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到向和堂
“你才疯了呢！”穆芊荷立马给杜泽还了回去。
她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强调，“孙管家，我这菜不卖，只送，您买我鱼，我送您青菜！”
“什么意思？”孙管家把眼睛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穆芊荷，“照你这意思，我要是单独想买点菜回去，你还不卖了？”
“是的！”芊荷点头，“你要是买鱼，我就送您与它做饭相配套的青菜，不管您是煎炒烹炸还是清蒸或者做鱼汤，我都免费提供给您需要的青菜，如果您不知道怎么做，我给你搭配好，你回家只等着下锅就好！要是您还不会，我可以上门手把手教导，但是那样的话，要另行收费！”
一听芊荷说了这么一大长串，孙管家乐了，“你这小丫头，嘴皮子够溜啊！那我要是坚持只买青菜呢！”他说着，就要弯腰捡青菜。
“你要是只买青菜，不好意思，我不卖，你去别家买吧！”芊荷伸手就将孙管家的手推到一边。
杜泽一看芊荷动手，担心她吃亏，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跟拎小鸡子似的，把她拎到了一边，芊荷却嫌杜泽多管闲事，扭头又站了回来。
“嘿，这小娘子，脾气怪犟啊！连相公的话都不听啊！”孙管家并没有因为芊荷的鲁莽生气，而是开玩笑道。
“我不是她相公！”孙管家的玩笑话，搞得杜泽一下子面红耳赤。
“不是相公啊！”孙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笑笑不说话，却见他将双手交叉，弯身在鱼桶里看了看，发现有方老爷爱吃的鲫鱼，心想也不能光伺候那些官老爷啊，把这鱼买回去，让少爷表现一下，岂不是更好，“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卖鱼送菜法！”
“很简单，比如，你要买这条大鲫鱼，你要是打算回去炖汤呢，我就免费送您萝卜跟棒子，外加独特的煲汤秘方，保证您喝完之后忘不了！”芊荷看出孙管家对那鲫鱼感兴趣，顺着他性子说道。
还别说，这棒子萝卜鲫鱼汤还这是老爷的最爱，只不过这个时候这么大的鲫鱼，还有这么新鲜的菜不好找，入冬以后，家里也没做过，“不错，不错，你这丫头还挺有主意的，那我倒问问你，你这一条鱼，多少银子啊！”
孙管家说着就要去摸钱袋，那架势是要买了。
“孙管家，一条鱼二两银子！”芊荷伸出两只手，在孙管家眼前比划一下，她心里其实有点发虚，她记得在京城时，在桂花坊吃一条做好的红烧鱼才一两银子，那还是出自京城顶级的厨子。
但她考虑过了，灵泉水可是有治人性命的功效，这鱼可是泡过灵泉水的，的，这菜也是灵泉水浇大的，肯定也能治病啊，所以，二两银子一点也不贵，但万一有人意识到这点，再来找买，到时要是涨钱就不合适了。
果然，这个价格把孙管家吓傻了，“啥？你这小丫头说啥？这鱼多少钱？”
“您没听错，是二两银子！”芊荷板着个脸。
“小姑娘，你咋不去抢啊，二两银子买条鱼？你知道不，再添二两，就能盖个鱼池了！好嘛，你这两条鱼就是一个鱼池啊……”这孙管家苦笑不得，探头看向鱼桶，像模像样地数起来，“一、二、三、四，你这哪是四条鱼，你这是两个鱼塘啊！”
孙管家的玩笑让芊荷心烦，“您啊，爱买不买，嫌贵，你拿银子去修两个鱼塘啊，反正我的鱼就这个价！杜泽，收拾摊子，换地方！”她有点生气，这么好的鱼，竟然没识货的，她就不信，卖不出去！
孙管家一看芊荷生气了，连忙收起玩笑脸，“姑娘啊，我是真想买啊，虽说，全集市上，就您这独一份，可您这也太贵了，要不然，你给便宜一下！”
芊荷想了一下，万事开头难，看这也是个大户人家，赔本赚个吆喝，就靠他打开销路了，“好吧，三条鱼卖你六两，第四条鱼还有这一筐子菜，送我送白送你的！你看如何？”
“好！”看芊荷一脸割肉般的难受，孙管家没有再跟她耗，“可是我没带那么多银子，要不，劳您送上门，到时我再给您钱？”
一听要送上门，芊荷看了一眼杜泽，就见那家伙已经弯腰要背鱼桶，这是做好送上门的准备啊，于是答应道，“嗯，好！”
芊荷跟杜泽一起，跟着孙管家往前走，出了集市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芊荷一瞅孙管家停下位置那高高的匾额，上门写着鎏金的三个大字，忍不住用胳膊碰了碰杜泽，“喂，那三个字念啥？”
杜泽抬眼看，不禁瘪了瘪嘴，“向和堂！”
“向和堂？”芊荷喃语，“好耳熟的名字啊！”
杜泽心想，能不耳熟嘛，那让给你准备后事的大夫，不就是这家的嘛！记得当时二栓子介绍说，那大夫是这向和堂的少东家，今儿见了他，我倒是要问问，他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愣那做什么，赶快就来啊！”孙管家带领两人来到了侧门，示意两人进去，“你们俩先在这等着，我跟我们少爷通报一下，又他定夺拿银子！”
“劳烦孙管家了！”芊荷点头表示感谢。
孙管家则垂首直奔侧厅而去。
侧厅里，方严初正在焦急地踱着步子，父亲出去一整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回来已经快十天了，可跟父亲的关系没有一点缓和，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别说筹集银子的事，就是父子间日常的交流也越来越少起来。
他打听到今天县城来到那几位没事，便要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一切安排好了才打听道说，这次来的几位官老爷里，有一位来自京城，而且特意是为了自己父亲慕名而来，但岂料，方老爷子不给人家面子，当场就闹翻了。
能跟京城的攀上关系，这对方严初可是求之不得，父亲怎么就跟人家闹翻了呢。
“少爷！”孙管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方严初注意到自己，只得自己开口。
“孙管家，你回来了！”方严初激动地迎上来，“我让你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回少爷，准备好了！只是……”一说到价钱，孙管家心里也有点没地。
“孙管家，您就别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方严初心急。
“少爷，我找到了合适的食材，可是这价钱，很贵！一条鱼要二两银子！”担心方严初生气，孙管家连忙补充道，“不过卖家买鱼会送青菜，您也知道，这个时候，青菜可是很难寻的，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他斜瞥着眼看方严初，却见他还是一脸不悦，又说道，“况且，那卖鱼的还说了，她也可以帮着把这鱼做好！如此一来，这钱花的可就值了！您看，少爷，要不然让那卖鱼的小娘子，进来自己跟您说？”
孙管家试探地问道，斜着眼睛看方严初的反应。
046 下人要为少爷想
方严初先是一愣，而后顿觉得委屈，“父亲，您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说了！”方佳尚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看着方严初，“我刚从百姓屯回来，被你看诊的那位姑娘，就在百姓屯的大街上活蹦乱跳！你还想说什么吗？”
“不可能！”方严初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就算有医术高超的能者将其救活，那姑娘也不能这么快下地！父亲，你一定是看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学医不精，浅尝辄止，若不是这姑娘命大，说不定此刻已经一命呜呼了！我苦心经营向和堂，竟背上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方佳尚说着就拿衣袖擦泪，并要转身离开。
“父亲，我没有做有辱门庭的事，父亲，你听我说！”方严初一把抓住父亲的胳膊，却被方佳尚一把甩开。
“给你三天的时候，改正这个错误，否则的话，你休想再入我们方家大门！”
“父亲！”方严初长喊一声，但他能看到的也就只有方佳尚那决然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父亲的身影，方严初才慢慢从失魂落魄里缓过来，此刻的他百感交集，心乱如麻，他原本见父亲是想说今日家中会有客人的事。
但看父亲这态度，怕是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翻脸。
可是那些官老爷今天就是为了见父亲的，人都不出现，这个待客之道未免让众人难堪。
本来是一件挺让方严初充满期望的事，一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
孙管家站在桌旁，看着方严初一脸沮丧，不知过了多久，孙管家看着外面的日头要西斜，几番纠结后，这才开了口，“少爷，你看那卖鱼的小娘子，还在外面等着呢……您是不是要见一下啊！”
“不见！”方严初的情绪已经奔溃，此刻的他心里乱作一团麻。
“可是这银子！”孙管家是个好面的人，家就住在集市那条街上，跟那卖饼的杨大家隔着一条巷子，看着卖鱼的姑娘跟杨大蛮熟的，万一黄了，日后见到杨大可如何开口啊。
“给了银子让他们马上滚！”方严初勃然大怒，双手重重地扣在桌子上，脸上冒着青筋，眼睛射出宛如能把人杀死的厉光。
孙管家不敢再出一声，垂首疾步走出正厅，直到离开正厅老远，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不管怎样，对那卖鱼的小娘子是有交代了。
孙管家出了正厅，才侧院走去，老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还伴随着阵阵说笑声，孙管家定耳细听，那说笑声，竟然是那位卖鱼的娘子还有老爷的。
而笑声的出处，竟然是侧院的灶房，一股老爷绝对不会出现的地方。
他一把拉住身旁路过的小学徒，指指灶房，那学徒立刻会意，“老爷在拿喝鱼汤呢，您这是从哪找来的高人，又是鲜鱼，又是青菜，老爷子跟那姑娘很是投缘，说一听那姑娘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好像再哪听过是的，说实话，我都有好几个月没看到师父这么高兴了！”
孙管家一听学徒这么说，这才稍微放下，立刻转身去账房那支了七两银子。
虽说跟穆芊荷约定的是六两，但他知道芊荷嘴巴相当厉害，这又是写食谱，又是做鱼汤的，这小娘子少要不了。
而后这才瞅准机会，进了灶房。
灶房里，方佳尚坐在下人烧火时的小矮凳上，正捧着一直青瓷碗埋头喝汤，身旁还凌乱地放着一些杂草。
孙管家一看这么脏乱，连忙要喊人帮忙搬凳子。
却被方佳尚喊住了，“老孙，不忙，我就喜欢这样！”他一仰头，把碗里的鱼汤喝光，还用手把鱼肉推进了嘴里，嘴巴发出美味留恋的“啧啧”的声音。
“姑娘啊，我最爱喝这鲫鱼汤，鲫鱼益气健脾、利尿消肿、清热解毒，但无奈这鱼刺太多，儿时呢，我母亲都会替我一一把这鱼刺挑走，我总能在喝鱼汤的同时，吃到那细细的鱼肉，成人后就再无人这么细心啊！”
方佳尚长长探口气，“哎，每次都让我又爱又恨，可你这鱼汤，浓郁鲜美，却没有一根鱼刺，姑娘你是如何做到的？”
芊荷呵呵一笑，她哪里知道这鱼刺哪去了，估计是被那灵泉水泡没了吧，“方老爷，您若是喜欢，我日后可以多给您送一些来！我这鱼虽然贵点，可是白送青菜，而且还没有鱼刺，这老人小孩吃起来方便！”
芊荷脑子快，立刻推销起来，“吃了我的鱼，天天走路不犯迷，吃了我的菜，天天盯着太阳晒！”
方佳尚被芊荷这一套逗得开怀大笑，“这姑娘有意思，孙管家，她的鱼咱们全要了！”
孙管家一看方佳尚心情大好，连忙说道，“回老爷，少爷知道您喜欢鱼，这是他特意给您买的！”
一听孙管家提到方严初，方佳尚的脸一沉，虽说不如刚才阴冷，却也很吓人，“他以为几条鱼就能赎罪嘛！告诉他，百姓屯的事，绝对不能这么过去！”
一听提到了自己村子的名字，芊荷的眼一下子瞪大，没听说村子里出啥事啊？她刚要开口问，孙管家倒是把话抢了先。
“这位娘子，您的食谱写好了吗？”
“好了！”芊荷一扭身，从杜泽手里拿过了写满字的纸，除去刚刚做的鲫鱼，剩余的三条，每天两种做法，誊写的清清楚楚。
孙管家接过食谱，自己没敢看，立刻呈递到方佳尚手里，看着纸上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方佳尚错愕，“姑娘，这是你写的……”
“不是！是他！”芊荷手指杜泽，心想，我要是识字，还会卖鱼啊。
方佳尚抬眼看向杜泽，见其身形魁梧，穿着还算整齐，脸上斜着一道长长的伤疤，倒不像是个猎户。
他仔细看了杜泽几眼，然后又看看字，还是对不上号，礼貌浅笑一声，便将纸递给了孙管家。
却听门口学徒来报，说是京津郡的郡守夫人千里迢迢前来求医。
被这一碗鱼汤滋润，方佳尚心情大好，笑盈盈地起身，“快给这位姑娘算银子，以后吃鱼，就买这姑娘的！”而后跟芊荷寒暄几句，便起身出去接诊了。
方佳尚一离开灶房，芊荷把搭配好的青菜往孙管家面前一推，“我已经根据食谱分配好了青菜，做时直接选用即可！”
孙管家斜眼看菜筐，过了一个多时辰，这青菜竟然还没变样，一颗颗鲜嫩幽绿。
“幸苦娘子了！”孙管家作揖，手掏袖袋，“这位娘子，这是您的银子，六两的鱼钱，外加写食谱跟做鱼的一两，总共七两！”
“多谢孙管家！”芊荷接过银子，却又把其中二两递到了孙管家手上，“今日多亏了孙管家，我这鱼才能卖出去，日后，还承蒙孙管家多给传播传播！这点茶水钱，还往孙管家笑纳！”
孙管家只当芊荷是个爱计较的人，没想到这么上套，乐呵呵地接过银子，“那孙某就不客气了！”他把银子踹进袖带，然后问芊荷，“不知姑娘，家住哪？若赶不上集市，去哪寻姑娘你啊！”
“孙管家，我家住在百姓屯，我姓穆，我家是村头第一家，我爹叫穆壮，你要是买鱼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芊荷微微施礼，起身时，却见孙管家脸上的表情沉重了，“怎么？孙管家，您去过我们百姓屯！”
孙管家面露尴尬，“不，我只是听说，听说！”
孙管家想打听一下，那个老爷嘴里被少爷误诊的姑娘家的情况，但又怕这么开口直接装枪口上，“若不出意外，三日内，我还会去百姓屯买您一次鱼！”
“真的吗？太好了！”芊荷喜出望外。
孙管家点点头，哎，总算是给少爷去百姓屯赔礼道歉找了个好借口。
047 买胭脂
拿到银子，芊荷美滋滋地出了向和堂，要是照这个速度，下一次卖鱼，就能攒出把大嫂嫁妆赎回了的银子了。
她一溜小跑回到集市，见那卖麦饼的杨大还在，把筐里剩下的一点青菜送给了杨大，收到青菜的杨大自然高兴，一再表示，下一集会提早给芊荷占好位置，“不过穆姑娘啊，下一集你可得早点来，那天是初十五，镇上的大户家每月这天会全家族聚餐，会一早来买菜，到时，你的鱼啊，菜啊，指定能卖个好价！”
芊荷早就料到能从杨大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连声感谢。
辞别杨大，芊荷跟杜泽便连忙往家赶。
杜泽今天记录食谱时，那洋洋洒洒的字迹，着实把芊荷惊艳了，守着这么一个能文识字的，省了请师傅了，反正米粒、米穗还有猫蛋也到了该识字的年龄了，于是当路过一家笔墨店时，芊荷顺道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杜泽那小子没有跟上去，芊荷又不懂这纸笔墨的门道，便想转身去喊杜泽进来帮着瞧瞧，结果那掌柜地就应了上来，更是热情地开始介绍。
芊荷抹不开面子，只得跟掌柜的应酬。
一番介绍后，芊荷付了银子，没敢没那上好的笔墨纸，却还是花了整整八钱，笔墨放进菜筐，一手拿着纸，一手垫着掌柜的找回的二钱银子，卖出了笔墨店的门槛。
可门口哪里有杜泽的影子？
这白眼狼，死哪去了！
芊荷一阵心慌，连忙四下寻找，终于在一胭脂水粉铺子前发现了他的踪影，就见杜泽把鱼桶放在地上，哈下身子，正在那仔细选着胭脂。
铺子主人，一个半老徐娘、浓妆艳抹地女人正在说服他买，而他的怀里已经被塞满。
“你干嘛呢！”芊荷朝着杜泽后背就是一声吼，“我说咋找不到人，原来是跑这来了！”
那卖胭脂的一看杜泽被吓得一哆嗦，就知道这两人认识，看芊荷长得眉清目秀、样貌端正，看模样，也不像是个母夜叉，这男的咋吓成这个样子了，“呀，这位相公，您是跟您娘子买胭脂吧！瞧瞧，这小脸粉嫩，粉嫩的，用我家的胭脂，最合适不过了！”
芊荷没应老板娘的话，直接走到杜泽身旁，把他怀里的胭脂水粉全部放下，“你以为自己有多少银子，买这么多做什么！”
“姑娘的话可就不对了，银子再少，那也是这位相公的一番心意啊！”她说着就拿起刚刚被芊荷放下的一盒胭脂，“相公果然好眼力，选了个最适合娘子的，瞧瞧瞧瞧，煞白的小脸抹点红，怎么看都招人疼！”
“你再给我废话，我今天就一样也不买了！”这老板娘的声音着实让人讨厌，芊荷怒言相斥，老板娘倒是没聊到芊荷这般厉害，立马停嘴，芊荷盯着杜泽，冷冰冰地问道，“你确定要买这个？”
杜泽伸手擦擦鼻子，“那你说，不买这个买啥？”
一听杜泽这么说，芊荷就连连翻了几个大白眼，他是缺心眼啊，男的给女的送胭脂，那不就代表着对人家有意思，黄莺莺今天才跟刘玉宝定下，你就送去了胭脂，就黄莺莺她娘那嘴，明天就能在村里说是我挑唆的。
就芊荷琢磨这功夫，杜泽已经把胭脂揣怀里，并伸手往芊荷要银子，嘴里还嘟囔着，上次好像见黄莺莺说，她最喜欢这个颜色。
芊荷一听这话，当时就恼了，“多少钱？”她问老板娘，等老板娘说出一钱八的数字后，她直接把手里刚刚找回的那两钱仍在了板子上，扭头就走。
“喂，是你说要给我银子的，咋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杜泽拎着鱼桶就追去芊荷，“喂，你倒是说话啊，是你自己答应的！”
“你烦人不烦人啊，是我答应的，我也给你付银子了，你这么啰嗦做什么啊！”芊荷就感觉心里一阵窝火，这个挨千刀的，咋做什么事都让人憋着一口气呢。
“可你看上去很不情愿啊！”杜泽步步紧挨着芊荷，“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终于快到百姓屯时，杜泽这才终于注意到芊荷手里竟然拿着纸，“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纸吗？你还买了笔墨！”
他个子高大，穆芊荷也就只到他的肩膀，自然能一下子看到菜筐里的东西，“你买这些做什么，写字吗？你不是不识字嘛，买这些浪费钱做什么！”
“**的烦不烦啊，都给你付银子了，还这么啰嗦，你到底想做什么啊！”芊荷彻底绷不住了，冲着杜泽大声吼道。
“我买礼物给恩人，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杜泽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他说着，就很为难的把胭脂拿了出来，“我只是觉得她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一下她！”
“我呸，你怎么确定就是她救了你！明明是……”杜泽说的前半句还让芊荷感到欣慰，可这后半句又惹了一肚子火，激动之下，她差点把真心说出来，但一看到杜泽手里紧紧攥着那盒胭脂，她冷静了。
算了，算了，为人为己，跟着白眼狼木头脑袋也说不明白，芊一把夺过来，就气鼓鼓地往前走。
“你抢我的东西做什么啊！”杜泽不悦，追逐芊荷，他人高马大的几步就追上了，“喂，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抢东西呢！”
“你不是要谢黄莺莺嘛，我替你谢！”芊荷躲闪。
“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你的！”杜泽以为穆芊荷又要去闹事，连忙阻拦。
两人一追我赶，相互推搡时，就见黄莺莺与田素娥神色匆忙急匆匆赶来。
一见芊荷跟村里传说的那样，果然活蹦乱跳的，黄莺莺脸上还是挂着一点点吃惊，“芊荷，你，你怎么在这？”
芊荷循声看去，就见黄莺莺身上穿着大红的缎子棉袄，头上还插着一朵红绸叠成的花，可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点喜悦，反而满满地都是荒凉。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娘俩不在家呆着，这是要去哪！
048 穆犇出事
“芊荷，你的身体……”黄莺莺似乎是经过了无数的挣扎，这才确定上前主动说话。
“我？我没事了啊？”芊荷说着，就把怀里的纸递到杜泽手里，然后把胭脂往黄莺莺手里一塞，“今儿是集，特意去给你买的礼物，恭喜你啊！”
她看一眼杜泽，然后就把胭脂塞进了黄莺莺手里，故意没说是谁买的。
“芊荷，你好了？”黄莺莺小声问道，她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可心里却是一头恶狼在张牙舞爪，今天刘家送完了彩礼，娘两个把客人们都送走，正在炕上抱着银子傻乐，刘大算盘就满身酒气地再次冲了回来，噼里啪啦朝着她娘俩一顿乱骂。
黄莺莺这才知道原来穆芊荷啥事都没有了，整个活蹦乱跳的。
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芊荷滚下山可是她亲眼看到的，躺地上气都没了，就是不死，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也没这么快下地啊。
一看黄莺莺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芊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这还多亏了，杜泽去找胡大夫开药，没想到竟把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芊荷早就料到，肯定会有人对自己这起死回生的事感兴趣，所以那天才会催着杜泽去找胡邹福，胡邹福毕竟在京城呆过，威望高，连皇上、太后以前都让他瞧过病，把他搬出来，没人敢随便乱说。
如芊荷所料，黄莺莺在听到胡大夫三个字后，就不在把重点放在芊荷病情上了，“芊荷，你不恨我吧？”她小声地问，那水汪汪地大眼睛楚楚可人。
芊荷故意装傻，“你是说你跟刘玉宝定亲的事，还是问把我带去后山花铺子我滚下山的事？”她刻意把后面这话说的很重。
黄莺莺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她知道自己故意松手的事芊荷是看到了，“都，都有！”
“哈哈，莺莺别担心，我的身体目前是没事，以后有事以后再说吧！至于你跟刘玉宝……”芊荷故意把花样拉长，“你跟他在一起，我很高兴啊，怎么会生你妹的气呢，因为你们俩，真的很般配！”简直般配到家了，从上世就般配，一直般配到这辈子，要不是老娘重生，还不知道你们这么般配呢！
两人站一起说的时间有点长，田素娥在一旁忍不住了，咳嗽了两下示意黄莺莺。
“我们还有点事，芊荷，咱们先不聊了，哪天来家玩！”黄莺莺将胭脂收进口袋，转身就走到田素娥身旁，娘两个急匆匆地就走了。
芊荷看着母女俩前进的方向，微微皱眉，天都要黑了，她们这是去哪啊？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她们娘俩挺慌乱的，就好像出什么事了似的！”芊荷拉了拉背篓。
“我没觉得别人不对，我就觉得你不对，你刚刚为什么不说那胭脂是我买的！”杜泽抠字眼，“我为了表达对黄姑娘的救命之恩，你怎么一点不提我啊！”
这个榆木脑袋，提你？往黄莺莺身上泼脏水，还是给我惹麻烦啊！芊荷一把从杜泽手里拿回纸，便急匆匆地往家赶。
还没进家门，听到自己回来声音的小孩子们就冲了出来。
“姑姑，姑姑，今天我娘带回来好多青菜，奶奶又做了榨腐！隔壁红杏奶奶还送来一块肉，猪肉炖豆腐白菜，还放粉条子！可香了！”米粒冲出来，迫不及待地喊道。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正好我也饿了！”芊荷应付道，菜是她放大旺铁匠铺，然后让蔡氏去拿的，她自然知道的，豆腐是冯香草带来的那小块，可这于红杏干嘛给自己家送猪肉啊，这是奇怪。
“大姑姑，大姑姑，你这拿的是什么啊！”猫蛋、狗蛋也围上来，有芊荷在，这两小子向来规规矩矩的。
“这个啊，是纸啊！”芊荷跟着小孩子嬉闹，并顺势把竹筐也一并拿到了他们面前，“把东西都送我屋去，赶明教你们一起识字！”
一听要识字，这帮孩子们又高兴了，米粒、猫蛋、米穗三人合伙抬这竹筐，狗蛋抱着纸，四人一起朝芊荷的房间走去。
杜泽这家伙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不提他的名字，“黄姑娘肯定以为那是你买给她的，不行，再给我点钱，我得重新买！”
“你这家伙，咋蹬鼻子上脸了，该付的钱已经付了，没有了！”芊荷摔个脸子，转身要进正厅。
“怎么没有，你那最少还得有四两！”杜泽嘟囔着，并把鱼桶放在了檐下，“给我钱，否则下次我不陪你卖鱼了！”
“爱卖不卖，谁稀罕你陪！你买的东西，已经到了你要送的人手上，还给我瞎咧咧，再瞎咧咧，我就把你赶出去！”芊荷发狠，洗手进门。
却见屋里乌烟瘴气，用手挥舞一下眼前的烟雾，却看见穆家的三个男人，正蹲在炕上耷拉着脑袋，见芊荷跟杜泽进了，大旺、二旺立刻站了起来，只有穆壮盘腿坐在炕上没有动，耷拉着脑袋，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杜壮士，快来做，这大冷的天，一天没见着你人影，这是去哪了？”二旺上来迎接杜泽，虽然说话的语气依然很是热情，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芊荷站在大旺身旁，“大哥，出什么事了？”
大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反问，“是你把菜放我铺子前的？”见芊荷点头，他又问，“这大冬天的，你哪来的青菜！”
“这你别管！”芊荷嘻嘻笑一下，嗓门提高，“爹，不是不让你抽这么多烟嘛，弄得屋里乌烟瘴气的，过会儿还怎么吃饭啊！”她上前一步，把饭桌往前拿了一下，顺道把桌上的杂物处理了一下，紧接着问道，“爹，到底出啥事了？你们怎么看上去都闷闷不乐啊！”
芊荷话音落下去良久，这穆壮才“哎”得叹了一口气，“是三牛出事了！”
穆犇那小子出事了？难怪黄莺莺母女走得那么着急，芊荷心里算时间，跟上世穆犇出事被冤枉的时间差不多，于是说道，“他，他不会杀人了吧！”
049 作证不
“大丫头，你咋知道的！”二旺也不照应杜泽，焦急地追问芊荷。
芊荷一听二旺反问，就知道自己说对了，“额，这个……我们回来时，遇见黄莺莺了，正着急往三爷爷家走呢！”
芊荷随口找个理由，可杜泽的眼睛却一下子瞪圆了，他咋没听黄莺莺说穆犇杀人的事呢。
“哎，大丫头，你还听说啥了？”二旺焦急地拉住芊荷的胳膊，那副模样就好像他会随时没了似的。
“哥，你激动啥，又不是你杀了人！”芊荷不解，上辈子没听说这事与二旺有关系啊。
“这个……”二旺焦虑地搓着手，看看芊荷又看看杜泽，见他这般为难，杜泽也识相，说是去灶屋帮忙，就弓身出了堂屋，二旺这才放心大胆地说话，“我俩头晌在一起，穆犇让我给他作证呢！”
上世穆犇出事时，芊荷身体还不利索，对这档子事知道的并不详细，她只记得穆犇被带走的前一晚，爹、大哥、二哥也在堂屋嘀嘀咕咕商量了很久，原来是为了二哥给穆犇作证的事呢。
“作证就作证呗，一是一，二是二！有啥说啥呗！”芊荷干脆回答。
“可我们当时喝醉了，就躺他家外炕上，睡着了，我一睁眼，都下午了，谁知道他中间有没有出去啊，这于家堡离着又不远！”二旺说着说着就耷拉下脖子了，看得出，他也很为难，“我感觉他一直躺我身边，可……哎！”
穆壮拿旱烟杆敲敲桌子，清清嗓子开了口，“先不说这事了，先吃饭！”
穆芊娇拿着一摞碗，摇摇晃晃地走来，二旺见状上前帮忙接住，芊荷则以说要去灶屋帮忙为由，拉着大旺就出来了，两人站在屋檐下，芊荷趁机向大旺把穆犇怎么成了杀人犯的事问了个清楚。
原来一直跟穆犇有矛盾的孙满堂被发现死在了于家堡村头的树林里，有人说曾在村头发现一个疑似穆犇的男子，本应立刻把穆犇抓拿归案，但在穆家林的周旋下留其一晚。
“哎，你二哥发愁啊，他一句话就能关乎一个人的命，你说说好，说孬，咱们以后怎么面对三叔啊！”大旺长叹一口气，“你跑一天也累了吧，我催你嫂子，快点上饭哈！”他弹一下衣服上的尘土，转身也去了灶屋。
“难怪上辈子，我这还没好利索，老刘家就那么着急的催促，原来是担心因为黄莺莺跟穆犇的事扯上关系啊！”联想上辈子这几天，刘大算盘竟然刘玉宝撵自家来，而且刘玉宝那几天对自己也跟以前不一样，原来是担心被黄莺莺纠缠，牵扯上穆犇的事啊，“哎，这人间冷暖啊。”
想到上辈子，芊荷就连连发感叹。
一个沉闷的声音却突然从角落里传了出来，“什么上辈子？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芊荷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蹦老高，当她听出这个声音是杜泽后，立刻破口大骂，“你个该死的家伙，躲哪吓人啊！”
杜泽摇晃着身子，从夹过道里出来，耷拉个脑袋，看上去情绪很差。
“咋？你撞鬼了？不是去帮忙做饭了嘛！咋躲哪去了！”芊荷往前迈了几步，眼睛直直看着杜泽，心里却暗暗想着，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了，重生这事，整不好会被当成妖怪的。
杜泽挠挠头，没有多纠结芊荷刚刚所说的话，而是直接说道，“你买纸笔，是想学写字吧！我教你！”
“啥？你说啥？”芊荷以为自己听错了，从门口的石阶上一下子蹦到杜泽面前。
“我说，你要是想学识字的话，我可以教你！”杜泽嗓门提高，他又担心芊荷会说些嘲讽地话，又小声嘟囔句，“胭脂的事，谢谢你！”
芊荷一下子就蒙圈了，这个榆木脑袋，咋又扯胭脂上了呢，开窍了，想通了？
还真不是杜泽自己想通的，刚刚他从堂屋出来，想去灶屋帮忙，就听见灶屋里女人们聊穆犇的事。
听范氏说，穆犇跟那死了孙满堂从结婚就有仇，于小巧定亲那天，孙满堂送了于小巧一香囊，让穆犇知道了，“你说，香囊这玩意是人随便能送的嘛，更何况于小巧这就要嫁人了，我看啊，祸端就从那时候埋下的，也难怪，穆犇会觉得他那儿子像孙满堂，这些可好了，孙满堂这一死，穆犇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啊！”
范氏还想继续说，就看到杜泽站在门口，便没继续说下去。
杜泽想想，送胭脂时，芊荷那强硬的态度，原来是为了自己好啊，他就又恼又悔的，他偏偏跟芊荷一样，是个不喜欢说软话的人，就算想表示感谢，也不知道说什么，知道芊荷想识字，便以此开了口。
白天在冯香草面前好好显摆了一下，让本来对芊荷退婚一事耿耿于怀的包氏心情大好，一向看着就让她心烦的蔡氏也不知道从哪弄回难得的白菜，范氏从于红杏那拿来了猪肉，要不是二旺惹上穆犇的事，包氏恨不得就着小酒，扭起来。
“老二，给穆犇作证那事，你就实话实说，睡着了就是睡着了，谁知道他终究出去没！”想想穆犇做的事，包氏就有点气，还是本家呢，没一处偏着自家，里里外外都偏着黄莺莺。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穆壮嫌弃包氏话多了。
“咋，嫌我话说话，还是嫌我不让老二给你那好兄弟作证啊！”包氏跟穆壮吵了一辈子，自从芊荷醒过来后，她更是处处看穆壮不顺眼，“你把人家当本家，人家可不搭理你！”
“老二，咱们可别做那丧良心的事，你想想，咱们真心对他，他真心对咱们了不，陈年烂芝麻的事，我就不说了，就说……”包氏要说穆犇不怀好意把杜泽放芊荷炕上的事，却意识到杜泽就在跟前，含含糊糊地闪过去，“是吧，他就想着他表妹了，咋不顾及咱们家大丫的名声！”
“死老太婆，还说，还说！”穆壮重重拍着桌子。
包氏一看穆壮是真的恼了，头一耷拉，不说话，埋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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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求人
范氏是个聪明人，感觉出这几天婆婆对她有意见，也感觉到这几天不在找蔡氏的麻烦了，这腿脚也便麻溜起来。
穆芊娇那小胖腿尽快倒腾，也利利索索地收拾东西。
芊荷跟蔡氏本就不是偷懒的人。
于是吃完饭，大家很快就把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收拾妥当了。
这个时候天才蒙蒙暗下来。
穆壮盘腿坐在炕上，又开始为二旺要不要跟穆犇作证的事发愁，拿起旱烟袋，吧唧吧唧抽起烟来。
大旺跟二旺蹲坐在炕沿下，哥俩不时说几句话，也在为到底要不要给穆犇作证发愁。
蔡氏嫌烟味呛人便倚着房门，芊荷关切地看蔡氏，眸光却落在了杜泽身上，记起饭前这家伙说要教我识字？
于是芊荷往杜泽身旁靠了靠，用肩膀拱了拱他，“喂，你说要教我识字，真的吗？”
芊荷的声音压得很低，温温柔柔的，而且第一次离着杜泽这么近，搞得杜泽脸一下憋得通红，“嗯，当然是真的！”
“那要是真的，我就开始做准备了？”虽然用的询问的语气，但分明是在传达命令。
“当，当然，只是，你，你做什么准备？”杜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芊荷，话也开始结巴。
芊荷斜睨一下，就看杜泽满脸通红，“你脸咋了，一听我认真害怕了？”
“不，我害怕什么，刚吃完饭，屋里热！”杜泽红着脸，转身挑开门帘出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用水洗脸“哗啦啦”得水声。
“杜壮士咋了？”范氏抬头问。
“甭管他！那个爹，娘，我跟你们说个事！从明儿起，我要开始学识字！”芊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包氏正在那搓麻绳，一听说要学识字，还要征用她的新凳子，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啥，学啥识字，姑娘家学那玩意做什么！”
“姑娘家识字咋没用了！”芊荷心想着，要不是杜泽跟着，今天还不得让人为难死啊。
“早晚泼出去的水，学那玩意做什么！”包氏瞪一眼，“家里没钱给你请先生！”
“谁说要花钱了，那个杜泽识字，好吃好喝，整天在家当大爷供着，还不如让他教家里的娃娃们识字，不用白不用！”
“呀，杜壮士识字啊！”耷拉着脑袋的二旺抬起头来，他一直觉得杜泽不是一般人，他还指望着伺候好了杜泽，以后沾点便宜呢，“那他没说，他记起自己以前干啥的了没！”
“说了，说他爹有好房太太！”芊荷最看不惯二旺这一幅小人得利的样子，“你眼馋不？”
“我眼馋啥！”范氏那杀人的眼神分分钟射来，二旺手抄袖子里，再次蹲下。
芊荷看他一脸怂样，就指指在一起打闹的孩子们，“米粒、米穗还有猫蛋也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我买了纸笔还有磨，从明天起，都到我屋里识字！芊娇要是想学呢，干完活，也一起来！”
一听不用自己掏钱，包氏没有坑声，但她立刻又反应过来，“你说，你买的纸笔，你哪来的钱！”
“咋，你又想抠我银子了，我告诉你，我那彩礼钱，是大嫂把嫁妆卖了筹的，你把银子筹集筹集，哪天补给大嫂！”芊荷就知道包氏要把话题扯到银子上，但她不怕，谁让包氏的小尾巴被自己攥在手里呢。
果然，包氏没了气焰，“谁让她卖的嫁妆，我可没逼她，把我要做什么！”
“你不想往外拿，就不拿，反正以后我自己赚的银子，我就自己保管，放你手里，还不知道漏哪去！”芊荷把衣袖往下撸了一下，“你侧屋里不是还有几张新凳子嘛，我搬出来要用哈！”
“你个死丫头，打主意打到我这里了！还想用新凳子！滚一边去！”包氏又要开始骂。
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嫂子，在家没！”
这声音，是穆家林媳妇的。
屋里的众人对视一看，得了，怕什么来什么，指定是为了穆犇的事来的。
二旺一听就要躲，在屋子里跟过街的老鼠一样乱窜，最后还是藏了芊娇被子里，这刚藏好，穆家林跟他媳妇，也就是田素娥的姐姐，进门了。
“三叔，三婶，这大晚上的，你们咋来了！”别看刚刚还牢骚满满，这人真来了，包氏还是笑脸相迎的。
穆家林拖鞋上了炕，也拿出自己的旱烟袋来，与穆壮脸对脸的抽来。
芊荷知道，这穆家林是没有烟瘾的，看样子，穆犇这事挺为难的。
穆犇娘拉着包氏的手，这就开始掉眼泪，“他婶子，你说着可咋办呢！我们三牛鲁莽是鲁莽了点，可没那心啊，他怎么会杀人呢！”
包氏拉着穆犇娘的手，心里腹诽，嘴张两片皮，咋说都是理，我咋听说，前些日子，穆犇就跟那死了的孙满堂在于家堡子里打成了一团呢，指不定是因为没打过人家，记恨在心了，故意拉二旺去喝酒，跟做个证人，他好跑去杀人。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包氏反手握住穆犇娘，低声安慰，“哎，谁说不是呢！三牛这孩子，也算是打小看起来的，人虽然虎点，可没坏心眼啊！”
一听包氏说自己儿子虎，穆犇娘当下是不乐意的，但一想到自己是来求人家的，脸阴了阴，深吸一口气，看向穆家林。
穆家林也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到了自己非开口说话的时候了，他当村长十几年，在村里向来有谱有面，几时这么低声下气过，但现在，也就只能求穆壮了，“壮子啊，你看你回村也这么多年了，三叔我对你还不错吧！”
穆壮年轻时家里穷，就去外面投奔了他老舅，跟着人学打铁，穆壮每年都往家里寄银子，他爹就帮着置办了这位宅子，可老头没等着穆壮回来就西去了，得到老头的死讯，穆壮两口子才拖家带口地回到了百姓屯，芊荷那时才刚满月。
回百姓屯当天，穆壮娘说要抱一下芊荷，结果刚接过芊荷，人竟然就死了。
刚回村的穆壮啥也不熟，老人们的丧事还是穆家林帮着操办的。
埋葬高堂，重新整了宅子，这些都是穆家林帮着操持的，这些恩情，穆壮还是记得的。
“嗯，三叔的嗯，我记得！”穆壮吧唧一口烟，答道，可心里却浮出了另一份担心。
051 看热闹
“穆犇这孩子的确有点不着调，可要是说人是他杀的，你信吗？”穆家林猛吸一口烟，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灯光里，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二旺呢，咋不在家？这么晚去哪了？”
“出去遛弯了！”
“去他表姨家了！”
包氏跟范氏异口同声开口，却说出了两个不一样的答案。
穆家林一听这婆媳的口径，就知道这是二旺故意躲着，他把烟袋锅在桌子上磕了磕然后收起了旱烟，“壮子啊，我穆家林在村子里，可没求过任何人，今儿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让你们为难的！就让二旺给做个证，有这么难嘛！”
“三叔，你别急啊！”穆壮本穆家林这一逼，终于说了句长话，“不是二旺不肯作证，是那臭小子，也睡着了，这睡死的人，他能知道个啥！”
穆家林起来来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让二旺把事实模糊一下，反正两人一直在自己家喝酒，睡没睡着，这个谁也不知道，让二旺咬定了两人在一起，不就排除了穆犇的嫌疑了嘛，到时自己在周旋周旋，这事肯定就这么过去了。
况且，穆犇发毒誓说，他就是没杀人。
穆家林一拍桌子，“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穆壮身子一哆嗦，又低下了头。
“穆壮，我告诉你，今儿这事，你必须给我个明确答复！”穆家林可生气了，“咱俩从小可是一起长大的，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穆壮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垂下的头一下子抬起，惊恐地看着穆家林，宛如自己内心的想法被人一下子看穿，紧接着，他看向包氏。
包氏脸色也变得惨白，连忙上来解围，“三叔啊，你别恼啊，我们说什么不管用啊，怎么也得看二旺那孩子说了算啊，要不，等他回来，我们跟他说道说道！”
“最好是这样！”穆家林从炕上站起来，穿上鞋子，边往外走，边道，“明天头晌，官爷来押人，最好一早给我想明白！”
“是，是，我一定把这话给传达到！”包氏心里那个沮丧啊，刚刚明明还是爷，一转眼自己又成孙子了，低头哈腰地还得把来求人的送走，“三叔，您放心，这事指定办妥！”
“不用送了，我们自己有脚！”穆家林抬手自己要挑棉布帘子，却听侧房传来了一个男人打呼噜的声音。
那呼噜打得曲曲弯弯的，跟公鸡打鸣似的。
这种打呼噜的声音，百姓屯独一份，那就是穆二旺。
穆家林冷笑一声，“哼！这出去逛得还挺会享福！二旺娘，告诉二旺，别只顾得自己享福，把老头老太太给拖累了！”说罢，挑棉帘迈步出去了。
全家人立刻被弄得尴尬不已，待那穆家林老两口出了门，包氏抄起鞋底就进了侧屋，朝着二旺的后背就是一顿胖揍，“你个臭小子，竟然给我睡着了，你觉得你爹你娘还有多少好日子过，啊！死小子！”
二旺睡得正酣，直接被打醒，“啊呦”一声叫，连蹦带跳地就光着脚从床上蹦了下来，“娘，你打我做什么？我哪惹你了！我作证还作出罪过来了！”
二旺这一吆喝，包氏一下子冷静了，突然意识到，刚刚穆家林的话，好像除了她跟穆壮别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把手里的鞋往地上一扔，嘴里骂咧咧地就又回到了堂屋。
“都散了吧，该睡觉的睡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穆壮看包氏那跟钻了鸡窝的头，指挥着大家散去。
芊荷早就撑不住了，这一天把她累的，跟家人们应答几句，便也回了自己房间。
人要是累，就容易睡得沉。
穆芊荷就感觉自己刚闭上眼，再睁开时，天就亮了，耳旁是孩子们叽叽喳喳嬉闹声，怎么听，怎么决定是在耳旁，一个激灵直起身来，“啊！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进来的！”
米粒米穗还有猫蛋狗蛋，都挤在厢房里，排排坐在炕下，一人一张小凳子，面前放着一张长条桌，杜泽正拿着一根戒尺在教导他们正确的研磨姿势。
芊荷“嗷”得一嗓子，重新钻进了被窝，“你个白眼狼，谁让你进我屋的，臭不要脸，出去，出去！”
杜泽不以为然，“大小姐，这日头都正当央了，你还睡懒觉，不怕人笑话嘛！”
“啥？正当央？”芊荷从被窝里探出去去看门板上的影子，果真是正午的样子，“啊？那，那三牛是不是被带走了？”
大靖朝司法还是很严明的，要是认定穆犇是凶手，在开堂审喇前，会带着他去指认现场，然后当众听证人证言，最后才是送到县衙开堂会审。
虽然芊荷不能完整的案件，上世穆犇的事，但通过东拼西凑，芊荷还是记起了当时宋大人说的几根要点，芊荷还想着能帮点就帮点，那终究是条人命，已经死了一个，不能在让另一个惨死，咋这一觉就睡过头了呢。
“你问的是穆犇恩公吗？听说还没有，官爷们昨日有公务，熬夜办理，今儿就迟一点来！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杜泽缓慢开口，他不忍心看着穆犇被带走。
原来还没带走啊，“你，出去，我要换衣服！”芊荷命令他，一看杜泽朝自己瞪圆，芊荷眉毛一竖，“瞅啥瞅，我去看看，能不能救你恩公！”
“奥！”杜泽嘟囔一句，便带着孩子们出去。
芊荷三下五除二，也就是在杜泽转身的功夫，就换好了衣服，等杜泽站到门口时，她也迈步出来，“你在家看着这些孩子，我去看看！”
杜泽情绪不高，闷闷地“嗯”了一声，见芊荷要走，又补充道，“人家遭遇了不行，你可别去幸灾乐祸！”他是担心芊荷笑话黄莺莺。
“我呸，你把我穆芊荷当什么人了！”芊荷狠狠地啐口吐沫，撒丫子就朝穆犇家跑去。
而此时，穆犇家已经被人围得严严实实了，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屯的人，门口位置是一些拿着木棍，一脸凶神恶煞的，号称是孙满堂的亲人。
“不是说着孙满堂是三牛老丈收养的嘛，从哪冒出的亲人啊！”身旁有那看热闹的嘀咕。
052 那些害了我的人
有那明白事的，立刻给出答案，“这还不懂啊，半个儿杀了养得儿，于老虎要是亲自出来闹！这脸往哪隔啊！这么作罢是不行的，但又不能撕破脸，找人来闹闹呗！”
“让穆家知道厉害也好，怎么说，也对小巧以后也有好处！”
“可我咋听这些人的口音，不像我们这边的啊！”旁边有那看热闹地皱着眉头说话。
“是哈，你这么一说，我听着这些人的口音像是河东面的呢！于老虎这么大面，能从河东请到人！”
芊荷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后面，听着他们的讨论声，心里不禁琢磨开了，山镇旁有条河，河西就是芊荷住的镇子，河东是大槐树镇，那里的民风彪悍，山镇的人鲜少与他们来往。
这些人是于家人请来的，怎么感觉不像是花钱来闹事那么简单，反倒像是死了自己亲人一样啊。
芊荷踮起脚，就见穆犇家门内，也站着十几个男人，也都拿着木棍，个个箭拨弩张地，堵住门口，防止于家堡的人进去闹事。
也不知道二旺在里面不，按理说，自己家跟穆家林也是本家，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估计穆家林也不会让二旺在里面的，到时候被于家堡的人说成串供就讲不清楚了。
芊荷在人群外传了几圈，却听身后传来大旺带着责备的关切声，“你这丫头，不在家躺着，出来看什么热闹啊！”
“哥，你们来了？”芊荷连忙回头，却见大旺、二旺站在她身后。
大旺腰板挺得直直的，二旺耷拉着个脑袋，手差在衣袖里，灰头土脸的。
“二哥，你想好了？”芊荷问二旺。
二旺长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蹲在了地上，“哎，不想好，也得来啊！”
芊荷朝大旺靠了靠，“哥，今儿不会出事吧，我看于家堡的人带着家伙事儿来的！院子里也拿着棍子啊！”
大旺瘪了瘪嘴，“就怕出事，这不，我也带人过来的！”大旺一招手，就见二栓子带着小石头，拿着铁锹站在墙根下。
“大哥，你又招学徒了？”芊荷注意到墙根下，除了二栓子跟小石头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眼睛，但这两只眼里，却透露着一股精气神。
“奥，那是二栓子的表哥，想在咱们村找个活干，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这几天住铺子里呢！”大旺斜瞥一眼墙根下的男人，为芊荷做介绍。
“二栓子的表哥？他是不是姓牛？叫牛八两！”芊荷眼睛微一眯，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男人，焦急地追问大哥。
“是啊，是叫牛八两，怎么？芊荷你认识他？”大旺一怔，连忙追问，“我看，他挺老实的，要是实在找不着，我就收他做学徒了！”
他老实？哼，他要是老实，我上辈子又岂会被刘玉宝陷害！穆芊荷冷笑一下，没错，这个牛八两就是那个红口白牙、胡编乱造诬陷自己跟他有染，导致自己名誉受损被赶出刘家的男人。
“哥，我看人家心好像根本不在铁匠铺，你就别跟自己找麻烦了！”芊荷提醒大旺，上辈子大旺见牛八两找不到活，也主动提出来了，牛八两多少识几个字，岂会屈身在铁匠铺里没日没夜的劳作。
大旺的好心就被当成了驴肝肺，还因此招了一肚子气。
当时正巧这刘大算盘天天往自己家跑，便把牛八两介绍给他，做了记账先生，也因为这层关系，当时刘玉宝一口咬定自己跟牛八两有染时，刘大算盘也认定芊荷跟牛八两早就有勾当，不做任何调查，就把芊荷赶出来家。
虽然这世，什么事也没发生，但狗改不了吃屎，芊荷不想自己跟这种人渣扯上关系，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有他有关。
“说的就好像你跟人家很熟是的！”大旺嘟囔一句，“过会儿，你可别往前凑热闹，知道不！”
“我就来看看，凑啥热闹，你放心吧！”芊荷安慰大旺，并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趴在二旺耳朵上低声说了一句。
就见二旺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你这丫头，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没乱说，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勉强你！”芊荷手往后一背，就往后退了几步，“你自己做决定，我先帮着去找证据，用不用的上，你倒到时自己判断！我去于家堡等你哈！”说完，这句，芊荷就疾步跑了。
“喂，你这个臭丫头！”二旺紧追几步，没追上，狠狠地跺了几下脚，越发的不知所措起来。
“芊荷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大旺伸手推一把二旺，把他从愣神里拉回，“那个，那丫头说，她手里有证明穆犇不是杀人凶手的证据！”
大旺也被吓了一大跳，“咋，她让你跟大家伙说这个？可使不得啊，可使不得！”
哥两个正要商量，就听到人堆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老爷来了！”
随后就见原本在穆家门口闹腾的于家堡的人，挤过人群，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冲着远处正在缓缓驶来的一队人，“扑通”、“扑通”就跟下饺子似的跪倒在地，“大老爷，冤枉啊，冤枉啊!”
他们这么一跪，官老爷的轿撵就不得不停下了，两个轿子依次停下，后面的轿帘先挑开，就见穿着官服的县太爷匆忙下轿子，然后疾步走到前面的轿子前。
围观的乡民一看前面的人派头这么大，议论纷纷，看来前面这位是个大官啊。
“殷大人！已经到百姓村，嫌犯家中，正有死者家属喊冤！”李县令恭敬低头迎接，并伸手挑开了轿帘。
轿帘被挑开，先伸出一双黑革朝天鼻靴，靴子前端镶嵌着翠绿宝石，然后就躬身下来一个男子。
却见男子，里面是一身穿金丝绸缎压金边米白色长袍，外面是一件无接缝油光锃亮的黑色貂皮大氅，梳着简单的发髻，却散发着让人不由再谈的尊贵。
他没穿官服，但从县太爷卑躬屈膝的神态里，也能看出此人官位不低。
此人正是当今四品带刀侍卫，殷居正。
“哎，这下穆犇完了，这么大的官，他是插翅难飞了！”围观的民众，发出声声感叹。
053 熟悉声音
随着殷居正的到来，穆家林家里也有了动静，守在门口的男子让出一条道，就见穆家林押着已经五花大绑的穆犇从门内走出来。
一看穆犇出来，于家堡的人就要围上来，但好在穆家人做了万全准备，阻挡了于家堡的进攻。
顺着由人墙组成的夹道，穆家林父子站在了殷居正面前，穆家林推了一把穆犇，父子俩就跪倒在地。
“草民穆家林见过大人！”
“草民穆犇见过大人！”
殷居正眼眸微垂，打量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这对父子，身穿黑段衣衫，崭新的靴子，虽然神色疲惫，但穿着相当考究，没想到这村野里人们的生活还是相当不错的嘛，“穆犇，经举报，说你杀了孙满堂，本官特来捉拿你归案，你可知罪！”
“大人，小民虽然与孙满堂有仇，可四（是），我真没有洒（杀）他！”都这个时候了，穆犇的大舌头依然没有好转，“求，大人明鉴！”
殷居正摆摆手，示意后面的差役上前，“带他去现场！”
这番命令一下，立刻就有差役上前，把穆犇从地上拉起了，紧接着于家堡的人便围了上来，穆家林感觉站起身来，招呼穆家人也跟上。
他没有疾步上前，而是在人群里扫视一眼，然后就直接奔向一直站在人群外的二旺来，“二孙子，想好了没！”穆家林问二旺。
说实话，这二孙子在百姓屯是骂人的话，可按照辈分来，二旺还真是穆家林的二孙子，虽然心里不痛快，可还是得应着，“三爷爷，我人都来了，你说我想好没！”
穆家林一听二旺这回答，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想好了到底是想得啥，长叹一口气，见人群已经走远，“赶快跟上，去于家堡！”他重重地拍了拍二旺的肩膀，便跟着队伍朝于家堡方向走去。
“哥，咱还去吗？”别看二旺平时挺能到，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心虚的，跟大旺说话也有商有量起来。
“不去能咋地，芊荷不是先去了嘛，她自己要是闯了什么篓子，咋办！”大旺一招手，就喊在墙根下的徒弟们，也跟着朝于家堡走去。
于家堡跟百姓村就跟着一道小山坡，上以山坡的最高点作为分界线，上坡是百姓村，下坡就是于家堡的地界，大旺一抬眼，老远地就看着于家堡前的小树林里围了老些人，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整个山镇素来安静，几十年没出过什么案子，孙满堂被杀，可是这些年来，第一起命案，而且正赶上县老爷跟京城里的大官在山镇，这下可热闹了。
大旺赶紧招呼二旺快点，自己则小跑着朝人堆里跑，这架势，感觉于家堡跟百姓屯所有的人都来了，要是发生冲突，就那几个差役可是挡不住，他得快点找到芊荷，可不能让那丫头在做冲动事。
大旺一会儿踮脚，一会儿弯下腰，终于在人群的最里层找到了穆芊荷，他一只手拽着芊荷就从人堆里出来。
兄妹俩躲在人堆后，大旺语重心长地说，“我说，大丫头，你这病才刚好，往里蹿个什么劲啊！可不能再跟以前那么莽撞了！”
大旺回头看，就见徒弟们正陪着二旺慢悠悠地往自己这边来，除了徒弟们，周围还多了四个男人。
离二旺最近的那两个是本家兄弟，应该是穆家林派来的。
稍微远的那两个，看起来面生，不过看那穿着，好像是河东的人。
“哎，大丫头啊，你二哥被搅合进来，实属无奈，你可别自己往里掺和啊！”大旺低声劝芊荷。
“哥，我也不想掺和，可总不能看着穆犇去送死吧！”芊荷回答，并点点脚，“我听于家堡的人说，今儿有京城的大官来？”
“知道，你还瞎掺和，你以为京城的大官是咱寻常老百姓能见的！”大旺故作生气，轻轻拍了拍芊荷的额头，“听哥的，别闹腾！”
芊荷心想，这京城的大官咋了，上世在开封府，她啥人没见过，就连皇上，我都救过他的命，见个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看芊荷一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大旺心着急啊，他伸手就擒住了芊荷的胳膊，“你哪也别去，就跟我身边老老实实的！”抬头，见二旺也走到了跟前，伸出另一只手，也拉住了二旺的胳膊，“你们俩，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瞎逛！”
随后，他就喊过二栓子、小石头，还有那个牛八两，四个人成扇形围住了二旺跟芊荷，算是给他们两人做了一个保护圈。
牛八两就被安排站在芊荷身旁，他中等个头，比芊荷高不了多少，整个脸被围巾裹着，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上世重重浮上心头，芊荷越想越觉得恶心，她一伸手将自己跟二旺换了个位置，挨着大旺站着。
大旺一看芊荷换位置，以为她又要玩什么花样，“她大姑，你可别乱跑，听见没！”
“我知道！”芊荷回答，却听人群前面发出一阵喧哗，紧接着所有人往后退，看样子是大官下轿了，芊荷也跟着人往后退，刚站稳，大旺四人又包围了过来，而且那个牛八两不知怎么的，又调换到了芊荷身旁。
芊荷心里这顿恶心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忽略这人，她踮起脚，看向人群中间，她倒要看看，这京城来的大官是谁。
但前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直接挡住了芊荷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
大旺看芊荷踮着脚，示意牛八两把她拉住。
牛八两这一靠近芊荷，就被芊荷一帮子甩开，“别碰我！”
伴随她声音的落下，芊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就是发生命案的地方吧，把死者给抬上来！”
这个声音，是……
芊荷的心差点飞出来，殷居正？不，怎么是他！他怎么会来山镇！
这一刻，穆芊荷的心好像空了那么几下，紧接着，整个心翻江倒海起来，不，一定是我听错了！
芊荷扒开人群，卖力的往前冲去。
大旺一看芊荷突然做出疯狂举动，“二栓子，八两，快，快看住她！”
054 出手
此时的芊荷，心里除了心酸就是满满的不甘心啊，她对殷居正的恨跟刘玉宝、牛八两完全不同。
刘玉宝是彻底死心，牛八两是满满的恶心，而对于殷居正却是爱恨交加，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变成了替罪羊，她想不明白，殷居正为什么会指正说她是刺杀皇上的幕后黑手，她不甘心啊！
她要问个究竟啊！
穆芊荷像发了疯的牛犊，如同是在激流里前行，拼了命的往前跑，这人群却像没有尽头一样，她嘶喊着，委屈着。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拉住了她，“穆姑娘，你不要冲动！”
这个声音，该死的，竟是那个牛八两！
“你放开我！”芊荷不做半点留情，回手就是一个巴掌，“你还想害我吗？”
随着清脆的声音，芊荷一下子缓过神来。
她是重生的，前世的一切都还没发生呢，此时，自己不但跟牛八两是第一天见面，就是殷居正也是第一次，自己这么冲出去，肯定会被当成疯子的。
她那一巴掌太用力，牛八两直接被扇出了鼻血，穆芊荷吓得立刻捂住了嘴巴，连声道歉，“对不起！”
她刚刚的挤撞，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更何况她还给了牛八两一巴掌，几乎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芊荷身上，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赶快给我回来！”大旺突破人群，一手一个把芊荷跟牛八两拉了回来，“你这死丫头，这是要找死啊！”
他拉着芊荷回到刚刚站的地方，脸却吓得瞬间惨白了，因为刚刚还站在那的二旺不见了，非但二旺，就连他那俩徒弟，也不见了。
大旺被下出了一声冷汗，这时有那好心的乡邻提醒，说二旺被穆家林请去作证了，大旺这才微微舒口气，往后退几步，垫脚往人群里看，果然看到穆家林正在跟那县太爷还有那官人在说什么。
一具裹着黑布的尸体放在地上，尸体旁，是被差役压在地上的穆犇跟二旺。
穆犇腰板挺得笔直，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跪在穆犇身旁的二旺，却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就要趴在地上，穆家林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还不时指指趴在地上的二旺。
周围于家堡的人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还有两名看上去也是证人模样的人，估计就是传闻里说的，在命案现场发现穆犇的证人。
大旺一看这样子，不对啊，那二旺作为证人，咋还跪地上了呢，难不成事情有变，二旺要是真出事，他怎么跟家里的老老少少交代，“芊荷，咱们也过去看，但是你听好了，到哪不准胡闹！”
“嗯！知道了哥！”芊荷答应，斜瞥一样牛八两，见他此时鼻血流不止，心中不免有些内疚，翻了翻口袋，找出一块白布，“给！”
简单撂下这个字，就跟着大旺绕过人堆朝官老爷那边走出，芊荷把头埋地，步履匆匆，知道快走到官爷身后时，芊荷这才定下心来，既然不认识，那就全当陌生人呗。
“去，去，去！往那边走！”大旺带着芊荷刚出现在官爷附近，就被官爷驱逐。
“爷，那是我弟弟，他胆小，我怕他得罪官爷！”大旺低声恳求。
“你不走才是得罪我们！”官爷往外哄大旺。
却听跪在县太爷面前的二旺，突然大叫一声，“哥，芊荷！快救我啊，他们说我跟穆犇是一伙的啊！”二旺说着，就朝被官爷阻拦的大旺跟芊荷方向爬，“我冤枉啊，快救我啊！”
二旺这个瓜怂，自己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他琢磨着，芊荷那丫头既然说自己知道证据了，应该就没他什么事了，于是穆家林喊他去作证时，这个怂货一推六二五，直接说自己没跟穆犇喝酒。
这下不光于家堡的人恼了，就连穆家林也火冒三丈了，一番你言我语之后，二旺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同谋，这也难怪，就他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肯定是要被怀疑的。
大旺一看弟弟这幅模样，更加着急啊，“官爷啊，你看，我弟弟都躺那了，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行，不行，这命案还在处理着，哪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啊！”官爷态度明确。
二旺一看大旺、芊荷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更加着急了，“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救命啊，救命啊……芊荷啊，你不是说你有证据嘛，你不是说你知道谁是凶手嘛！”
芊荷一怔，该死的，这个二百五，我啥时候说过，我知道谁是凶手了啊！
但说时迟，那时快，二旺的这番话，已经引来了县老爷的注意，那殷居正也猛地回头看向了大旺这边。
“让他们进来！”殷居正轻轻摸过了一下那大氅毛，若有所思地说道。
“谢官爷，谢官爷！”大旺对官爷连声感谢，就拉着芊荷往里面走，牛八两试探一下自己的鼻子，见没在继续淌血，把帕子往袖带里一塞，跟在芊荷身后也进了命案发生地。
“芊荷啊，你可得救救哥啊！”二旺连滚带爬到了芊荷身旁，抱着芊荷的腿就哇哇乱嚎啊。
那股狼狈的模样，芊荷还是第一次见，平日看他在家里威风凛凛，瞪鼻子竖眼的，原来也是一个怂货。
芊荷被二旺抱住腿，摇摇晃晃地就要摔倒，“哥，你别这样，放开我，让人笑话！”
“我不，我不，芊荷，你说你有证据，快点给官老爷看看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二旺说着，这眼泪鼻水都稀里哗啦地往下淌。
殷居正跟身旁的李县令耳语几句，而后那李县令便甩了甩官袍，一指穆芊荷，“他说你有证据，还不速速拿来！”
芊荷移动一下，发觉二旺抱得紧，一看周围有不少熟悉人，为了避免二旺再做什么出格的事，芊荷不打算再拖时间，她微微施礼。
“回大人，小女子手里的确有证据，证明这穆犇不会是杀人凶手！”她知道此是那殷居正就在自己身前，于是把头埋得很低。
垂下的眼眸却注意到，一双镶着宝石的朝天鼻牛头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殷居正竟然踱步站在了自己跟前。
激动的心绪还没来得及适应，就听到熟悉而又让人窒息的声音响彻在耳旁，“这位姑娘，你说，你知道谁是凶手？”
055 两个仇人
芊荷屏气凝神，一息过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话，“回大人，民女并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民女确定，穆犇与穆二旺绝对跟着孙满堂的死没关系！”
她抬起头，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尽管此时比芊荷上世见到殷居正要早两年，但眼前这张脸，却跟自己认识他时一模一样，方正的脸型，浓密的眉峰，鹰勾鼻，还有那双时刻都在微笑的眼睛。
深呼吸，心再次碎，这就是那个，上世发誓要跟自己白头偕老，却亲手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男人。
如果是那些极品家人是执行者，而，殷居正，就是那个一步步为自己设下陷阱的罪魁祸首。
原来，他早就来过山镇了。
穆芊荷这般盯着自己，让殷居正有点难为情，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位姑娘，你认识我吗？”
“不，小女子不认识大人！”芊荷快速从情绪里抽离。
“奥，原来不认识，那就劳烦姑娘说说，从哪里断定，这两位穆氏人，与孙满堂的死无关吧！”人都是食色动物，男人尤其严重，面对芊荷这么一位秀色可餐的佳人，殷居正虽说因其鲁莽有点不悦，却也因爱美之心，对芊荷笑脸相迎。
“是，大人！”芊荷回应，并踱步走到穆犇面前，朗声问道，“穆犇，你说，昨日你跟我二哥在家吃酒，而后醉倒，除了我二哥，可有其他人可以证明！”
穆犇觉得自己没杀人，又有他爹给自己周旋，最后肯定会没事，腰板挺得这么直，全然一副天地奈我何的样子，一听芊荷这么质问他，脖子一梗，“穆芊荷，你得喊我苏（叔）！”
穆芊荷一听这摆谱的样，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她可算是知道上辈子这家伙怎么死的那么惨，自找的呗！
“嗯，是三牛叔，除了我二哥，还有其他人作证嘛！”这节骨眼上，芊荷也不便跟他僵直，显示大声再次重复了刚刚的话，然后压低声音，警告道，“这不是咱们百姓屯，别拿你那些少爷架子，京里来的大官，随时随地要你小命！”
这还不是芊荷吓唬他，上世她跟殷居正相处四年有余，还算是了解他的个性，心狠手辣，做事果敢，就现在穆犇所处的情景，杀他还不是小事一件。
穆犇被芊荷的威胁吓呆，“昨天，是表妹定亲，家里人都去了，我就邀了二旺来家里此（吃）酒，没，没其他人作证！”穆犇脸憋得通红，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地回答。
芊荷在询问穆犇，惹得于家堡的人不乐意了，最前头一个穿着黑色棉衣，四方大脸，拿着木棍的男人叫嚣道，“喂，这丫头，你到底要问什么！你也姓穆，不会是故意来找事的吧！”
“我是姓穆，咋了？姓穆的就不能出来说话了，咱们大靖朝哪条哪款有这规定啊！”芊荷眼睛一瞪，怒视着这个男人，“哎呀，我瞅你不是于家堡的人啊，这么积极做什么！”
“我，我是这孙满堂的大哥，我来给我兄弟讨公道，难道不行嘛！”一般的女人见自己这么凶神恶煞，多半就闪了，可这小丫头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男人心虚了，又一听周围对孙满堂的身份议论纷纷，又补充道，“我兄弟大小被送到于家堡学徒，今儿他死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他说着，就举起手来振臂高呼，他身后那些乌合之众，立刻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让穆家人血债血偿！”
“好一个血债血偿！大人！”芊荷猛然转身，朝殷居正行了一个男子的揖礼。
殷居正因芊荷的这般帅气，不由地心中赞叹，而后痛快道，“说！”
“是！大人，我找到一人，此人可以证明在孙满堂被打死时，出现在周围的不是穆犇！”芊荷再次抱拳。
“准！”殷居正越发喜欢这干脆利落地芊荷，一抬手，示意芊荷可以继续下面的动作。
“是！大人稍等！”芊荷说着，就扒开人群，使劲朝不远处一草垛跑去，殷居正里面示意差役跟上去，在差役的协助下，芊荷从草垛里拉出一个人来。
而且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头上梳了个精致的发髻，只可惜因为呆在草垛里，发丝间插了不少草，但仍能看出这是个俊俏的小媳妇，那流波微转的小眼神，看一眼就身上麻酥酥的，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三牛叔，你可认识这个女人！”芊荷拉着女人往穆犇面前一推，穆犇瞬间面红耳赤，腰板也榻了，低着头，身体开始发抖，一看穆犇这幅模样，芊荷决定替他开口，“这个小媳妇呢，在三牛叔跟我二哥喝酒时，曾出现在三牛叔门口！”
“也就可以说，她也可以给三牛叔作证！可是她为什么不作证呢……”
穆芊荷故意卖了个关子，可这老百姓最擅长各种推测，立刻就有人说出了真相，“怕是穆犇跟小媳妇滚一个被窝里了吧！”
“哈哈哈，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三牛还说没人给证明！”
这种男女的事，芊荷一个没嫁人的闺女，的确不好意思开口，但既然有人说出来了，她便接着话茬道，“除了刚刚，大家说的，我还知道啊，这位小娘子，不是咱们山镇的人，她来自河东沿，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你跟大家说说！”芊荷往前推了一把小媳妇。
就看那小媳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啊，我招，我什么都招！”
小媳妇哭花了脸，抬头看向刚刚朝着芊荷耍横的自称是孙满堂哥哥的男人，“大人啊，是他，他看孙满堂在镇上开了肉铺，想要点钱，孙满堂没给他，还打了他一顿，他便记恨上了！他知道孙满堂跟穆犇有仇，便想着借刀杀人，就让我去勾引穆犇啊！”
“那天我见穆犇醉倒在炕上，便……”小娘子说着自己也脸红，她略过重点，“等那穆犇脱了衣服，他就好趁机偷穿了穆犇的衣服，去给孙满堂好看啊，没想到手下重了，人没了！”
穆犇跟人**，又加上死的是孙满堂，于家堡的人来时，他自然没脸开口讲实情，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二旺身上，可没想到二旺也是个怂货。
“大人，我想这位小娘子的话，足可以证明，此时与穆犇跟穆二旺无关了吧！”芊荷再次向殷居正，行揖礼，“至于凶手，是不是这位小娘子指正的那位兄长呢，更或者有其他什么隐情，我就不便多言，就劳烦大人们去侦办了！”
“你这小蹄子，老子设计的好好的，都让你给老子破坏了！”被指认的凶手贱事情彻底败落，大吼一声，从袖子里就掏出匕首，狠狠地朝芊荷刺去，“你给我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芊荷看着匕首朝自己捅来，尖声大叫，“啊！”
却听“当啷！”“吧唧”接连两声。
那欲对芊荷先不轨的男人，竟然趴在了地上，原本握在手上锋利无比的匕首也落在脸上。
原来是殷居正一脚踢下了匕首，而牛八两趁机把这男人摔趴在地。
等一下，芊荷突然觉得难以置信，两个上辈子害她于死的男人，竟然不约而同出手，救了她!
芊荷一下子懵了！
056 委屈
“芊荷，你没事吧！”大旺吓得六神无主，连忙上前，确定芊荷没事后，拉着芊荷就给殷居正跪下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芊荷僵硬着身子，随着大旺的拉扯不停地弯腰磕头，此刻的她又惊又怕，又一头雾水，看刚刚这两人救自己的模样，不像是坏人啊，可上世，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加害于自己。
“起来，不要这么客气，此乃为官之根本！”殷居正一伸手，将大旺跟芊荷搀扶了起来，“殷某还得多谢一下穆姑娘，若没有穆姑娘，这案件怕是也不会这么快完结！”
殷居正手掌宽大，紧紧地抓着芊荷的胳膊，芊荷几经挣扎，才好不容易摆脱，气氛稍微有点尴尬，殷居正见状连忙问道，“只是殷某有一事不解，不知穆姑娘是如何知道穆犇一案另有隐情的？”
如何知道？本姑娘是重生的自然知道，芊荷昨晚梳理思路时，记起宋引期宋大人在整理卷宗时，曾提起过穆犇这一冤假错案，好像当时他说，此案的关键是一不愿作证的女人，恰好，芊荷刚刚看热闹时，在围观的人群里，也发现了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凭着直觉，她便追了上来。
当然，这些芊荷是不能说的。
她控制一下情绪，从自己擅长的方面入手，道，“穆犇家的墙头上，有攀爬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人曾爬墙进入院中，我观察那些痕迹后发现，这些痕迹是出自两个人，一个体重偏大，一个则相对较轻！除去趴墙的痕迹，我还留意到在墙跟下有几枚鞋印，联系翻爬痕迹，我便确定应该有一男一女爬墙进入过穆犇家！”
“但我们百姓村，人性单纯，夜不闭户，这两人为何不从正门进入，此事定有蹊跷，后来，我发现有一女的一直在墙根处探头探脑，注意到我留意她时，便急匆匆朝于家堡方向而来，小女子看她脚上所穿鞋子，与鞋印有几分相像，我便紧跟她而来！”
“小女子多少动了点小手段，那女的便合盘托出了！”芊荷说着微微一欠身，“小女子着实为了破案，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哪会儿，那会儿……”殷居正紧盯着芊荷不移眼，一见这姑娘，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亲切，说不清，道不明，“刚刚听闻姑娘貌似对这足迹有研究？说来也巧了，我们宋大人对此也很有研究啊！宋大人爱才，待有朝一日，定将姑娘引进给他！”
芊荷自然知道，殷居正嘴里的宋大人，指的就是宋引期。
这看足迹断人的本事，在大靖朝还算是一门绝技，若是换做他人，听芊荷刚刚的分析，肯定会觉得是儿戏，芊荷知道殷居正跟在宋引期身旁对此有了解，这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大人过奖，小女子不才，只是凭直觉，胡乱一说而已！实在不敢高攀！”
殷居正抿嘴而笑，“不是高攀，不是高攀，待有时间，某定于你好好切磋一下！”他一抬手，招呼李县令，“把一众人先都带回去！”
而后，跟芊荷道别。
剧情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变，虽然穆犇还需要被带回去审问，但从穆家林的表情上看，他已经轻松了许多，他跟着大家朝镇上赶，路过芊荷等人身边，往前紧赶了几步，却又退回来，抬眼仔细打量了芊荷几眼，却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大旺长叹一口气，回手就重重地拍了一下芊荷的脑袋一下，“你这死丫头，都跟你说了，别折腾，别折腾，你这是要做什么！吓死我了！”
“哥，这不没事嘛！”芊荷舒口气，抬头看向牛八两，轻声言语一句，“谢谢你啊！”
听芊荷对牛八两说谢谢，大旺这才反应过来，也扭头跟二栓子说，“今儿也得好好谢谢你表哥，过会儿我给银子，你请表哥好好吃一顿！”
“是，谢师傅！”二栓子乐了，一边给大旺点头还礼，一边去搀扶二旺，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就是拉不起来，小石头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别碰我！”二旺突然大叫一声。
众人连忙围过来，却看二旺的身下，淌出了两道小河来。
他……被吓尿了！
大旺连忙脱下衣服给他遮挡，小石头与二栓子等人轮换着，总算把二旺背回了家，家里的女人们早已焦急地等在了门口。
“总算回来了！可急死我们了！”包氏一声长吁短叹，“呀，二旺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背上了呢！”
大旺没有回话，照应着直接去了侧院，范氏一看搭在二旺下半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连忙几步抢先回了屋，给二旺找了换洗的衣服。
趁着大家一段忙活，芊荷就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厢房。
一进门，小孩子们一下子围了上来，一个个拿着今天的学习成果给芊荷看。
“大姑姑，你看，我写的横，好看不！”米粒拿着一张纸，兴高采烈地说话。
“大姑姑这是我写的，杜先生说我写的也好！”猫蛋不服气，也围了上来。
“都不错，都不错！”芊荷敷衍地拿过纸看了一下，“大家写的都很好，比姑姑我写的好！那个，米粒啊，姑姑有点累了！你先带着大家出去玩好不好啊！”
米粒也多少知道这几天家里出了事，痛痛快快答应一声，然后把笔墨收拾好，带着弟弟妹妹们就出去了。
芊荷看着四个小身影出了门，与殷居正重逢的种种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把脑袋塞进被子了，嚎啕大哭起来，不甘心、委屈却找不到任何出路，让芊荷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嘴紧紧咬住被子的一角，鼻子、眼泪稀里哗啦地混在一起，芊荷伸手想摸手帕，却记起帕子给了牛八两，这下她更加难受了，可突然，一双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条帕子。
“你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芊荷一怔，一下子从炕上弹起了身子，该死的，杜泽这个白眼狼怎么还在自己房间。
【芊荷身上的手指好几个，为了主次，这破案、痕迹，就是次要的了，所以，也就不花太多笔墨了！】
057 发火
被芊荷这一质问，杜泽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不该看到芊荷哭。
“我……”一紧张，杜泽就结结巴巴起来了，“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谁说的！我刚刚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好吧！”芊荷一把从杜泽手里夺过手帕，试了试眼睛，“不信你看，我从眼睛里擦出好多沙子！”
她把手帕往杜泽眼前一横，逼着他看那并不存在的沙子，可突然，芊荷又察觉到不对了，这块手帕怎么是女人的，而且在角落上还绣着一只黄莺。
大靖朝的民风相对而言算是开明的，未婚男女之间送个信物，寡妇改嫁什么的，都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百姓屯靠山，民风方面相对闭塞一点，据说村子建立伊始，因一块姑娘手帕造成了天大的误会，导致一对男女受冤屈死，自那以后，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孩子用的都是素色帕子，不绣花，不留字，随便丢哪，落哪，也不会被那用心人捡了去使了坏心。
所以芊荷刚刚才能把帕子给牛八两擦鼻血。
但也有那例外的，就是若女子在这帕子上绣了花，还留了象征名字的图案，多半是另有所指，虽然已经知道是谁的帕子了，芊荷还是厉声质问，“这是谁的手帕！”
“恩人的啊，她上午来找你，你不在，这帕子落下的！”芊荷一瞪眼，杜泽心里就发憷，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来做什么！”芊荷恼怒，穆犇这一出事，全村人都往那聚，她倒有闲心往自家跑，昨个见她，她手里的帕子还是素色的，今儿来自己家咋还换成绣字的了呢，而且还是在穆犇出事这个节骨眼上，芊荷觉察到黄莺莺另有所图，一甩手将手帕扔到了杜泽脸上，“这手帕还她！”
“让我还她？这怎么可以？”杜泽想起胭脂的事，好歹也算是开了个窍，把这手帕还回去，估计没事也变成有事了，“我还回去，就有嘴说不清了！”
杜泽一竖脖子，从脑袋上把手帕拿下了，叠成四方形，往芊荷面前推了一下，“穆姑娘，麻烦你了！”
“不去！人家给你的帕子，你自己个儿留着吧！”说着她就往被窝里一缩，“我要睡觉，你出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传出去可是会让黄姑娘蒙受不白之冤的！”杜泽一跺脚，就想拉芊荷起来说个明白。
“你动我一下试试！”芊荷感觉到一股来自后背的凉风，知道是杜泽想拉扯她，火气上头，怒骂道，“**的就想着黄莺莺啊，我也没出嫁啊，你咋这么不要脸的待在我屋呢，咋的，你嫌外人看我不嫌脏，非得朝我身上泼点脏水是不！”
芊荷骂人很少带脏字，可她这一刻彻底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不做任何掩饰地就骂杜泽个狗血淋头，她边骂边哭，隐约记起上世，每每跟殷居正提起自己的过往，殷居正都会面色僵硬，他也一定是嫌弃自己名声不好。
杜泽一下子被骂懵了，他看着芊荷颤抖的后背，就知道芊荷又哭了，他又惊又吓，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头一低，倒退着出了厢房。
蹲在屋檐下，无措地玩弄着双手，这下可把芊荷得罪彻底了，自己怎么那么混账呢！
……
向和堂的后门打开，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从大门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孙管家牵住马得缰绳，指挥看门的关门，“要是天黑前，还没回来，记得给留门！”
看门的老翁答应应声，便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的离开。
马车上了主路，孙管家便坐在轿厢一侧，马儿规规矩矩地前行，孙管家便把马鞭放在了身旁，轻轻咳嗽一下，扭头冲轿厢内道，“少爷，我都想好了，咱们这次去百姓屯，就说是买鱼的！咱们先买鱼，然后拿着鱼去看那病患，然后皆大欢喜，什么事就没了！”
方严初在轿厢里，坐如针毡，说心里话，他压根就不像去倒什么歉，他才不信那天奄奄一息地病人竟然活蹦乱跳呢。
“少爷啊，老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就顺着他吧！”孙管家见方严初不说话，连忙继续劝说，“我看老爷特喜欢穆姑娘做的鲫鱼汤，今儿咱们就多买几条，回来也让老爷高兴高兴，说不定老爷这一高兴啊，就什么也忘了！”
方严初静坐，虽然不说话，却也在琢磨着，要是他买了鱼，认了错，父亲心情能好，能同意见一面那从京城来的官爷，倒也是件一举两得的没事，只是就这样去百姓屯，让人看见，他这向和堂少东家的脸往哪里放啊。
“老孙，咱们就这样去百姓屯，会不会太唐突了！”方严初想着就猛然拉开轿帘，探头问。
“少爷，您就放心吧，昨儿于家堡发生了凶杀案，听说是百姓屯人干的，这个时候大家都去镇上看热闹了，村子里没几个人，不会有人注意的！”孙管家给方严初宽心，“况且，我已经派人，先去给那卖鱼的穆姑娘报信了！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这就好，这就好！”方严初连声道，并放下了轿帘，但也不过一息，他莞尔又意识到什么，猛然拉开轿帘，“孙管家，你刚刚说大家都去镇上看审凶犯的了？也就是说，那李县令跟殷大人，今天会连夜办公？”
“应该是，根据以往办案的流程，今儿指定又会是半夜！”孙管家一头雾水，“少爷，您问这个做什么……”昨天方严初请这几位吃酒，一直玩闹到半夜，老爷子的都都快皱成麻花了，少爷不会还要请吃酒吧。
方严初就跟看穿孙管家心里想得似的，“咳，咳，别乱想，今儿我是不会请他们来吃酒的，我啊……打算把饭给他们送去！那个，你不是说卖鱼的小娘子会做鱼嘛，过会儿，一起把她请家里去！”
“啊！少爷，这样不好吧！”孙管家为难，“要是让老爷知道……”
“怕什么，我爹要是知道，就说是专门给他做鱼汤的！”方严初仰头大笑，“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真就啥事没了！”
058 有人来家
二旺换好了衣服，范氏这才把门打开，穆壮、包氏还有芊娇推着大旺进了屋，一进屋，包氏瞅着二旺躺炕上，就忙不迭地问，“事情咋样了，这裤子咋还湿了呢！”
被包氏这么一问，二旺的脸被弄得通红，他把头往被窝里一缩，闷声不语。
包氏一看儿子这幅委屈样，急了，一巴掌打在大旺后背上，“让你照顾好二旺，你咋照顾的！”
包氏说着就要往炕上扑，却被穆壮一胳膊给拦住了，“死老太婆，眼瞎了，鼻子也聋了嘛！就你这闹腾样，没事也整出事来了！”
被穆壮这么一骂，包氏意识到屋子里有股怪味，她一下子知道二旺怎么了，头往下一耷拉，不说话了。
穆壮跟穆犇是弟兄，按照规矩，他一早就去了穆家林家，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又担心，若是不去，以后自家出事可就真没人管了，硬着头皮就去了，直到穆犇要被带去于家堡，看着大旺二旺一起跟了去，他这才回来，“大旺啊，我看芊荷那丫头，也去了，她没捣什么乱吧！”
“没有，芊荷挺安分的！”大旺思忖片刻，回答道。
“啥叫安分！”把头蒙在被子里的二旺，估计是喘不过气来，从被子里探出头，“不过这个不安分，可是好的，爹，刚才还多亏了大丫头，要不然，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他一看大家用疑惑的眼神看自己，“怎么？你们还不信，娘，你记得大丫头是怎么把这贪吃鬼给找出来的嘛！”他伸手一指穆芊娇，“大丫头就是看了穆犇家墙上的鞋印，一下子就把那骚娘们给找出来了！”
穆芊娇一听自家被揭丑事，一跺脚，很是不开心，二旺一看她朝自己使愣，一拍床沿，从一边拽过棉袄，就坐了起来，就把到了于家堡，芊荷是如何把那勾引穆犇的女人找出来的事，说给了大家听。
“哎，真没想想到，穆犇还有这口福！我当时也在，咋就没轮到我呢！”他一吧唧嘴，一脸的羡慕，但意识到范氏那两道要杀人的目光，瞬间又没了气焰，“哎，我的意思是说，这穆犇死罪免了，估计活罪受不了，于家人绝对饶不了他了！”说着，他指指于红杏家的方向，讨好地碰了碰范氏的胳膊，“猫蛋他娘，你说是不！”
“猫改不了偷腥，有那女人往身上蹭，一般男人保持不住！”包氏一看儿子那么怕媳妇，自然而然开口，“哎，看来三叔也知道这档子事，要不然，咋非逼着二旺去作证呢！孩子爹，你说是不！”包氏把话推给了穆壮。
可穆壮却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低着个头，光抽烟不说话。
包氏性子急，以为穆壮故意给她难看，“老不死的，又给我甩脸子！”
她伸手就要去抢夺穆壮的烟杆，“抽、抽，就知道抽，哪天死了，我用旱烟给你烧上天！”
穆壮低头不说话，还真不是给包氏难看，大家都把重点放穆犇偷腥上，他想得却是穆芊荷到底从哪学来的看痕迹的本事，见包氏伸手来抢自己的烟袋，他“腾”得一下子站起来了，“你这婆娘，真是不可理喻！”
拉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衣服，转身就往外走。
“嘿，你这死老头子，骂人还不带脏字了，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个老不死的！气愤我没个够啊！”包氏叉腰站在范氏当屋门口，冲着正慢慢走出侧院的穆壮破口大骂。
不光骂，脚还飞踢门板，弄得范氏心疼不已。
“我嫁给你这个孬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个老混蛋，给我回来！”
嘿，还别说，她这话一出口，穆壮还真回来了，步子加快几分，冲着包氏的方向就走了过来，这下包氏怂了，害怕的往后一躲，嘴上却依旧没有松，“嘿，你这个死老头子，怎么滴，你还真要打我啊！”
“要是你打死了，我还真想打死你！”穆壮走到包氏面前，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臭婆娘，整天除了骂人，就没别的，“去，镇上来人了，说要找大丫头，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镇上来人了，会不会跟穆犇的案子有关啊，我一女人家的，出去顶什么事！”包氏彻底怂了，那眼神瞬间温柔起来，搞得穆壮也没了脾气。
“什么案件，是镇上的大户家的女仆，点名要见大丫头，你出去照应一下！”穆壮撂下这话，又转身走了。
“大户？还来了个女的！呀，会不会是来给大丫头说亲的啊！”包氏脑袋转转，乐了，芊荷去集上转了一圈，不会这么快就被人看中了吧，“老二家的，快，快陪我出去看看！”
范氏也瞬间心花怒放了，就刚刚二旺说的芊荷在于家堡大出风头的事，这么快就传遍镇子了，“好嘞，娘，咱们去看看！”
女人们兴高采烈地出了侧院。
大旺却紧皱着眉头不舒展，他跟穆壮想得是同一个问题，芊荷从哪学的这看足迹识人的本事呢。
前些日子，他倒是听蔡氏跟他说过，芊荷通过足迹找到偷吃东西的是芊娇的事，他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不得不上心啊，大旺隐约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有人问过他学不学这足迹的东西，是谁问的自己呢！
大旺越想约没头绪，索性决定先去铁匠铺瞅瞅，昨天接的活还没整完，得赶紧了，“二旺，你好好歇着，我先出去了！”
他给二旺撂下这句，就转身也出了门。
他却猛然记起，已经一整天没有看到蔡氏了，连忙疾步出了侧院，朝自己院子赶去。
却说，包氏跟范氏还有胖丫头穆芊娇三人到了芊荷的厢房门口，却见穆芊荷的炕上坐着一个穿着青鸦色偏口上衫的女人，那女人跟包氏年纪相仿，正亲昵地拉着芊荷的手，“老婆子这般鲁莽来，芊荷姑娘别见外，眼看着我家少爷过会儿就来，咱们不耽误时间，劳烦姑娘赶快去准备鱼，等我们少爷来了也好不耽误……”
“呀，什么少爷不少爷的！这是哪家大户的人啊，咋直接跟我们大丫头就扯上话了！把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放哪里了！”包氏刚站在门口，就听那仆人又是少爷，又是不耽误的，更加认定了这是来给芊荷说媒的，不禁就摆上谱了！
059 路窄
包氏这阴阳怪气地声音一出口，又是长辈，又是扯话的，芊荷就能猜出包氏想哪去了。
“娘，你说什么呢！”她从炕上站起来，连声制止包氏。
包氏顺势坐到芊荷刚刚坐的位置，“咋？我说的不对吗！”眼睛一竖，“哪有你这么没规没距的，直接就跟人家聊上了！”她一伸手，拉过那女仆的手，“这位老姐姐，你看我们芊荷这模样在咱们山镇能属得着把，能出多少银子啊！”
她倒是也不客气，直接问上了彩礼。
女仆被包氏弄蒙了，她觉得包氏这话好奇怪，但也没多想，“我们管家说了，还是老价钱，二两银子，要是穆姑娘还给做饭，另外算钱！”
这包氏可就钻到钱眼儿里了，她就听到一两银子，一拍大腿，不乐意了，“啥，才二两一银子，你们把我姑娘当什么，现在至少也得十五两，哦不，二十两！”
“二十两！”女仆被吓得直接从炕上站了起来，她看向穆芊荷，“穆姑娘，这价儿可不能随便涨啊！刚刚你还说老价钱，这一下子长了这么多，我咋跟孙管家交代啊！”
这女仆不是旁人，正是那向和堂孙管家先派来交代买鱼的事的。
“哎呀，娘，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以为卖闺女呢，又是十五两，又是二十两的！”芊荷把女仆拉到自己跟前，“这位姑姑，您先在这等着，我这就给您去取东西，是六条吗？”
“是，是，劳烦姑娘了！这是定钱，您拿好，等孙管家来了，再把剩余的银子给您！”女仆害怕芊荷反悔，连忙把三两银子塞芊荷手里。
“姑姑客气了，那我这就给您取去！”芊荷倒也不客气，直接把银子塞袖带里，朝杜泽一挥手，“走！”
杜泽还惦记着自己把芊荷惹哭得事，大气不敢出一下，乖乖地跟在芊荷身后朝后山走起。
“你这死丫头，给我回来！”包氏眼睁睁地看着女仆从兜里拿出三两银子，眼睛立刻冒金星，“哪有银子自己拿着的，给我回来！”
她一蹦老高，说着就要去拉芊荷。
可芊荷却自己停下来，“娘，你不会把这位姑姑当成来咱家提亲的了吧！”
包氏一听这语气不对啊，“不是提亲的？那是什么？”
芊荷得意一笑，“您别管是什么，反正啊，以后我的钱，我自己保管！娘，这位姑姑也算是客人，你帮我好生招待着，说不定，我回来还能给你点！”
“你这死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该死的，给我回来！”包氏冲到门口，冲着已经奔出院子的芊荷又是一顿大骂。
一看没法把芊荷喊回来，包氏一跺脚，扭头把目标对准了向和堂的女仆，“这位老姐姐啊……”
她笑得很夸张，张牙舞爪地朝那女仆走去，那女仆啊呦一声，便要往外走，“那个，穆家阿嫂啊，我出去看看我家少爷来了没哈！”
女仆还没走几步，就被包氏给一把拉了回来，“别介啊，老姐姐，你还没跟我说，到底买什么呢！”
女仆眼前一黑，心想，这个老太婆咋这么奇怪呢。
这厢包氏正在对向和堂的佣人“逼问”，那厢芊荷跟杜泽已经到了后山。
芊荷板着张脸，示意杜泽上山，杜泽看她不高兴，也没敢多言语，拿着鱼桶乖乖上了山，趁着杜泽爬山的功夫，芊荷则躲到了石头后，确定四下无人后，进了空间，做出规定动作，把鱼塘从地图上变出了。
等杜泽捞好鱼开始下山时，芊荷便关上了鱼塘，并立刻从空间里出来。
她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杜泽摇摇晃晃地从山上下来，等了好久，那家伙才站到自己面前。
芊荷刚要发泄不满，却察觉到，池水已经将杜泽的衣服淋湿，他穿的二旺的破靴子上也淋湿了一大片，芊荷突然心软，转身找了一根木棒，“来，咱俩抬着！”
“不用，我能行，让人家看着，会笑话我的！”杜泽伸手一推，推开了芊荷伸来的木棒，而后，他蹲下身子，将鱼桶背在了背上。
鱼儿还是活的，又因为桶里不是灵泉水，走动中摇摇晃晃，水自然而然就溅了出来，瞬间就打湿了杜泽的后背。
芊荷看着那匆匆赶路的步子，火气慢慢消散了，她拿着木棒，疾步赶了上去，根据那女仆的意思，孙管家会直接去自己家拿鱼的，平心而论，她是觉得先派谈来传话，有点多此一举。
不理解，这大户人家做事的派头，不理解。
孙管家赶着马车，顺着大道，直接就到了百姓屯，从一进村子，方严初这就坐不住了，自己在整个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没想到来这百姓屯看了出了一次诊，还要在来一次道歉。
今儿，说是道歉，我非得把事情弄个清楚，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活过来呢。
他挑开轿子一侧露出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看，的确如孙管家所言，比起上次来，整个百姓屯安静了不少，大街上空荡荡的，所有的人，就好像被大风刮走了似的。
“孙管家，那卖鱼的小娘子家住哪里啊！”方严初朗声问道，“你确定那小娘子这个时候在家？”
“放心吧少爷，若是不在，柳妈早就去给通报了！要是没人，肯定早就回报了!”孙管家拉动缰绳，从车上下来，进了村子，就不能想走的太快，孙管家让马走慢，“那卖鱼的娘子，住在村东头第一家，他父亲叫穆壮，应该蛮好找的，要是找不到，打听打听也能找到！”
村头第一家！
方严初的心“咯噔”一跳，村头第一家，她父亲叫穆壮，这，这不就是上次自己来看病，这次来道歉的那家吗？
“孙管家，这卖鱼的小娘子，家里可有没出嫁的女子！”方严初试探问道。
“嘻嘻，少爷，这小娘子应该就没出嫁，我喊她小娘子她还纠正我呢！至于，她家里有没有其他女子，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孙管家乐了，他一抬头，就见芊荷跟杜泽一前一后正迎面走来，“少爷，瞧，那位穆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