一推门进来，整个房间里就香气扑鼻，她拿的是红烧肉。
“穆姑娘，你饿坏了吧！我给你拿来了东西！”绿莞轻轻地说道。
红烧肉，这是芊荷最喜欢的一道菜，真香啊，芊荷闭着眼，感觉自己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不能，不能妥协，芊荷放在薄衾里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很傻，用自己的身体来做赌注，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
可人都被莫名其妙挟持而来，到最后什么结果，芊荷也不知道，她心想到，赵平费尽心机把自己威胁到京城，肯定不会让自己把自己饿死。
芊荷想得入神。突然听一腔男生响彻在头顶，“你先下去吧！让瑞之来！”
尽管芊荷因为饥饿有点头昏脑涨，但她还是听出。这个声音是平王赵文的。
而他嘴里的瑞之，芊荷知道，那是殷居正的字。
也就是说，殷居正跟赵文是一起来的。
芊荷的脑中窜出一个念头，杜泽这次被劫持来京城，与殷居正有关！
与殷居正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有关！
于是乎，她立刻睁开了眼。
“穆姑娘醒了啊！”芊荷睁开眼。首先引入眼帘的还是赵文，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那张脸平行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挂着微笑，却也很狰狞。
一看芊荷有点害怕，赵文微微侧了一下脸，而后他伸出手。竟然插到芊荷的后背上。用蛮力把她整个后背托了起来。
芊荷刚要挣扎，赵平就把枕头立起来，支撑在了芊荷的后背，“不好意思，把穆姑娘吓着了！”
他微微移动一下身子，让出空间，这下芊荷倒是把房间里的情景给看清楚了，殷居正的确有跟来。此时的他，跟绿莞并排站在赵文身后。一人手里拿着红烧肉，一人手里端着热粥。
芊荷流波微转，却没看到闵昆仑，心中有些诧异，心想道，这闵昆仑会不会跟杜泽在一起。
见芊荷的眼神里有了光亮，赵文抬抬，“来给穆姑娘喂饭！”
他的眼是看向绿莞跟殷居正方向，没有特指任何人，绿莞跟殷居正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绿莞拿着粥碗到了芊荷的床前。
“几日没进食，先吃点流食吧！”绿莞拿起汤匙，轻声言语，像是在劝说芊荷张嘴，又像是在向赵文解释，为什么是她上前而不是拿着红烧肉的殷居正。
汤匙递到芊荷面前，芊荷却没有开口，而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绿莞有点急了，“穆姑娘，你以前不吃饭，说是见王爷，现在王爷都来了，你还不吃，这是成心难为我吗？”
绿莞的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点点与她性格不相符地娇嗔，那是这几日以来，芊荷从来没有听到的。
芊荷微微一愣，恍然明白了什么，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样说话，绿莞中意的人，就是屋里这两个男人。
根据上世的记忆，殷居正的生活里，是没有绿莞的存在的，那就只有是赵文了。
芊荷与绿莞无冤无仇，自然不会让她为难，于是缓缓张开了嘴，一勺一勺吃光了一碗粥。
芊荷吃了东西，脸上慢慢有了红晕，她斜睨赵文，“不知王爷要小女子来京城，有什么事？”
听到穆芊荷终于说话了，赵文仰头笑，“没什么事，本王就不能邀请穆姑娘来京中小聚吗？”他潇洒自然地拿出扇子，一扭身，就用扇柄拖住了芊荷的下巴，动作暧昧又充满宠爱。
但几乎同时，他察觉到来自绿莞跟殷居正那两道锐利的锋芒，他调整一下情绪，立刻把扇子抽回，踱步坐到桌前，“穆姑娘不要这么害怕，本王也是为你好，想必姑娘很像知道那叫杜泽的真实身份吧！本王把姑娘请来，就是想把杜泽的真实身份告诉姑娘！”
“王爷，你真会说笑！”芊荷说道，当下微微移动脑袋，先是看了殷居正一眼，根据他离开里屈县时，对杜泽说的话，芊荷完全有理由怀疑，就是他向赵平透露杜泽身份的。
赵平浅笑，“本王没有开玩笑！本王的确是想让穆姑娘看清杜泽的真实身份，免得姑娘误入歧途！”
芊荷冷笑一下，“王爷若是真为了民女好，全然不必将民女挟持来京！”
“穆姑娘，你这就不懂了，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非其所目者勿信吗？若不让穆姑娘亲眼所见，单凭本王一面之词，姑娘怎么会相信呢！”赵文咬文嚼字，慢条斯理说道。
赵平文绉绉地拿几句话，芊荷没听懂的，但大体的意思，芊荷倒也知道，通俗点说，他之所以把自己绑来，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你什么意思？”
赵文浅笑，“意思就是让你亲眼见证一下杜泽的身份！不过……在那之前。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辨识几样东西！”赵文说完，也不等芊荷回答，抬手在耳旁拍了几下掌。
掌声落下。就听到房门被人推开，而后，就见闵昆仑抱着一支小匣子从门口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布衫的长工模样的男人，两人抬着一个柜子，随着闵昆仑也走了进来。
长工把箱子放在地上，便转身推了出去。闵昆仑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在桌上，他刚要伸手打开，却被赵文伸手按住了。
赵文朝地上那支箱子抬了抬下巴。闵昆仑会意，连忙走到箱子前，往芊荷的床前推到了一下，而后打开了箱盖。
芊荷打起精神。伸长脖子往下一看。不禁诧异，箱子里装的竟然全是鞋子,确切地说，都是男人的鞋子。
一看芊荷诧异，赵文便开了口，“我听闻穆姑娘你能识足印断人！今天本王有一事相求！”
芊荷知道，自己拒绝地后果，更何况这的确是自己的专长，芊荷并不觉得困难。于是点头，算是答应了。“那这些鞋子……”
赵文继续说道，“劳烦穆姑娘从这些鞋子里找到一年龄在四十岁，身高六尺的男子！”
找人？
“可以！但我要看到足迹！”但看鞋子，只能判断出这个人走路的习惯，要找到与赵文开出条件相符的人，着实困难，但有了足迹，就能根据足迹的受力面，推出这个人的身高体重。
“没有足迹！就只看鞋！”赵文说着就站了起来，他很自然地靠近芊荷，“劳烦穆姑娘了！”
他很潇洒地拿出了扇子，轻轻敲打一下穆芊荷的脑袋，“怎么很难吗？”
赵文自以为他的动作很轻缓，但对一个饿了两天的女人来说，被扇子背敲打脑袋，还是让她难以忍受，芊荷一抬手，她原想着把扇子推开，但她的力气太大，赵文又没料想到她会动手，手没拿稳，芊荷一把就把扇子推到了地上。
“大胆！”闵昆仑当下就蹿了上来，一把攥住了芊荷的衣领。
殷居正一看闵昆仑动手，将手里装着红烧肉的盘子往桌上一撩，一个健步上前，反手逮住了闵昆仑的衣领，“你敢动她一下！”
“殷居正，你是要反吗？”闵昆仑因殷居正的动手，拉着芊荷衣领的手更加用力。
殷居正脸涨红，一直含笑的眼睛，竟然如鹰隼一样吓人。
“昆仑，你放手！”赵文终于出声了。
闵昆仑不想妥协，却不得不松手，他松开芊荷的衣领，用力推开殷居正，最后站到了赵文身后。
赵文转身静视一眼殷居正，突然嘴角上扬，擎起诡异的微笑，随后，他猛地凑到芊荷面前，“昆仑做事鲁莽，惊扰着姑娘了！”他说着，竟然弯下身，自己捡起了被芊荷打落在地的扇子。
闵昆仑惊骇，这扇子可是王爷最钟爱之物，曾有得宠小妾不小心将扇子打开，都被王爷赶出了府，他竟然能允许穆芊荷的行为。
“穆姑娘，要不然，咱们做一笔交易吧！只要你能帮我鉴别出这些鞋子的主人，我便立刻让你见到杜泽！”赵文将扇子拿在手里，用指点江山的气势指了一下地上那支装着鞋子的箱子，最后竟然落在了桌子那支匣子上。
这匣子里也是鞋子？
芊荷诧异，但看匣子长约六寸，最多只能装下孩童或女人的鞋子。
“我要先见杜泽！”芊荷静思片刻，做出了决定，的确，单凭一双鞋子寻人有一定的难度，但正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要被人穿过，就跟足迹一样，肯定能留下线索，芊荷愿意接受这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爽快！”赵文赞叹，“瑞之，去帮本王跟穆姑娘备轿！”他很明显知道殷居正关注的重点，却跟故意气人似的安排道。
面对赵文的安排，殷居正只得顺从，他很快准备好了马车，眼睁睁地看着赵文把芊荷扶上车厢，最后，一起朝杜泽现在的所在地而去。
这种痛对殷居正而言，如被蚂蚁爬满了心脏，难以忍受，从赵文今日种种的表现来看，他有足够的理由判断出，这个男人心里的打算。
芊荷坐在车厢里，虽然喝了粥，但体力上依旧没有恢复，她靠着厢壁，有点木讷地盯着右上角的位置。
马车摇摇晃晃，芊荷又有种昏昏欲睡地感觉。
她身子一软，就猛地下滑，却好像被什么拖住一样，舒服如摇篮，竟然让人忘记疲惫。
芊荷重心下移，将整个身体靠下。
马车一抖，突然把芊荷从昏睡中惊喜。
她惊叹一声，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是跌落到赵文的臂弯里。
一时间，车厢里充满了尴尬。
芊荷想挣扎起来，赵文的另一支胳膊却直接压了过来，“别动，再睡一会儿，身体会好的快点！”
比起杜泽跟殷居正，他做事要直接地多。
“王爷自重！”芊荷惊呼，并提高了嗓门。
赵文诡异一笑，“怎么？不习惯！没事，你会慢慢习惯的！”他的胳膊更用力一份。
芊荷挣扎。
突然，车厢外传来通报的声音，“王爷，到了！”
若这声音是殷居正发出的，芊荷会以为是人为，但这声音的主人是闵昆仑，芊荷自然归结为天意。
“扫兴！”赵文喃语一句，上臂用力，便将芊荷推直了身子，而后他一拉袍服，便也坐直了身子。
芊荷这才留意到，赵文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袍服，若闵昆仑的通报上晚那么一小会儿，他会做出什么，芊荷不敢想下去。
“色胚！”芊荷抿嘴怒骂。
赵文却笑得很开心，“没错，是色胚！穆姑娘好眼力，这隔着帘子就能看到帘子外的景象！”
“什么？”话题很明显被赵文岔开了，芊荷不解。
但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轿厢一侧的窗帘就被赵文挑开了，一富丽堂皇的府门出现在芊荷面前，芊荷诧异，刚要开口问这里是哪里，就见有人从门口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女的身着淡紫色薄衫，男的对襟曲裾，两人相搀相扶，分外恩爱。
芊荷下意识地往前移动了一下身子，当看清那男的模样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男的，正是杜泽。
马车距离府门那么近，一男一女自然能察觉。
芊荷看到那女的，轻轻拉扯了一下杜泽的衣服，指着芊荷，柔声问道，“旋哥，你认识她吗？”
男人一怔，快速躲开了眼睛，“不，我不认识！”
听到这一声，芊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176 结果
一双手伸来，护住了芊荷的眼睛，有张脸贴在了她粉脸旁，“有些脏东西，不看也罢！”而后，他竟然在她耳旁轻轻轻吻了一下。
对杜泽的愤怒，已经让芊荷无力做出任何举动，她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木头人，甚至连推开赵文手臂，重新直视杜泽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赵文随便摆布。
赵文的唇，离开芊荷的额头，用下巴轻轻碰了一下芊荷的脸颊。
虽然眼睛被捂住，但是芊荷还是能猜想出赵文正在做什么，他一定用挑衅地目光看着车厢外的杜泽。
“放下手，让我看清楚一点！”芊荷终于哽咽着发出声来。
赵文却没有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芊荷听到车厢外脚步移动的声音，那是杜泽跟那个女人离开的声音。
再后面，车窗布帘便被拉了下来，明亮的轿厢里，瞬间恢复了昏暗。
芊荷用力一挣脱，从赵文怀里脱离，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唇抖动着，最后却只说出了五个字，“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赵文很明显把这话曲解了，他身子往前一凑，嘴唇再次吻在了芊荷的额头上，“本王做事，就是喜欢故意！”
芊荷原本要问的是赵文带她来，故意让她看到杜泽跟那女的亲密，到赵文这，却变成了故意做出刚刚的亲昵动作。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芊荷的沉默，让赵文心疼，但是。有些计划还是得继续。
穆芊荷，不过是他整个计划里额外的收获。
“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赵文微挑一下眉，“回去按照我的要求，找出鞋子来，我就告诉你！”
芊荷微怔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无奈却没有其他办法。
往大庆门走的时候，芊荷蜷缩在轿厢的角落，她听到轿厢外殷居正跟闵昆仑交谈的声音。突然唤了这些天压制在心底的倔强。
回到小院时，绿莞就早早地等在门口，她很热情地上前迎接，想把赵文搀扶下来。却遭到赵文毫不犹豫地拒绝。
等赵文下车后。她又想来扶芊荷，却被赵文挡在了身后。
赵文竟然伸手迎向芊荷。
芊荷没有拒绝，手轻轻搭在赵文的胳膊上，下了车。
绿莞见状，小脸涨红，抿紧了嘴唇，面露凶光地看着芊荷，她压在心底的那团怒火。终于要爆发了。
芊荷跟着赵文，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就有劳穆姑娘了！”一进房间。赵文就迫不及待地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芊荷没有推辞，便开始按照赵文先前提出的条件开始寻找四十岁左右、身高六尺、二百斤男子的鞋。
有这个身高跟体重的人，在大靖朝应该不多，芊荷看着箱子里大大小小的鞋子，先根据鞋子的磨损情况分了类。
虽然脚的大小，跟人的身高、体重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如果这男人有着这种身高跟体重却长得一双小脚，后果就只有一种，那就是重心不稳。
重心不稳的后果就只有一种，就是伴随着无休止的摔倒，倘若这种情况真的存在的话，那鞋子前端上就应该有所体现，根据这几点，芊荷在两堆里都排除了鞋号小，且鞋底前端没有任何痕迹的鞋子。
在没有任何这名男子身份信息，连脚印都没有的情况下，芊荷仔细观察每双鞋子，二百斤的六尺大汉，他要是一直穿同一双鞋，首先损伤最严重的应该是鞋底，于是芊荷自然排出了，旧鞋里鞋被破损，鞋底完好的鞋子。
就依着观察每一个细节，芊荷最终选定了两双鞋子。
一双崭新的没有穿过的鞋子，一双前脚掌磨损严重的鞋子。
“我如果没有推测错的话，那人的鞋子就是这两双种的其中一双，新鞋，没有任何线索，也就没有任何破绽！”芊荷指指那双新鞋子，而后指着另一双继续说道，“该男子身形魁梧，走路应该很废鞋，在所有的鞋里，就只有这双最符合！”
“原来是用了排除法！”赵文站在芊荷身后，他猛地转身看向殷居正，嘴角微微上扬，箱子里的鞋子是殷居正装进去的，这家伙还是很照顾穆芊荷的嘛，“那如果我告诉你，这里面就只有一双呢！”
“一双？”芊荷皱眉，“那就这双了！”
“你是说，这双没穿过的！”赵文先是一愣，然后噗嗤就笑了，很明显，他对芊荷的这个回答很感兴趣，“为什么？”
“排除所以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多荒唐，都是真的！”芊荷平静回答，她转过身，直视赵文，“王爷，现在能告诉我，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哈哈哈，好一个排除所以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多荒唐，都是真的！”赵文仰头大笑，“瑞之，告诉她正确答案！”
殷居正一直在替芊荷捏着一把汗，听到赵文喊自己，连忙上前，“是这双！”
“既然我选对了，王爷还请您遵守承诺！”
“你是选对了，但我的考验还没结束！”赵文反悔。
“王爷，你是在开玩笑吗？”芊荷顿感不妙。
“穆姑娘，不用担心，我还得劳烦你给我再看两双鞋，不过这次，我有了其他的！”赵文一拉袍摆，便坐在了凳子上，他朝闵昆仑递了个眼神，闵昆仑就立刻上前，打开了桌子上的那支匣子。
果然是鞋，却不是一双，而是两双。
不过比起箱子里的鞋，这两双鞋的做工可精致地多。一双长约五寸寸，另一双长出一指，都是棕色绸缎面。看那做工的针法，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闵昆仑打开匣子后，然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把东西带进了！”
又是那两个长工，只不过这次他们抬得不是箱子，而是一人手里拿着两个倒模板，是四枚鞋印。大小各不相同。
芊荷不解。
赵文解释道，“这两枚小一点的鞋印呢，就是这双鞋的！”他摆弄扇子。先是指了指桌子上匣子里的鞋，然后又指了指，左边长工手里那两枚小一点的鞋印，“现在的问题就是说。得劳烦姑娘看一下。另外两枚跟他是不是出自同一人！”
这大小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呢。
殷居正见芊荷疑惑，连忙开口解释，“王爷的意思是说，左手边的这两枚鞋印是八岁、九岁小童的，右手边的这两枚是十八岁跟二十五岁的，王爷要问的是，这四枚足迹。是不是同一人在不同时期留下的！”
被殷居正这么一解释，芊荷明白了。但紧接着脑袋里却冒出了两个字，“变态！”
谁会闲着没事收集人的足迹，而且是从小孩时就收集。
“王爷，您在跟我开玩笑吗？倘若这又是测试的话，我想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芊荷怒目圆睁，认定赵文再拖延时间。
“随你怎么认为！请吧！”殷居正没说话，赵文也没说话，闵昆仑却开了口，不但开口，还把芊荷直接推到了鞋印面前，“穆芊荷，这由不得你！”
对于闵昆仑这一次的举动，赵文没有说话。
芊荷深吸一口气，“王爷，是不是我做出判断，你就会说话算数！”
“是！”赵文继续摆弄他的扇子，他盯着芊荷的背，表情看上去轻松自如。
但除了穆芊荷，谁都能清楚，赵文风的平浪静下，其实是波涛汹涌的，穆芊荷过会做出的决定，将成为赵文接下来计划的关键。
不管赵文说的是不是真的，芊荷决定信了。
她走到那两名长工前，仔细地看着足迹，然后又回到桌子前，观察着匣子里的鞋子，虽然殷居正说，匣子里的鞋子是那两枚小一点鞋印留下的，但芊荷的判断却否认了这点。
她刚要开口说话，殷居正突然开口了,“奥，我刚刚说错了一点，左手边这两枚鞋印不是匣子里的鞋留下的，但是是同一时期鞋子留下的！”这意思就是说，这是同一个人在八岁、九岁时穿着与匣子里相仿的鞋子留下的。
自己的判断得到了印证，芊荷信心大增，她拉着长工到门口向阳处，自己看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受力点。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芊荷终于有了结果，她朝赵文施礼，“王爷，左边这两枚足迹与匣子里的鞋子是同一人的！”
“右边这两枚大一点的足迹，也是同一人的！”芊荷抬起头看着赵文，“但是很可惜，左边跟右边却不是一个人！”
“你确定？”赵文反问，脸瞬间阴沉下来，他的眸光从芊荷脸上转移到殷居正脸上，嘴巴微微一张，想说话，却一皱眉，把话给了咽了下去。
芊荷于是继续说道，“左边这两枚的足迹，受力点是完全相同的，根本足迹判断，这个小孩穿鞋时往内侧施礼！右边这两枚受力点也相当，且也是往内侧倾斜，但是比起小孩子的倾斜度，却轻了很多，人越大，只会加重倾斜力度！而不会减缓！”
“最重要的是，左边这两枚鞋印有不是特别明显的跛足，这一点可以从匣子里的那两双鞋上看出，但右边这两枚却完全看不到跛足！”芊荷深吸一口气，“所以，左边的是一个人，右边的是另一个人！倘若王爷是想根据这人**岁留下的痕迹寻人，我很遗憾地向王爷禀报，您找错人了！”
“你确定？”芊荷的陈词总结，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但赵文很明显不愿相信。
“是，我刚刚说的这些话，我愿意承担责任！”芊荷说着就又对赵文福礼，“下面该王爷您说话算数了！”
赵文一脸不甘心，他紧紧地咬住牙。“你们先下去！”
“王爷……”闵昆仑一脸警觉。
“下去！”赵文坚持。
听到赵文的话，绿莞气得跺脚，气鼓鼓地扭头就出了房间。殷居正也心存忌惮，但随着闵昆仑也迈步出去，他也只得跟随。
房间里就只剩下穆芊荷跟赵文。
芊荷担心赵文又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举，身子便朝门口方向靠了一下，以防止随时呼救。
一看芊荷这么小心，赵文微微一笑，他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扇子。“不要害怕，该说话算数的，我还是会说话算的！你不是想知道杜泽的身份吗？过来做！我告诉你！”他用扇柄指了指正前方的凳子。
芊荷没有动。
“害怕？那你就站那吧！”赵文心中有些苦涩。他身旁的女人，哪个不是随着他扇子的摇摆趋之若鹜，可眼前这个女人却跟看仇人似的盯着他，赵文心想。他有必要把这女人心里不甘心的想法剔除。“你还记得，刚刚我们去的那个府，匾额上写的什么吗？”
“我不认字！”芊荷脸涨红。
不认字！哎，真是服了她了。
“那个字念卢！你嘴里的杜泽，原名卢璇，是郑国公的三子，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卢锦！两人于去年冬日举行婚礼，但摆宴当天突发意外。卢璇消失不见！郑国公不分昼夜寻找，好在本王与卢璇有过一面之缘，便在征询他意见后，将他带回了京城！”赵文将扇子打开，边说边轻轻地摇晃着，他的目光在穆芊荷身上萦绕着，“我常想啊，一个人在什么情况后，竟然能放着娇妻不顾，逃跑！”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还需要问什么吗？我可以补充的！”
杜泽叫卢璇！他娶妻了！芊荷就感觉自己突然立在了一处悬崖峭壁上，周围是铺天盖地的蝙蝠，它们展开翅膀，露出牙齿，接二连三地朝她身上撞来。
可她却不得不面对，是自己选择走了这条路，怨不得别人。
是她自己觉得把杜泽的身份弄个清楚，怨不得旁人。
“王爷，那后两枚鞋印，就是杜泽的吧！”芊荷的眼眶被眼泪塞满，她的嘴唇不住地抖动着，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刚刚在看足迹时，尤其是看到后面那两枚时，芊荷就已经推算出这个人的身高体重，根据结果，与杜泽完全相符。
联系在里屈县时，殷居正带自己去西郊看足迹的事，芊荷很自然地想到，赵文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杜泽。
“是！后面的两枚鞋印就是他的！但我要找的不是他！”
赵文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将扇子合拢放在桌上，挫一下双手道，“我要找的是，前面那两个足迹的主人！”
赵文踱步站在穆芊荷面前，“你可听说过柴宗炯这个人！”
柴宗炯？芊荷上世听殷居正说过，他是后周世宗柴荣之子，“王爷找到是他？”
赵文也好，殷居正也好，他们要找的的确就是一个名叫柴宗炯的人，当今圣上发动兵变，登上大宝后，听卢琰“唐虞接受不灭朱均”之议，皇上免了柴宗炯一死。
可大约十六年之前，皇上后悔了，周世宗子嗣的存在让他不安，于是便决定斩草除根，可偏偏这个时候，柴宗炯却消失了。
“听说，他被卢琰收养，成为了他的三子……”赵文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顿，扫了芊荷一眼，而后喃语道，“如此算来，这名孩童应该二十五了！”
当今皇上兄弟三人，赵文最小，大靖朝建立这名多年，时至今日，他仍能记起大殿上册封爵位时的画面，那个柴宗炯当时只有四岁，而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今年他已经三十一岁了，那柴宗炯应该就是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芊荷眼睛一放光，她听出，赵文的意思是说，杜泽就是柴宗炯，他被卢琰收养后，改名为卢璇，至于年前逃跑的时，很有可能是他得知了真相做出的冲动行为。
只是……刚刚赵文说，柴宗炯今年应该二十五岁！这点……
“不对！”芊荷脱口而出。
赵文已经被自己的情绪感染，突然听芊荷喊这么一声，“什么？什么不对！”
芊荷快速收拢情绪，“是年龄，年龄不对！杜泽今年不是二十五岁，他只有二十！”芊荷说着就走到了赵文面前。
二十岁？怎么可能，根据卢家人提供的信息，卢璇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啊！
“你确定？”赵文眯眼。
“我与杜泽认识不久，却也算是朝夕相处，他虽然失忆，但身体不会说谎，王爷您可以找个医者，诊断一番，便自然你能知道杜泽的确切年龄！”芊荷说着，就已经走到了赵文面前。
突然，她弯下腰，手放在赵文的靴子上，“告诉王爷一个坏消息！您的走路习惯，与杜泽有几分相像！要是找共同点的话，从您的鞋底，可是要比桌子上这两双鞋，更能找到杜泽的相似点！”
“你什么意思？”赵文疑惑。
“您或许跟杜泽有血缘关系！”芊荷眼冒金光，一字一顿地说话，
赵文怔住了……(未完待续。)
唯一的番外
广华殿，卢贵妃的寝宫，背靠假山活水，一向是后宫最凉快的地方，以往到了夏日，广华殿都会笙歌艳舞，昼夜不息，可是今夏，这里却透着一股悲凉。
要追究其原因，还不是卢贵妃病重了，而且一病就半年有余。
除了这个原因，另外一个就是，皇上已经三五日没有来了。
广华殿里人心惶惶，树倒猢狲散，主子病了，做下人的比谁都着急，可一连看了好几个太医，人人都摇摇头，没有明说，但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以往跟卢贵妃交好的几位妃嫔，只几日也不见了踪影，各个扒着心思想趁着这个事情将皇上拉入自己殿中。
今日，卢贵妃好不容易服下药，入了眠，一直相伴其左右的翠竹，越想自己的主子，不久后就要离开人世，心里越发的难受，忍不住抽泣起来。
太监张海与翠竹同一时间来到广华殿伺候卢贵妃，如今算来也有二十一二个年头了，见翠竹低声哭泣，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喂，别哭了！贵妃这还好好的，你这样子传了出去，反倒招了晦气！”张海为翠竹掏出帕子，擦眼泪。
“哎，想当初，咱们贵妃刚入宫，那是艳冠六宫，那可是连太后都称赞的美人，虽然有王惠跟李如沐压着，却也没少得皇上的宠爱！”翠竹开始回忆起过去，越想越难受。
王惠乃是被废了的皇后，李如沐便是以才德享誉后宫的李贵妃。不过现如今这两个人，都在冷宫里呆着。
“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张海为人谨慎，一听翠竹要说以前。用拂尘指的是左右的宫女，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翠竹也是个明白人，得到暗示后，就不说话了。
三更天的梆子如期响起，宫女们也到了交差的时间，等新当值的宫女都到齐了，张海便让她们都守在门口。除了他跟翠竹，卢贵妃的寝房里一个人都不准进来。
按照这半年来，卢贵妃每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开始说呓语了。
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话，但传了出去，总归是对贵妃的声誉有影响。
清点完宫女的数量，确定再来当差的都来了。翠竹便才把门关上。与张海一起，重新跪在了卢贵妃面前。
但今天卢贵妃去没有说梦话，反倒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三更天了吧！”
病痛已经折磨的她没有了美人脸上的红润，声音也没有以前的温顺，沙哑、低沉的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妪。
翠竹一听主子的声音。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嗯。娘娘，刚刚三更！”
“皇上今天有来吗？”卢贵妃直勾勾地盯着床幔，她那原本又大又圆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光彩，木呆呆的，没有一点光亮。
“娘娘，皇上这几天一直在书房批阅奏折！”张海宽慰，不敢将实情说出。
“奥！”卢贵妃有气无力地答道，“翠竹，皇上昼夜劳累，记得熬莲子粥给他送去，他最喜欢喝咱们殿的粥！”
“是！奴婢遵命！这就安排人去！”翠竹差点就哭出来，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翠竹这一声回答后，整个寝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宁静，只过了多久，卢贵妃突然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翠竹啊，国公府的三郎，找到了吗？”卢贵妃本名卢郁，卢琰乃是其同胞兄长，卢家在后周时也是名门贵族，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后宫中挫败王惠与李如沐，让皇上独宠其二十多年的原因。
她问的三郎，自然就是卢琰的三子卢璇，也就是被穆芊荷称之为杜泽的家伙。
一听卢贵妃问到了卢璇，翠竹与张海对视一望，最后张海开了口，“回贵妃，三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卢贵妃的声音明显红明亮了几分，紧接着，她原本直勾勾看着床幔的眼，突然转了一下，脸撇向了张海，“啊，你没有骗我吧！”
“老奴，哪里敢骗娘娘啊！卢三少爷，自去年大婚时离家，到这月刚好八个月，其已于前几日回来！这几日，府里正在重新给三爷和锦小姐操持呢！”张海连忙说道。
贵妃一听张海不像故意敷衍她，长叹了一口气，“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说着就要坐起来，翠竹赶紧上前搀扶，却听卢贵妃又说，“就不要再重新操持了，不吉利！告诉锦儿这一次，看住了他，不能让他再跑出去了！”
卢贵妃这次说话时，已经流利了很多。
翠竹跟张海大喜，前几日有那跟张海关系好的太医再私下说过，贵妃这次得的是心病，但张海与翠竹左右思考后，没找到半点贵妃心病的症结。
可现在想想，贵妃生病可不就是从卢璇三爷的失踪开始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除了疑惑更多的还是高兴，主子的病好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才有奔头不是吗？
“跟我说说，他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卢贵妃背靠着床头，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自打卢璇消失，她就日日做噩梦，现如今，人可算是回来了。
贵妃对卢璇这般好奇，让张海更加讶异，但不管怎么样，贵妃的病看上去好了很多。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说说怎么回事儿？”翠竹赶紧去吩咐宫女给卢贵妃熬药，回来时看张海还在愣神儿，催促道。
“回娘娘，璇三爷这次能回来，多亏了平王爷！”张海根与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回报，“小的听闻卢三爷这次流落到了山水郡一个叫里屈县的地方，平王在哪待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三爷！”
里屈县？卢贵妃喃语着，心头突然一惊，不妙，当年兄长曾在里屈县逗留过一些日子，当时卢璇并没有一同跟去，他带去的是……
啊？不，想起当年兄长带去的那个孩子，卢贵妃头冒冷汗。
“贵妃，贵妃？”张海见罗贵妃没有了反应，也许低声疾呼。
“呃……你继续说！”卢贵妃道。
“是！平王除了召回，三爷外，还从那边带回一个女的，据说能依足印断人！”
“啊！”卢贵妃低呼一声，顿时没了力气，重新瘫软在了地上。
当年，她之所以能将王皇后跟李如沐斩草除根，还多亏了兄长的计策。
那日她临盆诞下龙子，立刻让兄长用死婴将其替换，等王惠跟李如沐来探望时，便将死婴的事嫁祸于久未生养的两人，而真正的龙子则被兄长抱出了皇宫，养于深山中。
卢琰曾在殿下救出后周柴宗幼子蓟王柴宗炯，但柴宗炯体弱多病，未到十岁便死了，卢琰心生妙计，让龙子取代蓟王柴宗炯之位，便顺自己的孩子排位第三取名卢璇，至于卢锦，本是卢琰嫡女，嫁于卢璇，女儿变儿媳，还是一家人。
但据卢郁所知，卢琰当年在里屈县带的是真正的柴宗炯，且留下了很多痕迹，现如今赵文竟然带回个能依足印断人的女子。
所指明确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