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刘明火了,嫌贫爱富(加更,祝一位朋友生日快乐!)
人群消散,只留下几个闲汉在对着呆立原地的刘明指指点点。
我完了!
刘明非常清楚,自己如果不去掉学籍的危险。
甚至不用方醒出手,他只要进了春闱的考场,哪怕文章再出色,可那些考官也不敢冒着风险录取他。
录取了他,那就是儒家之耻!
而且就算是回乡,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权!
丧家之犬,不打你就算是烧高香了,还想要特权?
美不死你!
直到日头正中,刘明才步履蹒跚的朝着城里而去。
等到了客栈时,掌柜指着放在门口的包袱,不屑的道:“小店庙小,容不下客官这等大佛,还请自便。”
那些在大堂的客人看到刘明后,都是嬉笑指点。
事情传播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刘明提起包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可掌柜却摇摇头,“金陵城中的客栈,除去那些不要脸面的,都不会接待你,还是早日回家吧。”
“兴和伯果然是了得,连我都想拜在他的门下学习方学,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两个书生和刘明擦肩而过,那些赞叹的话宛如尖刺,在刺痛着他的心。
“肯定不收。”
“为何?”
“上次不是有人去了吗,结果知行书院的人说了,本期学生已经招满,以后再说。”
“那真是可惜了……”
回到书院,那些学生还意犹未尽的不想上课,结果被解缙板着脸喝了一通。
“方醒,我要坐那个热气球飞起来!”
婉婉也跟来了,缠着方醒就是要坐一次。
“真要飞起来?”
方醒斜睨着婉婉问道,一脸的挑衅。
朱瞻基大惊,就想出言阻拦,可婉婉却雀跃道:“要坐要坐,方醒你真好。”
“德华兄……”
方醒猛的抱起婉婉,飞快的旋转着。
“这就是起飞了……”
“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中,婉婉搂着方醒的脖颈,乐不可支。
“老爷,有人求见。”
方杰伦今日守家,没能去看神迹,所以有些憋屈,老脸上全是不爽。
“咯咯咯……”
婉婉遗憾的被方醒放下来,可刚站住,小身子就往地上倒,吓得方醒赶紧搂住她,笑道:“下次还飞不飞了?”
婉婉扬起小脸,正准备不服气的反驳,可胸腹一阵翻涌,让她的脸上发白。
“赶紧的!”
方醒一看婉婉的脸色和身体微颤就知道是什么,急忙吩咐道:“去倒杯热茶来。”
一直等婉婉停止了恶心,方醒这才问道:“杰伦叔,是谁?”
方杰伦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婉婉,闻言就分心道:“老爷,是一个年轻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说是要拜师。”
嗯?
方醒纳闷,然后就去了前院。
“是你?”
一进前厅,方醒就看到今天那个背着柴火的年轻人,只是他此时衣裳破烂,脸上多处青肿。
年轻人本是缩手缩脚的站着,看到方醒后,身体一颤,然后就跪在地上,含泪道:“伯爷,小的想读书!”
“这是为何?赶紧起来!”
方醒皱眉叫人扶起了年轻人,然后看到他的嘴唇都干裂了,可摆在茶几上的那杯茶却是丝毫未动,心中就有些不忍。
年轻人被扶起来后,哽咽道:“伯爷,小的今日去卖柴火,结果被人说是泥腿子也想攀高枝,……小的不服,小的觉着自己能读书……”
方醒的脸上浮起怒色,问道:“是谁?”
下手的人不用说,肯定是看到这个年轻人先前问方醒的场景,而且对方学抱着极端仇视的态度。
“小的不知。”
年轻人看来没有固定的主顾。
方醒心中一叹,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做李二毛。”
年轻人看到方醒和颜悦色,不禁心中雀跃。
“家中有谁?”
“只有老母在家。”
方醒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方五。”
“老爷。”
“带他去见解先生。”
方醒转身,心中的坚硬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大明如李二毛的人多如牛毛,方醒终究无法一一去拯救。
“可我见到了总不能不管吧……”
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总不能视而不见。
哪怕毁掉不再接收学生的诺言又如何!
方醒想了想:“李二毛,把你母亲接来吧。”
李二毛惶恐的跪地道:“伯爷,小的不敢,小的能养活老母,小的……”
方醒压住那股子突然而来的火气道:“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伯爷……”
李二毛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瞬间泪流满面。
“自小的父亲去了之后,从未有人这般待小的,小的……呜呜呜……”
于是书院中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学生,而且还是不识字的学生。
方醒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妻妾,两人都有些伤感。
“夫君,那个李二毛可成亲了?”
张淑慧想着家里的丫鬟人选,觉得这等孝悌而好学的年轻人肯定错不了。
“不知道。”
方醒想着就去了一趟书院。
“连字都不识,也敢与我等为伍?自己知趣些,回家吧!”
前面一节是物理课,大家的兴趣正浓,可却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同学,不禁都为之侧目。
而夏铭的反应最为强烈,他皱眉道:“我不知道山长在想什么,可我前年差点就中了秀才,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有你在,我就不能专心学习,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
李二毛窘迫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学生都垂下眼眸,或是看书,或是发呆。
他想走,可想到方醒的态度,一时间又僵在原地,只是一股巨大的悲痛在心中积郁着。
“我只想读书……”
夏铭不屑的道:“不是谁都能读书的,没有天赋,你读多少都是白费劲,何况我看你就是来白吃白喝的,何必浪费时间呢!赶紧滚蛋吧!”
下一节课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夏铭不耐烦的催促着。
李二毛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着,今日他被打的时候反抗过,还打倒了对手,可接之而来的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就没听事情的经过,直接暴打了他一顿,他身上的伤都是由此而来。
那个人叫做詹勋,李二毛很清楚的记得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他说过的话。
“哟!这不是刑部照磨詹方吉的公子吗!”
“我詹勋哪吃过这种亏,抓住他,等家父下了衙,老子非得要把他一家全端了……”
李二毛庆幸自己跑得快,而且那些人并未诚心想抓自己,所以才逃过一劫。
为什么?我只是砍柴为生,为什么五城兵马司的人不问情由就打了我?
这世道不公!
我要打破这些不公!
李二毛深呼吸一下,然后就准备坐下。
谁知夏铭却不耐烦了,直接过来揪住李二毛的衣领,喝道:“滚出去!”
“嗤!”
李二毛这身衣服早就洗过多次,而且多处有补丁,被夏铭一撕扯,顿时就从领口处撕开,一直裂开到胸膛。
“你……”
李二毛再能忍也忍不住了,这件衣服可是他娘用养的鸡换来的布料做的,他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穿着,可没想到会毁在今天。
夏铭松开手,把手拿在腰部擦着,皱眉道:“真特么的臭,你多久没洗了?赶紧的……”
“赶紧什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课堂门口传来。
第479章 怒火,开除!
“赶紧什么?”
随着门口的声音传来,李二毛的眼睛又红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方醒,心中的那股子倔强让他把眼泪憋了回去。
是兴和伯不嫌弃我是个樵夫,还……还让把母亲也接来书院住。不要我的钱,我……
夏铭看到方醒后,就沉着脸不语,只是他的手却把课本捏成了一卷。
田秀才在方醒的身后,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教书时被富家子弟呵斥的经历,不禁就恢复了原先的姿态。
解缙看到比自己大一些的田秀才居然背着手,弯着腰,不禁想起了学生们给他取的外号。
——老冬烘!
方醒缓步上了讲台,双手撑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李二毛坐下。”
李二毛沉默的坐下,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纯属是因为方醒可怜才能进入知行学院。
以后我每天都洗澡,然后不说话,不然再惹到夏铭,会给山长带来麻烦。
方醒看到李二毛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一个旧闻。
民工上了公交车,由于身上太脏,所以不好意思坐位子,就坐在了踏脚上。
座位是干嘛的?
书院是干嘛的?
书院就是教书育人的,而这一批学生被方醒寄予厚望!
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方醒的心中不渝,眉头就皱了起来。
“夏铭,向李二毛道歉!”
方醒的面色凛然,解缙想说话,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很多地方,好的学生就会受到优待,犯些错师长都会容忍,甚至还会偏袒他。
夏铭的功课不错,按照解缙的看法,下一次的秀才他是必中。
知行书院初创,要是出一个秀才也是好的啊!
起码相当于一个活生生的宣传!
“凭什么?”
夏铭梗着脖子道:“山长,这里是书院,不是养济院!”
养济院就是收留孤老和乞丐的地方,相当于是福利院。
而等后来甚至还规定,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给予虚衔,每月还有补助。
正是这种福利和眷顾,才有了后来江阴在归顺后被要求剃发而造反。
这才有了那八十一日的惨烈抵抗!
这才有了全城十七万余人死而不降!
可李二毛不是乞丐!
方醒摇摇头,“就凭他是我的学生!就凭他是大明人,你就必须要道歉。”
夏铭一怔,然后道:“山长,我没错,不会道歉!”
方醒指着门外道:“那你就回去,请你的父亲来,我有话要说。”
这就是要请家长。
夏铭一听就怒了,他把手中的书一扔,嘴角和眼睛都朝着右边偏着说道:“凭什么?山长你以为我稀罕这里吗?外面的几家书院都答应有大儒教导的条件,若不是……”
“若不是太孙殿下对吗?”
田秀才怒了,因为解缙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所以书院的事情他管了不少。
你居然不是冲着方学来的?
夏铭矜持的点点头,若不是这里有朱瞻基,他早就转到其它书院去了。
方醒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的道:“我记得你已经十九了吧?而且孩子都有了。”
夏铭不知道方醒问这个干嘛,所以点点头。
方醒突然笑道:“既然你已经成人,那就不必请家长了,请回吧,此后你就不再是知行书院的学生了。”
什么?
李二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其他学生都为之愕然。
夏铭涨红着脸,上唇嘟起,鼻翼翘起的怒道:“走就走,当我喜欢这里吗?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说着他就拿起袋子装东西,可等装到书本时,田秀才却干咳道:“那些书本是书院的,你不能带走。”
谨慎的田秀才担心课本会被人翻印,所以就出言阻止道。
“这是我的课本!”
夏铭怒道。
解缙摇摇头,终于也被这个自恃是个香饽饽的学生给气坏了,他叹道:“可书院并没有收你一个铜板,连你吃的午膳都是免费的,这里哪有你的东西。”
这是方醒规定的,本来是想免掉寒门学生的费用,可他最后决定干脆免掉第一期学生的费用。
哥不差这点钱!
“不稀罕!”
夏铭连袋子都仍在地上,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走了好!”
田秀才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然后他心痛的下去捡起袋子,嘟囔道:“都是好材料啊!真是的!”
“嘭!”
上面突然传来一声震响,吓得田秀才一个激灵。起身一看,就看到方醒脸色铁青的在拍桌子。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
方醒气息咻咻的喝道:“在李二毛被夏铭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啊!”
这是方醒第一次发火,所有的学生都噤若寒蝉。
方醒皱眉看着这些学生,在解缙不以为然的眼神中说道:“你们是同窗,可你们的同窗之谊呢?”
看到有人不以为然的撇嘴,方醒忍住怒气说道:“你们不但不讲同窗之情,在同窗被欺负的时候,居然都袖手旁观……”
“呵呵!”
方醒一脸失望的道:“我开学对你们的希望都忘记了吗?啊!嫌贫爱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学生我不要!”
“马苏,徐方达!”
“老师。”
马苏和徐方达一直在门口,闻言进来。
方醒指着操场道:“全体都有,十圈!不愿跑的也可以,自己回家。若是全都不愿跑,那我宁可把这书院给关了!”
说完方醒就再也不看这些学生一眼,对着解缙和田秀才点点头,就出了课堂。
解缙哎了一声,然后也跟着走了。
田秀才哼道:“不花钱还能学方学,这是多大的福气?你们若是不珍惜,有的是人愿意进来!”
田秀才也走了,马苏脸色难看的道:“若是有不乐意的,现在就可以收拾走人了。”
方醒走了一段路之后,气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德华,慢些……”
解缙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首先肯定了方醒的处置方式。
“现在的私塾和学堂都不大关注私下的纷争,德行有亏啊!”
方醒看着马苏打头,后面那些学生都跟着。数一数,正好是三十九人。
“我不奢望这些学生们能成为道德君子,可却不想看到他们变成一个冷漠的人,那样的话,我真是宁可全都赶出去,重新挑人。”
解缙听到方醒话里的决然之意,不禁叹道:“近日老夫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啊!就没有完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重锤敲打!”
方醒看到才开始跑了半圈,就有学生被落在了后面,不禁说道:“我希望看到的是有担当的学生。”
第480章 你们将被世人所瞩目
等跑完十圈后回到课堂,那些学生们都趴在桌子上喘息着,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老师。”
马苏看到方醒和解缙进来,急忙喊道:“起立!”
哪怕浑身酸痛,可这些学生还是站了起来,面带惧色的看着方醒,生怕他后面还有惩罚。
方醒走上讲台,目光转动,缓缓的道:“知行书院将会变成一个大熔炉,我希望能把大家重新铸造一遍。”
“你们以前读书,规矩是死的,也是僵硬的,执行也出了问题。”
“可在这里不行!”
方醒目光炯炯的道:“因为我希望你们能成为读书人的标杆!”
所有学生都坐直了身体,被这个要求给刺激的忘记了疲惫。
“我希望你们拥有担当,不卑不亢。”
“我希望你们拥有强壮的体魄,书生也可上阵杀敌!”
朱瞻基走到了门边,挥手止住了站在讲台下的马苏相迎,然后静静的听着。
“我希望你们拥有正气,面对丑恶敢于出声,甚至是敢于出手!”
方醒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心中有大明,有远大的抱负,大明需要你们去努力读书,需要你们作为表率。”
“当你们走出知行书院时,我希望世人都将为你们而瞩目,因为你们富有主动性,富有创造性,富有朝气!”
方醒指着外面的蒙蒙春雨道:“你们就是这春季,富有生机和创造力,不要浪费你们的天赋和时间,因为大明需要你们的天赋和时间!”
方醒的手指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大地图,大声道:“大明的四周全是财狼,他们在觊觎着我们的财富和女子,他们还想着杀进中原,奴役我们!”
所有人的学生都凛然昂首,前段时间教的历史内容浮现在脑海中。
两脚羊、屠杀、下等人……
“大明的疆土还不够大!”
方醒走到地图边上,用手画了个圈,“大明的人口会持续繁衍,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土地不足以养活自己的亲人时才知道后悔吗?”
“夺取它们!”
方醒再次画了一个大圈,振奋的道:“这是一个需要持续不断的行动,我们将用手中的刀枪去为大明,去为自己的亲人开疆拓土,为我们拓展生存空间!”
“把目标定高一点,我希望你们不是为了温饱而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读书。”
方醒走回讲台上,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学生、这些种子。
“如果你们希望我给出一个为何读书的答案,那么我想说……”
“我希望你们能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努力吧!对于那一天的到来,我将翘首以盼!深信不疑!”
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所有人都觉得身体发热,血脉奔涌,一股热气从胸中往脸上冲去,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般的眩晕。
方醒走下讲台,看到朱瞻基后楞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离去。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读书声,方醒微微一笑:“从明日开始,家丁们将会带着他们操练。”
“那种日子可不好过。”
朱瞻基想起自己以前被方醒操练的辛苦,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找我何事?”
“家父有请。”
在去宫中的一路上,朱瞻基都在琢磨着方醒先前的话,特别是对学生们的希望。
和方醒的要求相比,那些儒家教出来的学生们都是外表风度翩翩,气度儒雅谦和。
可这些人却就像是温吞水,做事循规蹈矩,拥有主动性和创造性的难得一见。
“德华兄,若是真能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大明的年轻人将会让异族颤抖!”
方醒眯眼道:“还不够,影响力还不够,我大明识字的人还是太少了,不然我马上就会把那些简单的课本全都付印。”
“字典啊……”
方醒就此陷入沉思,一直到了宫中才拿定主意。
朱高炽正在处理政事,看到方醒后就笑道:“德华来的正好,你帮本宫看看这份奏折。”
“什么奏折?”
方醒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朝鲜使者的一份请求书,说是希望大明能开放知行书院,让朝鲜学生能进去学习。
朱高炽微笑道:“德华以为如何?朝中可是有不少人赞同。”
“做梦!”
方醒把奏折递给朱瞻基,毫不忌讳的道:“殿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永恒的只有利益。所以大明的好东西,不应该放出去!”
“永恒的只有利益……”
朱高炽品味着这句话,慢慢的眼睛大亮,赞道:“德华此言一语中的,本宫觉着应该让朝中的那些人也听听。”
方醒摇头道:“那些官员从小接受的学识就是这样,保守的多,有眼界的少,白费劲。”
当年前宋北伐前后拖后腿的人可不少,大家都希望保持着目前的态势,在南方苟延残喘也是一种幸福。
“道理人人明白,可许多人的心态却出了问题,他们只希望维持现状,外部最好不要有任何波澜。”
朱瞻基看完了奏折,不渝的道:“父亲,知行书院可不对外,别说是朝鲜学生,就算是朝鲜王来了也不行!”
朱高炽点头道:“本宫知晓了,德华的学问非世俗一流,于国有大用,怎能让外人学了去。”
如果说以前朱高炽还有些疑虑的话,那么今天在见证了近似于神迹的热气球后,他已经在庆幸自己的儿子当年在北平的运气了。
而且朱瞻基私下还说了,这个热气球不过是方学中的一个小学识而已,当时可是让他差点就失态了。
飞天一直都是世人的梦想,可谁都没实现过。
而方醒不过是利用方学的一点内容就能让人升到空中去,这不得不让朱高炽心生向往。
可他是太子,从小就被儒学包围的太子。
别人,就像是朱瞻基可以去学方学,因为他的头上还有两层。
可要是朱高炽去学了,估摸着午门外会有不少儒生绝食。
不过想起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朱高炽的心动了一下,随即湮灭。
如果让他们也去学,那会不会在以后引发冲突。
大明只需要一次靖难就够了,再来一次,那将是山河破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殿下,朝鲜国虽小,可却在建州三卫那里跃跃欲试,我大明当严厉斥责才是。”
大明的茂山铁矿,谁也别想夺走!
朱高炽皱眉道:“当年建州三卫就上过奏折,说过此事,不过太祖高皇帝已经以铁岭为界,划分了地方。”
此铁岭非今日之铁岭,位置在咸镜南道。
当年朱元璋的划分方案被朝鲜知道后,朝鲜人马上就展开了进攻,可大将李成桂却借机造反,于是两国大规模的战事终于没有展开。
否则现在朝鲜这个号称大明第一藩属的地方,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可后来李成桂上位后,依然在不断侵蚀大明的土地。
可惜朱棣认为朝鲜也是大明的,所以把后来朝鲜侵蚀的地方搁置了。
“殿下,臣想……”
方醒试探道:“听说铁岭风光秀美,日后臣能否到那边去看看?”
这是在隐晦的表达了一个意思:老大,等你以后上位后,能否对朝鲜展开打击。
朱高炽看着那份奏折,幽幽的道:“本宫将深思之……”
第481章 你为何不去参加春闱?(为盟主‘山水任我行’贺,加更!)
春闱是大明的盛事,也是商家们的盛事。
每年的春闱那些商家总是能捞一笔。
本来今年的春闱已经定在了北平府举行,可由于太子的不谨慎,让朱棣改变行程回到了金陵,于是春闱的举办地也换了。
大江南北的应考者都汇聚在金陵,而就在最近,将决定这些人的命运。
是名落孙山的回去当乡绅,还是挤进榜单,从此成为人上人!
而李二毛却没有这种奢望,他只希望自己能不辜负方醒,能赶上其他同窗的进度。
土墙,茅草屋顶,这就是李二毛的家。
屋子外面停着一辆牛车,车上摆放着一堆破旧的被子等物,李二毛的母亲周氏正在挑拣着。
“娘,我们走吧。”
“好,娘再看看有啥没拿出来的。”
破家值万贯,周氏恨不能把整个屋子都搬走。
李二毛知道劝不住,就冲着赶车的邻居陈二拱手道:“陈二哥,今天麻烦你了。”
陈二艳羡的道:“二毛,你这可是行大运了,居然能被兴和伯看中,以后肯定是要为官做宰,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些邻居。”
李二毛羞赧的道:“陈二哥说笑了,我可不敢当,只望着能养活我娘。”
等周氏出来后,陈二吆喝一声,牛车缓缓而行。
村子不大,可人却淳朴。
“二毛,好好的学,等以后一定要给你娘挣个诰命夫人!”
“李家嫂子,跟着二毛去享福了,好好的保重……”
“二毛,记得常回来看看……”
陈二回头拱拱手,眼中全是坚毅之色。
“马苏,你怎地没去参加春闱?”
解缙看到马苏居然在跟着家丁跑操,不禁心中一急,就把他揪了出来。
他的身体还不足以跟上学生们的节奏,所以只是在内圈散步。
马苏微微喘息着,不解的道:“解先生您不知道吗?”
解缙纳闷的道:“老夫知道什么?只知道你是举人,为何不去参加春闱?”
马苏一边关注着那些学生的节奏,一边随口道:“老师说了,目前我不适合去考进士,免得被人给阴了。”
解缙一怔,想起了朝中对方醒的看法,不禁陷入了沉思。
儒家动手从来都是没有底线,只需要在表面蒙上一层遮羞布,就像是老夫子当年诛杀少正卯一样。
而在这层遮羞布的遮掩之下,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只要马苏现在敢去参加春闱,解缙能想得到,那些人绝对会让马苏名落深山,甚至是身败名裂。
而这些不过是为了打击方醒和方学而已!
哎!争斗,不停的争斗!
马苏看到解缙在沉思,就想跟上去,可一辆牛车却进了书院。
“二毛来了,来几个人帮忙。”
马苏一声吆喝,出操的学生中就出来了几个,连方晓和袁冲都挽起袖子来帮忙。
周氏下了牛车,看到一群年龄不一的学生冲过来,被唬的赶紧闪到了边上。
马苏走过来躬身道:“婶子好,在下马苏,这些都是二毛的同学。”
李二毛窘迫的道:“谢谢师兄。”
周氏急忙福身感谢。
一群精力充沛的小子几下就把这些东西搬进了住处,正准备回去时,方醒到了。
“山长。”
看着这些学生,方醒欣慰的道:“知道友爱互助,这很好,不过早操不可间断,赶紧去吧。”
等学生们一溜烟都跑了之后,周氏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嫂子不必拘束。”
方醒笑道:“二毛有志气,这是好事,您在这安心的住着,若是觉得不安心,厨房那边也有些活计做,先休息几天,我这里再做安排。”
周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福身道:“乡下人哪用什么休息,伯爷您说了就是,哪怕是打扫清洗民妇都能干。”
方醒笑了笑,也不再劝。
不劳而获会助长惰性,正经人家就该如此。
等方醒离去后,周氏不敢相信的问道:“二毛,这就是兴和伯?”
李二毛点头道:“娘,难道还有人敢冒充山长不成?”
周氏叹道:“以前你还小的时候,你爹那时候还在,有一次进城躲慢了些,结果被那贵人的马夫鞭责,回家血淋淋的。可这兴和伯却和和气气的,真是……难得啊!”
“春闱啊!”
方醒走出宿舍区,看着有些雾蒙蒙的天空,突然失笑。
“方醒……”
右边那刚平整的土路上,婉婉飞奔而来,那大眼睛笑的弯弯,如同昨夜的那一泓冷月。
方醒弯下腰去,也笑眯着眼接住了婉婉。
“婉婉今日没有上课吗?”
作为太子的长女,以后的大长公主,婉婉注定会被那些规则所束缚。
“婉婉逃学了呢。”
婉婉坐在方醒的臂弯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皱着小眉头道:“方醒,我不想被她们管束,那些嬷嬷总是要婉婉走有走相,吃有吃相,连坐都不许胡坐。”
方醒微微皱眉:“好,我们不学了。”
婉婉愁眉苦脸的道:“可是不行呢,母亲说了,要婉婉做一个淑女,不然以后找不到驸马。”
那皱着的小脸转向方醒,带着疑惑的问道:“方醒,什么是驸马呀?好吃吗?”
梁中在边上听到这话,赶紧捂着嘴,然后满脸通红的转过头去。
方醒冷脸看着那些在偷笑的嬷嬷宫女,然后抱着婉婉转身过去,微笑道:“驸马是以后会陪着婉婉玩耍的男子,婉婉要是不乐意,就不要他了。”
“备车!”
“是,老爷。”
“方醒,我们去哪?”
“我们去玩耍。”
“可是……可是婉婉是偷跑出来的呢!”
“没事……你父亲不敢怎么样……”
金陵贡院的对面是一排酒楼,这里的酒楼都兼着客栈的服务。
它们平时的生意也还行,可等到了乡试或是会试的时候,所有的服务都要涨价。
今天正对着贡院的一家酒楼被人包下了二楼。
方醒带着婉婉踏入酒楼,掌柜站在楼梯下,侧身恭迎。
“伯爷楼上请。”
方醒牵着婉婉,踩着会吱呀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
辛老七在楼梯上对方五说道:“看好这里,闲杂人等都不许上来。”
方五转身,右手按住刀柄,目光盯住了正在上楼的掌柜。
掌柜一边上楼一边嘀咕着:这里又不是北疆,兴和伯的侍卫怎地杀气腾腾的!
“伯爷,您要什么菜?”
掌柜一进去,就看到小刀等人已经在桌子上铺上了一层看着有些透明的布。
“现在不是时间,等午膳时再点吧。”
方醒看着对面的贡院,它的左边就是府学,此时的府学空荡荡的,全都在为春闱让路。
小刀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几个……
“方醒,这是什么?”
婉婉看着这些造型各异的东西问道。
方醒回身,拿起一辆玩具车,把发条上好,笑道:“拧紧这个,然后就可以跑了。”
于是饭桌上响起了呜呜嗤嗤的声音,以及婉婉的欢呼声……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顺便说说打赏加更的事儿。
今晚在盟主‘山水任我行’打赏后,有其他书友问起关于打赏加更的事,爵士在此解释一下。
开书至今,承蒙各位书友的支持,让爵士感激之余,也想把书写的更好。
爵士目前基本无存稿,今晚加更的那一章发出去后才修改的错别字,大家看到请谅解一下!
从第一位盟主开始,爵士都只是加了一更,这不是在拿乔哈,千万别打脸!
只是因为没有存稿,不然加个五更、十更的爵士也不会皱眉头。
白天工作,抽空码字,这就是兼职作者的痛苦之处!
在此感谢各位打赏本书的书友,特别是几位盟主:套路大帅哥、小脾气、皇族灬葒葉、山水任我行,爵士在此真诚的致谢!
无以为报,爵士只能努力码字,用诚意来回报大家!
谢谢!
第482章 斗鹅,动手,契机
“快来帮我挡住!”
婉婉在桌子上放了两部玩具车,看着它们横冲直撞的乐得不行,只是容易掉到桌子下面,所以她急切的召唤来了自己的嬷嬷。
“哎呀!好快,快挡住!”
“接住了,接住了……”
“……”
方醒就坐在窗户边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酒。
——酒是高度酒!
——心是杀人心!
天色朦胧,空气有些湿润,方醒伸出手去,过一会儿收回来,感觉湿漉漉的。
“呀!快跑!”
“你们不许动,看谁跑得快!”
婉婉已经开始和自己的嬷嬷玩赛车了,方醒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
刘明觉得自己很倒霉,一辈子顺顺当当的,眼看着就要踏入春闱的考场时,却因为一场意外被中断了自己的锦绣道路。
看着对面的贡院,刘明的神色痛苦,他忍着想冲过去的欲望,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后,继续前行。
“丧家之犬!”
方醒看到刘明蓬头灰脸的模样,不屑的忍住了把酒杯扔下去的冲动,只是对着在刘明远处跟着的贾全点点头。
这几日刘明每天上午都会路过这里,大概是心有不甘。
回过头,方醒招手。
“老爷。”
方醒淡淡的道:“跟着贾全,若有不对,你可临机处置!”
小刀点点头,出去时和方五得意的一笑,等方五的脚踢出来时,他已经灵活的冲下了楼梯。
“猢狲!”
方五笑骂着,然后又在楼梯上来回寻走。
“方醒!”
方五的脚步一滞,看着大步上来的朱高煦躬身道:“王爷万安,我家老爷在……”
方五看到朱高煦抱着的那只鹅有些愣住了,心想今天中午难道是吃鹅吗?可酒楼里就有鹅,用得着专门带来吗?
难道是贡品?
方五觉得这只鹅还没有家里的大黄漂亮!
当朱高煦进入房间的时候,婉婉的小脸明显的沉了下去。不过在看到自己二叔的手中只是抱着一只鹅,而不是牛肉干时,马上就转忧为喜。
“婉婉在玩什么?”
朱高煦敷衍的问了一句,然后眉飞色舞的冲着方醒道:“方醒,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家那只大黄可在?咱们今儿来斗鹅吧!”
方醒一怔,问道:“王爷何时喜欢上这个玩意儿了?我家的大黄不在。”
朱高煦不爽的道:“昨日我的大将军横扫四方,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不和你家大黄决一生死,本王决不罢休!”
方醒看到这货不依不饶的模样,担心他误了自己的事情,就叫道:“方五,让人回去把大黄给带来。”
方五在外面应声,朱高煦这次心满意足的把自己的鹅放在脚下夹住,他自己则是喊道:“肚子饿了,来两蹄髈,要炖的烂烂的,再上点好酒。”
婉婉嘟嘴道:“汉王叔,这里是婉婉的地方,您不能霸占了。”
朱高煦瞪眼道:“今日宫中有课,我家的都去了,婉婉你怎地还出来玩?还不赶紧回去!小心被责罚。”
婉婉生气的道:“汉王叔,有方醒在,婉婉才不怕呢!”
朱高煦看到吓不住婉婉,只得叫人重新搬来了一张桌子,然后等菜一上,就开始大快朵颐。
可这边在吃饭,婉婉那边却在捣乱的叫喊。朱高煦本想凶几句,可想到上次被朱棣训斥就是因为凶了婉婉,他恼怒的看着方醒,示意你赶紧把这小丫头给弄安静了。
方醒摊开手,示意自己没辙。
朱高煦还没吃完,方五就进来了,手中抱着被封住了嘴巴的大黄。
“被啄了?”
看到方五一脸的菜色,方醒就知道大黄又发飙了。
大黄在方家就如同是铃铛的待遇,只是两只萌宠却为了宠爱多番争斗。
铃铛当然不会怕大黄,可有小白的偏帮,几次打架都已经是鹅入狗嘴了,最终还是不敢下口。
当然,和铃铛多次战斗的大黄,那战斗力肯定是杠杠的。
方醒接过大黄,把封住它嘴的绳子解开,马上警告道:“乱动嘴就喂铃铛!”
大黄悻悻的把脖子扭回去,朱高煦看到它凶悍的模样不禁喜道:“正合与我的大将军来一场,开始吧。”
这时方五走进来,到方醒的身边后,俯身下来,低声道:“老爷,刘明进了一个商贾的家中。”
方醒把大黄放到地上,不用挑逗,大黄就已经开始低头,目标就是被朱高煦的双腿夹住的那只同类。
朱高煦大喜,把脚松开,喝道:“大将军速去,斩将回来本王重赏!”
两只鹅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方醒瞟了一眼,低声道:“马上查清那人的背景,还有,让贾全去,看看这人可曾犯事,若是有,找到证据再来回报。”
方五转身而去,方醒看向战场,只见大黄张开翅膀扑闪着,那长长的脖颈弯曲,直接啄住了对手的背部,一时间叫声不绝于耳。
朱高煦手中拿着酒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大将军被大黄压在地上,只是叫唤着,全无还手之力。
“这是公鹅啊!”
大黄可不会管什么公鹅母鹅,它压在对手的身上,得意的叫着。
“把大黄送回去。”
两只鹅在扇动翅膀,弄得房间里灰扑扑的。
在捉大黄的时候,方五又中了几下,他愁眉苦脸的抱着这只鹅大爷出去,心中恨不能把这货给宰了吃肉。
可朱高煦却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了。他叫来掌柜,怒道:“白费了五十贯,拿去炖了。”
于是中午就吃了一顿炖鹅,味道还不错。
只是方醒和婉婉都没吃,是朱高煦说不错。
方五再次进来,手中多了一张纸。
方醒接过仔细一看,原来刘明去找的那人叫做胡煌,乃是金陵有些名气的商贾。
“老爷,这胡煌据说和宫中的内侍有些关系,在外面以此为依仗,很是嚣张。”
方醒点点头,看到后面有私盐的交易后,就冷笑道:“好菜不怕晚,这不就送来一个契机吗?”
吃完午饭,婉婉不愿意回去,方醒没辙,只得带着他去找朱瞻基。
“可是真的?”
朱瞻基看到那份胡煌的资料,不禁讶然。
方醒说道:“宫中内侍和外间的商贾合流,而且还涉及到了私盐,其中必然有份额和源头,这事你想大还是小?”
“大如何?小又如何?”朱瞻基问道。
方醒的脸色转冷:“大就是连根拔起,犁庭扫穴,小嘛,那就是只动胡煌和宫中的那个内侍。”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大!”
第483章 背后交锋,方醒出马
“伯爷,上次在扬州府胡广就没有深挖,结果让那几个大盐商侥幸逃脱,这次您真的要动他们吗?那些人的手下可都是些亡命徒啊!”
回到家,黄钟听闻此事后,就有些担心那些盐商的反扑。
方醒说道:“不管这胡煌的背后是谁,可我总得要对文人的挑衅做出回应,否则那些人还以为我方某人是吃素的呢!”
上次方醒只是看着胡广处置那些拐卖案的嫌犯,察觉到胡广漏过了那几个大盐商时,他并未吭声,一直等待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黄钟全程知道这些事,所以到了此时,他对方醒的隐忍和对时机的把握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几个大盐商就是南方最大的私盐分销商,而上次只是查拐子案,所以方醒没有打草惊蛇,留待以后处理。
“现在时机成熟了,不管胡煌是不是从他们的手中拿的货,我们都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把那几个大盐商给揪出来!”
方醒起身,活动着身体吩咐道:“等太孙那边动手拿下了胡煌,你写一份关于扬州私盐的举报书,让方五他们投送到那个叶凡家里去。”
叶凡最近很出名,因为他不但弹劾了方醒,也弹劾了胡广。
他弹劾胡广的理由就是:胡广在看到太孙时面有怒色,这是跋扈!不惩治他大明危矣!
“这就是个愣头青,至于王亮……”
御史王亮在台州府时和方醒颇有些惺惺相惜,所以方醒想着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也露把脸。
黄钟沉吟道:“伯爷,要不就……先让通知王亮,然后再让叶凡去打乱对手的应对……”
“这个主意不错。”
方醒赞了一句,然后说道:“掐准时间,不要让王亮孤军奋战。”
……
朱瞻基派人拿下了盐商胡煌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大家并未在意。
作为皇太孙,朱瞻基动个商贾那真不是个事。
可等到第二天早朝时,朱棣却拿着胡煌的供词大发雷霆,喷的下面的大臣们颜面无光。
“你等都是睁眼瞎吗?”
朱棣挥舞着供词骂道:“堂堂京城,首善之地,可居然藏着一个私盐贩子,这是渎职!”
“陛下,御史王亮有奏折进。”
“拿过来。”
朱棣余怒未消的接过奏折,飞速的看了一遍后,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运河还未通,可这私盐就进了金陵城,果然是胆大包天!”
“陛下,御史叶凡求见。”
朱棣的眉头皱起,这个叶凡太缠人了,被他揪住一点小毛病,那弹章就飞也似的冲进来,连朱棣都有些不想见他。
“让他进来。”
叶凡大步进来,行礼后,起身就朗声道:“陛下,臣今日得知扬州府有人贩卖私盐。”
说着他就拿出奏折呈上。
等朱棣一看之后,那怒色就消散了不少,只是冷冰冰的道:“朕知道了。”
扬州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的集中在了胡广和杨士奇的身上。
这两人才在扬州府当了一回钦差大臣,处理了不少官员和商贾。
可才过了多久?扬州府居然又爆出了私盐案子。
啧!
联想起那个胡煌也是个私盐贩子,群臣的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难道这是皇太孙在敲打他们吗?
胡广最近和朱瞻基有些不对路,这一点连朱棣都知道。
只是这个不对路和方醒的方学有关,属于道统之争,所以上不得台面,只能在私下勾兑。
胡广的脸色平静,出班道:“陛下,上次微臣去了扬州府,只是办了拐子的案子。如今出了这等大案,臣请再次前往。”
食盐专卖是历朝的国策,也是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
所以胡广说是大案也不为过。
可他几句话就打消了自己身上的责任,这倒是让人对他的沉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朱棣的目光晦暗,沉声道:“那些盐商多有不法,手下亡命极多,此事就让兴和伯去办。”
让方醒去?
这个决定让胡广都有些诧异。
朱棣压着方醒,想把他留给太子太孙用,这个想法不少人都揣摩到了。
可这种招人恨的事情居然也让他去干?
盐商豪奢,贿赂起官员来也是手笔极大。所以谁去办了这个案子,多半会引来不少暗中的敌人。
“不招人恨是庸才啊!”
面对着朱瞻基,方醒笑吟吟的自嘲道:“我要是当个老好人,那些文官大概就会说这是心怀大志吧,所以不如去杀他个人头滚滚,也算是给陛下的照拂一个交代。”
朱瞻基有些担心的道:“德华兄,去了扬州府可得小心刺客,那些盐商可不是善茬啊!”
方醒笑道:“除非他们用强弓,不然根本就没有机会近身。”
黄钟在边上忍不住问道:“伯爷,既然这事爆出来了,会不会有人去给那些盐商通风报信呢?”
方醒和朱瞻基一起摇头,最后还是朱瞻基分说道:“今日在场的都是重臣,若是有人敢去通风报信,那就是自绝于皇爷爷,全家抄斩都是轻的。”
方醒补充道:“就算是有人和那些盐商有关系,最多就是回家销毁证据罢了,而且那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盐商们根本就无法接近,更遑论拿到什么把柄!”
说到把柄,方醒就想起了杨士奇,上次方醒只是隐晦的点了一句,可到今天看来,这人居然根本就没在意。
你没在意就好啊!
等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
方醒叫来了解缙等人,让他们看好书院,然后他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小白一边给他收拾衣物,一边不情愿的道:“少爷,陛下怎么老是使唤您啊?”
张淑慧虽然不舍,可听到这话也是笑了。
“夫君这还算是好的,有的大臣被打发出去办事,一年半载都不见归家。”
方醒看着妻妾在忙碌,柔声软语,让人心醉,不禁生出了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的感慨来。
收拾好东西,方醒和妻妾告别,然后直接就去了聚宝山军营。
“伯爷,此次是全军出发吗?”
林群安早就接到了通知,所以营地里的两千多人都已经准备停当。
方醒看着那些精神抖擞的将士,沉声道:“此行的目的地是扬州府,目标是三家大盐商,那些盐商的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所以为了除恶务尽,咱们当有狮子搏兔的谨慎……”
“出发!”
第484章 兴和伯二下扬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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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府人杰地灵,自古就出了不少名人。
而前礼部右侍郎刘辟显就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一位退休老干部,刘辟显在扬州府老家的日子相当不错。
凌晨,两个年轻丫鬟在伺候他穿衣,身体触碰间,一股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刘辟显身材微胖,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外,脸上的皱纹随着毛巾的擦拭而蠕动着。
两个丫鬟忍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老人味道,半饷才完成了穿衣的工作。
“哈!”
刘辟显的咽喉涌动了一下,边上的一个丫鬟赶紧跪地奉上了痰盂。
痰盂的外面镶金镀银,可刘辟显一点都不爱惜,噗的一声就对着吐了一口痰。
丫鬟的脸上被飞沫溅到,可她却不敢擦拭,只等刘辟显吐了几口后,这才起身出去。
丫鬟才出去,管家刘成就进来了。
“老爷,昨夜那几家的钱已经送来了,老奴看着时间太晚,就没跟您说。”
刘辟显眯着的眼睛猛的睁开,精光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淡淡的道:“来了好,这人走茶凉啊!朝中的关系可不能丢,你去库房找些东西,回来老夫这里有名单,你按着人头送去。”
“是,老爷。”
刘成匆匆而去,刘辟显吃了一碗银耳粥后,杵着拐杖开始在内院散步。
走了几圈后,刘辟显觉得够了,正准备回去,就看到大儿子刘山仁疾步走来。
三十多岁的刘山仁面色红润,脚步矫健。他疾步走来,请安后,就笑道:“父亲,昨晚那三人请了儿子吃饭,言语间有些释然,儿子就警告了几句,想必以后他们会更加的恭谨些。”
刘辟显站定,看着屋檐缓缓的道:“那些人都是狗,时不时的得敲打几下,有异心的直接处理掉!”
“是,父亲。”
刘山仁躬身应道,然后就准备回去。
“等等!”
刘辟显沉吟了一下道:“新来的知府雷斌这几日如何?”
刘山仁笑道:“循规蹈矩,看来我扬州府又多了一位称职的知府啊!”
父子俩微微一笑,刘成却从院门外冲进来,满脸急色的道:“老爷,大少爷,上次那个兴和伯又来了。”
刘山仁的身体一震,急忙问道:“他来干什么?”
“本伯此行是奉命查看扬州府的风气。”
扬州府府衙里,方醒和新任知府雷斌在谈话。
雷斌四十多岁,三缕黝黑的胡须垂下,看着不怒自威,颇有些官样子。
“下官到任不久,多谢兴和伯上次的清理,让下官少了许多麻烦啊!”
方醒点点头,笑道:“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要冲之地,雷知府履任此地,可见陛下的看重,本伯此行还请雷知府多多协助。”
“应该的,应该的。”
雷斌端起茶杯,微笑着请茶。
大明并没有什么端茶送客的规矩,可方醒却起身道:“本伯还得四处去走走,就先告辞了。”
拱拱手,方醒大步离去。
雷斌捧着茶杯,目光一直跟随着方醒的背影,等看不到后,他才缓缓的喝了一口。幽幽一叹,不知愁喜。
方醒走出府衙,十多骑直接就冲了过来,小刀和方五马上就挡在前方,喝道:“来人止步!”
十多匹马停在了方五的身前,小刀看到打头的那人,就低声跟方醒说道:“老爷,这人就是上次被打晕的礼部官员。”
赵布也看到了方醒,想起自己上次被人打晕,然后整个瓦剌使团失踪的事,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怨恨。
感激的是方醒手下留情,而怨恨的是……
“兴和伯,下官将出使瓦剌。”
方醒点点头,宽慰道:“辛苦了,瓦剌此时被阿鲁台逼得很紧,你等此行当有惊无险。”
赵布点头,这些形势分析在礼部早就进行过了,所以他此行算是一个补偿,回来后就多了一份资历。
“你等可注意一下马哈木的子孙,若是方便,最好能收集一下马哈木家眷的资料,回头我会给太孙那边说一下。”
赵布点头应承了下来,这个只是小事而已,他自然能办成。
……
方醒暂时住在原先马胜才的地方,这里占地大,挤一挤能住下三个百户所。
至于剩下的人,被方醒安排去了城外的余家田庄。
回到住处,黄钟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在下今日在城中转了一圈,那些百姓都说新知府不错,至少不扰民。”
“不扰民就是好官吗?”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到门口只有小刀在,就问道:“方五呢?”
小刀笑嘻嘻的道:“老爷,五哥好像看中了一个姑娘,正在献殷勤呢!”
啥米?
方醒一怔。
方五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父母也给他说过亲事,可这厮却都看不上。
“是谁?”
小刀幸灾乐祸的道:“那姑娘叫呆呆,呆头呆脑的,一天就喜欢看话本,动不动就看哭了。”
啧!
方醒觉得有些牙痛,这分明就是那种伤春悲秋,和林黛玉差不多一个模子出来的姑娘。
抛开这件事,方醒吩咐道:“让老七派人去盯紧那三家人,有异动及时回报,另……盯住雷斌!”
黄钟一怔,“伯爷,这雷斌才刚来,应该不会吧……”
方醒回想起今天和雷斌的谈话过程,皱眉道:“莫要小看了那些盐商的手腕,若是他没沾身,那只是有备无患,若是沾了……呵呵!”
贪官永不死,只是更隐蔽!
“呆呆是谁?”
办完正事,方醒就有些好奇眼界很高的方五居然会沦陷。
小刀去传话,黄钟不知道。
“我去看看。”
带着些许恶趣味,方醒往前院溜达。
这里原先是马胜才的地方,马胜才被方醒拿下后,一直就空着。
因为案子还没完结,所以扬州府安排了一家人在看护着这个大宅子。
前院的门房后面就是一排厢房,以前这里是马家前院奴仆的住处。
门房老马看到方醒后,就堆笑着出来,“伯爷,可是要出去?”
方醒摇摇头,看到方五正在一间厢房的外面痴痴的看着,就问道:“老马,呆呆是你的谁?”
老马眉开眼笑的道:“呆呆是小的养大的,本来是想配给小的大儿子,只是……”
两人都看向了正在屋子外面赔笑的方五,方醒觉得夜长梦多,就说道:“老马,把呆呆许配给本伯的家丁,嫁妆不用你出,本伯这里还有些辛苦费给你家,可行?”
“不行!”
方醒入住的时候就让人给了老马一块碎银子,所以他一听有辛苦费,虽然略微有些不舍,可最后还是想答应下来。
有了银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方醒回头,就看到老马的大儿子马成才正一脸义愤的站在后面。
“滚蛋!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老马生怕得罪了方醒,更担心自己的辛苦费拿不到,就揪着马成才去了边上嘀咕。
“我的儿哎!呆呆又不能种地,看着柔柔弱弱的,成天发呆,这种媳妇不能要啊!放心,爹马上就去找媒婆,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生养的媳妇回来,啊!”
马成才一听就问道:“爹,咱家哪有钱?”
老马回身看看方醒,觉得他听不到后,才低声道:“我的儿哎,这位伯爷可是大方得很,你放心,跑不了。”
马成才一听就乐了,喜道:“爹,我老早就不情愿呆呆了,幸好没成啊!我要东街的樊家二妹……”
第485章 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中
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让马家上下喜翻了天,恨不能把呆呆供起来。
“你就是呆呆?”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一头秀发挽起,大大的眼睛看着有些呆滞。
“你是谁?”
被人反问了,方醒笑了笑,看到呆呆手中的书卷,恍惚是什么话本,心中就有了些底。
“你愿意嫁给他吗?”
方醒指着站在边上,正做扭捏态的方五。
呆呆缓缓的看向方五,定定的问道:“你可乐意给我买话本?”
得!这就是个女文青,而且还是重度患者!
“乐意,我肯定乐意!”
方五一听有戏,差点就绷不住了,赶紧答应下来。
话本的价格不便宜,从呆呆手中书卷的磨损程度来看,马家应该是舍不得买的。
可方家的家丁们收入不低,而且几次出征之后都分得了不少浮财,所以方五这话倒是底气十足。
呆呆看看手中的书卷,点点头,淡淡的道:“好呀。”
方醒觉得这姑娘真是有个大心脏,自己的终身大事居然一言而决。
看着方五满脸通红的模样,方醒摇摇头道:“既然你喜欢她,那么此后你若是反悔了,老爷我打折你的腿!”
方五兴奋的跳了起来,没口的说自己会好好的照顾呆呆,此生只要她一个……
“你自个儿保重吧!”
方醒找到了辛老七,这事儿也只有辛老七才能让方五放心。
“老七,你交代他们操作一下,马上请了媒婆来提亲。”
辛老七准备去办,可方醒想了想,又道:“还有,把呆呆安置在内院里。”
辛老七愕然道:“老爷,那方五会不会有别的心思啊?”
“滚!”
方醒笑骂道:“老子是担心呆呆住在前面,那方五才是不安心!”
那呆呆原先在马家就好比童养媳的存在,若是留在外面,连方醒都怕出篓子。
若是那马成才……咳咳!
果然,方五知道后还特地来感谢了方醒。
“老爷,要不就先让他在您的身边伺候吧。”
“滚!”
被爱情冲昏的头脑的人总是这般的智商全无。
方醒喝道:“你家老爷又不是女人,要什么伺候,赶紧去盯着那几个大盐商。”
方五讪讪的出门,身后里面又传来了方醒的怒吼:“玛德!一帮小崽子都不省心,记得买几本话本回来,不然你那媳妇可跑了!”
回身坐下,方醒的脸上已经收起了怒色,淡淡的道:“让人注意四周,小心有人潜入。”
黄钟讶然道:“伯爷,他们不敢吧?”
方醒此次可是带着聚宝山卫全军出动,黄钟觉得那些人的胆子应该没有那么大。
方醒淡淡的道:“我们是过江强龙,而他们是地头蛇,若是我们大意了,还记得那句话吗?”
那句话有些犯忌讳,不过这里只有方醒和黄钟,所以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龙游浅滩被虾戏!
黄钟色变,可看到方醒的眸色深沉,他就知道,这位东主根本就是没在意。
今天扬州城的气氛有些古怪,往日那些盐商家的家丁们都消失了。
“听说来了个伯爷,好像是在察什么风气,那些人若是敢出来,腿都给打折了!”
“那可不错,总算是能消停几天了。”
以往那些家丁们在扬州城里送盐,一路上都是横冲直撞,撞到谁,谁倒霉。
“你说那位伯爷会不会查那个?”
“嘶!他不敢吧,前年不是有个什么小官说要清查来着,可后来酒后落水,捞上来时身体都肿大了。”
“什么落水!我跟你说,这事……”
“别说,你再说我可走了。这种事情隔墙有耳,难道你也想酒后落水?”
“出来了!你看,出来了!”
“幸好刚才没说啊!不然你特么的就连累老子了!”
三辆装满麻袋的牛车从前方而来,所有摆摊的摊贩都赶紧把自己的小摊往里挪,哪怕这条大街能容纳三车并行。
卖盐得有盐引,而大明此时的盐引需要商人输送物资到边塞地区去交换,所以只有资本大的商贾才玩得起。
“苏就,你今年去不去北方屯田?”
“不去。”
黑脸男子坐在车辕上,懒洋洋的道:“咱们老爷说了,屯田就近交粮的都是些没关系的傻货,咱们今年就改成折色了,把银子交上去就行了。”
盐引的获取目前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把粮食运送到急需的地方去。
北方防线需要大批的军粮,而南方的交趾虽然大军的规模缩小,可同样也需要军粮。
这些盐商把军粮运到地方去,然后验货取得盐引,再到盐场去取盐。
可在盐场你也得有关系,不然今年的盐引,盐场的管事能给你拉到明年去。
“咱们的人一去就得,那些傻子还天天守在盐场,每日好肉好酒的招待那些管事,伺候的不好屁都没有!”
盐场支盐是没有顺序的,你有关系,那你就先得,没关系的他们能把你拖死。
“苏就,不会有人来查咱们的盐吧?你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救出来的,这下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苏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缓缓的道:“咱们走慢一些,看到城里的客兵就凑过去,骂几句也行。”
作为客兵,聚宝山卫却走上了街头,以小旗为单位展开巡逻。
看到牛车过来,当街的军士闪到了边上,可那牛车却马上偏朝了这边,而且速度还加快了。
“疯了是不是,快拉住你的牛车!”
小旗官看到势头不对,就喝道。
可牛车上的苏就却在狞笑着,一鞭子抽打在牛背上,牛车的速度再增。
“闪开!”
十名军士从两边闪开,看着牛车径直撞上了边上的店铺墙壁。
轰然一下,牛车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
“救人!”
小旗官觉得事情不对路,就想着把那两人给救出来,到时候还能作为证据。
可人刚走到牛车边上,被压在下面的苏就却高喊道:“客兵杀人了……呃!”
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的百姓都呆住了,看着牛车下流淌出来的鲜红,纷纷向后退去。
小旗官左右看看,可自己的麾下们都已经把火枪背在了背上,长刃也别在腰间。
谁杀人了?
小旗官环视一周,身体有些发抖。
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中……
第486章 双方对峙
“客兵杀人了!”
“客兵杀扬州人了!”
远远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着,随即,所有人都默默的堵住了三个方向。
“咱们扬州府可是有军伍的,这些客兵居然敢来撒野,抓住他们!”
“快去禀告知府老爷和扬州卫,咱们扬州人可不能这样白死了!”
被围在中间的小旗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列阵!”
小旗官喊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有人居心叵测,你等莫要跟着闹事,否则大军一至,全数拿下!”
围观的人群果然骚动了一下,然后又退开了些。
“他们不敢动手!否则扬州卫和知府饶不了他们,还得抄家灭族!”
“对,咱们怕个屁啊!府衙的人马上就到了,看他们往哪跑!”
看着又被蛊惑而动的人群,小旗官心中大急。
伯爷,您在哪啊……
“冲上去!打死他们!”
人性中隐藏着暴戾,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可只要时间恰当,你就会看到一个满脸狰狞,让你完全不认识的家伙。
面对人群的逼近,小旗官痛苦的喊道:“上刺刀!”
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不威慑反抗,他和自己的手下估摸着会被打死、踩死、砸死……
伯爷,您在哪呢……
“全都闪开!知府大人来了!”
人群的后面喧嚷着,最后慢慢的闪开了一条通道。
雷斌在一群衙役的护卫下从通道中走过来。
拉车的牛一直在挣扎着想起来,可侧翻的车上全是盐袋子,它几次都无法起身,只得哞哞的叫唤着。
雷斌看着牛车下的血迹,再看看那十把长刃,威严的喝道:“本官在此,你等还不放下兵器吗?”
可小旗官可不会管什么知府,他只知道兴和伯。
所以他摇了摇头:“此处的一切小的不敢乱动,且等我家伯爷到了再说。”
这里就是现场,若是被破坏,那时他可是有嘴说不清。
雷斌怒道:“还敢顽抗,可知扬州卫一到,你等将为齑粉!”
“扬州卫的人来了!”
仿佛是在为雷斌的话背书,外围的人群一阵呼喊后,都闪到了街道两边,露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
前头骑马的正是扬州卫的千户官彭泽,他下马后,看着火枪阵列,冷哼道:“在本官的面前还敢装腔作势,十个数放下火铳,否则杀无赦!谅你们的上官也不敢置喙!”
雷斌也喝道:“纵兵作乱,若是兴和伯不给个交代,本官的奏折顷刻上路!”
小旗官的脸上全是汗水,巨大的压力让他的腿在发软。
放不放下枪?
放下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是兴和伯说的。
可要是继续僵持,兴和伯会不会被弹劾……
看到小旗官面色挣扎,彭泽不屑的挥手喝道:“进!”
“噗!噗!噗!”
后方出来了一个百户所,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组成了冲阵队形逼迫过来。
小旗官看到这个架势,几次征战的煞气就被逼了出来,他红着眼喊道:“举枪……”
雷斌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可还是本能的疾步后退,随后就藏在了他平日里不会去的百姓中间。
而彭泽身为武将的动作更快,一个闪身,他就躲在了正缓步前行的军士身后。
可一个小旗居然敢面对着几百名自己的麾下还敢反抗,这让彭泽觉得羞耻难当,他躲在后面喊道:“杀过去!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
这时的大明军律还很严,将令一下,说冲就得冲。
小旗官闭上眼睛,心中想着自己就算是不死在这里,事后也会被军律处决。
可不反抗他却做不到,想到这里,他就喊道:“第一排……”
“住手!”
“收枪!”
小旗官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的就是喝令收枪,然后头上、脸上的汗水蓦地冒了出来。
大汗淋漓!
刚才若是再晚一些,小旗官的齐射命令都要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雷斌的身体一震,面色苦涩的缓缓转身。
“谁特么的在叫呢!”
彭泽眼看着自己的麾下就要冲上去了,可特么的这一声喊之后,不但是那个小旗收枪,自己的麾下居然也止住了脚步。
你特么的谁啊!
缓缓转身,彭泽就看到一个青衫年轻人正策马过来。
“你何人?”
彭泽刚问出口,随即就看到了林群安。
林群安可是全副卫将的披挂,让彭泽的心中凉了半截。
可当方醒下马后,林群安居然是站在他的左侧,这个发现让彭泽觉得骨子里发寒。
“下官拜见伯爷!”
彭泽再傻也猜到了方醒的身份,他是武将,只得单膝跪下行礼。
“兴和伯。”
雷斌躬身。
方醒看都没看这两人,他大步上前,走到了小旗官的面前,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给了彭泽的手下。
“伯爷,小的有罪!”
小旗官跪在地上,一脸的羞愧。
在看到现在这个怪异的场景后,不少人都明悟过来,扬州府的军政双方,大概都不欢迎聚宝山卫,也就是不欢迎方醒。
“你没错!”
方醒微笑着对那十名军士点点头,然后喝道:“起来!”
小旗官条件反射的弹起来,然后身体笔直的站好,就像是方醒曾经操练他们时那样。
“你没错,你们都没错。”
方醒再次肯定道,然后他缓缓转身,皱眉看到那些进退两难的军士道:“本人方醒,你等可是要杀过来吗?”
人的名,树的影,方醒这个名字在大明军方的知名度不低。
特别是金陵传出是他干掉了瓦剌使团,而且只是为了一个不相识的普通女子报仇后,底层军士们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哗啦!
不用彭泽指挥,这些军士就收起刀枪。
彭泽心中恼怒,可方醒是兴和伯,出则掌兵,在他的面前,彭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都回来。”
彭泽想回去了,今儿这事他不想再掺和进去,否则结果不会太好。
“列阵!”
一声大喝惊破了静默,旋即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彭泽抬眼看去,只看到周围的百姓纷纷往两边裂开,露出了一排排全身都套在盔甲里的阵列。
辛老七手持长刀,杀气腾腾的看着彭泽,喝令道:“前进!”
脚步声轰然响彻在长街之上,从三个方向威逼过来的阵列,正沉默的接近。
“上刺刀!”
“咔嚓!咔嚓!咔嚓!”
彭泽知道方醒麾下战功赫赫,可当真正的看到这等森严的阵列后,他竟然生出了无可匹敌的颓废来。
“伯爷,下官只是奉命前来的呀!伯爷……”
第487章 一城缄默,拿下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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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爷,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啊,伯爷……”
彭泽想起方醒上次在扬州府可是直接灭掉了两家,其中单刀赴会灭掉马胜才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这样一个凶人,连瓦剌使团都敢杀,可陛下只是削了他一百石俸禄作为惩罚。
被他抓到把柄的话,彭泽觉得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方醒恍若未闻的走到了牛车边上蹲下,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被压在牛车下的苏就此时的小腹处插着一把长刀,而且是军中的制式长刀,方醒部也有装备。
而另一人的脚还挂在车上,身体面朝上的倾斜倒下,在他的脖子上,此时鲜血已经凝固,可那刀口一看就是苏就小腹上的那把。
而这人的脸上全是愕然和震惊,显然是被突袭干掉的,当场就被割断了颈动脉。
方醒起身,看着小旗官腰间还在的长刀,就沉声道:“林群安。”
“伯爷!”
林群安小跑着过来听令。
方醒看着面带惊色的彭泽,淡淡的道:“去,马上去寻一位仵作来,全程不许别人与他接触!”
林群安领命而去,而方醒的命令中带着的怀疑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被聚宝山卫团团围住的彭泽部此时已经是聚成了一团,想反抗吧,可看着面甲下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谁都不敢做第一个出头鸟,生怕被长刃干掉。
林群安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绑了一个仵作前来。
仵作看到知府居然也在现场,而且还有大群的军士在对峙,马上就颤颤巍巍的道:“各位大人,小的没带器具啊!”
“这个不需要你的器具。”
方醒指着牛车道:“你去看看那两人,其中一人小腹中刀,你看看是什么情况。”
仵作瞟了雷斌一眼,可雷斌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才磨磨蹭蹭的去了那边。
查验了一会儿后,仵作起身,满脸惶恐的道:“大人,小的看了,那两人都是死于刀下,并未有任何异常。”
呼!
现场马上就传来了不少松气的声音,雷斌终于不看脚尖了,而是抬头道:“都散了吧,各自归家去,别在这里堵着路。”
“拿下他!”
雷斌身体一震,回首一看,看到几名军士顺着方醒的手指方向,直接擒住了另外两辆牛车的车夫。
“带回去!”
雷斌的嘴唇蠕动,想拦截,可看到方醒的嘴角紧抿,却不敢上前。
而方醒在上马后,只是看了彭泽一眼,那眼中蕴含的信息让他几乎想马上就求饶。
就坐在马背上,就在大家以为方醒会马上离去时,他却朝着四方拱手道:“可有认识那两位死者的?只要指认出来,可以全家迁移出去,事后保证让他一家衣食无忧。”
看到周围的人在沉默,方醒呵呵道:“果然是威风凛凛的人家,来人!”
“老爷!”
辛老七大步走来,左手的盾牌挡在身侧,随时准备防御突袭。
方醒的目光微微一转,令道:“带人去拿了苏八维一家!”
“是!”
方醒说完后,看到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惶之色,甚至还准备往外跑,他不禁微微一笑。
“真以为本伯真是要仵作去鉴别死因吗?”
“偌大的扬州城,可却没人敢指认那两人的身份,可见背后的人是如何嚣张。”
方醒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安然回到大宅子,方醒一进去就看到呆呆正抱着一本书在树下痴迷的看着,他不禁摇摇头,然后进了内院。
“伯爷,可是军士错手杀人了?”
黄钟没去现场,而是留在了驻地协调。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带到门外院子里跪着的仵作,说道:“我的人,我自己清楚,小刀早就先我一步到了现场,听到围观人说死者都是苏家的家丁。”
“苏家是谁?”方醒不屑的道:“那可是扬州府的三大盐商之一,那牛车怎会突然失控?而且还不偏不倚的冲着咱们的人去了。”
“其中一人死前表情有些古怪,而另一人双手扶刀,刀身在他的小腹内。若是我们的人动手,那肯定是劈砍,怎会把刀当做了剑使!”
军中的操练那可是一板一眼的,谁要是敢把长刀当做剑使唤,不被大棍子抽个半死才怪。
长刀在战阵上的作用就是劈砍,捅刺那就是废物!
方醒想起当时那些放松的出气声,不禁笑道:“我叫来仵作,不过是想看看苏家在扬州府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黄钟去掉了担心,就低声问道:“伯爷,您此次的目的可是……”
说着他指指金陵方向。
方醒点头道:“热气球之后,不少文官怕是已经把我看成了眼中钉,而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汇聚在一起,领头的人嘛……”
胡广!
黄钟此时才知道了方醒的算盘。
“听说雷斌也是胡广举荐的,说是他清廉守正,当可收拾扬州府的烂摊子,呵呵!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啊!”
黄钟的脊背一凉,知道胡广此次怕是要再次背锅了。
识人不明本就是大忌啊!
而此时的苏家大宅子里已经是乱成一团,辛老七指挥着人冲进去,把苏家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苏八维狼狈的被军士拉扯出来,到了前院后,看到辛老七正沉着脸站在那里,他嘶喊道:“大人,敢问小的犯了何事?”
辛老七置若未闻,苏八维被身后的军士踢了一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石板上,痛的他哎哟不绝。
很快,苏八维的家人都被带到了这里,个个面带惧色,不用踢打,就主动跪在地上。
接下来就是搜索,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辛老七一挥手,就令道:“沈浩留下继续搜,还有,监军呢?”
方五说道:“监军早就进城了,大概是老爷安排他去办事了吧。”
“那就先把苏八维一家带过去。”
苏八维一听就慌了,拼命的挣扎着问道:“大人,小的所犯何事啊?求大人指点,小的感激不尽。”
辛老七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道:“别想套话,等到了地方,有你说的时候。”
等人被押送出去时,一路上都有人在围观。
“那苏家倒霉了?”
“可不是吗,不过还有两家,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倒霉。”
“啧啧啧!你们看苏家的女人,个个都穿金戴银的,那布料一看就不是凡品,好有钱啊!”
“再有钱有啥用,只要被定罪,到时候全家流放,越漂亮就越受罪。”
“那……应该罪不及妻小吧……”
“放屁!他的妻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那些钱从哪来的?这舒坦的日子过足了,然后就说罪不及妻小了?哪有这般的好事!”
扬州府三大盐商之一的苏家,就这样当街被一路送到了方醒的驻地。
第488章 连续两巴掌
第一眼看到方醒时,苏八维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那么年轻,而且穿着和一个街头的普通读书人差不多,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大明的伯爷。
方醒正和黄钟谈着朝中的事,看到苏八维之后,他微微一笑:“苏八维?”
苏八维跪地颤声道:“伯爷,小的正是苏八维。”
“你这身衣服不错。”
方醒赞了一句,然后问道:“谁上了弹章?”
苏八维脸色大变,双手撑在地上说道:“伯爷,小的可是本分的生意人,不知道什么弹章啊!”
“哦!”
方醒呵呵道:“果真不知?”
“不知,小的真的不知。”
“嘭!”
方醒拍了一下桌子,冷道:“果然是大盐商,麾下死士如云,居然敢设局让本伯去钻,你好大的胆子!”
苏八维的身体一震,旋即垂首道:“小的不知。”
“不知?”
方醒笑了笑:“是谁能让你这般的铤而走险,莫不是你知道本伯是来查私盐的?”
苏八维的身体如筛糠般的颤抖着,可却咬死牙关不说话。
“带下去!”
苏八维在被带下去时,几次回首,目露哀求之色。
“不一定是扬州府的弹章。”
黄钟分析道:“伯爷,朝中肯定有人在呼应。”
“那是当然。”
方醒点头道:“先弄个死士栽赃,然后以我部当街杀人为由群起而攻之,想必陛下这几日也得头痛了吧。”
黄钟笑道:“幸亏今日伯爷果断拿下了苏八维,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扯清了。”
方醒说道:“苏八维应该是被人怂恿了,做了别人的刀,他背后那人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手段上不得台面。”
很快,苏八维的家就被抄了一遍,光是铜钱就封存了好几个库房,还有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字画……
“伯爷,苏八维在城外养了一班打手,都是亡命之徒。”
“可拿下了?”
方醒问道。
林群安点头道:“有一百余人,反抗激烈,最后只生擒了三十二人。”
“果然是死士啊!”
方醒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会为苏八维效死,最终只能归结为人心难测。
“其它两家是什么反应?”
“很安静。”
是很安静,在方醒悍然抄了苏家之后,整个扬州城都很安静。
雷斌正枯坐在大堂上,目光一点焦距都没有。
良久,他端起桌子上那杯早就放冷了的茶水,喃喃的道:“开始了啊!”
“大人,苏家在城外的仓库被封了!”
门外进来一个幕僚,有些惊慌的禀告道。
雷斌打起精神问道:“赵燕青和马东林在哪?”
幕僚摇头道:“不知,两家都很安静,今日也照常进出货物。”
“那就好,那就好啊!”
雷斌的精神一振,起身道:“走,本官去拜访一下辟显公。”
等雷斌到了刘辟显家时,却被刘山仁拒绝了。
“雷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家父今日身体有所不适,此时正在静养。”
雷斌一听也就放弃了那个打算,只是笑道:“今日客兵在城中生事,不知辟显公如何看?”
刘山仁云淡风轻的道:“家父早已不问政事,只想颐养天年,不过在下觉得此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不能乱呐!”
“多谢世兄相告。”
雷斌心领神会的起身告辞,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刘山仁看着雷斌的背影微微一笑,还没回转后院,就有人来访。
“大少爷,是赵家和马家来人了。”
刘山仁的微笑马上就不见了,他冷冰冰的道:“告诉来人稍安勿躁,且等着京城的信号。”
转过身,刘山仁不屑的道:“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果然是毫无定力。”
……
大明的早朝总是能让人昏昏欲睡,哪怕是朱棣在位,可依然有人在偷偷走神。
“……陛下,聚宝山卫在扬州府当街杀人……”
“……陛下,扬州府此时已是人心惶惶,百姓关门闭户……运河开通在即,扬州府乱不得啊!”
“……臣敢请召回聚宝山卫,并彻查之。”
“……”
可平静没多久,仿佛是有默契般的,接二连三的上奏让所有人都为之愕然,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
有心人发现那几位辅政大臣都在沉默着,只有杨荣面带微怒。
“……陛下,臣……”
御座上的朱棣冷眼看着下边的臣子,等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的道:“很齐整,这些年来,除去迁都一事之外,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般齐整的奏报了。”
啪!
这话宛如巴掌扇在脸上,刚才出班上奏的官员都垂首不语。
朱棣的目光缓缓转到了几位辅政学士的身上,淡淡的道:“此事兴和伯也上了奏折,来人,念给他们听听。”
“……牛车当街直冲,军士避开后,车上二人,其一为死士,杀掉同伴后自尽,死前高呼客兵杀人……”
“……有人蛊惑民众,意欲激起民变,扰乱视听。扬州卫先于臣到,威逼臣部军士,若非臣疾驰而至,双方已然火拼。”
那么惊险?
不知情的人觉得方醒的奏报真是像话本,而且还有什么死士。
“扬州卫离事发地颇远,而臣懒惰,竟然晚到,罪不可赦……”
啪!
方才一脸慷慨激昂上奏的官员再次被抽了一耳光。
后发先至,这个扬州卫果然是飞将军啊!
至于懒惰,手下都当街杀人了,方醒除非是脑抽抽了才敢懒惰。
“……臣先期派人拦住了死者同伴,得知乃盐商苏某家丁后,已查封其家,围捕死士一百余,激战,生擒三十余人……”
太监那有些尖利的声音还回荡在殿内,朱棣面无表情的说道:“所谓当街杀人,可那些军士的刀并未遗失,杀人的那边刀是哪来的?蛊惑百姓,这是想毁尸灭迹吗!”
所有人都闭嘴不言,只有杨荣笑了笑后,出班道:“陛下,兴和伯率部刚进扬州府就出了此事,可见早有预谋,只是在背后谋划此事的人,他们想要干什么呢?”
朱棣冷哼道:“欲盖弥彰,不过是为了掩饰私盐之事罢了。”
私盐?
在场的只有那几位重臣才知道方醒下去的事,所以闻言都大为震惊。
敢贩卖私盐,这就是在大明的国库中抢劫!
胆大包天啊!
杨荣看了一眼胡广,然后说道:“陛下,开中支盐,这是国朝的规矩,只是那些盐商的私盐从何而来呢?”
连续两个问题,按理朱棣该发飙了,可他只是淡淡的道:“扬州府的事朕已经交给了兴和伯,至于盐场那边,御史也应该要到了。”
嘶!
所有人都被朱棣的城府给惊呆了。
合着刚才这些弹劾在您的眼中就是跳梁小丑啊!
而胡广只觉得心中苦涩,因为这事朱棣根本就没有跟他沟通,这算是什么?
不信任吗?
第489章 刘辟显父子的威胁
方醒拿住了苏八维之后,也不审讯,只是关押在后院里。
“放我出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
“……”
呆呆把手中的话本一合,皱眉道:“伯爷为什么要关着他们呢?”
方五一边监控着这一排关押苏家人的屋子,一边应付道:“他们贩卖私盐。”
呆呆木然的道:“那就是罪大恶极咯?”
“当然。”
贩卖私盐是重罪,这一点大多数人都知道。
“那为何不把他们关到牢里去?”
如果是被人这般的连续追问,方五肯定会不耐烦,可呆呆就不一样了,他柔声道:“还没找到他们贩卖私盐的证据。”
因为外间传言聚宝山卫要封街,所以担心被抓的百姓大都紧闭家门,出门都是溜着墙根走。
于是方醒就让人去广而告之,他此行是来抓私盐贩子的,这才缓解了百姓心中的恐慌。
“可是他们真的好闹啊!”
呆呆歪着脑袋,想了想:“方五,我记得城西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据说闹鬼,晚上都没人敢走那条路。”
方五愕然道:“是吗?那和私盐没关系吧?”
呆呆四十五度角忧郁的看着天空,幽幽的道:“可是我觉得那里面应该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方五,老爷叫你。”
方五应了一声,赶紧就去了里面。
呆呆喃喃的道:“怎么就没人相信我的话呢?”
方五到了后面,方醒见到他就吩咐道:“马上有人要来,你带人注意一下来人的随从。”
方五领命而去,黄钟笑道:“这位刘辟显可是扬州府的头面人物,每一任知府到任之初都得先去刘家拜访,不然这官肯定是当不稳当的。”
方醒起身准备去前厅,闻言就说道:“这就是士绅的力量,等以后这股力量越来越大,那可真是尾大不掉了。”
以后皇帝派人去征税,却被当地士绅鼓动百姓闹事,什么锦衣卫,什么太监都成了笑话。
与民争利!
皇帝想收商税,却被大臣们批驳为‘与民争利’、‘好财货’。
而那些靠着开海富可敌国的豪商们,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宰。
到了后来,晋商靠着走私草原异军突起,和南方豪商南北呼应,整个大明可以说已经成了商人帝国。
内阁就是商人的代言人,百官早就被各种名目的‘孝敬’给收买了,只剩下皇帝一个,当真是孤家寡人。
连城门被人打开了皇帝都是最后才知道!
前厅,看到方醒大步走来,刘辟显颤颤巍巍的被刘山仁扶起来,拱手道:“兴和伯请恕罪,老夫年事已高,失礼了。”
方醒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辟显先生多礼了,请坐。”
刘辟显和杨士奇一般的以字行,坐下后,他用浑浊的眼神盯着方醒,缓缓的道:“兴和伯年少有为,老夫近日身体不适,来晚了啊!”
“辟显公谬赞了,方某侥幸,比不得辟显公的德高望重。”
两人寒暄几句后,看到方醒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昨日街头喋血的事,刘山仁就冒了一句。
“伯爷,敢问昨日之事如何了?”
方醒闻言一脸的愕然道:“昨日之事?昨日有何事?”
刘辟显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狐狸,然后才干咳道:“兴和伯,扬州府承平已久,刀兵不能动啊!”
方醒含笑倾听,并未反驳。
刘辟显瞥了他一眼,然后才缓缓的道:“老夫归乡以来,见到政通人和,当真是老怀大慰。此后只想悠游于林下,了此残生,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少人纷纷求老夫出面,恳请兴和伯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熄了刀兵,好让百姓安宁度日,则皆大欢喜……”
说完后,刘辟显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看着方醒。
方醒有些发愣,他笑道:“辟显公,昨日之事罪不在我部,那是苏八维的手笔,后来方某大怒,就抄了苏家,结果发现了些东西……”
看到方醒的神色似笑非笑,刘辟显打断道:“兴和伯,老夫宦游多年,一直与人为善,朋友倒是结识了不少,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兴和伯您说呢?”
方醒打个哈哈道:“方某的朋友不多,可却都是肝胆相照,不知道辟显公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
自从还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讥讽刘辟显,可他的城府不浅,所以只是笑笑道:“老夫以前曾经给人弹劾过,想起那段日子,真是后怕不已啊!”
这是威胁!
方醒的笑容一收,冷漠的道:“辟显公年纪大了,在家休养不好吗?非得出来蹚浑水,可这浑水里的鱼不好摸啊!”
这话把先前的‘融洽气氛’给搅合的荡然无存,刘山仁对方醒怒目而视,沉声道:“伯爷,家父故旧遍布大明……”
这还是威胁!
这时黄钟无视刘辟显父子的存在,从外面走到方醒的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方醒的表情一直未变,等黄钟说完后,他起身道:“本伯有公事要理,就不陪辟显公了,送客。”
这话无礼,形同于赶人。
一般的人家待客,基本上都是客人自己察言观色决定行止,可方醒这种硬邦邦的逐客方式,说实话,刘辟显这辈子只是在刚进官场时遇到过。
不过当时让刘辟显丢脸的那位上官,在十多年后,被积蓄力量的刘辟显一记重击,结果在即将安全退下来的时候,全家流放。
刘辟显伸手拦着自己的儿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里不见怒色,反而是笑道:“兴和伯位高权重,事务繁多,老夫本不该多打扰,告辞了。”
黄钟把这对父子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赶紧就去找方醒。
而在马车上的刘辟显却撕下了和善的面孔,狰狞的老脸让刘山仁都为之一惊。
“竖子安敢辱我!”
低沉的嘶吼中带着痰音,一双保养的白白的老手抓住了一本书,生生的把书撕成了两半。
刘辟显发泄完后,冷笑道:“此刻那些奏折想必已经送到了陛下的案前,方醒这般作为,是自寻死路!”
刘山仁得意的道:“父亲,还是您有远见,早早的就派了快马,那些得了好处的官员若是敢不出头,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刘辟显隐住得意,沉声道:“若是在运河开通之际,扬州府闹出些大事来,想必这也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方醒纵兵作乱,若是在太祖那朝,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山仁哈哈笑道:“父亲算无遗策,等陛下圣旨一下,想必那方醒必定是后悔不迭,到时候咱们家紧闭大门,任他哀求也别搭理!”
刘辟显冷哼道:“为父宦游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驱赶,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第490章 胡广请病假,扬州府慌乱
胡广请假了,请的病假。
而朱棣也爽快的批准了,并让他好生休养,好了再回来。
杨士奇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于是在散朝后,找个借口就去了胡广家探病。
胡广家里栽种有些桃树,可惜桃花已经掉光了,看着没啥趣味。
杨士奇被引进了书房,看到胡广面色如常,不禁讶然道:“光大兄这是为何?”
你这好端端的请什么病假呢?
“士奇兄坐。”
胡广微微一笑,等下人奉茶之后,他挥挥手,书房的门马上就从外面被人关上了。
杨士奇倒是没介意关门这个动作,只是皱眉道:“光大兄,陛下的身边缺不得你啊!还是早早回去吧。”
胡广慢慢的品茶,然后把茶杯放下,平静的道:“士奇兄,昨日的朝会你也看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不出来担着,昨日被拿下的人不会低于这个数。”
杨士奇看着胡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叹道:“何必呢,方醒虽然跋扈,可好歹是太孙的老师,积怨过深之后,光大兄,后事难以预料啊!”
这话隐晦的提到了朱高炽和朱瞻基,这两位,朱高炽视方醒为子侄,太子妃时不时的邀请张淑慧进宫闲聊。
而朱瞻基对方醒的态度那更是有目共睹,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帝师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方醒是跑不掉了。
帝师啊!
这可是文人最向往的头衔,地位尊崇,比大学士的地位还要清贵。
关键是帝师能对皇帝有足够的影响力,这可是大学士所缺少的能力。
杨士奇有些羡慕了,虽然这些大臣或多或少的都辅佐过朱瞻基,可那算不得老师,只是临时教师而已。
金忠为何敢直接呛胡广,还不是因为他挂着一个詹士府詹士的官位吗!
胡广淡淡的道:“老夫说过了,道不同!”
杨士奇叹道:“那个知行书院不过是几十名学生,算得上什么道啊!”
“此话不然!”
胡广凛然道:“难道你忘记了那个能让人升天的东西吗?”
杨士奇不以为然的道:“那不过是些奇淫技巧罢了,上不得台面。”
“就怕是不止呢。”
胡广幽幽的道:“老夫不能坐视所谓的方学坐大,所以,有些安排是必要的……”
杨士奇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他坐立不安的道:“光大兄,扬州府的事情陛下已经发话了,已成定局,难道你还想着翻盘?”
“老夫不想翻盘!”
胡广把手心朝下放在茶杯上沿,感受着那湿热的水汽熏蒸,淡淡的道:“总得要给天下的读书人提一个醒,咱们是儒学!”
……
刘辟显才到家,还没坐热椅子,就看到管家刘成飞奔而来。
“老爷,金陵来信了,好几封呢!”
刘山仁迫不及待的出去接了信,边往回走边笑道:“父亲,都是您的故旧呢!”
“拿来。”
刘辟显虽然讲究养气功夫,可他那微微发颤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激荡心情。
刘山仁赶紧撕开信封,把信纸递给了刘辟显。
“父亲,这下方醒最少也得灰溜溜的滚回去了吧?弄不好他还得被削爵呢。”
“那些盐商也是开中为国,没有他们,我大明的边塞吃什么?方醒小儿还不知道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呢!”
“父亲,这次过后,咱们还是寻几家勋戚合伙吧,不然儿子总是担心……父亲,父亲……”
刘辟显呆呆的看着虚空,手一松,几张信纸滑落下来,飘飘荡荡的飘到了刘山仁的脚边。
“……辟显兄,事不谐矣!兄当早做打算……”
刘山仁捡起第二张信纸,仔细看去,顿时浑身冰寒。
“……刘辟显,老贼!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贼你害苦了我……”
“……刘辟显,此次若是被你牵连,本官发誓,一定会把你给吐出来,让你千刀万剐……”
“父亲……”
刘山仁的手同样一松,失魂落魄的道:“父亲,大事不妙了!”
刘辟显的老脸发红,放在大腿上的手一直在颤抖。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快去!快……去让他们来……”
刘山仁的身体也在发颤,他只觉得大脑发蒙,根本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机变:“父亲,让谁来?”
刘辟显用手拍打着桌子,吼道:“赵燕青和马东林,还有……还有去请了雷斌来,快去……”
可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只来了赵燕青和马东林,两人都是笑嘻嘻的,以为是有好事。
看到没有雷斌,刘辟显问道:“雷知府呢?”
刘山仁呐呐的道:“父亲,那幕僚说,雷知府去了乡下巡查春耕,今日肯定不回来了。”
刘辟显本来是满怀希望,可却等到了这个答案,他咬牙切齿的道:“这是在撇清!这是在撇清!”
赵燕青和马东林相对一视,心中都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两人和已经被抓的苏八维都是扬州府的大盐商,平日里三人走动很近,联手起来的力量连知府都得要三思而后行。
“辟显公……”
赵燕青有些忐忑的问道:“可是出了急事?”
刘辟显气的胡子都歪了,喝道:“金陵的消息,陛下出手了!”
“噗通!噗通!”
赵燕青和马东林惊骇欲绝的跌倒坐地,马东林急道:“辟显公,这消息可是真的?”
朱棣一旦出手,那后果几乎不用想,抄家灭族是肯定的。
“滚!你们都滚!”
刘辟显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骂道:“都是你等小人作祟,否则老夫怎会落到这等境地,滚!都滚!”
赵燕青咬牙爬起来,给了马东林一个眼色,然后发狠道:“刘辟显,当年可是你儿子主动找到我等要好处的,这时候你还想撇清?老子告诉你,做梦!”
马东林不屑的道:“刘山仁,当年可是你上的门,还威胁说能灭我满门,怎么着,你父子俩这是要过河拆桥?”
刘山仁怒道:“你等还有心思在这里纠缠,等圣旨到时,就等着全家抄斩吧!”
赵燕青阴测测的道:“那你说怎么办?别说你家没有办法,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走!”
刘辟显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对刘山仁吩咐道:“老大,你马上去后宅叫人收拾细软,让刘成找几个靠得住的家丁,咱们一家子马上就走!”
“父亲,可是咱们能去哪啊?”
刘山仁从小就没吃过苦,所以一听要出逃就慌了。
“这还得要看两位的了!”
刘辟显的腰板笔直,哪里还有那个老态龙钟的样子,他死死的盯着赵燕青道:“老夫知道你在外岛有交情,那就赶紧回家收拾吧,不然大家谁都别想走!”
马东林一听就更慌了,他抓住赵燕青的衣服,脱口道:“赵兄,咱们马上就走吧。”
赵燕青同样是一直在盯着刘辟显,沉声道:“辟显公,赵某希望再次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坐在这里,否则……”
第491章 局势激变,几处动手
雷斌并没有去乡下,他一直都坐在内堂,身边的人除去最心腹的一个幕僚黄文才之外,全被他赶了出去。
内堂的大门被关上,几缕光线从门缝中照进来,给这个阴暗的空间带来了些许光明。
黄文才不知道自己的东主是怎么了,只能是干坐着,不时的瞟一眼。
雷斌一直在看着门缝的透光处,目光呆滞,身上的威严气息荡然无存。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黄文才有些想出恭,就低声问道:“大人,可要让人换杯茶来?”
“不用了。”
雷斌的声音听着就像是来自于地底下,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幽幽的道:“那方醒前日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苏八维的栽赃怕早就被看穿了,人家只是一个顺水推舟,趁机就拿下了苏八维,自作孽,没路了呀!”
黄文才听到这等丧气话,不禁心中一凉,急忙劝道:“大人,那方醒最多也就是拿了那几家盐商,可辟显公那里他想必是不敢的吧……”
“不敢?”
雷斌撑着桌子起身,走过去推开大门,被外面的光明刺激到了眼睛,身体一个摇晃之后,说道:“那人连瓦剌使团都敢杀光,刘辟显算个什么东西!”
提到刘辟显的时候,雷斌的话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黄文才不禁讶然道:“大人,难道京城那边……”
雷斌艰难的点点头,“刚来的消息,陛下……陛下出手了……”
听到夹杂在话里的哽咽,黄文才大骇,急忙道:“大人,那方醒行事果断,为今之计……得赶紧把那些东西处理了,否则……”
“晚了!”
雷斌拒绝了,这让黄文才很是绝望。
作为心腹,黄伟才知道自己和雷斌一损俱损,可看雷斌的样子,这特么的就是想坐以待毙啊!
而罪魁祸首就是方醒!
黄伟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回去,猛的抬头嘶喊道:“我知道了!前日就算是没事,那方醒也会找事!”
雷斌苦涩的道:“正是如此,苏八维派出死士想坑方醒,可却没想到正中下怀,送了份大礼啊!”
……
“那苏八维果真是贴心,知道我想挑事,干脆就主动送上门,不然我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呢!”
方醒哈哈大笑着,黄钟也是抚须暗自赞叹。
苏八维等人低估了方醒的果断,更是低估了聚宝山卫的战斗力。
本以为一个小旗的军士能顷刻而下,可没想到方醒的麾下居然敢抵抗,时间略微一拖,已经足够方醒赶到现场了。
方醒看看时间,然后说道:“伯律你在家盯着,我去一趟扬州卫。”
要想解决军中将领,那只有方醒亲自出马才合适。
黄钟笑道:“伯爷尽管去,扬州城里的那几人保证跑不掉。”
方醒点点头,然后叫人进来披挂。
“城西的那个鬼屋起出来多少私盐?”
方醒随口问道。
黄钟皱眉道:“很多,还在清查中。不过伯爷,这事儿那个呆呆居然早就知道了。”
方醒笑道:“她那是瞎猜的,一天到晚都在做梦,遇到事情也会生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误打误撞而已,不足为奇。”
板甲才穿好,小刀就溜进来禀报道:“老爷,赵燕青和马东林刚从刘辟显家出来,看样子有些慌了。”
方醒伸出手去,好方便辛老七给自己套上臂甲,闻言就说道:“丧家之犬而已,马上让人提醒方五,要提防他们逃跑,若是跑掉一个,呆呆就许配给别人了!”
“老爷,雷知府求见。”
方醒一怔,然后皱眉道:“请他进来。”
等雷斌进来时,方醒已经全身披挂完毕了,正在试着合上面甲。
“咔嚓!”
方醒缓缓转身,出现在雷斌面前的就是一具冷漠的战争机器。
雷斌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这才惊惧的说道:“兴和……伯爷。”
面甲里的冷漠眼神一动,旋即就被掀开,露出了方醒的脸。
“雷知府来迟了。”
雷斌的腿一软,坚持着没跪下,颤声道:“下官有罪……”
方醒凝视了他一眼,然后走下台阶。擦身而过时,他淡淡的道:“知道有罪是好事,赶紧交代吧,至于怎么处置你,那自有陛下决定。”
辛老七和小刀大步跟了上去,走动时身体上的盔甲碰撞,发出来的声音让雷斌后悔不迭。
这是军队啊!
我怎么把文官的行事方法套到了方醒的身上呢!
方醒带着沈浩的千户所,一路浩浩荡荡的去了扬州卫,沿途的百姓看到这般军容的阵列,都躲在街边,害怕而又好奇的猜测着谁又要倒霉了。
到了扬州卫的大营门口,守门的军士看到这个阵仗差点被吓尿了,直到沈浩过去,拿出勘合交代道:“聚宝山卫奉旨行事,兴和伯就在后面,请你们的彭卫将出来吧。”
由于担心被刺杀,所以方醒谨慎的呆在了中间,辛老七贴身保护。
彭泽正在营中坐立不安,作为武将,金陵的消息根本就没有通报他这里,所以得不到最新消息的他几乎都要疯了。
“来人!”
彭泽决定不能再等了,他叫人进来吩咐道:“马上去赵燕青家问问金陵的消息,要快!”
可亲兵才出去没多久,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满脸惊慌的道:“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谁那么大胆!”
心情正不好的彭泽不禁恶向胆边生,大步出去,就准备收拾来人。
方醒的人马已经被围在了中间,火枪阵列已然成型,就等着齐射的命令。
“兴和伯奉旨行事,阻拦者杀无赦!”
一声尖利的叫喊后,围在周围的军士散开,王贺一身内侍的打扮走出来,把手中的牌子朝着四处一晃,然后得意的回身道:“兴和伯请进吧。”
兴和伯?
彭泽想起前天方醒的那个眼神,脚一软,就喊道:“伯爷,下官愿意戴罪立功!”
“你愿意戴罪立功?”
方醒在几名家丁的护卫下走出来,看到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彭泽,厌恶的道:“军中之耻!扬州府成为南方私盐的最大窝点,你彭泽功不可没,你还有什么功可立的?”
若是彭泽没有被收买,那些大规模走私食盐的动静怎么瞒得过他!
“拿了他!”
就在彭泽被方醒拿下的同时,三辆马车也出了扬州城。
刘山仁看到安全出城,不禁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车里只有男丁,想起女子都留在了家中,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禁生出了些许悲凉之意。
可刘辟显却冷冰冰的道:“女人没了还可以找,可要是把根给断了,那你我就是刘家的罪人!”
刘山仁想起了妻子和小妾,不禁点点头道:“父亲,孩儿知道了,只要保住了根,咱们总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
刘辟显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还有你不必担忧,到了海边,若是没有为父出面,那谁都走不了。”
刘山仁不禁为自己父亲的老谋深算感到了由衷的佩服,可还没等他赞几句,前面的车就停了。
刘辟显怒道:“为何停住了?赶紧走!”
“刘辟显,你想去哪儿啊?”
方五策马出现在了刘辟显的视线中,看到刘辟显后,他欣喜的道:“好,抓到你就好,来人,全部绑起来!咱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