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2章 谁在等候
“娘娘别慌,您这是第二胎,会很轻松……”
“娘娘,吸一口气。”
“娘娘忍一忍,把力气留到最后再用。”
“娘娘……”
孙氏默然的看着账顶,她记得这蚊帐还是某家工坊进献的,好像和兴和伯家有些关系。
是了,那年宫中分发蚊帐,当时她还没生明月,记得有人提了一下,说了这事。
“娘娘……”
耳畔传来产婆的声音,有些焦急和不安。
孙氏偏过头去,汗水顺着脸庞流淌。
没有什么稻草,方醒在许久以前就把消息传播了出去,后来的见明报也多次宣扬了关于怀孕和生产期间的注意事项,其中就有稻草。
现在落草的意思还是上山为寇,并没有生孩子的含义。
她用力的呼出憋了许久的那股子气,觉得有些灼热。
然后她微微喘息着,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娘娘……”
有人拿了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声音就像是在虚空中回荡。
她呆滞的看着虚空,下身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的眉间微微蹙起,就像是那年在太子宫中被那时的皇太孙冒昧问话时一样。
——你的眉好看。
这是他说了许多次的话。
可是皱眉就是不高兴啊!
她喃喃的道:“月儿呢?”
一个嬷嬷俯身,孙氏提高了嗓门问道:“月儿呢?”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而且低沉。
那嬷嬷大声的道:“娘娘,公主好着呢,太后娘娘已经叫人带了过去。”
是啊!太后再不喜欢她,可却不会不管自己的孙女。
她重重的喘息一下,然后摆正了脑袋。
下身的疼痛连绵不断,可她却没呻吟,没哀嚎。
她不喜欢那种歇斯底里的崩溃,讨厌失去女人的柔美,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妇人。
是的,我不要成为妇人!
我将永远都是那年树下的那个少女!
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所以知道自己遇到了难产。
面对剧痛,她只是麻木。
她再次偏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轻轻的问道:“陛下呢?”
几个产婆站在边上,面色凝重。
一个嬷嬷过来说道:“娘娘,陛下来过了。”
来过了啊!
她的脑子有些发蒙,却很快就领悟了这话里的含义。
你却又走了!
她失望的看着账顶。
“娘娘……”
……
宫中的气氛渐渐沉凝。
朱瞻基在暖阁中看奏章,却神不守舍。
俞佳走进来,低声道:“陛下,那边……”
朱瞻基缓缓抬头,然后看着外面,目光呆滞。
不,他的眼中好像是……回忆吗?
而且他渐渐的平和,仿佛是得到了慰藉。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奏章飘然落地,朱瞻基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俞佳呆呆的看着飘落地面的奏章,然后缓缓过去,蹲下去捡起奏章。
这是一个从未这般惶然的皇帝。
他几乎抛弃了皇帝的一切矜持和威严,然后开始疯狂奔跑。
朝着后宫处奔跑!
宋老实也被惊住了,他杵着扫帚,看着朱瞻基一路往后宫狂奔而去。
“陛下……”
他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驴,丢掉扫帚,然后撒腿就跑。
我是你的侍卫啊陛下!
叶落雪站在上面,默然无语。
沈石头和贾全面面相觑,心中冰冷。
……
“娘娘,用力!”
“汤药,提劲的汤药,叫人备好!马上要!”
“叫御医准备好,什么都要准备好!”
“娘娘醒来,快出来了!加把劲!”
“娘娘,用力!”
“汤药来了,闪开!”
“娘娘,喝药啊娘娘!”
产房内开始慌乱,人人慌乱。
被扶起来的孙氏闭着眼睛,呼吸细微。
她的肚子依旧在凸起,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任由人摆布而没有反应。
两个御医在产房门外嘀咕着。
“再不出来,怕是母子两难啊!”
“娘娘好像是不想……这是为何?”
“不知……好似死了,心死了……”
“催不催?”
“.……不能啊!陛下……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到时候只有孩子,咱们都得举家到海外去。”
“有人,噤声!”
王振在大门外看着这边,他的眉间全是焦急,他是真的焦急。
若是孙氏出事,他多半会被打散到其它地方去。
可作为孙氏身边的人,不会再有人信重他,所以他永远都无法得到贵人的青睐,然后……
然后他将会在宫中了此残生!甚至都不能。宫中最多的就是践踏,践踏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人,以此为乐,以此为发泄……
德春就跪在角落里,虔诚的向天祈祷,只求孙氏母子平安。
周嬷嬷惶然的在外面左右看,她已经失去了方寸,而此刻,在这座皇宫之中,能让她们镇定的唯有一人。
“月儿……”
产床上的孙氏突然睁开了眼睛,狂喜的嬷嬷马上喊道:“娘娘醒来了!”
孙氏微微摆动了一下脑袋,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说道:“陛下来了……”
茫然消失,她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微微颔首,就像是一个初见良人的新媳妇。
陛下?
室内的产婆们心中苦笑着,心想陛下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蹲守在这里吧,那样……和皇后就一个级别了。
不过孙氏能重新生出精神来,倒是让她们大喜。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产婆喊道:“给娘娘喂药!”
孙氏被人再次扶起来,已经变成温热的汤药送到嘴边,她大口大口的喝着,眼睛却始终在看着紧闭的大门。
“娘娘用力!”
她知道生孩子是个费劲的活,而且还知道一旦难产的话,母子双亡的比例很大。
她甚至还知道方醒发明了一种可以帮助女人生孩子的工具,可她拒绝使用。
朱瞻基知道了,可也只是沉默。
他只是沉默啊!
泪水从眼角滑落,孙氏觉得这泪水都是冷的。
“陛下……”
室内所有人都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人人看向房门。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氏侧耳听着,她不再看向房门处,只是听着,然后开始用力……
她知道他来了,这便够了!
陛下来了啊!
产婆们开始颤抖,她们害怕孙氏出了意外,皇帝会把她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娘娘用力!”
孙氏轻哼一声,她的双腿被产婆掰开,她专注于用力,专注于感受那孩子的动静。
……
“没人!”
天空依旧清爽的蓝着,看不到人工的痕迹。
小刀来禀告了最新的发现,有些沮丧。
他们都觉得孙贵妃那个坏女人应当会在今日派人闹出些动静来,至少不输于玉米出生的动静。
方醒在沉默着,刚才有人暗示,孙贵妃难产,皇帝已经去了,很急切的去了。
那人说到急切时,明显的有些惊讶。
方醒懂了,所以他起身,说道:“我们……回家。”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想这个,她想的只是……皇帝……
第2193章 谁是国本?
朱瞻基就在院内。
他在看着天空。
天空蔚蓝,蓝的沁人心脾。
前几日有人建议,说是提防有人会弄些神怪之事,骇人听闻。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派人去查。
所以今日方醒在皇城外蹲守的行径他也没管。
这是他的爱情。
却和国事纠缠在了一起,于是纠结。
来往的人都远远的绕着走,俞佳皱着眉的模样就是预警。
里面传来了呻吟,这是第一次。
孙氏从开始就没有呻吟过,更遑论嚎叫,或是……失态。
朱瞻基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所以他缓缓低头,看着那些繁茂的花树,看着那些青绿的枝芽。
这便是生命和生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朕在。”
周嬷嬷激动的热泪盈眶。
王振看看产房,然后低头,身体微颤,泪水滴落。
而德春却出人意料的跑到了产房外,她趴在窗户边上往里喊道:“娘娘,娘娘,陛下说……陛下说……在。”
里面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了闷哼。
……
“娘娘,陛下去了那个女人那里。”
玉米已经睡了,端端坐在边上,趴在胡善祥的膝上也在睡觉。
胡善祥轻轻的拍打着端端的背,然后微微皱眉。
“出去!”
怡安喝道。
称月倔强的看着她,再想说话时,却被怡安一把揪住了手臂,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一下就把她带了出去。
到了外面,称月还在不服,怡安说道:“陛下的事也是你能说的吗?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被打个半死,然后还会带累娘娘公主和殿下。”
称月一肚子的怨气,此刻终于发作出来。
只是她还知道轻重,就放低了声音说道:“可娘娘才是皇后!”
怡安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这男女之事如何能说清楚,不说旁的,她也是贵妃,她难产,陛下去看看,谁能说出什么不是?”
称月愕然,“不是娘娘最大吗?”
怡安苦笑道:“宫中最大的是陛下啊!”
……
太后得了消息也是默然,只是叫人去看着在午睡的明月。
她依旧淡然,直至被外面的嘈杂惊动。
欢喜的嘈杂。
因为那脚步声都透着轻快。
太后微微低头,叹道:“这是谁在造孽哦!”
“娘娘,贵妃生了!”
“贵妃生了皇子!”
“陛下大悦,已经令人赏赐宫中。”
“娘娘……”
太后起身,缓缓走到殿外,看着纯净的天空说道:“是喜事,那便赏赐吧,乐呵乐呵。”
宫中贵妃生了皇子,这个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
孟瑛正在回味着中午那顿火锅的味道,听到消息后,顿时嘴里只余下了苦涩。
而在辅政学士的值房里,还在午休的他们都面面相觑。
黄淮咳嗽道:“这事……怕是从此多事了啊!”
金幼稚纠结的道:“陛下居然去守着,还令赏赐宫人,这……”
“是失态!”
杨荣坐的端正,眉间全是冷肃。目光转动间,全是不容置疑。
“难产罢了,陛下一时失态,就这样!”
杨士奇有些茫然的道:“是啊!失态。”
杨溥微微低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玉佩。
玉佩温润,中间却有一丝异色。
这便是瑕疵!
他抬头,然后说道:“没有异象!”
众人闻言皆是尴尬。
在孙贵妃要临产时,不少人都在猜测她会去弄些祥瑞出来,好歹不能让玉米专美于前。
可没想到的是,从头到尾,京城的天空都是一个颜色。
杨士奇揉揉眼睛,哎了一声,说道:“多了一位皇子啊!”
是啊!
大明多了一位皇子,现在有两个,再怎么说也不用担心国本问题了。
不,现在担心的就是国本问题。
……
“宫中多了一位皇子。”
解缙从书院回来了,黄钟也来了。
蝉还在蛰伏中,书房里很安静。
方醒在喝酒,喝的是庄上酿造的米酒,大口大口的喝。
桌子上没有下酒菜。
就在方醒想再次倒酒时,酒壶被解缙按住了。
他抬头看着解缙,眼中有些恼火。
“你的心乱了!”
解缙按住酒壶,轻声到:“你怕了?那个女人生了儿子,皇帝的种种……都证明他最在乎的还是那个女人,所以你怕了?”
黄钟悄然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我没怕。”
方醒放弃了倒酒的打算,他把酒杯一推,然后打个酒嗝,显得有些沉郁。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
解缙说道:“你是在恼火皇帝此举是在给国本找麻烦。”
方醒依旧在沉郁着,目光定定的。
“可你想过没有。”
解缙说道:“他是男人,是男人就有个喜欢和厌倦,他喜欢那个女人,这便是他唯一的错处了…….”
“可你也有三个女人啊!德华,为何对人这般苛刻……”
……
“娘,娘,娘……”
今天下午方家有些沉闷,无忧带着珠珠在外面玩耍了一圈回来,满头大汗的叫嚷着要吃冰的东西。
小白托腮坐在椅子上,皱眉道:“可不许吃那个,要等没汗了才行。”
“要吃要吃!”
珠珠很乖巧,可无忧却真是无忧无虑。
张淑慧皱着眉,显得精神不大好,“都去洗澡,出来再吃。”
秦嬷嬷过来,一手牵着一个就去了浴室。
小白愁眉苦脸的道:“夫人,娘娘的大敌来了。”
张淑慧的眼神凌厉,不屑的道:“那是小妾!”
小白幽怨的看着她道:“就是我这种啊!”
张淑慧拎起尺子,威胁道:“对,不听话就打!”
邓嬷嬷说道:“夫人,怕是难啊!”
再是正头娘子,可那女人是皇帝的真爱,难道胡善祥还真能去收拾了她?
张淑慧当然知道,她更知道以胡善祥的性格来说,朱瞻基就是她的天,天说了什么,她只有听从的份。
所以她郁郁,然后把尺子丢了,起身道:“我进宫去看看。”
邓嬷嬷惊道:“夫人,这时节不好吧…….”
这个时候进宫,很容易激怒皇帝啊!
张淑慧冷冷的道:“他都知道护着那个女人,可皇后带着两个孩子在坤宁宫中,谁来护着她们?”
随后她叫人准备了不少礼物,装了半马车,还叫了一半家丁跟着,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宫。
第2194章 她的全世界
张淑慧本以为会在宫外被拦截,可没想到的是,报进去之后,很快就有人来了。
“今日还是太后娘娘掌管宫务,兴和伯夫人,请跟着奴婢来。”
她跟着一个太监进去,身边的是邓嬷嬷。
她就像是一个刺猬,甚至还担心那个女人会使出什么阴招。
可一直到了坤宁宫时都一路平安。
“陛下给那孩子取名了,叫做朱祁镇……”
有人和邓嬷嬷低声说了最新的情况。
邓嬷嬷低声道:“太快了。”
那嬷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外面都说陛下是早就准备好了名字,如此的迫不及待,坤宁宫上下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皇帝若是要尊重皇后的话,那么哪怕是事先定下了名字,依旧会装作是知道了性别才去想出来的。
这边在议论着此事,进了殿内的张淑慧已经见到了胡善祥。
端端和玉米在边上玩着玻璃珠,滚来滚去的玻璃珠让玉米很是高兴,边上两个宫女在盯着,不许玉米把玻璃珠往嘴里送。
“你不该来。”
胡善祥的话让张淑慧心中一震,谁说皇后是傻瓜来着!
“这个时候……罢了”
胡善祥依旧沉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一丝压力。
张淑慧见胡善祥在这种时候还要担心自己,心中不禁一酸,然后摸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拙夫写的,他说随便您还是陛下看。”
胡善祥接过信,最终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吩咐道:“交给陛下。”
她微笑道:“兴和伯……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天意,静待天意最好,当然……”
她看了在边上玩耍的一对子女一眼,说道:“天意也无法剥夺我保护自己孩子的想法,生死不渝。”
是的,这个女人已经抛弃了皇帝的感情。
而以后……在她的后半生中,这一对子女将会是她的全部。
她的全世界!
……
朱瞻基在暖阁中静静的坐着,边上的小几上散乱着几张纸,上面墨迹混乱。
朱祁镇……朱祁……
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他对那个孩子的重视,近乎于疯狂。
他捂着额头,低声道:“烧掉。”
俞佳心惊肉跳的拿起这几张纸,压根不敢看上面写的东西,然后就在边上烧了。
焚烧纸张的味道微微刺鼻。
朱瞻基看着虚空中那几缕青烟,突然自嘲道:“此刻朕算是众叛亲离吧。”
蹲在地上处理灰烬的俞佳身体一颤,心中暗自叫苦。
陛下,您别说了好吗?奴婢怕知道多了会死啊!
“.…..母后定然恼怒,觉得朕不知轻重,所以至今没去看过那个孩子。”
俞佳真想蒙着耳朵,然后瞬移出去。
“.…..皇后……还有端端和玉米……朕……”
朱瞻基有些唏嘘的道:“最怕的是朝政,是群臣,若是被人簇拥……朕知道是祸端,可终究……”
俞佳听到了这些之后,心中终于坦然了。他别过身体,瘪瘪嘴,心想怕是连兴和伯都要和您决裂了吧。
“兴和伯……”
朱瞻基自嘲道:“他必定是失望了吧,觉得朕耽于儿女情长,却把大明丢在了一边,以后怕是离昏君不远了。”
俞佳心想可不是这样吗,您今日神魂颠倒,整个宫中都知道您有多稀罕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皇后母子三人都呆在坤宁宫中,没人敢出来啊!
“陛下,兴和伯的信。”
门外的贾全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的难受。
俞佳过去接了信,心中也有些忐忑。
不会是兴和伯觉得皇帝昏聩,干脆要辞官吧?那……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觉得大明将会迎来一场地龙翻身,几乎能颠覆一切的地龙翻身……
原先的一切将会荡然无存,秩序将会重归,天朝上国将会回归。
朱瞻基接过信,看着很镇定,俞佳偷瞥了一看,却看到他的尾指颤抖了几下。
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我并不是为你,是的,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你在努力。
——我的信仰是大明,这个信念已经根植于我的骨髓和血脉里,永不可替换。
——此刻我想到的是文皇帝,我想当初我该把你引导成为一位雄主,相信这会更好些。
哪怕你薄情寡义,可也好过多情冲动!
朱瞻基放下信纸,心中滋味多种,却无法明言。
你是帝王啊!
帝王不说无情,可却不该痴情!
只是一个痴情,便让这个庞大的帝国风起云涌。
帝王不该有感情!
是的,朱瞻基知道这个道理,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应该爱的是大明,是整个国家,而非某人、某物。
他拿起信纸,上面的字锋芒毕露,不,应该说是大开大合。
——我必须要向文皇帝致敬,并将教好未来的太子。
——我会慢慢的去影响他,直至他以大明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
……
朱瞻基把信纸放回信封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封信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
他走出暖阁,宋老实在门外打盹,这次却没有被惊动。
他慢慢踱步,渐渐远去。
……
生产结束,太后这边重归平静。
“端端和玉米如何了?”
她有些疲惫的靠着,声音也有些虚弱。
“娘娘,公主和殿下一直在坤宁宫中玩耍。”
太后抬头,然后叹息道:“大妞,你也在敷衍本宫吗?”
于嬷嬷苦笑道:“娘娘,公主乖巧……在带着殿下玩耍呢。”
太后眯眼看着于嬷嬷,直把她看的讪讪的干笑着,才说道:“这般懂事为何?”
气氛陡然一紧,于嬷嬷劝道:“娘娘,许多事您都不好说呢。”
太后点点头,“是啊!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这谁说的?”
于嬷嬷想了想,“好像是兴和伯夫人说出来的。”
“是了,所以本宫没什么可说的,由得他们自己去闹腾,哪日把大明给闹腾没了才好。”
殿内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只是为了太后这话,更是为了出现在外面的皇帝。
因为太后刚才的嗓门不算小,皇帝肯定是听到了。
可皇帝依旧没走,然后李斌进来禀告。
母子相见只是无言,最后还是朱瞻基打破了寂静。
“母后,儿臣总是……”
朱瞻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转到了这边,他微微低头,就像是当年犯错时的模样。
可太后却知道他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你不错。”
太后面无表情的夸赞道。
第2195章 许诺
母子之间的气氛一直在古怪的延续着。
皇帝很尊重自己的母亲,孝顺之余,甚至会经常就一些问题去请教太后。
可现在太后却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让人心惊。
“若是一个皇子也就罢了,可现在是两个。你想怎么办?”
“只要开了争端,你想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母后,不会……”
“不会?想当年先帝被汉王和赵王挤兑时,什么不会?若非是文皇帝不想动摇嫡长,此刻谁说得清?”
“母后……”
“本宫与你说清楚了,当年你父皇太胖,而且太过亲近文官,你皇爷爷确实是动过那个念头,而且不止一次!”
“那年你皇爷爷准备废了你父皇,是本宫去了你皇爷爷那里,只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本宫说了那一句?”
朱瞻基抬头,有些茫然,不,是无从选择的沮丧。
太后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不禁叹息道:“本宫就说了一句,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
朱瞻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的,这件事他从来都不知道,所以震惊于自己母亲的胆魄。
这话犯忌讳啊!
“谁开的头,就会报应到他自己的子孙身上,从没错过。不管哪朝哪代,都没错过!”
太后看着朱瞻基,淡然道:“然后…….遗祸子孙。”
……
大明,这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明。
官道上车水马龙,无数物资在分赴各地。
无数军队在操练,而他们的敌人却只是一个名词,看不到,摸不着,打不了……
不管文官和科学如何争斗,可他们为了权柄大明,在科学的逼迫下,只能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于是文武称职,大明在持续前进。
……
“你是一个不错的皇帝,至少能弄个盛世的名头。”
书房里,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皇帝,方醒并未慌张,只是叫人去弄酒菜。
朱瞻基坐在对面,看着桌子上的那壶酒,再看看地面的酒渍,就说道:“来一壶酒。”
就像是酒楼般的,小刀从外面进来,送上了一壶酒。
“盛世的基础是皇爷爷打下的。”
朱瞻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次倒酒。
方醒的眼睛里多了不少血丝,看着有些吓人。
“是,文皇帝……他拥有能让任何人崇敬的功绩。”
“朕……我……”
“咱们都对你太苛刻了些。”
“所以这就是你没进宫恭贺,顺便找我麻烦的原因吗?”
“是的,我不喜欢那个女人,顺带……我希望那个孩子能大气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不安,不服……不高兴,到了那时能如何?所以不如开始就疏远些,免得到时候总是左右为难。”
方醒在阐述他对那个孩子的看法,朱瞻基只是点点头,并未意外。
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个孩子,那个朱祁镇给大明会带来的麻烦,所以也说了自己的态度。
“太子之位……依旧。”
……
宫中的人在猜测着太后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大抵都觉得会冷落。
太后的地位太过超脱,所以她想弄谁,那人还真的只有被弄的命。
就在宫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朱瞻基才回来。
与此同时,太后叫人去了孙氏那里。
“娘娘说了,孙氏生了皇子辛苦,这些药材敢用就用,不敢就送回去。”
“不敢不敢,不,是敢的,不不不,是……”
周嬷嬷语无伦次的模样让王振心中讥笑不已,然后出来说道:“我们娘娘还在昏睡,殿下的身子康健,等我们娘娘醒来,奴婢定然禀告。”
于嬷嬷看着王振,说道:“你能做主?”
这是来找茬的!
也是来敲打的。
别看你生了皇子,别看皇帝为了你状若疯癫,可你得知道,若是愿意,太后就能收拾你。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怕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陌路,朝中也在剧烈的争斗着。
所以王振飞快的应答道:“咱家忝为娘娘身边的人,倒是管了些人。”
周嬷嬷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王振心中冷笑着,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就算是有了皇子,就算是有了皇帝的宠爱,可这一切都还早着呢。
现在就想争权夺利,真是愚不可及。
他必须要庆幸自己在宫外生活的那些年,这让他比宫中的人多了阅历,不,是多了许多阅历。
所以他深知宫中的水深,特别是太后还在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小心谨慎。
于嬷嬷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说道:“那就好,还有,娘娘吩咐。”
所有人都束手而立。
于嬷嬷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说道:“要照看好殿下,却不可溺爱。”
“是。”
于嬷嬷前脚才走,周嬷嬷就想去禀告给孙氏,却被王振拦住了。
阻人前程,那就是杀人父母啊!
何况进了宫中之后,大多人都把父母亲人抛在了脑后,就为了一个前程在活着。
“王振,你这是要和我为敌吗?”
周嬷嬷阴测测的问道。
王振飞快的看了一眼从里面出来的德春,说道:“你就那么蠢吗?娘娘还在昏睡,你想找死?”
周嬷嬷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孙氏的真正心腹是德春,她和王振还要隔一层。
隔一层的滋味不好受啊!抓心挠肺的难受和憋屈。
而要成为孙氏的身边人,首先就得把德春渐渐的挤到一边去。
王振忽悠走了周嬷嬷,就到了门外站着,就像是一个迎宾。
可在这个时候,再想来迎奉孙氏的嫔妃都不会来。
但门外依旧多了不少假装路过的人,都在艳羡的看着。
皇帝多了个皇子,而且那么着紧孙氏,就差一个皇后的位子就圆满了啊!
王振微笑站在那里,真的像是一个迎宾。
可却一直没有客人进来,皇帝也未曾来过。
直至天黑,里面传来了孙氏醒来的消息,王振这才跺跺脚进去。
到了里面,周嬷嬷和德春都没在,王振冷笑一声,然后叫人给自己弄了一碗面。
他也没进屋,趁着外面凉快,就蹲在角落吃了面条。
等周嬷嬷出来后,看着笑吟吟的,可见是得了夸赞。
德春出来,对王振说道:“娘娘问你话。”
这个时候连王振都不好进去,所以他在门外束手而立。
“娘娘问你,今日可有事。”
第2196章 彼此的妥协
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走远的周嬷嬷回身,心想这话应该是问我啊!
德春看了她一眼,周嬷嬷讪讪的走了。
王振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陛下焦急,太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很是和善,据说兴和伯在宫外等候,后来却提早走了。”
“就这些?”
德春觉得王振在敷衍了事,在孙氏生出了皇子的当口,她觉得该是扬眉吐气的时机了。
只是刚才孙氏敲打了一番周嬷嬷和她,只说要谨慎,她这才收了些得意之情。
王振低眉顺眼的道:“是,就这些。”
德春冷冷的看了王振一眼,转身进去。
里面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只是空气中那股子血腥味却依旧残留着。
按照太医院的说法,这时候什么香料都别用,等消散罢了。
可是要坐月子啊!
一个月不洗澡,外加不用香料,那味道能把人熏倒。
孙氏就躺在床上,她的面色有些白,看着有些虚弱。
见德春进来,她叫人扶起自己。
德春说道:“娘娘,王振说陛下焦急,皇后和善,兴和伯在宫外等候,却先走了。”
孙氏闭上眼睛,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太后娘娘呢?”
德春说道:“他说太后娘娘那边,然后就转说了皇后和善。”
孙氏想了想,说道:“下次说话不可少,出去吧。”
这是不高兴了,德春看了她一眼,然后告退。
孙氏的眼中有些疲劳过度的淡然,等德春出去后,她再次躺下。
稍后产婆们依次进来,还带来了朱祁镇的消息。
皇帝一直在想着大名,却忘记了取小名,所以现在才到。
“殿下的身子好着呢,刚才又哭了一下,御医就在守着……”
孙氏默默的看着虚空,突然问道:“月儿呢?”
这是她产后第一次问了自己的女儿。
跟着进来的周嬷嬷说道:“娘娘,公主还在太后娘娘那里,说是正在吃东西。”
孙氏闭上眼睛,后面说的话都无法再让她动容。
“陛下给殿下取了小名,说是从民间的最好,就叫做玉哥。”
孙氏只是眼皮子微微颤动一下。
“陛下先前出宫了,不知道去了哪,不过回来后,据说是喝了酒……”
……
“玉哥?”
太后看着明月在下面抓沙包玩耍,就点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
玉哥,玉,看似王者之器,可那是皇位啊!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妥协,他只想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母子安然无忧。
若是跟着玉米用了食物来做小名,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太后接受了这个妥协,说道:“过几日本宫去看看玉哥。”
太后也做出了妥协,于是和平降临。
……
宫中添了一位皇子,该祝贺的就上了贺表,勋戚们送了礼物,加上宫中适时传出太后娘娘令赏赐宫中的消息,更是火上添油,锦上添花。
只有方醒没动静。
不,是方家没动静。
一没贺表,二没贺礼,这个态度算是独树一帜。
于是外面就传言,说兴和伯这是力挺皇后之子,其他皇子都是他的敌人。
方醒听了只是笑笑,但李二毛却遇到了麻烦。
都查院里的气氛不大好。
自从刘观‘投靠’了皇帝之后,有些御史在背地里抱怨着,说都查院已经失去了独立性,成了皇帝的‘狗腿子’。
这种人自然是要被刘观敲打呵斥,并处置了好几个。
皇子出生,都查院里自然多了些气氛,却是在争论。
他们在争论着这个皇子对大明的意义。
“多一个皇子,国本才能稳固。”
“是啊!国本稳固了,大明才稳啊!”
“咱们也该上贺表吧?”
“不,咱们是都查院,上了贺表,那是什么?”
一群御史在嘀咕着该不该上贺表,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李二毛觉得这些人真的该被清理去大半才行,可目前刘观是盟友,却不好动。
这些人在装疯卖傻,想去捧那个女人的臭脚,李二毛觉得有必要先恶心他们一下。
几个御史见到是他,有人就冷笑道:“我说是谁那么厉害,原来是李大人。”
另一人说道:“李大人的老师乃是太子少师,自然要坐稳了地方。”
“是啊!坐稳喽!千万别偏。”
几个御史冷嘲热讽,李二毛拱手道:“皇长子,不,嫡长子…….”
几个御史的面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嫡长子继承制啊!
你们谁想否认?
几个御史拂袖而去,随后都查院就传出了方醒一系要力挺皇后和皇长子的消息。
随后就传出了什么结党的话,渐渐的有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你要请假?”
“是的大人。”
刘观看着这个以往很沉稳的年轻人,说道:“告诉兴和伯,不足惧,这是在煽动,陛下不会听这个。”
李二毛拱手,沉稳的出去。
刘观挠着头皮,听着沙沙作响,喃喃的道:“别人收几个弟子都在一路升官,老夫呢?哎哟!”
他呆滞的缓缓收回右手,低头看着指甲里的血,然后剧痛从头顶传来。
“这是凶……还是吉?”
……
李二毛是去了方家,见到方醒时,方醒才将睡醒,看着懒洋洋的。
“.…..弟子有些口不择言,倒是让他们抓到了话柄。”
李二毛只是有些愧疚,却未惶然。
“你觉得如何?”
天气热了,方醒不大想出门,所以刚才就拒绝了徐景昌的邀请。
李二毛说道:“老师,陛下宠爱那个女人,这是早就有之,可陛下却不是那等弃国顾家的帝王,一时的宠爱算不得什么。”
方醒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国本如何?”
李二毛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他从容的说道:“老师,皇长子虽然还看不出聪慧与否,不过作为嫡长子,老师,弟子想问问……”
“问吧。”
“老师,听闻皇后娘娘以前有些振作,可最近却又有些消沉,难道是为了皇长子?”
方醒端起茶杯,幽幽的道:“你说呢?”
李二毛释然道:“是了,也只有这般才能解释。娘娘已经觉悟了,只要谨守分寸,那么殿下的太子之位就会顺理成章,这才是大智若愚啊!”
第2197章 为君为官皆不易
我叫徐景昌,大明定国公。
我家祖辈都是大明的功臣,大明第一功臣。
但我是个倒霉蛋!
“德华,你给个痛快话,陛下是什么意思?”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秉承着这个道理,徐景昌来到了方家。
方醒无奈的道:“什么意思?”
徐景昌没好气的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方醒摇摇头,在那位朱祁镇同学出生之后,京城的气氛多了一些变化。
而徐景昌就是这些变化中的一员。
“好吧。”
徐景昌坐下后,有些沉闷的说道:“哥哥我家里算是大明功臣吧?”
方醒点点头说道:“中山王于大明开国有大功,老定国公为了永乐朝去了,都有大功。”
“对啊!可为何要盯着我呢?”
徐景昌摇摇头,自嘲道:“徐家分做两家,那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二十年之内不会有起来的可能。”
徐钦去了之后,魏国公府实际上就没落了,若是以后没有帝王想起这家亲戚,大抵就只能混吃等死。
“他们倒是得了清静,可我却被拎在京城,今日敲打,明日敲打,没玩没了的敲打!”
“那你要这种清静吗?”
方醒突然问道。
徐景昌一愣,颓然的道:“好吧,得了富贵,总是要付出别的东西,否则那会惹了天妒。”
“妒个屁!”
方醒没好气的道:“你家是至亲,顺手就拎出来,事后还不用担心什么怨望,哪个君王不乐意?当然,你要是不乐意也行,进宫说一声,保证下次就会换一家,毕竟皇亲不少啊!”
徐景昌讪讪的道:“可这次国本存疑,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好歹告诉哥哥我,到时候我也去投机一把,给子孙铺条路。”
家族越大,拖累就越多,徐景昌这等人也会被子孙拖累,说出去当真会让那些以为他只是个纨绔的人大吃一惊。
方醒知道他的难处,所以也没准备隐瞒些什么。
“陛下应当会分清这些。”
这便是方醒能给予他最大的支持了,而且很见交情。
徐景昌很领情,而且准备领更大的请,所以他继续问道:“德华,皇长子你觉得如何?”
如果玉米是个蠢笨的,那朱瞻基绝对不会管什么嫡长制度,而那个女人就会飞上枝头,成就皇后证道。
方醒皱眉道:“玉……皇长子未见蠢笨,很聪明,皇后娘娘那边带的极好。”
徐景昌送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可是太子少师啊!记得经常去问问皇长子的事,别把这个少师做到了别人的身上!”
……
二皇子出生,皇帝赐名,同样也有小名。
朱瞻基知道外面的闲话不少,甚至有人在试探着,不过孙氏已经叫人传话,让自家人都收敛起来,不然就别想顾什么脸面。
这个表态很及时,很果断。
宫外说方醒在串联,然后结党,准备力挺皇长子。
而也有人说有官员在串联,准备结党力挺二皇子。
这便是八面来风。
朱瞻基想到的是当年朱高炽几兄弟的争夺,所以他默然。
他在冷眼看着。
“陛下,兴和伯在家中呆着,定国公邀请他没去,后来定国公就去了方家,两人谈话没多久……”
朱瞻基笑道:“定国公这是要站队吗?”
这是他近几日的第一次微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吓人。
俞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瞻基已经给自己的问题说出了答案。
“他不敢,也没必要,只是有些担心自己以后会得罪人,仅此而已。”
朱瞻基再次笑了笑,“兴和伯肯定说了没问题。”
从朱祁镇生下来之后,朱瞻基激动完毕,然后就开始沉默。
他照常处理朝政,但只是和太后做了一次谈话。
至于哪天他微服去了方家的事,知道的没人敢说。
所以外界在鼓吹着方醒在结党对抗皇帝的消息,只能让他一笑而已。
那些蠢货!
朱瞻基起身说道:“这几日倒是让那些使者看了大明的笑话,叫人盯着。”
……
“据说大明的皇帝多了个儿子,只是那些人不是很欢喜。”
多克有些奚落的道:“多了皇子是好事,不过看看那些明人吧,他们就像是在讨论某位贵族的风流韵事般的兴奋,阿贝尔,这让我对明人的实力和凝聚力保持怀疑。”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他们能出去,但必须要有人陪同,而且不能频繁的出去,所以今天他们休息,顺便总结这些时日的收获。
阿贝尔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只是宠妃的孩子,多克,就算是明人的内部发生些矛盾,可只要不是颠覆性的,那么一切都不会向着咱们希望的那样前进,所以还是别想这些了。”
“他们听到了那个兴和伯,是的,那个人居然能影响到皇室,阿贝尔,看来明人这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所以我们要加快搜集消息的速度了。”
“亨利呢?”
阿贝尔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
多克皱眉道:“不知道,那个人一心就想着航海,被明人拒绝了多次依旧不肯停下来,我看他迟早要被打一顿才会知道什么叫做异国他乡。”
……
“是的,我错了。”
就在驿馆的外面,化妆的亨利被抓住了,他无辜的说道:“我只是想去找些食物,是的,大明的食物太美味了,可却不够。”
……
陈默很烦恼,他最近在追求一个酒楼老板的女儿,眼瞅着自己的憨厚老实就要被认可了,酒楼老板父女俩却同时翻脸,把他打了出来。
“谁透露的消息?”
想起那对父女痛骂自己是无耻之徒的言辞凿凿时,陈默就知道自己被人给坑了。
他悻悻的出了酒楼,缓缓走在街上。
“别干缺德事,有人在盯着你。”
陈默悚然而惊,等他缓缓回头时,身后却失去了说话的那人的身影。
“老黄!”
他听出来了,那是黄金麓的声音。
行人匆匆,却看不到黄金麓的身影。
陈默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谁看我不顺眼了吗?
回到礼部之后,闫大建找他谈话。
“泰西使团最近很爱走动,陈默,你在哪?”
一句话就把渎职的标签贴在了陈默的身上。
陈默有些惶然,等他从闫大建的从容中领悟了什么时,不禁心中冷笑。
老子和那些外藩人都混的好,你算个逑啊!居然敢吓唬老子!
想他陈默纵横四海,何曾被人这般敲打吓唬过?
想到这里,他惶然起身道:“大人,下官这几日在顾着西洋那帮子使者……”
西洋的那帮子使者,指的就是南海诸国的使者。
闫大建冷冷的道:“出了岔子,你知道的。”
陈默有些惊慌失措的认错,然后闫大建就和颜悦色的说了些好话,让他汲取教训,好生做事云云。
第2198章 礼部的乡下人
多克在等待着,阿贝尔和亨利也在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召见。
可从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宫中之事不断,皇帝自然没心情接见他们。
于是他们继续等待,一直等到大明多了一位皇子之后,依旧没有动静。
“我觉得明人这是在轻视我们。”
多克看看在发呆的阿贝尔说道:“接见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只需几句话,可他们依旧不肯,阿贝尔,你们的使团来过了,可他们依旧没给法兰克面子。”
阿贝尔摇摇头,说道:“他们此刻应当已经到了法兰克,那么他们带回去了什么?”
野火瞬间在多克的眼中生成,并渐渐扩大。
“你在说法兰克已经和大明成了盟友吗?”
多克强硬的道:“有不见面的盟友吗?别做梦了阿贝尔,你只是在一厢情愿。”
阿贝尔看了他一眼,矜持的道:“多克,明皇和大臣之间有些矛盾,是的,你没发现吗?那个孩子的出世许多人都不欢喜,这不正常,所以他们得先清理内部的矛盾,然后才会接见我们。”
多克讥讽道:“盟友应当得到优待,至少应当住在单独的地方,而不是和我们混在一起。”
阿贝尔伸个懒腰,起身说道:“别挑拨了多克,我会等待明皇的召唤,而你,因为金雀花有恶劣的先例在,所以只会让大明厌恶和警惕,是的,所以你该去寻找自己的盟友。”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从外面传来,多克起身道:“是那个官员来了。”
阿贝尔换上了笑容,然后迎了出去。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陈默拎着一个坛子来了,他单手和阿贝尔用力的拥抱了一下。等进来之后,见多克带着警惕,他就皱眉道:“你不愿意和我拥抱吗?不,你不愿意和我做兄弟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多克觉得陈默就是一个流氓,一个没读过书的痞子。
大明的礼部居然用这样的人来接待他们,这里面的味道值得琢磨啊!
就如同金雀花的王宫中多了一个乡下人的味道。
多克心中冷笑着,然后缓缓走过来,渐渐笑了起来。
陈默把酒坛子放下,然后和多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多克在用力,他用力的扼住陈默后背。
陈默肺里的空气一下就被挤了出来,然后愕然。
他想起了以前见过那些孩子打架时用的招数,就用力抱起多克,然后低头,用力的顶在了多克的胸口上。
多克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无法动弹了,也失去了平衡。
他觉得下一刻陈默就会把自己仍在地上,所以急忙喊道:“兄弟!兄弟!”
两人的架势就像是要干架,通译在边上早就满头大汗了,闻言就赶紧翻译过去。
“兄弟?”
陈默还在抱着多克,多克急忙狂点头。
他要是被陈默摔在地上,那么就算是明皇把陈默杀了,可大明和金雀花也无法成为朋友。
“你们看这样不就很好吗?”
陈默放下多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憨厚的道:“兄弟不做,非得要抱一抱才行,这是撒娇啊!”
多克的笑容僵硬,阿贝尔却笑得畅快。
这是在警告金雀花啊!
——非得要揍你们一顿,你们才知道只能和大明做兄弟吗?
亨利就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中转动着许多念头,最终都化为对大海的渴望。
他最近在北平城中游逛,收获很大,却不是最需要的收获。
要想了解大明的航海实力,只能去码头,或是去造船厂。
是的,他迫切的想去大明的造船厂看看,据说是在他们的另一个首都。
能去那里吗?
和只想与大明全面接触的金雀花,只想和大明结盟的法兰克相比,里斯本的路将会很艰难。
里斯本必须要寻找海外殖民地,否则迟早会被泰西大国压制,然后湮灭无闻,苟延残喘。
……
“里斯本的国土不大,而且陆路被堵住了,国内人口众多,也就是说,他们地少人多,还穷,所以不向海外寻找地盘就会出问题。”
“他们的背后是大国,也是他们原先的母国,所以他们不可能指望朋友,亨利就是这种想法的代表,必须要为里斯本寻找到更多的地盘,和兴和伯以前的说法一样。”
大殿内,洪保在侃侃而谈,方醒站在边上仔细听着。
群臣觉得这很荒谬,就像是倭国突然想摆脱大明的影响,向海外扩张般的荒谬。
“你怎么知道他们穷困?”
胡濙那几年常在外面跑,所以对洪保等人不大熟悉。他觉得这种事情应当谨慎,而不是臆测。
洪保休息了一段时间,看着略微白净了些。
他皱眉道:“他们的百姓看着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而且商品不多,食物也不多,他们的国王宴客,那些菜……不多,真的不多。”
“而且奴婢目睹了几起百姓闹事,那些人看着穷困,他们在呼喊,然后被军士扑倒抓走。”
方醒说道:“这是国内矛盾的爆发,看来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方醒终于知道了里斯本必须要向海外扩张的原因,所以心中大定。
“金雀花和法兰克一直在迷恋陆地,所以就给了里斯本大航海的机会。”
洪保愕然看着方醒,赞道:“兴和伯虽然人没去,但这话却极为精辟。”
方醒笑了笑:金雀花和法兰克的延绵大战,不就是为了陆地吗!
朱瞻基说道:“兴和伯一直在关注泰西,朕想知道的是,肉迷人的实力如何?”
洪保肃然道:“陛下,在天方时,奴婢派了斥候上岸去打探,肉迷人和哈烈人已经合流,肉迷人在复兴之中,他们的战士更加的悍不畏死,人数不明。”
除非去肉迷驻扎调查,否则很难探知他们的真实实力。
朱瞻基理解,所以说道:“陆路太远,变数太多,所以还是要走海路,郑和……”
郑和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天方人可以利用。他们行走各国,沟通有无,还能接触到上层人物。”
朱瞻基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
他看看群臣,说道:“既然都知道了情况,那么就准备安排他们来觐见吧!”
第2199章 求救
黄金麓现在就挂着个官职在养老。
是的,他算是提前养老了,这是皇帝给他的赏赐。
他的俸禄加上以往积累的浮财,足以让他过上富家翁的日子,可他却把日子过成了平头百姓。
可这样的日子他却甘之如醇,和在礼部混的‘如鱼得水’的陈默相比,他就像是一条潜在水底的小鱼。
所以在看到陈默时,他只是嗯了一声。
陈默看看这个普普通通的家,苦着脸道:“老黄,究竟是谁?”
黄金麓低头摆弄着被拆散的椅子,说道:“你如今倒是得了重用,只是重用之后,必然是要盯着你,免得你哪日做了叛逆都不知道。”
陈默的脚一软,慌张的道:“老黄,我哪会做什么叛逆,这是污蔑,无耻的污蔑!”
黄金麓只是木然:“我提醒你一次,就算是了结了大家之间的情谊,你且自己珍重吧。”
“老黄!这是陷害!”
陈默一番哀求之后,黄金麓叹息道:“你小小的主事,却得了陛下的青眼,在礼部也包揽了接待使者的大事,可上面的那些人呢?都是木头神像?就看着你陈默得意洋洋而心甘情愿?”
陈默一听就慌了,他仔细想想自己在礼部的情况,越想越慌。
他这种人在那些正经出身的官员看来就是幸进,至于什么功劳,在那些人的眼中只是浮云,没过科举的都是幸进。
而且陈默让他们感到了轻浮和猥琐,这才是最要命的。
这可是礼部啊!
什么时候这等轻浮猥琐的人都能在礼部被重用了?!
陈默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说道:“老黄,那些人究竟是谁?”
“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陈默,你想想自己得罪了谁吧。”
……
“泰西人肯定在疯狂的打造船只。”
方家的书房里,方醒和郑和在说着局势。
“所谓的使团只是来探虚实的,法兰克可能会保守一些,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失败中,可里斯本和金雀花看到了咱们的船,那么到外面去寻求财富必将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方醒看着地图在分析着,郑和不时反驳一句,倒也气氛融洽。
“你说的寻求财富只是一点,洪保说过,泰西人对咱们的战船眼红了,若非他们警惕,估摸着就要全部留在泰西了。”
“威胁?”
“对,就是威胁,泰西人感到了威胁。”
郑和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个。
“洪保说了,他们还在跳帮,或是用弓箭,当咱们的战船用火炮轰沉他们的船只时,泰西人肯定会深思,然后做出应对。”
“他们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然后必然会警惕,所以下次再到泰西时,他们的实力肯定会大不相同,而且法兰克和金雀花之间的战争将会结束。”
方醒觉得有些荒谬。
法兰克和金雀花之间的战争他不知道究竟打到了什么时候,可现在居然因为大明的原因而停战了。
“那么水师组建之后,目标就要对准他们。”
两人开始商议水师在外可能的基地,从海峡一直摸到木骨都束。
“鼍龙湾可惜了一些,不过咱们以逸待劳也不错,他们若是能从里面出来,那么就迎头痛击,难道咱们还会怕了不成?”
“鼍龙湾过去就不好补给了,在目前来说,咱们不适合太靠前,不过鼍龙湾后面有岛屿,到时候弄几个点,补给修船。”
两人商议了许久,郑和记录下了不少重点,然后回去做规划。
而等候了许久的陈默这才得以进来。
“兴和伯救命……”
一见面这货就跪下了,而且还抱着方醒的大腿,几乎是嚎啕大哭。
方醒愕然道:“什么命?谁要杀你?”
陈默抬头,眼泪鼻涕一脸,说道:“兴和伯,有人跟踪下官,被老黄发现了,提醒了下官。”
陈默和方醒的渊源颇深,所以要是动他的话,至少得给方醒说一声。
可谁也没给他说过什么。
“你且回去,本伯稍后让人去查。”
等陈默一走,方醒就找来黄钟问话。
“陈默……最近有些得意,发飘了,有了家室还去勾引女孩子,被人点了出来,好像是东厂的人。”
“有趣。”
方醒觉得东厂的居然会好心到去阻止了事态的发展,真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安纶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并不觉得一个礼部主事值得安纶去盯着,他玩味的道:“他这是在挑衅我吗?”
黄钟摇头,然后迟疑着点点头,“伯爷,说不准啊!”
“那我倒要去看看。”
……
“盯紧了那些人,特别是那些地方望族,只要是对新政不满的,都记下来,等时机一到,全部拿下!”
东厂里,安纶在台阶上坐着,下面站满了人。
他又白了不少,气质阴柔了许多,只是随便抚弄一下鬓角,那阴冷的眼神就能让人心中发寒。
陈实就在第一位,他认真的听着。
安纶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把鬓角的头发在手指头上卷了几卷,淡然道:“别去想什么关系,什么望族,这些都是假的,效忠陛下才是真的。”
他冷冷的看着麾下,心中却在琢磨着最近朝中的动向。
“定国公府多大的功劳?可定国公都自己清理了投献,还进宫请罪,那些士绅算个什么?啊!算个屁!”
“忠心,咱家说过多次了,东厂上下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就是忠心。”
安纶起身,挥舞着右手喊道:“没了忠心,再多的功绩也是居心叵测,丧心病狂!”
陈实的脸颊颤动一下,想提醒他不该用丧心病狂,而是该用蝇营狗苟。
可安纶现在威严日盛,他只有装作没听到的份。
他看了下面一眼,那些档头们都很老实,几个档头还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安纶。
这就是人才啊!
“散了吧!”
敲打完手下,安纶冷着脸遣散了他们,就留下了陈实。
“闫春辉现在怎么样?吏部对他的考评如何?福建布政司那边对他的看法如何?”
安纶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厉,死死的盯住了陈实。
陈实不知道安纶为何要对闫大建父子那么关注,不过他不想干涉,所以马上就说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公公,闫春辉这一两年在蛰伏,吏部两次中上考评,说是可以升官,可是闫大建却亲自去找了蹇义推却了。”
他看了安纶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至于福建布政司,那边毕竟有闫大建的故旧在,所以闫春辉一直没动,而且为官很谨慎,没有恶评。”
安纶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
安纶面色缓和了些,说道:“继续盯着,那对父子有些问题,咱家一直想找到证据。”
陈实急忙应了,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兴和伯方醒来了。
第2200章 误会的耳光
方醒进来,见安纶还坐在屋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何要盯着陈默?”
安纶斜睨着方醒道:“这是东厂的事。”
“懂外交?”
“什么外交?”
“那你不懂还咋呼什么?”
“陈默和那些人太亲密了,洗澡都是四个木桶并在一起,咱家都为他恶心。不盯紧他,若是他泄露了什么,谁的事?”
安纶理直气壮,方醒却只是笑了笑。
“你的人被别人发现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你的人太差,还是你的人想借此告诉本伯什么?”
方醒还是在微笑,可眼中的厉色却多了些。
陈实在边上有些担心,他担心方醒突然出手,暴打安纶一顿。
兴和伯暴打东厂厂督,外界会是什么反应?
最多的大概就是东厂活该,其次的便是两条狗撕咬,我们看戏。
安纶没有躲闪,淡淡的道:“陈默只是个猥琐之徒,咱家不需要用他来说明什么。”
方醒点头,然后说道:“那叫你的人收敛些,不然陈默心慌意乱之下导致出错,本伯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安纶冷笑道:“东厂如何行事不用外人置喙,兴和伯难道想插一手吗?”
方醒退后一步看着他,淡然道:“置喙不置喙的,本伯不想去找陛下罢了,你这般的人,小心没有结果。”
安纶嗬嗬的笑道:“兴和伯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现在可是举世皆敌,南边的那些人可是恨不能吃了你的肉,剥了你的皮。”
“那匹马好吗?”
方醒突然问道,然后他看到安纶的脸上开始涨红,恼怒。
白胖的人恼怒是最明显的,那脸上的红色几乎能盖过女人。
安纶渐渐眯着眼,他起身道:“兴和伯这是来东厂找麻烦的吗?”
“那又如何?”
东厂最近在盯着金英,不,是盯着工坊,而那边锦衣卫早就布局了,东厂的加入算是添乱,所以双方斗了一场,弄的那些工匠都知道了锦衣卫布下的几个暗桩,气得沈阳只想砍了安纶。
这事儿就是前几天发生的,所以方醒算是新仇旧恨。
“叫你的人从通州的工坊滚出去,不然别怪本伯下狠手!”
那边可是重点保密单位,要是闹大了,被外界知道了里面的东西,安纶和沈阳都跑不了。
安纶摇摇头道:“抱歉,那边东厂必须要盯着。”
呛啷一声,门外传来了拔刀的声音。
瞬间方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安纶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来人呐!”
门外顿时冲进来十余人,却有辛老七和小刀,两人都长刀在手,上面竟然有血。
“老爷,刚才他们挑衅,小的和小刀还击。”
辛老七还在盯着那些番子,可那些番子提着刀,却无人敢靠近,连和辛老七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小刀笑眯眯的道:“老爷,刚才他们先动的手,七哥一刀就砍了两个。”
这是被砍怕了!
方醒退后几步,微微颔首道:“你好自为之。”
安纶面色铁青的道:“兴和伯,今日奇耻大辱,且等陛下公论。”
“随便你!”
方醒转身,辛老七和小刀一人一边护着他,三人疾步出了大门。
“公公!”
安纶脸上的巴掌印很是明显,但职场有一句话却是古今通用的。
——上司的丑事你别看,看到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像那个一脸忠心耿耿,外加义愤填膺的蠢货,陈实觉得他是在揭伤疤,安纶弄不好会拿他来出气。
“你去塞外看看。”
只是一句话,安纶就处置了那个没眼力见的档头,然后急匆匆的带着人进宫求见皇帝。
……
方醒却找到了沈阳,问了他们和东厂之间的事。
沈阳脸上的刀疤渐渐在缩小,这是他找了名医的结果,据说是他不愿意吓到自己以后的孩子。
锦衣卫里的气氛轻松,沈阳叫人给方醒泡茶,然后说了和东厂在工坊的恩怨。
“他们就是想着立功,那个档头是别人的人,安纶好像也收不住他,而且那人没眼力见,这次和咱们一闹,就被安纶顺势抓住了把柄,据说那人已经向安纶低头了。”
方醒一怔,有些恍然大悟的道:“这是别人的错,他为何不解释?”
沈阳苦笑道:“兴和伯,咱们这等阴暗的地方,你要想统御麾下,那就得仗义,有担当,安纶要是把那事推卸给了别人,不说旁的,跟着那个档头的番子们可就心冷了。”
他唏嘘道:“人心一冷,这人就带不动了。”
方醒默然,然后说道:“工坊那边要盯紧,一旦发现有行为不轨的,要及时控制住,然后赶紧禀告上去,记住了,那边的东西价值连城,不少东西甚至是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沈阳点头道:“是啊!怪不得安纶马上就换了人,坏事的那个档头估摸着要被流放了。”
东厂和锦衣卫内部的流放,就是直接把犯事人派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至于啥时候能回来,真的说不清楚。
他见方醒面色复杂,就说道:“安纶最近倒是越来越阴了,不过大局他还是有的,工坊的事咱们抓了他们两个人,还回去的时候都受过刑了,他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
就在方醒和沈阳说着安纶的时候,安纶已经跪在了暖阁里。
“起来。”
朱瞻基看着有些疲惫,这是因为孙贵妃生病了,月子里生病,不说太医院,他自己都有些担心。
太后是不会管的,她老人家只有一个儿媳,那就是皇后,其他女人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小妾罢了。
哪怕是有金册金宝,可孙氏在太后的眼中也仅仅是个得了男人宠爱的小妾。
当年她在后宫的几个对手,最终的结局可是让人心凉。
都到地底下接着服侍仁皇帝去了。
而胡善祥也不能管,按照怡安的话,您现在去帮忙,那人的病好了,可以后有个什么重病,别人都会说是您早些时候下的药,所以啊,别管闲事!
于是朱瞻基就只能亲自去看望自己的白月光。
所以他有些疲惫,但在安纶的面前却依旧威严。
“南边如何了?”
第2201章 朕这是昏睡了?(感谢‘断橋残雪’成为本书新盟主)
“陛下,南边的士绅们都很愤怒,甚至有人请人作法,想咒死兴和伯……”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安纶继续说道:“有人酒后说还不如划江而治,南北各成一国……”
“背景如何?”
这个问话让安纶一下就提起了精神。
“陛下,那人背景普通,有名的口无遮拦。”
如果是有大背景的话,安纶估摸着皇帝想借此在南方掀起大案。
他不敢用谎言来换取前程,否则一旦形势突变,那么他就是祭旗的那个倒霉蛋。
“是吗?”
朱瞻基靠在椅背上,微微点头。
俞佳过来引了安纶出去,到门外时,低声道:“近期看好京城。”
安纶马上眯着眼,仿佛在躲避外面的日光,然后低声问道:“可是有人要找死吗?”
“不是。”
俞佳不肯透露原因。
“好,咱家知道了,保证看好京城,若是有人敢谋逆,东厂上下必然要剥了他的皮!”
俞佳目送着他远去,然后回身掀开帘子进了暖阁。
外面的光线一下照进去,随着帘子落下的摆动而明暗不定。
窗户是玻璃的,很纯净,光线投射进来好像直直的。
那光线落到了一只鞋子上。
俞佳抬头,见朱瞻基以手托额,嘴角下垂,竟然在打盹。
这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皇帝,并且有些众叛亲离。
……
“他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和天下作对,那本宫还有何可说的?好在他还没昏头,没在国本上动摇,不然这大明啊……”
宫中唯一敢批评朱瞻基的也就是太后,此刻她看到了殿外的端端,而玉米刚被放到地上,被端端牵着。
太后苦笑道:“他要是一意孤行,这大明就要见不到光亮了。”
“皇祖母!”
孙子孙女的到来让太后飞快的换了个脸,仿佛宫中一切和谐太平。
“要新鲜的果子来,还有那个什么……果酱?快弄来。”
但凡有理智,智商正常的人,基本上都会疼爱自己的子女,而对于孙辈,那就不是疼爱了,几乎是溺爱。
太后一副今天就要让端端和玉米每人胖五斤的架势,一迭声的叫人去弄美食。
“皇祖母,父皇都没空来了。”
端端吃着美食,还不忘记告状。
太后笑道:“过几日就好了。”
李斌从殿外进来,低声道:“娘娘,陛下病了。”
太后瞬间就撑住扶手,身体起了一半,然后又缓缓坐回去,平淡的问道:“太医院怎么说?”
李斌犹豫了一下,太后轻哼了一声,他才说道:“太医院的人在里面……”
“好,本宫知道了。”
太后起身,端端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她,玉米也是。
她走下去,笑的很慈祥。
“端端是姐姐,要照看好弟弟。”
“好。”
端端觉得这是个重任,也是证明自己是大人的证明,所以回答的声音很清脆。
太后点点头,然后走到了外面。
夏日的风在宫中吹拂着,热乎乎的。
“封住消息,谁的嘴多,那就去底下说!”
“是,娘娘!”
“叫了兴和伯,就说有人惹了本宫不悦。”
“是,娘娘。”
“娘娘,杨大人他们……”
“暂时不说。”
太后板着脸,然后又缓缓的放松。
“看好两个孩子。”
“派人去孙氏那边,什么都不用说,看好孩子。”
等人走了之后,太后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为何那么倔呢……”
……
“什么?”
方醒瞬间失态,然后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说道:“本伯知道了,马上进城。”
方醒等来人一走,就叫了家丁,然后张淑慧和小白见他的动静大,就问了缘由。
“不搭干。”
方醒急匆匆的走了,小白说道:“夫人,少爷看着有些急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张淑慧想起了最近因为孙氏产子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就说道:“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大明从此就多事了。”
小白苦着脸道:“可咱们家和皇后娘娘好啊!”
“是啊!”张淑慧微笑道:“咱们家肯定是不退的,那个女人再得宠,咱们家也不会退。”
……
方醒快马到了皇城外,他首先查验了当值的防卫力量,接着又叫人去禀告太后。
“兴和伯说,今日皇城无恙,不过聚宝山卫轮值的已经停了,若是要重新开始,还请娘娘许可。”
来禀告的太监累成了狗,太后换人,吩咐道:“告诉兴和伯,罢了,皇帝那边现在如何了?”
李斌闻言说道:“奴婢去看看。”
“去吧。”
……
皇城里,方醒就坐在门内,看着前方的几家衙门。
他的出现,自然让人心中不解。
二皇子都出生了,你这个时候再来和皇帝打擂台,也不嫌晚了吗!
“伯爷,有人求见陛下。”
一个小旗官苦着脸过来说道。
“陛下在躲本伯,不见。”
那小旗官愕然,然后想起方醒持有太后娘娘的手书和信物,李斌亲自来背书,所以只得去应付那人。
皇城外的是徐景昌,大热天他也不想出门,可他刚处置完了家里的那些‘豪奴’,这不就找皇帝汇报来了。
“国公爷,兴和伯在求见陛下,陛下不见,然后……”小旗官笑的谄媚,如往常一样。
“然后谁都不见?”徐景昌觉得不可能,朱瞻基的勤政可不是假的,不可能为了矛盾而搁置朝政。
“对对对,陛下谁都不见。”
小旗官觉得徐景昌真是善解人意,陛下就该多嘉奖这等知情知趣的勋戚。
徐景昌想找方醒说话,可却怕是麻烦事,到时候又把自己牵连进去,最后还是悻悻然的走了。
方醒就蹲守在那里,聚宝山卫的斥候不断把城内城外的消息传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伯爷,咱们的人已经枕戈待旦了,只要信号传过去,马上就能突袭京城!”
方醒点点头,看着斥候上马远去,就对躲在边上不敢听的小旗官招手。
“伯爷。”
小旗官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最好离方醒远一些,免得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多半是宫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然后太后就召了方醒来坐镇。
可方醒却没带来聚宝山卫,那就说明问题不大,只是要个人挡驾而已。
难道是陛下生病了?
不得不说,在许多时候,许多大人物都看不透的事情,某个小人物随便揣测一下,就猜出了原因。
……
“陛下……”
朱瞻基睁开眼睛,然后皱眉道:“怎么不叫醒朕?”
他适应了一下光线,见室内除去俞佳和几个太监之外都是御医,心中就一个咯噔,却面无表情的问道:“朕这是昏睡了?”
第2202章 我错了
打头的御医说道:“陛下,您这是喜怒缠身,心力交瘁……”
他的声音低沉,俞佳和那几个太监都把脑袋垂到最低,几乎到了胸前。
那御医见朱瞻基目光平静,只是看着窗外,就大胆的道:“陛下,您现在就该……休养一阵。”
朱瞻基的眸色微动,微微摇头,却不肯说话。
御医看了俞佳一眼,可俞佳现在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傻,哪敢抬头。
朱瞻基摆摆手,按理俞佳应当是没看到,可他却一下抬头,然后带着御医们出去。
稍后太后就得了消息。
“要休养?”
太后的脸上好像多了几条细纹,可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刚才李斌在说着皇帝和皇后又开始了冷淡。
李斌心中有些惶然,“是的娘娘,说是陛下烦心事太多,终究无法超脱,太过在意,伤神,伤身…….”
太后的身体松了些,问道:“端端和玉米睡的可好?”
“好,公主和殿下睡的极好。”
于嬷嬷知道今日怕是要出事,所以宁寿宫中的大小事都在她的眼中。
太后居然笑了,于嬷嬷心中一松,就逗趣道:“娘娘,公主睡觉不老实,老是踢被子,殿下还好些,看着…….老奴竟然就想守在那里,爱都爱不够。”
太后莞尔,然后眉间骤然多了冷厉。
“传话兴和伯……”
……
方醒把焦躁藏在心中,看着就像是来找茬的。
午饭时,孟瑛照旧来找他,可方醒却拒绝了,只说在等陛下召见。
夏元吉出来时就笑骂了一句,说他是没脸没皮。
等马苏出来后,见到方醒的模样,心中就有些不安。
“老师,可是宫中有事?”
方醒摇摇头,看着那些出来的官吏,低声道:“别管,别说,别问,照常。”
马苏悚然而惊,随即点头,然后躬身告退。
“马大人,兴和伯这是在干嘛?”
他回到吏部之后,就有相熟的官员来问他。
马苏微笑道:“家师和陛下……”
那人马上就作出恍然大悟状,然后故作玄虚的道:“这是……”
他指指宫中,暧昧的道:“这是君臣相得啊!”
马苏微微皱眉,敷衍道:“不好说,不好背后说。”
那人马上拱手道:“是本官莽撞了,莽撞了!”
这便是红尘,不管你是厌倦还是恶心,你都得应承着。
而这个应承便是在红尘中打滚。
……
方醒厌倦了在红尘中打滚,不管是现在还是前世,他喜欢的还是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只是自己的欲望太多,必须得在红尘中挣扎。
前世是生存,而现在却是……
他在想着国与家,直至李斌出现在身前。
他抬头,看到李斌满头大汗,就笑了笑,眼中的利芒却更盛了。
“我要陛下的消息,不给……我敢闯宫!”
李斌喘息着,然后看看左右,马上那些目光都转向了别处。
方醒的目光凌厉,李斌觉得那是煞气,如果还没有皇帝的消息,方醒肯定敢动手,直接闯宫,然后……
“陛下有些劳神……”
方醒愕然,随即释然。
李斌板着脸到:“娘娘有话说。”
方醒起身,李斌继续说道:“皇帝不容易,群臣疏离也就罢了,可兴和伯为何也要和皇帝闹腾?”
方醒有些茫然的道:“那是……那是皇帝,那是大明啊!”
李斌冷冷的道:“人说众叛亲离,到了皇帝这里就成了孤家寡人,以前还有个兴和伯能让陛下说话,现在还有谁?”
方醒心中一震,然后有些急切的问道:“陛下怎么了?”
李斌依旧在转述着太后的话:“都逼着皇帝,恨不能皇帝化身无数,这是臣子?这是朋友?还是什么……”
方醒垂首道:“请转告娘娘,臣知错了。”
李斌觉得方醒是在敷衍,可太后的话已经转述完毕,他只得赶紧回去。
等回到宁寿宫后,他把方醒的反应说了,太后却欣慰的道:“兴和伯当年和文皇帝、先帝都顶过嘴,却不肯认错,如今他说知错了,那必然就是真的知错了。”
李斌不解,却没有资格让太后解惑,只能自己慢慢去琢磨。
“那时候他就只认道理,本宫以为过了许久,他该变了……”
太后显得极为欢喜,“认死理也好,惫懒也好,终究不奸猾就还是那个兴和伯啊!”
李斌心中一震,终于知道太后欢喜的由来了。
皇帝有心腹,可那些只是臣子,说不得心腹的话,只是国事罢了。
而唯一能随意说话的便是方醒,这就是孤家寡人的例外,弥足珍贵。
亦师亦友的关系,多年的交情,志同道合……
李斌懂了,所以当兴和伯求见陛下的要求被转到这里时,他见到太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也没有什么诧异。
……
朱瞻基就坐在屋檐下,和最早的时候一个样,看着安然和悠闲。
当方醒到时,朱瞻基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然后强笑道:“坐。”
俞佳马上叫人抬了椅子放在边上,方醒却没坐。
他看了俞佳一眼,俞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人离开。
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
朱瞻基有些愕然,最后却无所谓的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
方醒站在边上,看着那张疲惫的脸,内疚感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我一直以为,大明的问题都该找皇帝,哪怕我自己在其中也起了作用。”
“是的,这没错,朕即是大明。”
“不,那是僵尸。”
方醒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从许久以前开始,我便不想看到你犯错,只想你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帝王,可我……却忘记了连我自己也无法承担……”
这话太大胆了,若是有旁人在侧,以后随时都能拿出来当做砸死方醒的证据。
朱瞻基却没啥动静,仿佛方醒的话只是呓语。
“国事就让你不堪重负,家事你还得……”
“德华兄……”
朱瞻基突然看向方醒。
“我在,我以前说过,我会一直都在。”
方醒觉得自己把全世界的美德都压在了朱瞻基的身上,然后却没考虑过这是否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压力。
所以他觉得内疚了。
“德华兄,孙氏只是我的……”
“我懂。”
“你真懂了?”
“真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朱瞻基微微一笑,下面的俞佳等人看到了心中不禁欢喜。
果然还是兴和伯才能让陛下重新欢喜啊!
“那孙氏……”
“那只是你的一个女人,而我只想看到大明的安稳。”
方醒毫不犹豫的表明了立场。
“我理解你是一回事,但大明又是另外一回事,涉及到大明的国运,我会寸步不让。”
朱瞻基苦笑道:“我知我知,不然怎么可能给你太子少师的头衔?”
第2203章 我不想被托孤(感谢‘陈松柏’成为本书新盟主)
太子少师是一个虚衔,基本上属于没用的职位。
可对于方醒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对大明的未来施加强大影响力的职位。
所以他懂了朱瞻基的煎熬和徘徊。
“我后悔了。”
方醒坐在了朱瞻基的身边,几乎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朱瞻基微笑道:“为何?”
方醒靠在椅背上,喃喃的道:“对你太苛刻了,而我自己却躲在方家庄享福。”
朱瞻基微笑着,缓缓说道:“家国天下,一人担之……”
沉默……
“难道我就不能有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能。”
“那为何她生个孩子你们人人如临大敌?”
“.…..”
“担心我会让那个孩子成为太子吗?”
“.…..”
方醒看着他,认真的道:“是的。”
朱瞻基的目光渐冷,方醒却不肯退缩。
“她是你的,但大明是我们的,你的归你处置,我们的要一起努力,看着它成长。”
四目相对,良久,朱瞻基微微叹息,说道:“我就这般不能让你们信任吗?”
“你是帝王,你若是要任意而为,如何阻拦?所以还不如在之前就限定了某些东西。”
门外,婉婉本想让俞佳通报,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就摇摇头。
俞佳尴尬的看着她,觉得这些话不是她该听的。
“我当年说过,你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你就收获了一些东西。但这个世界很公平,你会同时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说你想自由自在的喜欢一个女人,那……不可能。”
“我教过你万物平衡,得到和失去,实际上也是一个平衡。”
“我并未说过要抬起那个孩子!”
“是的,所以我来道歉……认真的道歉。”
“外界有人借用了吗?”
“有,不少,希望看到大明混乱的人不少。”
“是啊!对许多人来说,乱世才是机会,可对大明来说,这等人就是祸乱之源……”
“你现在不该想这个,你该休息。”
“只是心累,无碍。”
“不,我不想看到第二个仁皇帝。”
里面一阵沉寂,接着方醒的声音说道:“咱们……我比你大,我不想被托孤……”
婉婉有些心慌,她握住袖口,想进去,却不知为何挪不动脚步。
“好,我一定能活过你,然后亲眼看着太子登基。”
“行,到时候记得帮我看着土豆他们。”
“好!”
男人之间的友谊往往会被女人视作神经病,觉得不可理解。
所以当里面渐渐的多了笑声后,婉婉有些困惑,却感到很高兴。
帘子被掀开,方醒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婉婉。
婉婉低着头,双手捏着袖口,那十指白嫩。
“见过公主。”
婉婉被惊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上浮起了欢喜之色,瞬息后变为淡漠。
“兴和伯。”
她避在了一边,方醒皱眉看着她,说道:“多晒太阳,晒黑些也不怕。”
婉婉低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俞佳在边上尴尬的看着这一幕,心想公主可还没招驸马啊!兴和伯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方醒大步下去,俞佳这才进去禀告。
稍后他再次出来,然后带着婉婉进去。
“皇兄……听他们说您病了。”
“无碍,多睡些就好了,倒是你,现在看着没精打采的,可是在宫中闷了吗?”
朱瞻基看着这个妹妹就不禁生出了内疚来,然后又开始琢磨着哪家有年轻俊彦可以配得上婉婉。
……
方醒出宫,随即有人去传话,把原先定下的接见三国使者的安排延后了。
“明人不讲信用!”
多克就像是一只发脾气的公鸡在来回走动着。
亨利却没在意这个,对于他来说,见不见明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弄到明军战船和火器的打造方法。
阿贝尔也有些焦急,他希望能尽快打破目前的僵局,然后法兰克能找到自己的出路。
而出路在于金雀花的态度,以及内部的整合。
皇太子殿下正在借着反抗金雀花的战争来梳理法兰克内部的各种势力,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但依旧还有不少势力在游离,甚至在反对,在投降。
是的,法兰克的内部混乱的就像是华夏的战国时期,外敌的入侵反而给了他们重新整合的机会。
而目前的停战并非是永久的,要想一劳永逸,首先就得出现一个敌人,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必须要强大到金雀花觉得没把握,那么两国的和平才会长久来临。
而目前唯一的可能就是……
“去问问吧!”
阿贝尔恼怒的道:“那个陈在哪?咱们去问问。”
……
“……你的妻儿呢?”
皇城的外面,方醒在等待着皇太后的交代,顺便把陈默叫了出来。
陈默堆笑道:“下官的妻儿都在老家。”
这年头做官不易,以前更难,在洪武年间时,官员的俸禄太低,许多人把妻儿留在老家,一边侍奉父母,顺带还能减少开支。
可连圣人都有孩子,可见人人都有欲望。
陈默这般作法,身边一个女人也无,自然就方便了自己沾花捻草。
无耻啊!
见方醒皱眉,陈默赶紧解释道:“兴和伯,下官家中有父母尚在,得有人照看啊!”
这个理由很强大,那些留下结发妻在家中操持家务,赡养父母的官员确实是不少。而官员自己却在外潇洒高乐,临了孩子被妻子抚养长大,他就化身为严父,接在身边教导。
而在这种情况下,妻子几乎就和保姆与生育机器差不多。
这是惯例,方醒也没立场告诫,所以他换了个角度。
“你整日和那些女人厮混,有人觉得很可疑。”
陈默愕然道:“兴和伯,下官……下官……”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心中慌乱。
虽然方醒没说是什么在盯着自己,可陈默想了想,最终只有两个衙门可疑。
东厂和锦衣卫。
他有些慌了,说道:“兴和伯,下官总不能去找男人吧。”
卧槽!
方醒没想到这厮的口味这般重,正准备呵斥时,陈默却继续说着自己的道理。
“男人……虽然也行,可兴和伯,现在那些妩媚的男人不好找啊!”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方醒却怒了。
“滚!”
他的脸色一变,顿时积威发作,陈默不敢再啰嗦,只是表了决心。
“下官一定洁身自好,一定,一定……”
第2204章 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
方醒觉得陈默有些飘了,不敲打一下,以后多半会栽在女色身上。
陈默躬身受教,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是跟着方醒,听方醒的话,这才有了今天。
而方醒为了他的事又跑了一趟,让他有些惶然。
所以他在表决心。
“.…..下官若是再去逗弄那些未婚的女子,就天打五雷轰……”
“轰隆!”
天空中一声霹雳,陈默下意识的打个哆嗦,然后看看天色。
方醒也在看天色,哭笑不得。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中,现在已经多了一层薄雾般的乌云。
“轰隆!”
乌云在飞快的郁积,颜色乌黑。
陈默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才想起方醒还在这里,就干笑到:“兴和伯,下官……”
“回去吧。”
陈默讪讪的拱手,正准备回去,却看到远处来了一行人。
“陈大人!”
通译看到了陈默,就顾不得这里是皇城外就叫喊起来。
轰隆!
空气中多了湿气,方醒知道怕是要来一场雷雨,他看看周围的地形,也没啥好躲避的地方。
陈默已经已经迎了过去,方醒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看到了被风吹的眯着眼的李斌。
他再抬头看看天色,苦笑道:“躲不过了。”
守门的军士同情的道:“伯爷,要不小的给您找把雨伞吧?”
“那没用。”
方醒是骑马,除非是学江南那些柔弱书生,策马缓缓而行,否则雨伞只是累赘。
那种娇弱的作态也只有那些懵懂的少女才会喜欢吧。
大滴的雨水没有任何征兆的砸落下来,方醒看到李斌在奔跑,就进了门内。
“兴和伯……”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陈默在后面呼喊着。
方醒回身,就见到了三个使者和通译。
“伯爵阁下……”
不等通译翻译,听到了李斌喘息声的方醒冷冷的道:“退后!”
“他叫退后!”
两个通译觉得这趟出来真的无趣,居然被人呼来喝去。
所以连带说话都是无精打采的。
多克恼怒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退后!”
守门的军士也出来了,他们手握刀柄,森然逼了过去。
“退后退后!”
多贝尔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就伸开双臂表示无害,然后瞥了跑到方醒身后的李斌一眼。
三人被逼着退到了听不到门内说话声的距离,然后看着方醒回身和那个太监说话。
“.…..娘娘说辛苦兴和伯了,改日无忧进宫时自然会多给些好吃的。”
太后的话很风趣,方醒也笑了笑,“多谢娘娘恩典。”
李斌看了一眼远处的那几人,然后问道:“陛下如何?”
“不错。”
这对最尊贵的母子之间也生出了隔阂,方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无奈。
“陛下心力交瘁,最近睡不好,加上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怒极攻心。”
“为何怒?”
李斌不解的为太后问道。在他看来,朱瞻基身为皇帝,最近大明内外都不错,没什么坏消息。
哦!有个坏消息,那就是太后没给朱祁镇同学祖母的宠爱,反而让朱祁钰小朋友拔了头筹。
“焦躁。”
方醒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陛下过于操劳,劳心过甚,有些绷不住了,会易怒,可他终究是压住了,最终自己憋着,今日才那个啥……你要转告娘娘,陛下需要歇息,主要是睡觉和心情愉悦。”
李斌看看左右,低声道:“二皇子怎么办?”
这话问的突兀,却含义颇深。
想让朱瞻基的心情愉悦,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孙氏和二皇子面子,如此他自然欢喜。
“那不可能!”
方醒坚定的道:“我和陛下说过了。”
“他的是他的,大明的是大明的。”
李斌送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如此咱家就回去了,兴和伯慢走。”
大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地上,溅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花和泡沫,就像是那一层薄薄的雨水下有无数的鱼儿在活动着。
李斌苦笑道:“兴和伯你且等等,咱家却是不敢等了。”
说完他接过边上军士递来的雨伞,然后带着几个太监冲进了雨幕中。
方醒回身,看着在侧面屋檐下躲避的三国使者,陈默正在和通译说话,就招手叫陈默过来。
陈默没有犹豫,就一头冲了过来。等到了方醒身前时,他已经成了落汤鸡。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他们说什么?”
大雨依旧,陈默抹了一把脸说道:“原先定下的日子变动了,他们说大明说话不算数,意思是说……现在都不算数,以后怎么做朋友。”
陈默也有些牢骚:宫中派人来让礼部去通知,但他却被蒙在了鼓里,导致刚才面对三国使者时都只能打呵呵。
他觉得那些人在嫉妒,他们在嫉妒自己的际遇和能力。
可耻的人啊!
然后他就看到方醒的脸上多了冷厉。
不,是冷酷。
陈默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骄傲了,这是在作死啊!
“那么就不做了。”
陈默愕然,随即才知道方醒的意思。
“不做了……”
“对。”
方醒回不了家,想着今日珠珠又要来了,遇到大雨不知道如何,就说道:“腰要挺直了,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就这样去告诉他们。”
陈默哀求道:“兴和伯,伯爷,下官会被收拾的。”
要是那三国使者一起翻脸,陈默觉得胡濙会剥了自己的皮。
方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看着那三个使者,然后冲着他们勾勾手指头。
这是羞辱啊!
陈默紧忙再次冲进大雨中,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多克的面色已经变成了酱红,而阿贝尔也差不离,两人都被方醒勾手指头的动作气得不行。
只有亨利,他依旧在保持着冷静。
“兴和伯要见你们!”
陈默抛弃了昨天大家一起洗澡时的憨笑,冷冷的道:“你们最好马上去。”
多克怒道:“他想说什么?他并不是管这事的,他想干什么?”
多贝尔也愤怒的道:“他在羞辱我们吗?”
陈默挺直了腰杆,大声的道:“兴和伯说了,不做朋友,那么就做对手!”
大雨倾盆,此处瞬间寂然。
第2205章 有问题吗?(感谢‘佃佃莹欣’成为本书新盟主)
陈默转身离去。
他在京城已经有了些名气,不,是京城官场。
大家都知道礼部出了一个喜欢和别人洗澡的主事,而且被皇帝重用。
“好!”
大雨倾盆依旧盖不住陈默的声音,那些在躲雨的军士不禁齐声叫好。
那些原本是想看笑话的脸上多了兴奋和狂热。
还有什么比敲打别国使者更能让人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吗?
没有,至少眼下没有!
然后有人就嘀咕道:“他们要是怒了回国怎么办?”
是啊!
那些兴奋少了些,多了些担忧。
使团已经到京城不少时间了,一下来那么多肤色不同的家伙,京城百姓当做了西洋景,颇多议论。
不少人都说这三国乃是泰西的大国、强国。
大明一下招惹三个大国……这妥当吗?
那些军士都在看着三国使者,众目睽睽之下,反而起了反作用。
正所谓羞刀难入鞘,多克和阿贝尔才说了狠话,现在被那么多人盯着,他们发现下不了台了。
“多克。”
阿贝尔犹豫着说道:“我们必须要维持国家的体面。”
“是的。”
多克依旧在恼怒着,他看了亨利一眼,说道:“里斯本在看向远方,想找到更多的陆地,亨利,你不该说些什么吗?”
亨利摊手道:“我们弱小,养不活自己,就这么简单。”
阿贝尔阴测测的道:“可远方不但有危险,同样也有无数地盘,肯定有好地方,有很多金银,然后里斯本就会慢慢的强大起来……对吗亨利?”
多克的眸色微变,靠近阿贝尔,低声道:“你们知道?”
阿贝尔得意的道:“里斯本一直在寻找地盘,再荒凉的岛屿他们都不会放过,他们就像是喂不饱的狼,多克,我们在大战,他们却在寻找地盘,好笑吗?哈哈哈哈!”
两人在盯着亨利,两个泰西的大国在盯着弹丸之地里斯本。
亨利看了一眼那边在躲雨的方醒,淡然道:“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消除这个羞辱,否则三国的名声将会坠落,至少在明人的眼中已经坠落了。”
多克和阿贝尔面色一冷,可亨利却不在意这个,他说道:“大明有多大?你们看到了吗?我们……金雀花挡得住吗?”
他的眼神中全是恳切,以至于多克都没好意思为金雀花吹嘘,“不知道,不过会很难。”
“法兰克呢?”
阿贝尔尴尬的道:“很难。”
他们前段时间被金雀花打成了狗,哪有资格说和大明对抗啊!
“那我们该做什么?”
亨利微笑道:“我们要团结起来,一个打不过,三个呢?当我们团结起来,行动一致时,明人真的敢动手吗?”
三国真要联手的话,那迸发出来的力量真是不小,至少他们觉得可以纵横无敌。
大雨依旧在下。
多克看了一眼天空,说道:“还是乌云,阿贝尔,我们回去吗?”
阿贝尔摇头道:“你决定。”
亨利微笑道:“里斯本只是个小地方。”
多克心中狂骂着这两个想看戏的家伙,然后板着脸道:“好吧,我只是想去问问,问问他们为何要轻视金雀花。”
说完他就走进大雨中,脚步从容,恍如一去不回。
阿贝尔呆了一下,然后对亨利说道:“法兰克不会退缩。”
他也走了过去。
亨利微笑着,然后跑了出去。
一国的王子,而且还是使者,稳重是必须的,不然就是渎职,丢人。
亨利一直表现的都很出色,没有辜负里斯本王子和使者的双重身份。
可他现在却在狂奔。
没有体面的狂奔!
他的鞋子在地上践踏着雨水,水花四溅。
雨水浇灌在他的身上,他依旧在微笑,仿佛那是琼浆玉液。
他超过了阿贝尔,阿贝尔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发呆,然后满面怒色。
多克听到了声音,他回头,然后愕然,随后阴冷。
他冲到了方醒的身前,然后抹了一把脸,说道:“这天真是古怪,说下雨就下雨。”
通译跟来了,然后赶紧翻译。
陈默已经呆滞了。他没想到他们会马上过来,更没想到亨利会狂奔而至。
矜持呢?
作为使者的矜持呢?
节操呢?
作为王子的节操呢?
方醒看着亨缓步而来的多克和阿贝尔,并未对亨利的套近乎做出回应。
亨利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眼前这位伯爵大人不是在虚张声势。
关键是他并不怕激怒三国使者。
这个发现让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心中也在揣测着原因。
难道大明真的厉害到了可以无惧三国联手吗?
他微笑道:“本人只是来请见皇帝陛下。”
他没有隐瞒自己不满的心思,这很关键,他认为这是坦诚的第一步。
“陛下忙于国事,另外择期。”
多克和阿贝尔也到了,他们的身上在滴水,木然的看着方醒和亨利在谈话。
“还有事吗?或是说你们觉得这是在侮辱你们。”
亨利只是微笑,对方醒的咄咄逼人并未作出还击。
多克心中气急,说道:“那么大明是要羞辱我们吗?”
他一句话就把方醒的话扯到了国家的高度,自认为方醒必定不敢接茬。
“他们说你是大明的第一名将。”
多克带着压力而来,洪保当初在海峡的话太过压迫人。
——你只是兴和伯所铸京观上面的一具尸骸罢了!
金雀花的海军统领居然被比喻成了方醒眼中的一具尸骸,这几乎是奇耻大辱。
沃德当时差点就忍不住想覆灭了明人的船队,可明人总是让一艘船拖在最后面,而且里斯本人也在后面,一旦跑了一艘船,不管是里斯本还是明人的船,大明使团被金雀花全部干掉的消息保证会飞快的传回大明。
所以在码头上第一次见到方醒后,多克就在关注着他,顺带把阿贝尔和亨利拖下水。
三人经过观察,一致认为这位伯爵大抵就是皇帝的宠臣,压根看不到什么名将之姿,反而更像是隔壁家整天勾引女人的猥琐男。
是的,那时候他们就是在这样恶意的想象着方醒的真实身份,然后觉得很是快意。
可今天方醒却羞辱了他们!
实实在在的羞辱!
任谁被人用手指头勾着招呼都会觉得是羞辱。
所以多克才被彻底的激怒了,才敢问出那句话。
在他的推算中,此事就算是闹到了明皇的面前,也万万没有输的道理。
——大明是礼仪之邦!
是的,这是无数人的共同看法。
大明讲究礼仪,不会粗鲁,不会不讲道理。
所以他觉得可以借此发难,让大明重新认识一番金雀花。
而且大明的船队太过领先,法兰克和里斯本也在警惕着,这就是泰西联盟的基础。
这就是可以发难的基础。
所以他自信的看着方醒。
那些军士都听到了通译的话,都看向了方醒。
方醒会如何应对?
软弱,或是强硬。
众目睽睽之下,方醒看着多克,冷冰冰的反问道:“有问题吗?”
第2206章 这里是大明
“有问题吗?”
方醒盯着多克问道,神色淡然。
多克怒道:“当然,这不是朋友……”
“那么就是敌人!”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想做大明的敌人吗?本伯一直在东方杀戮,当然不会拒绝去更远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方向。”
多克走近一步,快速的说了一番话,神色凶狠。
通译随后翻译道:“那是大海,大明如果能带着几十万人通过大海到达泰西,那么金雀花愿意臣服。”
这话很强硬,阿贝尔心中欢喜,亨利面带忧郁,却退了一步,表明自己和多克不是一伙儿的。
那些军士不禁大怒,若非是顾忌着军纪,顷刻间多克就会被打个半死。
“我会去的。”
瞬间大门内外一片寂静。
我会去的。
一句平淡的话,却带着强烈的自信,以及不加掩饰的轻蔑。
那些军士面色涨红,恨不能马上加入聚宝山卫,或是去水师,等下次大明的船队出发时,跟着去看看泰西,看看金雀花是否真的有这个资本叫嚣。
多克想反驳,却见通译在颤抖,就喝问道:“你在怕什么?”
通译看看方醒,说道:“这边……那些大明的敌人给他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多克不以为然的问道,他想抓住这次机会,然后顺势和大明展开谈判,而他的底线就是获取航道。
有了航道才有可能,什么可能都有。
通译想起了自己在会同馆里听到的那些话,当时他以为是明人自吹自擂,可此刻见到那些军士看向方醒的目光中带着的崇敬,他恍然大悟。
那不是自吹自擂,那人真是个……
“魔神……”
多克楞了一下,通译飞快的说道:“他在东方制造了无数杀戮,他所到之处都是尸山血海,他……”
通译见多克的脸上变色,就说道:“开始我以为是吹嘘,可现在看来,那是真的,他就是一个魔鬼,杀人狂魔!”
阿贝尔同样通过那些军士的目光探知了方醒的成色,懊悔让他忘却了身上被雨水淋湿的难受。
而亨利已经抢先了一步,他一直在微笑,对方醒报以善意的微笑,他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优势。
他觉得方醒已经镇住了多克,那么接下来就该见好就收。
方醒就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前进一步,他平静的看着多克,问道:“金雀花确定要与大明为敌吗?”
多克愕然,然后说道:“这事只是……”
方醒冷冷的道:“你只需说是,或是不是!”
多克不知道方醒为何对自己和金雀花抱着那么大的敌意,最终只能归咎于洪保的船队遭遇了金雀花船队的拦截。
他强笑道:“我……”
方醒不耐烦的问道:“是,还是不是!”
方醒在冷冷的看着他,以前这种冷漠被多克认为是平淡,可在知道了方醒的背景之后,马上就变成了杀机。
同一个神色和表情,在身份背景不一样之后,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这便是人的名,树的影。
“不。”
多克飞快的否认了,然后松了一口气,接着一股屈辱感让他不甘心的说道:“这里是大明!”
一阵奚落的嘘声后,那些军士开始各自归去。
“是的,但是在那条海峡之上,本伯也敢这样问你。”
一股疾风夹着雨滴扑了过来,扑打在方醒的脸上。他并未眨眼,他在盯着多克,只要多克敢反驳,那么他就敢开驱逐泰西使者的先河。
亨利心中焦急,就劝道:“多克只是急了些……”
方醒侧脸看向他,讥诮的道:“里斯本一心想往外面扩张,三国之中,对大明敌意最强的应该就是你,亨利,别否认,否则我会把你扔进虎笼里去!”
亨利摊开手,无辜的道:“不,里斯本只是想寻找耕地。”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大明只看行动,朋友有美酒,敌人有长刀。”
亨利哑口无言,阿贝尔最后被方醒瞥了一眼,以为他要挑刺,急忙笑了起来。
可方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他再次告诫道:“这里是大明!”
他用多克的话来回击,意义却截然不同。
“是想做朋友还是敌人,这取决于你们自身。”
“不管你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大明依旧会屹立在东方,若有挑衅,本伯将会向陛下请命,提兵泰西…….”
皇帝决定了觐见的时间,而朱瞻基生病需要休养,可这三人居然敢来找麻烦,方醒的心中想到了许多。
这些想法最终化为杀机。
“本伯最后告诫你们,这里是大明!”
方醒提高了声音,不屑之意很明显。
是的,看看那些门里的军士,他们的骄傲丝毫不加掩饰。
这里是大明,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就算你是龙,那么紫禁城里也有龙,比你更凶狠的龙,你得趴着!
这三国中有两国将会接连统御海洋,按照那些相师的说法,这便是有龙气。
亨利微微垂首,表示没有异议。
阿贝尔知道今天来错了,于是就渐渐微笑。
多克不明白方醒为何总要拿自己来开刀,当着其他两国使者的面,外加那些明人的军士在看着,他和金雀花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
他抬头,眼神凶狠。
他准备用一句狠话来挽回影响,可当对上了方醒那冷漠的眸子后,他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然后不禁退了一步。
“老爷,雨小了。”
辛老七站在方醒的侧面,见多克丧胆,就说道:“侄小姐该到了。”
方醒微笑道:“是,珠珠该到了,无忧该欢喜了,我们走。”
家丁牵来马,方醒从上马到离去,再也没看那三人一眼。
“这才是兴和伯啊!”
一个军士看着方醒远去,不禁赞叹了一句。
小旗官艳羡的道:“啥时候我能有兴和伯这等煞气就好了,不,有一成就好了。”
当值的百户官冷冷的道:“那你得先铸几座京观!”
小旗官遗憾的道:“京观……这些年也就是兴和伯铸过。”
百户官用下巴往使者那边挑一下,说道:“看到没有,先前趾高气昂,被兴和伯一番话直接杀掉了威风,等陛见时他们自然失了气势,这才是兴和伯的目的啊!”
“多克,你刚才被吓傻了吗?”
多克一直在呆滞着,直至被阿贝尔讥讽了一下,那眼珠子才重新开始转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冷笑着的亨利,再看看幸灾乐祸的阿贝尔,喃喃的道:“他真想杀了我,他真敢杀了我……”
阿贝尔刚才没有直面方醒的眼神,所以他以为这是多克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就取笑道:“那是你的错觉多克,亨利,你说对吗?”
“亨利?”
亨利没回答,阿贝尔看了他一眼,然后愕然。
“是的,他刚才是真想杀了多克。”
亨利一直在旁观,所以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阿贝尔惊讶,然后呆若木鸡。
那人……那人他竟然敢杀使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