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端王仅着中衣气急败坏地开了门,“小兔崽子,又有何事?”
永夜一猫腰进了房,脱鞋脱外袍,一股脑儿钻进了王妃的被窝,“娘,我要和你睡。”闭上眼真睡了。
端王哭笑不得,投降道:“齐国络羽公主。”
永夜哈哈大笑,“先皇英明,原来给李……皇上找了这么个靠山!”
“永夜,事情已了,你必须恢复女儿身。皇上改封你为永安郡主了。”
王妃也笑,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她抚着永夜的长哄道:“娘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饰,明日你慢慢瞧。”
永夜放宽了心,终于不再与李天佑有纠缠,竟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么多年的算计突然全没了,一股倦意袭上来,“嗯”了声就睡了。
王妃抬头看端王仅着中衣呆呆地站在房中,轻笑一声,挪出位置道:“今晚咱们一家三口就这样睡吧。”
端王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上了床,又细细瞧了几眼永夜,这才吹灭蜡烛睡了。
粉红菱格纹襦裙、明蓝色忍冬小襦、朱雀金绣纹饰襦衫、青绿折枝散花纹绫绸裙、五彩对襟窄袖小衫、高腰石榴长裙……窄袖大袖上襦下裳及腰连身裙等等各式衣裳捧在侍女手中。永夜打着哈欠被王妃拉到了厅堂中,她瞟了眼,有点儿愣。也是王府内院厅堂够大,准确地说是院子够大,永夜赏花似的跟着王妃的脚步从侍女身前走过。
“永夜,这件好,衬你的肤色,不止是白,还白得水灵!”
“这件呢?襦衣紧致,一收裙腰更显婀娜!”
“喜欢这件吗?你最爱的紫色!这条紫色大摆曳地花裙配上白色大袖衫别提多舒服了!”
王妃这么些年最高兴的日子就数今天了,调了三十名侍女捧了衣裳拿给永夜瞧。
“娘,别忙活了。我想去天牢瞧瞧揽翠!”永夜笑了笑,走了一圈,她看完了,该做点儿正事了。
“永夜!”王妃嗔怒,眼皮一颤,已蓄满了泪,“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
永夜叹了口气,走到一名侍女身前,用两只手指头勾起一块薄薄的绢衣瞧了瞧。
五月初夏,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几乎全是最轻软的布料。永夜恶毒地想,穿在身上专门勾引男人用的?
她回头瞟了眼王妃。
王妃马上气鼓鼓地道:“你父王说了,宫里的事忙完才行,李言年没有擒住之前,我是不许你再走出王府半步的。”
“那我不出去了。”永夜很合作,“我回莞玉院去了!”
“不行!你必须把男装换了!”王妃坚持。
永夜无奈,“我习惯穿男装了。”
永安郡主
311.
“你就换一次,只让我瞧瞧?就我瞧瞧,你们都出去!”王妃眼巴巴地看着永夜。她还没从来没见过永夜穿女装的模样呢。
永夜突然想起了月魄,他说,在她换了女装后,能不能第一个让他瞧到?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了酸酸楚楚的感觉,沉默得不动了。
“永夜?”王妃见势不妙,小心地唤了她一声。
抬起头,永夜挤出笑容来,“听说皇上已改封我为永安郡主,我不用再顶着世子头衔。我不太习惯女装,以后再换吧。”
王妃叹了口气,揽住她。身份恢复了,不换装就不换吧,将来总有一日会换的。王妃想到从此永夜是郡主,忍不住又开心起来,“我下厨为你做好吃的去!”
永夜淡淡地看了看满屋子的衣裳、饰,从现在起她就是郡主了,不再是世子,不再是永安侯,更不是刺客星魂。雕梁画栋的房间,锦衣玉食,心里为什么总是空落落的感觉?
转世为人之后,她要保命,要适应,然后就是连串的阴谋,随时绷紧的神经。十八年倒有十二三年都这样过了,以后她该做什么?
五月了,院子里绿意盎然。永夜躺在软榻上无所事事。
“小姐,你想不想换换衣服玩?”茵儿小声地问道。虽然郡主一直男装示人,但是她想郡主肯定也会喜欢那些漂亮衣裳的。
想,但她更想让月魄第一个瞧见。永夜记起月魄的话,想起山中十日,眼中光芒闪动。她嘲笑地想,怎么会找不到事情做?这么好玩的事情都被自己遇上了,眼下不还有个李言年还在虎视眈眈?
李言年斗不过父王,也斗不过李天佑。除非他隐姓埋名不现身,否则只有被擒身死的分儿。
永夜以前还想着李天佑会不杀太子,软禁了事。没想到,李天佑毫不留情、干净利落地斩草除根。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天瑞的时候,就摇头叹息。那时候的天瑞嚣张而阴险,他怕是最冤的一个人了。
成王败寇,只能怨他的命。
他是真的喜欢蔷薇,恐怕天瑞生命中最看重的一个人就是她了。
眼下李言年会藏在京都何处呢?永夜寻思良久,见茵儿一直侍立在身边,便笑道:“去府里冰窖将我冬天藏的那罐子梅花雪拿来,我想煮茶。”
支开茵儿,永夜起身也出了莞玉院。
王府西侧巷子住着王府已成家的杂役侍卫,李言年与揽翠的院子便在这里。如今每隔十余步便有士兵守卫,查验了腰牌才会放行。
永夜负手走进巷子,一侍卫抱拳行礼,“郡主,小人奉命看守此巷,王爷有令,一旦李贼现身,若他反抗便杀之。”
永夜点点头,吩咐道:“不用跟着我,我想去他的院子里坐会儿。”
永安郡主
312.
院门紧闭,院内那棵大槐树已枝叶繁茂,绿叶间串串白花洁白入骨,芳香沁人。永夜揭了门上封条,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树下立了张方桌,她以前来蹭饭的时候绝没有想过这地方适合李言年。他永远保持着高贵的风姿,很难让人把他和一个在普通院子里吃家常饭的人联想在一起。
院子四四方方,正中主屋左右厢房,这处院子是王府较好的院落。廊顶的藻井花饰还是五年前揽翠初嫁时重新粉饰过的,看上去还有五六成新。
永夜走进主屋,炕上浮着浅浅一层灰土,屋子被士兵翻得乱七八糟。窗户纸上还贴着精致的窗花。剪窗花是揽翠的绝活,从前莞玉院里的窗花也是她剪的。永夜从前很惊奇地看着一张红纸不用画花样,揽翠随手折了便剪,展开后栩栩如生。永夜叹气,她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一个对自己的家、自己丈夫忠心的女人,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她退出主屋,走进李二的房间。怎么也没想到一直护着她的人是李二,他走之后李言年才恍然大悟李二的不简单。
永夜想起这十来年的情分,眼中有些湿润。也许这一生她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更无从知晓李二的真名是什么、他想报什么恩,才委屈自己当了李言年二十年的下人。
一切都成往事。
永夜瞥到角落里还有个酒坛,拂去灰尘抱起来拍开泥封一嗅,是上好的青州红,居然没被抄走?
她笑了笑抱着酒又找出两只青花瓷碗走到槐树下。
酒色深红如玫瑰,倒进白瓷碗中像美人脸上浮起的娇羞。
空旷的院子里,槐花如玉,酒飘香。
永夜端起一碗,轻声笑道:“师父既然在,徒弟敬师父一杯。”
李言年从树上落在永夜身前,银白色的深衣,举止从容不迫。然而,仔细看,衣袍已有皱褶,眼中已有血丝。“星魂不愧是星魂,功夫早已青出于蓝。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永夜一碗饮尽,酒入喉间,醇厚弥香,“京都城全城搜捕师父,永夜想了很久,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师父也熟悉这里的地形,抄过家之后,封了院门,无人会再进来。师父请坐,酒中无毒。”
“我知道,这是你从李二房中找出的,我本打算今晚喝。”
永夜缓缓倒酒,“师父为何不饮?永夜记得,这是师父最爱的酒,专程从陈国青州快马送来的。”
李言年掀袍坐下,看了看酒,摇了摇头,“李二房中找出的酒,不等于你没下过毒。对你,我还是不放心。”
“呵呵,师父已无当年自信。记得当年在谷中雪地上仰望师父,给永夜的压力何止一点儿。师父当年要杀了我,如摁死一只蚂蚁。”
永安郡主
313.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是我这计划中最大的漏洞。”淡淡的话中却带上了切骨恨意。
永夜忍不住,扬起明朗的笑脸,道:“师父此言差矣!知道佑庆帝立的新后是何人吗?齐国络羽公主!”
李言年大震。他一直以为若不是星魂,游离谷不会弃他;若不是星魂,他必已掌握住了端王软肋。“齐国络羽……”他反复念了几遍,心头雪亮。
李天佑多年未娶,原来等的就是今天。他背后真正撑腰的势力不是端王李谷,而是强大的齐国。他总算明白裕嘉帝的苦心筹谋了。游离谷临时撤出,定也是知晓了这个消息,不想赔进更多的人马。李言年意兴阑珊,他伸手端起酒碗,惨笑道:“我服了。我竟然真的没有取胜的把握。难怪墨玉公子当时道,若败了,离安国,再等时机才是上策。”
“师父心中有恨,怕是做不到了。”永夜暗暗称奇,墨玉公子能说这话显然在游离谷中地位不低,她眼珠一转笑道,“没想到墨玉公子还能有如此见地。”
“他……”李言年欲言又止,一口饮尽,望定了永夜道,“事已至此,师父也无话可说。此酒饮尽,你出招吧!看看是我死于你的暗器,还是你再次被我擒为人质。”
永夜摇了摇头,“此刻外面全是兵,一动武,我用轻功逃开就是,师父擒不住我。师徒一场,永夜想求个公平。再说,揽翠还在天牢,师父不想救她?”
揽翠温柔的模样浮了上来,李言年眉间不动,对着这样的徒弟,不能有半分松懈。他笑了,“我眼睁睁看着天瑞宁死也不愿随我离开,连我的儿子都不愿认我为父,这世上还有什么亲情可言?你觉得我会为一个低贱的侍女闯天牢送死?”
永夜针锋相对,“她是侍女丫头,又何尝不是你的妻子?她可以为你而死,师父却是无情无心。”
“你只要大呼一声,便可以捉住我,为什么不?”想起这些年揽翠的好,李言年心里一抽,原来他只配娶一个下贱侍女!那股愤恨让他几欲拍案而起。
永夜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是非对错,盘根错节。李言年要报杀母之仇,恨先帝与父王夺了他的富贵,让他从一位皇子成为篡国逆贼。永夜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软,她端起酒碗说道:“师父请离京都,十日后,我会亲送揽翠至城郊十里亭。师父有十天的时间考虑,是继续报仇还是归隐江湖?若师父还想报仇,十日后咱们师徒斗一场,死在徒弟手中师父也可以瞑目了。饮尽此酒,星魂与师父两不相欠,再无师徒情分。”
她一口饮尽,站起身淡淡地道:“这是揽翠的心愿,一个女人所求不多……无论如何,我会再给她一次机会。”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永安郡主
314.
李言年瞳孔猛然收缩,被永夜气势逼得有说不出的气恼。想想此生,长叹一声,喃喃道:“罢了!”一口酒喝完,飘然离开。
李言年的泪
315.
紫禁城东掖巷是内侍居所和浣衣局所在地。走进这里,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感觉不到皇宫的严肃和庄严。如果不是远处高大的红色宫墙提醒着这里也是皇宫内院,倒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居住区。
御膳房的内侍陈三拎着朱漆食盒匆匆走进了东掖巷。陈三入宫八年,为人机灵懂事,早已熟悉并掌握了宫内生存的技巧,脸上永远挂着谦卑的笑容。他对各宫主子的口味了如指掌,谈不上特别势利,只要有吩咐,一概尽心办好了奉上,混了个好人缘。
佑庆帝初登基,便指定了他负责这差事。陈三不免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升成御膳房的主事了,脸上的笑容越灿烂起来。
“陈公公,这些天怎么总是你在送饭啊?什么人这么大的福气?”遇到一个巴结多嘴的内侍带着谄媚的笑巴结着问道。
陈三轻咳了声,忍不住心头得意,却板了脸道:“多嘴!”
问话的人恰巧是他的小同乡,陈三左右张望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道:“听说身份贵重着呢,不然怎么会有资格吃御膳房的东西。”
小同乡好奇得不行,“送了三天了,早中晚一顿不差,还从没听说谁有这等待遇!”
陈三叹了口气,“可不是!听说与废太子有关……”眼角余光瞟到有人从浣衣局出来,赶紧又道,“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别多嘴说出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同乡缩了缩脖子,看着陈三拎了食盒走进巷子尽头的院落,生生打了个寒战,怀着满肚子疑问溜了。
这处院落围墙高大,灰青色大块方砖显出肃杀之气。
陈三来到黑漆大门处验了腰牌,查了食盒,看着禁军每样菜夹来吃了,这才点头哈腰地走了进去。
每次来这里,他心里都有种莫名的害怕。
进了大门是一处宽大的四方院子。主殿之内又连接着一个天井,同样的灰砖砌就的三排房舍合围在一起,不见一棵树、一根草。
陈三在前院殿上见了天牢主事,再次验了腰牌,查了食盒,才跟着狱卒走进后院天字房。两丈多高的墙上开了一尺见方的窗,这是唯一的光源。陈三走进去,初夏的味道瞬间便被隔绝,一股清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一进这里,就巴不得早点儿离开。几步走到天字七号房前,隔了栅栏将食盒放下,飞快地拿出饭菜,眼睛却瞟到昨晚的饭菜还摆放在原处。他抬头瞟了眼角落里蜷缩的人,也不敢说话,只顾收拾好了,摇着头跟着狱卒离开。心里嘀咕,御膳房的饭菜,不是各宫有品阶的主子还吃不到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揽翠痴痴地望着窗户,自从进了这里,她就没了胃口。
李言年的泪
316.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内响起。她没有动,仍望着窗户出神。
来人停住,凝视她片刻才出声:“你怪我吗?”
揽翠一愣,从角落里移过脸,跪了下去,“王爷,揽翠对不起你。”
“你怪我吗?”端王柔声又问了一遍。
揽翠一愣,她有什么资格怪他?明明是她背叛了王爷,不仅出卖了小姐还差点儿要杀了她。
“如果不是我,你本来可以嫁个普通人,过普通而幸福的日子。我忘了,他原本也是极有魅力的男子。”端王叹息,目光扫过地上未动的饭菜,“皇上对你还好,天牢中少有人能享受到御膳房的饭菜。”
“是好吗?不过是为了用我来引相公上钩,皇上和王爷都恨不得杀了他才好!”揽翠讥讽地说道。
“为了他,你什么事都愿意做,对吗?我来看你,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犯了多大的错误!”端王没有生气,当年他从散玉关救了她,带回王府养育成*人,却又利用了她,两不相欠,“你就算不吃饿死,我们也一样能抓到他,你不死或许还能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揽翠抬起头,泪水奔泻而出,“别骗我了,我知道我会死,只不过看怎么个死法罢了。不过,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帮你们捉到他!”
“永夜说,她会送你去见李言年。”端王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他相信听到这句话,揽翠求死之心多少会淡一点儿。
永夜站在天井里,打量着安国的天牢,除了墙上没有铁丝网,与前世的牢房差不多。
“这事,恐怕只能去求皇上。他吩咐御膳房一日三餐做好饭菜送来。我想,皇上在等你去求他。”端王眼中有一丝隐忧。
要捉李言年,揽翠不是个很好的诱饵。他了解李言年,揽翠在他心中不见得有多重要。
“如果他们就此隐居,也少些杀戮。毕竟李言年……揽翠也侍候了我多年。”永夜没有进天牢见揽翠,她记得在山谷中揽翠很恨她。她已经不是幼时一心照顾她的揽翠了,可是揽翠的义无反顾让永夜情不自禁想起了月魄。“我去求他,他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你喜欢他吗?”端王终于问出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虽然他反对永夜进宫,但是永夜万一喜欢上天佑了呢?
永夜扑哧笑了,“父王,我更喜欢你。”
端王一愣,板起脸道:“没大没小!”眼里却分明露出一股得意与笑意。
永夜在御书房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王公公出来为难地回她:“郡主请回,皇上正忙着批奏折,此时没空。”
“多谢公公。请公公转告皇上,永夜明日再来。”她笑了笑,转身就走。心里暗骂,李天佑,你端皇帝架子想让我低头?我又不是非救揽翠不可!
李言年的泪
317.
天佑硬下心不见永夜,人走了却又心神不宁。他本决定晾她三日,让她知道现在他已是一国之君,这会儿心里又有些后悔。想到永夜的性子,若什么事都依着她,将来还不翻天?又静下心来批阅奏折。
接连三日,永夜笑容可掬地来,又笑容可掬地离开。想起与李言年之约只有五日了,心里未免还是有些着急。
回到府中不久,王公公不顾老迈后脚跟进了端王府。
端王夫妇笑脸相迎,王公公笑嘻嘻地把佑庆帝的口谕送到,瞟了眼朱漆红盘内的衣裳饰拱拱手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永夜冷着脸没吭声。
“永夜,你总之是要换了女装的,皇上下了口谕,换了去见他又如何?”王妃劝道。
永夜哼了声,“就不想穿给他看!”
端王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道:“在府里你也不想换,想穿给谁看哪?”
永夜的脸刷地红了,想起从前答应过端王不再与月魄在一起,心里不免难受,怒道:“父王你难道想让我进宫为妃?靠!”
“什么?”端王听到最后一个字愣了愣脱口问道。
“极不满的意思!别说你想让我嫁给李……他!”
端王呵呵笑了,“你想嫁谁?”
“不想嫁他就一定要找个人嫁?”
“你迟早要嫁的。否则,圣旨一来,如何是好?”
永夜呆了呆,是啊,李天佑是皇帝,不从就是抗旨。
端王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换女装,皇上也怪不了你的,你求父王啊!只要你换了女装给父王瞧瞧,马上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永夜瞟眼看去,端王与王妃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王妃的舌头还伸出来舔了舔唇。这么想看?为什么?一个是袍子,一个是裙子,能有这么大区别?可是,她还是想着月魄说过的话。“不换。不帮我算了,我明日就这样去见李……皇帝!违了他的口谕也是违旨,如果父王不怕被我连累的话,不帮永夜解决这个难题也行啊!”
端王夫妇同时叹气,“叫你换个女装怎么就这么难?将来你还要嫁人,总不能穿着男装去嫁吧!”
“那是将来的事,我说的是明天的事。”永夜笑道,“我知道父王一定有办法,我不着急。”
端王苦笑,把底牌先漏给她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情。他想,总不会她一世都不换吧?
天佑再次听到王公公通传,兴奋地站起来,又按捺住激动坐下。
永夜终于走进了御书房,瞟了眼穿着龙袍的天佑,见他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道貌岸然地看奏折,便行了礼跪在地上等那声“平身”。
李言年的泪
318.
金蝉冠束,缠枝绣花紫绸袍,腰束白玉带。天佑看着心里的火腾地就上去了,她连他的口谕都不理会?“朕记得昨日让王福送去的是浅紫大袖衫、深紫长裙外加一条白色的披帛,郡主依然男装打扮置朕于何地?”
永夜抬起头笑眯眯地从怀中拿出先皇圣旨展开,“‘准李永夜抗旨三次。钦此!’这是先帝赐永夜的圣旨。皇上,永夜抗旨一次,不愿女装示人。”
李天佑倒吸一口凉气,被堵得无话可说。见永夜笑意盈盈、肤色晶莹、眉目如画又是一愣,他心思转动极快,抗旨还有两次,随便下两道令,废了这三次不就成了?脸上漾出了笑容,他走过去,一把搭住永夜的手扶了她起来,手却不再放开。他定定地瞧了永夜道:“原来你从前的病容也是假的。小夜,你的肤色真好。”
永夜一挣,李天佑反而握得更紧,盯着她道:“你可以用功夫的,看你能打得过朕不?”见永夜愣住,便笑了,“小夜,我喜欢这名字,比星魂好听多了。”
他怎么知道?永夜眨了眨眼,装不懂。
“曾经有个刺客夜入朕的书房,还炸毁了它。朕如今想着都心疼,你说,朕若是捉到了那个刺客会怎么办呢?”
永夜用力甩开他的手,板着脸道:“皇上无凭无据,何苦诬陷永夜?”
李天佑望了她半晌,叹了口气道:“朕很想你,小夜。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皇上,永夜是想求你放揽翠一条生路,毕竟她侍候了我多年。”永夜听他喊她小夜就头大如斗,不理会转开话题。
永夜板着脸站着,就算是不高兴,那眉宇间带出的神气也让李天佑心动。他略皱了下眉道:“为何你与朕如此生分?记得你去陈国前可不是这样!”
“放不放就是皇上一句话,永夜对揽翠也算尽心了。”永夜极不耐烦,再被李天佑盯下去,她有想揍人的冲动。
李天佑怔住,嘴边渐渐浮起冷笑,“求人也没你这样求法,换了别人做皇帝,早把你推出去砍了。”
“随你,永夜告退!”永夜施了一礼准备走人。
李天佑气急喝道:“站住!”
永夜已后悔不该来求李天佑,一见他就控制不住火气。可现在他是皇帝,这样顶撞他也太不务实了。永夜眼珠一转,低了头转了身,再抬头,眼里已有泪影,“皇上要娶齐国络羽公主为后了,你,你让我……”
原来是吃醋,李天佑转怒为喜,一时间竟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伸手便想抱她。永夜一扭身避过,似怨似怒地瞪着他,直看着李天佑心里酸,立永夜为贵妃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又不敢说出来。
李言年的泪
319.
永夜一跺脚,扭身冲出了御书房,只留下李天佑怅然出神。
他并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自小受宠,骄傲至极。如今要她屈于络羽之下,她如何肯?就算她肯,端王岂愿?李天佑觉得头大。然而,因为永夜断了与齐的盟约,却是万万不行的。进退两难时,天佑不免想到揽翠,便唤了王公公下旨将揽翠送进端王府去。
“讨你欢心还不成吗?”他喃喃说道,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眉又紧紧皱在了一起。
十里亭外,永夜骑着马带着侍卫抬着轿子如约而至。
永夜挥手让侍卫离开,一骑一轿站在空旷的官道旁等了良久,她才出声喊道:“师父,你可以出来了。”
轿帘猛地掀开,揽翠提了个小包袱走了出来,望向林中的目光已显焦灼。
片刻之后,李言年才于林中现出身形。他盯着永夜道:“我以为你会设伏杀我。”
“若能放下仇恨,与揽翠一起安度余生岂不是更好?”
“相公……”
李言年沉默了会儿,道:“揽翠,你嫁我这几年对我很好。然而,我一生都摆脱不了这仇恨二字。你走吧,找个安静的小地方,找个老实人再嫁吧。”
永夜骑在马上恍如看戏。
揽翠的泪一下子涌出,拼命地摇头,“我跟着你。”
李言年淡淡地笑了,“跟着我很无趣……你走吧。”
揽翠朝李言年走近几步,李言年眼神一厉,“站住!你不过是个被我利用的侍女,如今你已毫无价值,滚!”
揽翠手一松,包袱掉在了地上,嘴唇哆嗦了下,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望定了李言年。
永夜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揽翠,那年冬天,我初进王府时听说你要嫁给他,我就很难过。因为从那时起,我就想杀了他。如今,我放了你,给你一次机会。你看,他终究是不会与你隐居安度余生的。这样的人,值得你背叛救了你的恩人?”
揽翠脸色苍白,望着李言年一字字地说:“他是我相公。”
李言年脸如寒霜,突然跃起一掌掴在揽翠脸上,冷冷说道:“你也配?!”
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红痕,揽翠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她拾起包袱后退了几步,却也不走,只呆呆地望着李言年。
永夜放声大笑,“傻子,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对女子而言最为残忍。揽翠,你何苦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李言年再不看她,长剑一抖指向永夜,“若不是你有埋伏,就是你太傻,傻得敢遣走侍卫单独留下。若再被我擒住,你永无逃走的机会!”
永夜朗声大笑,“李言年,我是那种肯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的人吗?你以为,我真胜不过你?出招吧!”
李言年的泪
320.
李言年长剑一抖如灵蛇出动。
永夜足尖一点,人已从马上跃起,飞刀出手,却袭向揽翠。
李言年瞳孔猛地抽缩,回招已然来不及,身体斜掠,用背挡住了那一刀。
背后一痛,眼前的揽翠已泪如泉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李言年浑身僵硬,缓缓回头望向永夜,“你出师了。”
永夜微笑,“早在谷中永夜便知道,师父你还是在意她的,明知她是我父王伏在你身边的棋子,你没有杀她还留着她,这就够了。我的刀要不了你的命,你们走吧。”
她心里蓦然有种快乐,这种快乐是现了再邪恶的人也会有情感,宽恕是最好的武器。李言年何尝不是个苦命人?所有的曾经永夜宁愿是个噩梦,被太阳一晒就没了。她拉转马头返身回城。
身后传来李言年不甘的问话:“为什么你不恨我?”
永夜大笑道:“相逢一笑泯恩仇!师父保重!”
“相逢一笑泯恩仇……”李言年瞬间整个人变得空了。从小的仇恨、二十多年的隐忍、游离谷的背弃,一夕之间通通化成了泡影。
他失魂落魄地站着,她居然不恨他,居然放过他。他腿一软,单膝跪地,两行泪从眼中溢出。为什么他是圣祖的儿子?为什么他要背负这么大的仇恨?!
一双温柔的手移到他的后背,飞刀并未用太大的劲道,一寸长的飞刀只进入后背半分,“你忍住呵,马上就不疼了。”
揽翠的声音像初夏掠过的清风,温暖而又舒适。
李言年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她。她的容颜温婉可人,眼中盈满心疼与喜悦,似得回了她的宝贝。他想起了幼时母亲的手、母亲的眼神,就是这样温柔。
揽翠轻轻一拔刀就出来了,手迅捂住了伤口,哽咽道:“对不起,害你受伤。郡主把她的护甲给我了……”
李言年转过身,半分的刀口算不得什么。他拭去揽翠的泪,默然地望着永夜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良久长叹一声,“我认输,有女如此,就算是端王坐了皇位,也比我强。没有端王的默许,她也做不得这个主。”
揽翠大喜,泪盈于睫,把头深深埋进了李言年怀里,“我将来会有你的孩子,郡主说,一家人平安就是福,我很想他将来会有个教他读书习字的好父亲。”
李言年轻抚着她的长,他想起多年前揭开盖头揽翠水灵娇羞的脸,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弃他的只有她了。李言年的心瞬间涌出一种温暖,“我们离开这里……”
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弦响,李言年揽住揽翠扭身避开。长剑挥开箭羽,心里大恨,“李永夜,她好毒的心肠!”
“不……”揽翠惊叫出声。
李言年的泪
321.
林中羽箭如雨落下。李言年护着揽翠躲闪不及,腿上又中一箭,他挣扎着推开揽翠,“走!”
远处传来一阵蹄响,李言年瞥见,目中又起希望,大喝一声:“快走!去永夜那儿!她不会杀我们!”
他拼命地挡着飞来的箭,用手推开了揽翠。
揽翠却一个转身扑在他身后,大喊着:“我穿了护甲……”箭射在她身上,出噗噗的声响。穿不透护甲却震伤了她的内腑,鲜血从揽翠口中喷出,溅了李言年一身。
眼前的世界变了颜色,李言年觉得自己耳中只有阵阵嗡鸣声。蹄声,永夜去而复返。他用尽力气抱起揽翠向永夜掷去。只要揽翠能在永夜身边,她必不会杀她……李言年微微一笑。
他站着没动,望着揽翠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永夜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突然一支羽箭从林中射出,他扬剑去挡,长剑无力地脱手。揽翠回望着他,踉跄着奔来……一支长箭划过带出犀利的风声,他眼睁睁瞧着箭羽轻飘飘地没入了揽翠胸口,她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心里传来钻心的疼痛,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得到再失去。李言年张了张嘴,他听不到自己喊了什么。他怔怔地站着,锐利的箭带着揽翠的温柔、揽翠的体贴一支支扎进他的身体,每一次带来剧烈的撞击与撕裂的剧痛。他站着,直到所有的痛楚都离他远去,直到不远处揽翠的身影渐渐模糊,然后消失。
永夜愕然抬起头,看到李言年瞪大眼睛站着,满身插满箭,双目流泪,竟是血一般的红。她读出他一张一合的嘴形无声地读出揽翠二字,心一下子被揉得酸痛。
她跳下马走到揽翠身边,一探之下,早没了气息。永夜站起身,板着脸望着树林,心中杀意已起。揽翠的包袱里有金银盘缠,而端王的出关手令永夜却是放在身上,不敢提前给了他们,回来送手令居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那骄傲的师父,终于爱上了他觉得低贱的侍女揽翠,转眼爱人就死在眼前。
他们明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过活!佛也说回头是岸,他们的岸呢?他们没有!永夜气得手足颤。是谁下的令?
林中缓缓走出一队侍卫,穿的正是禁军服饰。他们仔细确认李言年已死,这才走了过来,对永夜抱拳道:“郡主,末将奉皇上之令斩杀逆贼。”
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奉令行事。永夜一遍遍告诉自己,努力压下心里翻腾的怒意与血腥的杀气,淡淡地说道:“辛苦各位了。不知他二人尸如何处置?”
“城头暴尸三日!”
李言年的泪
322.
“葬了他二人。”永夜一字字说道。赶尽杀绝我能理解,眼下人死矣,还暴什么尸?!李天佑,你比你老子还狠!
羽林卫为难地看着永夜,“这是皇上下的令。”
“我自会向皇上解释。”胸口那股戾气几欲喷,永夜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
羽林卫依然很为难,永夜缓缓亮出袖刀指向羽林卫,“我说过,我会向皇上解释。不要逼我动手,我他妈现在心情很不好!”
“遵郡主令。”见永夜连粗口都爆了出来,羽林卫吓了一跳,得罪她等于得罪端王,得罪端王有什么后果?羽林卫互相传递了下眼色,纷纷点头同意。反正回报上去,也有端王和郡主顶着,当下便抬了二人,在林中挖坑埋了。
永夜望着坟头新土了会儿呆,幸福与死亡原来只有一线之隔,这个世界的人命真不值钱。她转身上马,客气地说:“多谢各位大哥,有空来端王府,永夜定有重谢。此事由永夜一人承担,各位不必焦虑。”
“多谢郡主。”羽林卫抹了把汗,松了口气,当下回宫复命。
回到王府,端王关切地问道:“人送走了?”
永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父王,他们都死了,皇上没后顾之忧了。不过,我有麻烦了,永夜又违了皇上的旨意,没有将李言年和揽翠城头暴尸,而是将他二人葬了。怎么办?”
端王愣了愣叹道:“葬了也好,我去解释。毕竟也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先帝七七未过,暴尸有伤圣德。”
“对啦,皇上极想让你女儿进宫为妃。你当国丈其实也不错!”
端王的脸色蓦然变了,“胡说什么!”
永夜手一摊,“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想个法子,嗯?”
“现在不会这么急,怎么也要四九登基大典之后。”
“总之我是不会嫁他的。还有,今天大受刺激,我病了!别让我再跪再接旨!”永夜说完回莞玉院去了。
端王无奈地看着她,心道,怎么生出这么个麻烦至极、又霸道至极的女儿?
定亲
323.
国丧终于过去,京都城的宵禁取消,城门大开。京都城又恢复了生气。
百姓像蛰伏的蝉,熬过了惶惶然的宵禁期,在茶楼酒肆中又开始唧唧喳喳闹腾起来,不敢说朝政,又想听新鲜神秘不会掉脑袋的话题。这时候,恰到好处的圣旨下达,将端王世子永安侯改封为永安郡主一事传了出来。
一时间,各种版本的秘闻新鲜出炉。因端王的威望和永安侯的貌美此消息又迅地传遍天下。
才过这阵风头,齐太子燕又亲送络羽公主到达京都,被奉为安国上宾。
三皇子为安国特使前去迎接。听说安四小姐也随公主车队同时到达,在登基封后大典之后,三皇子天祥也将迎娶安家四小姐。
于是话题就转到了新后与新三皇妃身上。对天下四美女又轮番议论了一番,少不得对失踪的蔷薇郡主嗟叹怜悯一番。
登基大典在三日之后,与封后典礼同时进行。
礼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端王忙得夜不归宿,百官忙得陀螺似的转。
唯有永夜一直声称抱病在府。反正她称病已不是头回,连改郡主的旨意都称是体弱多病需要当成儿子来养,需养到十八岁才能躲过生死劫。这个理由无人怀疑,唯有佑庆帝巴巴地每日都嘱身边近侍捧了各种补品赏赐来端王府,东西是收了,传旨的近侍却一次也没见着永夜。近侍是从佑亲王府里出来的,对皇帝的心思能揣摩几分,也不敢惹永夜,每天只如实把情形对天佑禀了,倒也乐得清闲。
永夜每日在府中和王妃研究美食,过得甚是逍遥。
“天下四美,三美归于安国。蔷薇郡主究竟在哪里呢?听说静安侯夫人已经病了。前些日子,听你父王道静安侯与府中几位公子进宫请皇上废了蔷薇与天瑞的婚约,皇上允了。不知道蔷薇听到消息是否会自己回来!”端王妃一边揉面一边感叹。
给她打下手的永夜慢慢停住了手上搅拌馅料的动作。蔷薇,为什么还不回来?永夜眼里沉淀着忧色。
一个多月了,她被改封为郡主,李天瑞谋逆天佑登基这样的大事早就传扬开了。月魄没有半点儿消息传来,也没有蔷薇的任何消息。他在做什么呢?蔷薇是伤心错爱上自己才不想回来的吗?
永夜猜不出个中缘由,放下手中活计蔫蔫地说了声:“我回莞玉院了,想睡会儿。”
“王妃!郡主!宫里……又来了。”
永夜哀叹一声,对王妃眨了眨眼道:“说我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王妃也叹气,收拾整妆去前厅接旨。
还有三日便是登基大典,李天佑又想玩什么花样?永夜无奈地躺在床上装病,只等王妃回了宫里的人来通传消息。
定亲
324.
没过多久,院子外有人声传来,听到王妃高喊了一声:“永夜,皇上来了!”
永夜真的头痛了起来,眼一闭,转身面向墙装睡。
门推开,天佑径自走了进来,望着床上躺着的永夜冷冷一笑,“朕亲自来瞧你了,还敢装病?!”
永夜心想,装了这么久,不继续装下去不就摆明一直在欺君了吗?
“别装了,欺朕是三岁孩子?”李天佑站在床前冷声说道。
明知她是在装病,他忍了,你装病我就送药送补品,谁知回回近侍都说见不到她人。还有三日便是登基大典,络羽公主也会被封为皇后。天佑日日想着永夜那天从宫里气跑的情形,再也坐不住,这才带了近侍出宫看她。
永夜脑中数转,听李天佑揭破她在装病,回转身哼了声,“三日后要举行登基封后大典,皇上怎么有空出宫?有空也该去瞧瞧公主才是。我可记得我父王这些日子忙得连我娘都难见他一面。”
她含酸出声,李天佑的怒气瞬间被她哄得没了。他微笑着瞧着永夜倚在床上的慵懒痞样儿放柔了声音道:“再忙,我也只想见你。小夜,别气,等大典一过……”
不等他说完,永夜从床上一跃而起,随手将枕头扔了过去,眉一竖怒道:“络羽公主温柔美丽,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儿哪!永夜该恭喜皇上将娶得好皇后才是!”
“小夜!”李天佑把枕头放在一边,走到她身边定定地看着她,见永夜眼中泛出泪光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也不怪你顶撞我,她做她的皇后,我喜欢的人是你。”
“你当我是傻子这么好哄?李天佑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屈居于她,绝不入宫!”她笃定李天佑断不可能毁约不娶络羽,故意拿话激他,给自己立了个伤心失意人的形象。
“小夜,你讲不讲理?这亲事是父皇一早定下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难得公主等我两年,齐国一直予我支持,我岂能擅毁婚约?难道要让齐国举兵来犯,挑起战火吗?”李天佑也有几分怒了。他屈尊降贵跑来看她,在她面前没有半分皇帝架子,已是这样低三下四哄她,她怎么就不知轻重!
永夜猛地一扭头,重重一跺脚直着嗓子吼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进宫!我凭什么以后见了她要对她行大礼?难道你娶了她就从此不进凤宫?从此不会再娶陈国的、宋国的还有别的乱七八糟对你皇位有帮助的女子?!”
李天佑被她撒泼的样子吓了一跳,永夜几时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小儿女的羞态?永夜拈酸吃醋,他却忍不住露出笑容,伸手便去拉她。永夜一掌劈来,力道不轻不重,李天佑只当她在搔痒,正待再哄,永夜掌力一吐,顺势将他推出门外反插了门。
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