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咱们来炒作一把房地产吧
北平城(再解释一次吧,从永乐朝开始叫做北JING,但那是违禁词,所以爵士就不改了。)。
北平城中的老百姓对于皇家的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随着锦衣卫式微,东厂刚立,监控力度下降的机会,各家的谈资中多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
“明皇愚蠢!”
常悦楼的歌舞没了,乌云也失去了一个找乐子的地方,呆在驿馆中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细长而白嫩的手指头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声音中带着的轻蔑说明此人地位不低,最起码是经常颐指气使。
略微有些大的嘴巴张开,一小块点心被白嫩的手指头送进嘴里,舌头最后还伸出来舔了一下嘴唇上的残渣。
边上的两个男子都在堆笑,其中一个男子笑道:“乌云说的再没错了。”
“粗鄙!”
乌云最近在北平城见识了不少读书人,那种风度翩翩的男儿模样让她心中有些波动,于是乎手下这帮子身上散发出膻味的家伙就成了野人。
两男子只有嘿嘿的干笑着,乌云咽下点心,拍拍手上的残渣道:“草原上的王若是在临死前不能安排好自己的继承人,草原就会烽烟四起,自相残杀,所以明皇莫名其妙的亲近那个赵王,我看就是昏庸!”
那男子再次说道:“可明皇据说还能驱马奔驰啊!”
乌云吧嗒着嘴道:“那有何用?草原上的君王比他更厉害,可老了老了,这人就变得昏庸了,整日疑神疑鬼的,总是觉得前面做的事不对。”
“那咱们能做什么?阿鲁台还在虎视眈眈呢!咱们也不能进攻大明啊!”
有着阿鲁台的牵制,脱欢就算是统一了瓦剌三部,也不敢进攻大明。
乌云烦躁的起身道:“咱们去找那位赵王试试。”
自从苏德被误杀后,乌云就有些急躁,觉得明人现在不同于往日了。
“以往这等事明皇一言而决,不管是粮食还是茶叶都有,可现在……气死了!走吧!”
……
开春之后,城外的大市场就开始动工了,明眼人看到那和城里类似的排水设施,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以后这里会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城内的地方吧。”
解缙难得出来一次,和方醒站在边上,看着那些民夫在挖沟。
明朝的排水设施设计很巧妙,据说一直用到了新千年后也没有退役。
整个城外都是人,方醒大概估算了一下,少说两千人。
“是的,其实我更希望城内是政治中心,而城外变成一个商业中心,这样的北平才是大明的京城!”
方醒看看四周留存的树木,满意的道:“这些树木和空地不要乱占,不然一场雨下来,这道路就没法走人了。”
城市化,水泥化带来的是大城市,可同时也带来了‘水灾’。原先可以蓄水和排水的小河流、小湖泊,以及树林、草地等地方都消失了。水流无处可去,最后只得横冲直撞,上演一出‘城市水灾’。
具体施工方醒不敢乱指手画脚,可一些小建议却是可以提的。
解缙笑道:“是了,若是放眼望去看不到绿色,老夫也不乐意住在那种地方。”
方醒指指远处一群在观望这边的人说道:“建成之后,会有不少人观望,在没有人出手之前,这里很难租出去。所以我叫了徐庆带着人来,自家也准备下手,一是能便宜不少,二是带个头,否则失败了,夏元吉能把我活吞了!”
解缙突然低笑道:“这人说不得,夏元吉来了。”
在安排好了方政所部的后勤安排后,夏元吉又满状态复活了,看着精神奕奕。
“解先生和德华好兴致,可是想多租些吗?”
解缙摇摇头,他对生意没兴趣,只是希望解祯亮能平安罢了。
方醒笑道:“夏大人,方某倒是想多租些,就怕你不愿意啊!”
夏元吉脱口而出道:“租你的,本官如何不愿意?你只管租!”
“果真?”
方醒似笑非笑的问道。
熟知他秉性的夏元吉狐疑的退后一步,然后说道:“你莫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德华,这可是朝中大事,有何主意就说出来。不过鬼主意就罢了,本官还不想被你气死!”
解缙笑了笑,他比夏元吉更了解方醒。
方醒遗憾的道:“我还真是有些鬼主意,就是炒!”
“炒?炒什么?炒菜?”
夏元吉气急道:“本官手头上多少事,德华啊德华,不可玩笑!”
“我没开玩笑!”
方醒正色道:“夏大人,目前就可以炒了,咱们炒概念,比如说……去请几位那个啥高僧来,咱们勘探一番嘛,然后这里肯定就是风水宝地了,进来就发财啊!你说有人会动心否?”
“风水宝地?啧!这不是骗人吗?”
作为户部老大,夏元吉下不这个脸。
方醒笑了笑:“那要不咱们就说这里将会是北方最大的集市,各种商业行为在这里将得到官府的保护,任谁也不能欺凌!这个够不够?”
目前的豪商必须要找靠山,或者本身就是权贵家的产业,否则做不长久,迟早会被吞掉,连毛都不剩。
“这个可以考虑,不过估摸着吸引不了多少人啊!”
夏元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官府许愿,这个应该有点作用。
这时城门那边缓缓出来几骑,方醒看了一眼,最后说道:“夏大人,我这里最后给你出个主意吧,听不听在你。”
在听了方醒前面的两个主意之后,夏元吉不由的重视起来,洗耳恭听。
方醒说道:“你去找几个勋戚造势,让他们的管家出面,先来这里看看场地,然后又急匆匆的进城去户部找你,最后……”
方醒看到了那几骑的模样,为首的正是乌云。此刻这个女人满脸的怒气,若不是这里是大明,估摸着手中的马鞭就要冲着那些民夫抽打出去了。
“最后你们演一出戏,他们马上就要租,而且全都要,气焰嚣张啊!而你呢,肯定是刚正不阿,当场呵斥他们的霸道行径,最后把他们赶出去……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轰隆!”
春雷蓦地响起,细雨纷纷而下。
在雨中,夏元吉悚然而惊:“德华,你这是设套啊!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那边的乌云看到了方醒,然后策转马头,缓缓过来。
细雨细如烟,笼罩了那张愤怒的脸。
方醒突然笑道:“夏大人,为官者要想着这件事对谁的好处大,再说这是骗人吗?难道你对这个大市场没有信心?到时候他们赚了钱,难道还会后悔吗?”
夏元吉只觉得头晕,他捂着额头道:“下雨了,本官先回城里慢慢的想想。”
方醒侧脸,看着近前的乌云道:“你有何事?”
乌云抹去脸上的湿润水汽,眼神凌厉的道:“你们的赵王调戏我!”
第1012章 赵王的调戏
夏元吉听到这话,马上上马,一溜烟就跑了。对于他来说,皇家内部的事少沾染有好处。
解缙走到了边上不远处,能听到这边的声音,然后蹲在地上,看着刚挖开的沟渠,饶有兴致的扯着植物的根系。
方醒单手托着下巴道:“赵王去找你了?他好像没那么急色吧?还是说你的身上有我还没察觉到的魅力!”
说着方醒从头到脚打量了乌云一下,眉头紧皱,显然是极为困惑。
这种无礼的眼神若是用在大明的女子身上,方醒今日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骂一声登徒子,重则会被人大喊‘非礼啊!’
若是遇到小白那种性格的女子,呵呵!绝壁会来一招断子绝孙脚。
乌云咬着嘴唇瞪了方醒一眼,然后说道:“是我去找的他,可他却出言调戏,这就是大明的王吗?呸!还比不上草原上动情的牛羊!”
“是发情吧?!”
对于朱高燧挨骂,方醒喜闻乐见,他看了看天色道:“你乃瓦剌使团的一员,去找赵王何事?嗯?”
这个变脸的速度让乌云有些措手不及,不禁说道:“还不是想去问问封赏之事!”
方醒冷冷的道:“赵王只是闲王,悠闲的闲。我说过了,你找错了庙,烧错了香!”
乌云愕然道:“可赵王不是有希望当上太子吗?”
蹲在边上的解缙身体微微一颤,而方醒却面无表情的道:“谁告诉你的?”
“没人。”不知怎地,乌云感到了畏惧,然后说道:“我只是在外面吃饭玩耍时听到的。”
“你是个聪明人!”
方醒看着乌云,饶有深意的道:“聪明人就不要去做傻事,不然脱欢不会介意把你送给最卑贱的牧羊奴隶为妻!”
乌云面色苍白,嘴唇颤抖道:“我没干什么?为什么?你为何要这般说?”
方醒突然微笑了一下,“你既然不懂,那便罢了,我只想知道,赵王可是提到我了吗?而且还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你。”
乌云牵着马连退几步,恍若见鬼般的看着方醒,那嘴唇抖动的越发厉害了。
“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解缙已经起身回头了,方醒笑道:“你该知道,赵王与我有些矛盾,再加上你的姿容还无法让他不顾风险,强行出言调戏的程度。”
“解先生,我们回家吧,出来时我吩咐厨房做了羊肉火锅,应该差不多好了。”
解缙嗯了一声,看了乌云一眼,然后慢腾腾的上马。
“这天气吃羊肉舒坦啊!”
乌云呆呆的看着方醒和解缙在家丁的护卫下离去,任由细雨从头上沾染下来。
良久,就在她身后的几个男子不耐烦的时候,乌云嫣然一笑:“罢了,这是个聪明人!相比之下,那个赵王虽然也聪明,可惜却喜欢把别人当做傻子,这大概是久居高位,不肯俯身的缘故吧。”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礼部,明皇已经派人去草原,可咱们要等多久?难道等上一年吗?”
几骑转身,随即又冲向了城里。
就在城门那里,礼部的官员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蛮夷就是蛮夷,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
“德华,你这是在坑夏元吉啊!若是夏元吉真按照你说的法子去做,那些商人狡猾,迟早会看出其中的奥妙,夏元吉的名声可就臭了。”
方醒看着前方那个保留下来的小树林说道:“商人,特别是豪商,就没有一个是背景简单的,也没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所以坑了就坑了,再说我对大市场有信心,等到赚钱了,他们谁敢胡说?那就退钱滚出去!”
方醒的话里带着对大市场的强烈信心,解缙不明所以,只得说道:“你这些手段都是以引诱为主,有些偏了。”
儒家要求做人要正,不偏不倚,而方醒行事不时会剑走偏锋,这是解缙所不赞同的。
——王道!堂堂正正也!
方醒笑了笑,并未辩驳。这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以后那些商业骗局才让人大开眼界,感觉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用。
到了家,媒婆在,正和张淑慧眉飞色舞的谈话,手中还有一张人像。看到方醒后,她赶紧把人像收起来,仿佛是稀世珍宝一般。
正在议亲的未婚女子的画像可不能被外男看到,不然会让人觉得轻浮。
小刀经常被张淑慧叫进来,在辛老七的逼迫下,老老实实地听张淑慧介绍那些女人的情况,但最后大多都是张淑慧不满意。
“定不下来吗?”
屋里还有邓嬷嬷在,所以方醒也不忌讳,进来问道。
张淑慧理直气壮的道:“夫君,那些女子不是太过腼腆,就是身材高大,若是找进来,比小刀还高,以后这家里听谁的?”
方醒皱眉,本想说说意见,可想到要在外人的面前给妻子尊重,就笑道:“若是不行,你就出门看看吧,总得亲自看一眼才能定下来。”
张淑慧点头应了,媒婆却被吓了一跳。
哪家的家丁婚事会被主家如此重视,这个小刀看来是深得兴和伯一家的关注啊!
那还等什么呢?把压箱底的人选拿出来呗!
方醒看到媒婆又露出了笑容,就知道自己的策略见效了,就交代张淑慧晚点留媒婆吃饭,然后就去寻找小白和两个孩子。
等方醒走后,媒婆就堆笑道:“夫人,我这里还有几个出色的女子……”
张淑慧点点头,然后两人又开始了勾兑。
……
后花园里,万物复苏,植物芽孢生出,一片生机勃勃。
“推!二娘,推!”
还未见到人,就听到了土豆的叫嚷,还有平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小白佯装没力气的狡黠。
转过一棵大树,左边就是一块草地。
草地的右边是一张长椅,平安就坐在上面冲着对面手舞足蹈,而秦嬷嬷正在看着他。
左边是一架秋千,土豆用胖手艰难的抓住绳子,双腿前后摆动着。而小白正在后面单手叉腰,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推动着秋千。
方醒就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含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时光在这一刻停驻了,只有这画面般的美景能永驻世间。
第1013章 夏元吉批龙鳞,朱棣指点江山
吕震轻松的敷衍走了乌云,得意的道:“此等蛮夷不识礼数,居然让一个女人出头,可见不堪一击!”
身边自有下官捧哏道:“大人挥洒自如,不过几句话就让那女人自惭而去,礼部上下再无一人有此手段,下官佩服!”
吕震抚须,暗自得意:“这女人是傻的,她应当去找户部才是,夏元吉每日事多,最烦这等缠人的事,必然会给她指条路。”
夏元吉是很忙,在听了方醒的建议后,他回去就召集了几个不会泄密的手下议事,目的就是讨论方醒的建议是否可行。
“大人,下官以为可行,那些豪商不缺钱啊!若是以利诱之,多半会上钩,然后咱们前期就可以减少许多投入,下半年可就从容了许多。
户部每年都得精打细算,最怕的就是突发事件,那就意味着需要从别处抽调物资钱粮,打乱计划。
“对啊!只要有人开头,到时候那些豪商必然会担心拿不到店铺,肯定会争先恐后,其他人自然会跟进,毕竟做生意和做官是一个道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时候做官得看政绩,也得看你上头有没有人。
如果你一无所有,那报歉得很,多半是会越行越远。
夏元吉垂眸想了想,左侍郎就干咳道:“大人,户部的钱粮是不少,可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这是坚定夏元吉信念的一句话,他抬头道:“罢了,本官这就去找陛下,总得寻几个最近夹尾巴的勋戚来。”
左侍郎讶然道:“大人,此事陛下不会出手吧?”
朱棣会为此事出手吗?
夏元吉瞪眼道:“本官一心为公,哪怕是太祖高皇帝在,本官也敢去!”
这就是夏元吉,只做事,不论人!
等夏元吉出去后,左侍郎摇摇头道:“陛下也只是容忍夏大人,若是我等敢触怒陛下,啧啧!下诏狱吧!”
……
果然,到了朱棣那里,当夏元吉说出自己的要求时,朱棣的胡须无风自动,大手握住镇纸,用力的砸了出去。
夏元吉脑袋一歪,镇纸擦着耳畔过去,他昂首道:“陛下,臣自问无错,陛下以镇纸掷臣,臣不服!”
“你不服?来人!”
“陛下!”
王福生扶刀进来,目光盯住了夏元吉。在他的眼中,除去朱棣之外,其他人皆可杀得!
朱棣目光闪动,脖子上的青筋弹动,看到夏元吉依然是梗着脖子不服气,就怒不可遏的道:“夏元吉,你以为朕不能杀了你吗?”
夏元吉目光坚定,以视死忽如归的姿态说道:“陛下,此事若成,则外城的大局将定,臣不敢有半点懈怠,难道就不值当那些勋戚出面吗?那臣要建议陛下把那些没用的勋戚都舍了吧,于国于民毫无用处,此等人留之何益?”
大太监在边上暗自苦笑,觉得夏元吉这次批龙鳞太过了些,弄不好就得进诏狱。
“滚!”
朱棣气咻咻的到处找东西,夏元吉好汉不吃眼前亏,行礼后就说道:“臣有罪,这就回去再想其它的法子。”
看着夏元吉离去,朱棣起身转圈,那杀气连大太监都感觉到了。
“这厮辱朕如此,该杀!”
气呼呼的朱棣连奏章都不批阅了,去了王贵妃那里。
王贵妃不用看,只需听着脚步的轻重和节奏就知道朱棣的心情不好,就起身道:“陛下可是动怒了?国事臣妾不敢妄言,可朝中有六部尚书,以及各位学士,陛下何不慢慢行之。”
朱棣哼了一声,然后坐在王贵妃给他准备的宽大椅子上,随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即愕然道:“是冷茶?”
王贵妃点头道:“陛下,这是太医院的新方子,加了些药材,冷着喝更能调和身体。”
朱棣的火气大,太医院为此也算是倾尽了全力。
一饮而尽之后,朱棣恨恨的道:“那夏元吉把朕当做了他的下属,颐指气使,居然想让朕去威胁几个勋戚为他办事,朕真想杀了他!”
王贵妃叹息了一声道:“陛下,那夏元吉臣妾曾听陛下说过多次,却是个只知做事的人,陛下何必为了他动气呢?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是小事,陛下的身子气坏了才是大事啊!”
看到朱棣面色稍缓,王贵妃又送了杯热水给他漱口,服侍好后才笑道:“原先时朝中人才凋零,正是陛下不拘一格提拔了他们。如今他们敢直谏,在臣妾看来,这是陛下功比唐宗宋祖呢!”
朱棣抚须,面色再好了些,然后轻哼道:“前唐对突厥卑躬屈膝,为异族所控,朕不喜。前宋自废武事,任由文人爬到帝王的头顶,不配与大明相比!”
“朕的大明就不该是这样!”
朱棣目光俾睨,王贵妃不禁眼露迷醉之色,慢慢伏在他的膝上,仔细听着这个男人的话。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朱棣起身,单手扶开王贵妃,吐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朕的儿孙就该这般,都守在北平,任谁来了,打就是!却不能退后半步!更不能奴颜婢膝去苟且偷生!脊梁骨不能弯!弯不得!”
“谁若是退了,那就不是朕的子孙,天下当共弃之!”
这声音浑厚而有力,王贵妃只觉得心神俱醉,这才是世间最强大的男子啊!
大太监看到几个宫女也是一脸的迷醉,就瞪了一眼,可他自己却也是心神激荡!
朱棣看着外面的春色,铿锵的道:“瞻基已然成长,就算是朕不在了,可却有瞻基在,太子便不敢软弱,否则……”
这个骄傲的马上皇帝容不得自己的子孙软弱,更容不得周边有能和大明叫板的国家,为此甘愿一次次的深入草原,把那些野心勃勃的敌人打垮,让他们不敢南窥!
“来人!”
大太监赶紧冒头,朱棣毫无凝滞的说道:“赏夏元吉锦袍,马上令人送去。”
……
夏元吉回到户部,左侍郎急忙问了情况。
“本官觉着问题不大,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夏元吉倔强的道,可左侍郎却知道事情不大妙。
若是顺利,那么夏元吉回来就该布置后续的事了。
“都抓紧吧,此事做成了,今年大明的日子便会好许多。”
夏元吉摇摇头,忘却了宫中发生的争吵,继续处理户部的事,直到被尖利的声音打断。
“陛下赏赐夏尚书……”
第1014章 羞涩的朱高煦
能休息的日子,方醒绝不会去做事,这是一种生活态度,来源于前世的愿望。
春天来了,没有漫天的风沙,有的只是花草树木的全面复苏,以及空气中那股春天的气息。
在这让人迷醉的季节,最适合找张躺椅摆在院子里,然后人躺在上面,边上的小几上一壶茶在冒着热气。
一本道德经看的方醒意趣索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他懒洋洋的道:“淑慧,为夫还真是不能修炼得道啊!否则就能带着你们一起升天去享福。”
张淑慧走近,轻轻的给他揉捏着肩膀,轻笑道:“夫君千万别想着这些神神道道的事,若是被小白听到了,您可不得安宁。”
小白最怕的就是方醒消失,每次方醒远行时,她总是会郁郁寡欢一段时间。
方醒把书合上,问道:“土豆呢?”
张淑慧说道:“正和婉婉两个正在后花园里玩呢。”
方醒满足的道:“春天满是生机,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时节去搜寻那些花草,一个芽孢就能让我欢喜,更别提石头下那些弯弯曲曲长出来的东西,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很奇妙。”
张淑慧嗯了一声:“妾身小时候也喜欢呢!只是不好玩泥巴,只能找个赏花的理由去找些不认识的东西玩耍。”
“陌生就是兴趣,兴趣就是老师,别怕土豆去玩泥巴丢了脸面,孩子的兴趣就是最大的脸面。咱们家的孩子无需装腔作势,孩子喜欢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咱们就别管的太多,让他们去玩耍。”
“嗯。”
虽然方醒对孩子有放纵之嫌,可他身为知行书院的山长,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厉害,所以张淑慧没质疑。
方醒的悠闲日子被陈潇打破了。
“德华兄,救命啊!”
平安刚被小白抱出来,放在方醒的肚皮上坐着玩耍。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他瞪着大眼睛,张开嘴巴,好奇的循声看去。
陈潇一手提着衣服的下摆,脚步沉重的跑进来。路上脚一滑,差点就来了个狗啃屎,但他最近经常在田地里奔波,身体矫健了不少,身体摇摇晃晃的,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就稳住了。
平安的眼中全是茫然,猛地摇摇脑袋,还伸手抓了方醒的肚皮一把。
方醒伸手抱住他,然后缓缓坐起来,看到陈潇正羡慕的看着平安,就问道:“谁要杀你?”
铃铛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潇,等看到方醒起身后,这才懒洋洋的卧在屋檐下。
陈潇伸手去摸平安的脸蛋,可平安却一个转头避开,然后反身伏在方醒的胸前。
“不给情面啊!”
陈潇愁眉苦脸的道:“德华兄,袁弘昨日令嘉蔬署每人都要种一块地,别人只种一块,小弟却被要求种两块,还不许让那些庄户帮忙,德华兄,这是要小弟的命啊!”
方醒拎起茶壶喝了一口,平安呀呀的探头过去也要喝,方醒急忙喊道:“小白,拿白开水来。”
“小孩子不许喝茶!”
方醒亲了平安一口,然后颠着他道:“袁弘倒是有些意思,他若是要整你再简单不过了,所以你想多了,他这是让你出头,你老老实实地种地,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活不成了!”
陈潇坐在方醒的对面,冲着平安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小弟没种过地啊!前几日跟着庄户翻地,没两下……你瞅瞅,你瞅瞅。”
方醒看着他手心的水泡疤痕,摇摇头道:“你既然在嘉蔬署做事,种地这一块你是避不过去的,慢慢来吧,要不我找人教教你?”
“行啊!”
陈潇虽然胖,可骨子里也是不认输的人。嘉蔬署这活还是汉王给安排的,他若是临阵退缩,北平城中怕是会有人讥讽汉王,说他有眼无珠。
“还有,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去汉王府拜访一番,也是一个礼节。”
方醒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潇讶然道:“汉王不是在修兵书吗?怕是不肯见我吧?”
方醒接过木花送来的水杯,慢慢的喂着平安。
“去了是情分,不去就是白眼狼,你选哪一种?”
方醒叫方五把陈潇送去汉王府,等人走后就不厚道的说道:“汉王最不喜欢应付这等客气的场面,这下可尴尬了,哈哈哈!”
有的人内心羞涩,可却会在外表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性。
而朱高煦就有点儿这个意思。
“那您还让他去?”
张淑慧把平安抱起来,熟练的逗弄了一下,然后回身递给小白:“你这个当娘的真会偷懒,尿了!”
小白赶紧摸摸平安的屁股,果然湿了。
“平安不喜欢哭,尿了就知道哼哼。”
“是个心大的,长大必然是个沉稳的好孩子!”
方醒给了小白一个安慰,回头又给了张淑慧一个夸赞:“淑慧果然是细致入微,为夫佩服。”
……
而朱高煦果然是尴尬了,在陈潇那‘崇拜’的眼神下尴尬了。
“……殿下,下官必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朱高煦只觉得面皮发烫,浑身紧张。他猛地起身,陈潇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
“回去吧,好好做!”
朱高煦瞪眼道,让陈潇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哥,我是来感谢你啊!你就是这种态度?
朱高煦兴许是觉得这态度不大好,就说道:“本王还有要事,就不留你了。”
陈潇腹诽着,起身告辞。
张天静把陈潇送了出去,两人都胖,不过张天静矮了陈潇大半个头,显得格外的好笑。
朱高煦是要准备出门,等张天静回来后,他交代道:“本王去一趟户部,看看能捞几个城外的店铺回来。”
张天静倒也不担心谁敢骗这位王爷,只是说道:“殿下,方才您该和颜悦色才是。”
朱高煦瞪眼道:“一个小小的嘉蔬署的小官罢了,难道本王还要挟恩求报?丢人!”
张天静知道这位王爷的心思,他想跺脚,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殿下,这是兴和伯的示好,他想让外人知道他和您的关系密切啊!”
呃……
朱高煦的脑袋里一团乱麻,眨巴着眼睛道:“为何?”
我也不知道啊大哥!
张天静无奈的道:“殿下,咱们府中近来少人交往,外间传闻您残暴,加上又……没有了那个指望,门前冷落啊!兴和伯此举大抵是想为殿下正名的意思。”
朱高煦窘迫的道:“那便罢了,你叫人追出去,就说本王回来请他吃饭。”
张天静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这样不妥,外人看着就像是玩笑,这样吧,在下去一趟顺天府,和陈大人聊聊,他自然就懂了。”
朱高煦不耐烦的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整日就想着害人,自己去,别来烦本王!”
第1015章 大型忽悠术,朱棣要学骗术
朱棣的行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在叫人赏了差点被他砸中的夏元吉锦袍后,宫中就出去了几人,分赴各处。
随即北平城中的几家勋戚都打开了大门,家主全身品级穿戴,代表着尊荣的奢华马车也拉了出来。
“去户部!”
“去户部!”
“去户部!”
“……”
……
和其它部门相比,户部的事情要多不少,整个大明的钱袋子就掌握在这里,而夏元吉就是朱棣握着钱袋子的那只手。
夏元吉正在看着一份最新的分析表格,这是按照书院教的办法做的,看着一目了然,脑海中自然浮现了一幅对比图。
大明目前的财政状态出奇的好。至于以前,可以这么说,从夏元吉担任户部尚书开始,就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终于舒坦了呀!”
夏元吉惬意的准备眯一会儿,昨晚他看那个数学书睡晚了。
尚书大人打瞌睡自然是无事,可外面却来了个草莽。
“夏元吉呢?”
这般大胆的直接称呼名字,夏元吉不用猜,睁开眼睛道:“本官在此。”
别人夏元吉还可以迟缓一下,可朱高煦他却不敢,这厮比朱棣还火爆,不对头就是一顿马鞭。
门外,朱高煦用卷起来的马鞭敲打着手心,看到夏元吉出来,就说道:“城外的大市场可是方醒的意思?”
夏元吉不懂他的用意,只得点头道:“正是,此事乃兴和伯首倡。”
朱高煦的手一动,马鞭就消失在了袖口中,然后大大咧咧呃道:“本王要几个店铺和仓库,马上就办吧!”
夏元吉一怔,强笑道:“殿下,这不妥吧。”
朱高煦看到边上的两个侍郎都面露惧色,不禁恼怒道:“本王又不是不给钱!多少?”
原来你要给钱啊!
夏元吉顿时对朱高煦的印象大好,同时也对外界传言说汉王与方醒的交情不错的话深信不疑。
这人居然就凭着大市场是方醒建议的,就敢下手提前购买,这份交情确实是很难得。
而且有了汉王开头,此事容易多了呀!
“有有有,殿下请进,下官给您介绍一下店铺以后的位置和价钱。”
有人送钱上门,夏元吉总是很亲切的,这不就邀请朱高煦进去看看目前还在保密状态的沙盘。
沙盘是方醒建议做的,目的是在预售中能让客户看到立体形象的大市场景象。
朱瞻基不耐烦的道:“本王没那功夫,谅你也不敢骗我,就弄三个地段好的店铺,仓库也要,赶紧算账。”
常建勋出前几步,把手中的布袋亮了亮,看样子全是宝钞。
夏元吉使个眼色,左侍郎干咳道:“殿下,地段最好的当然有,至于价钱嘛……只能租,不卖……呃,这也是兴和伯建议的。”
看到朱高煦有发怒的迹象,左侍郎赶紧解释道。然后暗自后怕,心想下次汉王的事咱可不敢多嘴了。
“大人,外面来了几位侯爷,说是要租店铺和仓库。”
这时有小吏进来禀告道,看他的神色,分明就是被吓坏了。
这户部啥时候这般热闹过啊!
夏元吉眨巴着眼睛,表情有些古怪。
“谁敢和本王抢?!”
夏元吉的感慨被打断了,他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莫急,您是先到的,肯定是得您先选。”
“这还差不多。”
朱高煦悻悻的道:“本王正想活动一下筋骨,可惜了。”
……
户部的热闹很快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慢慢的,北平城的那些权贵和豪商都知道了此事。
等户部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方醒被朱棣派人揪进了宫里。
“说说吧,你这个法子若是用于骗人如何?”
朱棣看向方醒的眼神有些古怪,欣赏中带着无奈。
方醒尴尬的道:“陛下,这法子用之于正则正,用在歪路上,打个比方吧,若是有人能把一地的官民都给骗了,那法子想必也不差。”
朱棣点点头,不置可否的道:“例如……”
皇帝学骗术,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可方醒还不敢忽悠,只得举个例子道:“陛下,假如说臣是个骗子,去了大明的某地,首先大把的花钱,买豪宅,买美婢,然后邀请地方豪商和官员到家聚会,那肯定是奢华无比。”
朱棣已经听出味道来了,他说道:“来几次这般奢华的招待,想必此地的官民都以为此人身家丰厚,然后呢?”
方醒说道:“然后选择的法子可就多了,比如说要在此地建一座集吃饭娱乐于一体的超大酒楼,那造价最少得二十万两银子起,往上一百万两封顶,然后……开始吹嘘,并让人悄然出去引导舆论,就说这酒楼建起来后,每年少说能赚十万两吧,最后……”
方醒不说了,朱棣冷哼道:“最后肯定是把当地的官吏拉拢了,开始骗钱吧!”
“是的陛下,那时候的官员估摸着都已经深信不疑了,再给些好处,马上就找不到北,此时放出话去,他们也敢担保,于是那些百姓和有钱人都敢投钱!”
“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自己要从南方调集钱钞,路程有些远,但建造不等人啊!就想暂时借贷一些,利息定高一点,然后找几个人,就像是今日的那几位勋戚来做戏,保证那些百姓趋之若鹜,投不了钱的还会捶胸顿足……当然,一定要建造,至少在把钱骗到手之前,招工匠,搭工棚,该干的事情千万别停。”
方醒偷瞥了朱棣一眼,看到这位老大面无表情,就不敢再说了。
刚才他只是泛泛而谈,其中的细节根本就没说。这种团伙诈骗在以后多的是,那演技能甩所谓的影帝几条街。
“此事不可声张,那几个勋戚朕自会敲打,若是外间有此等手段的骗子,朕只管找你的麻烦!”
方醒无辜的道:“陛下,臣一心为公啊!”
朱棣的眼中居然有些得意之色:“朕无需管这些,你且去吧。”
等方醒走了之后,朱棣难得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高煦那里如何?”
大太监知道朱棣问的是什么,就说道:“汉王殿下那边不知道此事,只是觉着兴和伯有陶朱公之术,既然是他首倡的,必然能赚钱,就去找到了户部。”
“嗯……”
近来朱棣经常召朱高燧进宫,此时想起朱高煦乖了那么几年,还亲自出马去办理赚钱的事,可见是想过踏实日子了,就说道:“告诉他,在家莫要偷懒,不能断了操练。”
大太监一怔,这是要重新启用汉王的意思吗?
第1016章 一枪两弹,逆转只在顷刻间
徐景昌正在愁着怎么能让常悦楼的生意好起来,听到那些勋戚都在抢着还看不到踪影的大市场,就觉得牙疼。
“国公爷,这事您看……”
徐景昌现在只庆幸自己没花钱就把常悦楼弄到手了,他吩咐道:“你去一趟,咱们家也买。”
管家早就在等着这句话,闻言一溜烟就带着钱,坐上马车赶去户部。
徐景昌有些纠结,大市场是方醒的提议,他前几天才和方醒闹翻,这个时候去买,有些丢人。
不过只要能赚到钱,徐景昌就满足了。至于脸皮……
“我可是国公,他不过一小小的兴和伯如何敢和国公府较劲?”
……
徐景昌那里决定为了利益不要脸皮,而方醒正在和朱瞻基钓鱼。
北方的春天总是少了那么一丝妩媚,河边刚冒头的草地上,两人把鱼竿架好,方醒从包里拿出两小罐子米酒,还有一袋油渣。
“这酒很淡,油渣是瘦肉熬的。”
米酒清香而淡,油渣有嚼头却不柴,这是钓鱼人最喜欢的组合。
朱瞻基默默的看着浮漂,不时喝一口米酒,再抓几颗油渣嚼嚼。
“德华兄,小弟此刻倒是理解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不过人生而有灵,隐士毕竟是少数,能有半日这等时光就知足了。”
方醒笑道:“你有这个自觉最好,至于隐士,要么是大彻大悟,对俗世不屑一顾。要么就是借以扬名,想寻那终南捷径!”
朱瞻基拍拍手,说道:“前唐世家林立,科举中举者大多是他们的子弟,这就是德华兄你说的垄断,幸而武则天悍然一击,可惜却又败了。”
“权贵要反扑,世家要反扑,皇族要反扑,武则天以女人之身完成对大唐的改造,其功劳远超后面的那位玄宗。”
方醒笃定的道:“就如同现在一般,物理书发行之后,那些人看似收手了,可那只是表象罢了。”
河面平静无波,朱瞻基幽幽的道:“定国公!”
方醒点头道:“正是他,见风使舵的功力深厚,大抵是有人劝过他,说是跟我走得太近,以后必然会被清算,所以他才会用夺取常悦楼的手段来和我决裂。”
朱瞻基看到浮漂微动,就提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重新放下,也不去管鱼饵是否都被吃光了。
“你是说……常悦楼他只是在做戏?”
朱瞻基有些迷惑,“可那毕竟涉及到东宫,定国公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来了!”
方醒一提,鱼竿前段弯曲,随即一条比手长些的鱼被拉了上来。
解钩,把鱼放进鱼篓里,再上鱼饵下杆。
方醒洗个手说道:“太子殿下宽厚,娘娘是女人,管不得外朝,至于你,他算是你的长辈,大不了到时候送些珍贵的礼物,说几句好话罢了,难道东宫还要跟他计较不成?”
朱瞻基点头道:“这个倒是比较符合定国公的秉性,首鼠两端,果真是颓废了。”
勋戚的颓废是朱棣比较郁闷的事,可这些勋戚大多都是他自己立起来的。若是亲自打倒,那不符合他的利益,动荡太大。
关键是丢人!
“勋戚终究是要整顿和解决的,交趾……”
……
勋戚们带动着那些有钱人家把大市场还没开建的店铺给抢光了,外面舆论沸腾,有人说勋戚真有钱,有人说勋戚利用权力垄断了大市场这个发财的机会……
朝会上,有御史就当场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弹劾那些勋戚见利忘义,与民争利。
这种愣头青真是太少了呀!
方醒呆在老位置上,看着那几个勋戚面色潮红的模样,心中大乐。
这愣头青御史下去了,另一个又冒头了,还是个愣头青。
“陛下,臣闻定国公在交趾时,利用和兴和伯交好之机,大肆搜罗良田,又去抓了那些俘虏来种甘蔗。”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让人头痛,而且一枪两弹,徐景昌和方醒一起中招。
金忠低声道:“这就是陈再余,中举之后硬是要进都查院,最是强硬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想要邀名。”
从御史转为实职的官员不少,可不少都迅速的换了个模样,仿佛以前的强硬和不畏权贵只是幻觉。
方醒嗯了一声,看到朱勇出班,大声道:“陛下,交趾的田地荒芜,没人种就搁在那里。而那些俘虏更是每日只知道吃喝,平白无故养着他们,这未免太优待了吧?”
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在为徐景昌开脱。
真正有点本事的武勋都在各地镇守,留在京城的,五军都督府是一个好去处,等到有战事时就出征。
“陛下,那些交趾人懒惰成性,兴和伯不是说过吗,交趾男人还没女人能干,所以这也是他在交趾推行男女平等的原因所在。大明可不养懒人,种地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如今总有些人假慈悲,那交趾叛军扰乱一方,没有尽数杀掉就算是陛下仁慈了。”
这话暗指御史陈再余,一名御史,在勋戚的打压下,以后就准备去琼州府过一辈子吧!
群臣看着陈再余,暗自怜悯:可怜的娃,你要开炮也得找准目标啊!一下就得罪了勋戚,自作孽!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眯眼看着群臣。
陈再余面对各种隐晦的眼神怡然不惧,年轻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陛下,交趾叛逆自然不足怜惜,但!”
陈再余侧身看着武勋们,眼睛瞪圆,蓦地喝道:“但那是大明的土地,那是大明的俘虏,定国公,大明的土地和俘虏可是你家的吗?”
呃……
大殿内瞬时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那些怜悯的目光转为震惊,还有惊讶。
勋戚占便宜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何曾有人弹劾,还是当着朱棣的面质疑。
朱勇的左脸颊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刘观本是在担心和愤怒,他担心陈再余以后会被勋戚们无差别报复;愤怒的是这等大事,弹劾徐景昌这等大事,陈再余居然事先没和自己通气。
御史要想弹劾谁,必须要备案,和上官报备,得到同意后才能出手。
比如说御史发现了朱瞻基有问题,那么刘观肯定会压下,然后进宫向朱棣汇报,由朱棣决定都查院在此事中的作用。
也就是说,御史虽然可以风闻奏事,但头上还有紧箍咒,还有几层婆婆。
可陈再余却独辟蹊径,一下就戳中了勋戚们的痛脚——占便宜,占大明的便宜!
逆转只在顷刻……
第1017章 走投无路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此刻,整个大明的正气仿佛都集聚在了陈再余的身上。外面的光线映照进来,正好照在中间。
而陈再余就出班站在中间,身上仿佛笼罩着白光,让人不敢直视!
漂亮!
金忠暗自叫好,侧身看了方醒一眼,他觉得此事肯定是方醒安排的。
可方醒的脸上全是震惊,让金忠也猜不到是不是他干的。
方醒就算是要作假,也不会做出这种震惊的姿态,最多是一脸的同情。
徐景昌涨红着脸,目光转动,最后转到了上面,一脸‘臣冤枉’的表情看着朱棣。
勋戚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朱棣看重的团体,更是倚为干城的群体。
这个群体是朱棣稳固皇权的重要工具,轻易动不得!
勋戚占便宜,一般没闹出大事基本上无碍!当然,这得看皇帝是不是对你不满了。
朱棣会对徐景昌不满吗?
朱高炽在听政,一直保持着弥勒佛般的的姿态,只是眼中有冷色一闪而逝。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的反应,突然讥笑道:“诸卿以为如何?”
目光扫过,无人回答,无人敢和这双冷厉的眸子对上。
徐景昌要倒霉了,肯定要倒霉了!
魏国公徐钦听说读书读的牢骚满腹,时常有惊人之语传出来。
朱棣的嘴角突然一翘,大胡子微微颤动道:“都散了!”
呃……
就这么散朝了?
处理呢?还没处理此事啊陛下!
帝王之心最难测。在群臣的愕然中,朱棣起身,冷冰冰的看了徐景昌一眼,转身从后面走了。
金忠在揣测着朱棣的意思,等回过神来后,发现方醒已经走出了大殿。
“这家伙今日怎么走的那么快?”
以往散朝后,方醒大多是走在中间,不冒头,也不落后,就像是一个即将致仕的老头。
今儿这是怎么了?
等金忠看到呆立原地的徐景昌急匆匆的追出去后,这才恍然大悟。
夏元吉靠过来低声道:“交趾后面是德华平定的,那些俘虏他有很大的话语权,此事……”
金忠眯眼看着神色各异的群臣出去,淡淡的道:“此事诡异,看德华急匆匆的模样,分明是知道中间的关窍,就看定国公的运气了。”
朱棣转身前的那一眼可不是简单的,徐景昌若是不能领会,说不定徐家就会变成单国公。
……
方醒好歹每天都在锻炼,隔三差五还有辛老七来指点他的刀法,所以脚下轻快,由中间抢到了最前方,很快就消失了。
徐景昌在后面紧追慢赶都没赶上,他气喘吁吁的双手扶膝,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身边的人不断越过,可没人停留,仿佛这里站着一个霉运发生器,谁碰谁倒霉。
徐景昌苦笑着摇头,这其中有不少人平时看到自己都是亲热有加,最多的还是赔笑,对着自己这个皇亲国戚,外加国公赔笑。
可这一切现在随着朱棣一个冷冷的眼神都没有了。
“这就是人情冷暖,定国公,咱们的恩宠富贵皆来自于陛下,要谨慎啊!上次我弄了那个集市,想占占便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了些东西,那就是陛下不喜欢咱们太蹦跶,老老实实地操练,要不就窝在家中生娃,总而言之,少生事。”
徐景昌缓缓回头,看着神色复杂的朱勇说道:“我到底是过了,常悦楼!那个该死的地方,我就不该去接手!”
朱勇摇摇头道:“常悦楼和太子妃的家人有关系,太子妃的家人刚退出,你马上就去接手,这就是在打太子妃和太子的脸,哎!你且想想怎么躲过这道难关吧!”
徐景昌点点头,感激的道:“你我兄弟守望相助,徐某不会忘记今日。世态炎凉啊!”
朱勇自嘲道:“我也不敢涉足太深,否则担心陛下会连带,至于世态炎凉,朱某早就领会过了,所以近来改变了许多,你也好生想想吧。”
看着朱勇离去,徐景昌回身,可惜却没有太监过来叫住他,告诉他陛下召见。
失望的回身,徐景昌知道自己不能去求见朱棣,否则就是在逼迫朱棣决断。
没人敢逼迫朱棣,敢的人都消失了。
那就去找太子?
表兄弟应当能化开仇隙吧?
……
东宫,朱高炽乘着软轿先到了。刚坐定,看都没看送上来的点心一眼,说道:“去叫了太子妃来。”
很快,太子妃就面色淡然的来了,正准备行礼,就被朱高炽阻拦了。
“你我夫妻,何至如此。”
太子妃的嘴角微抿,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讥笑。
朱高炽尴尬的道:“那个……今日定国公被御史弹劾,在交趾作威作福,父皇生气了。”
话很短,可里面却蕴藏着许多信息。
徐景昌去交趾,实际上就是去镀金,顺便感受一下战阵的气息,吸收些经验。
至于作威作福,有黄福和方醒在,他能作什么威,作什么福!
太子妃垂首道:“多谢殿下。”
朱高炽微微叹息道:“本宫有时难免急躁了些,夫妻之间难免会拌嘴,你且忘怀了就是。”
太子妃微微点头,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通传道:“殿下,定国公求见。”
朱高炽瞟了太子妃一眼,瞬间下了决断:“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
这位太子殿下的足疾全国知名,也是别人攻击他的一个理由。
前唐的李承乾,这位太子同样是有腿疾,从此变成了另一个人,为何?
因为腿疾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靶子,堂堂的大唐太子居然是个瘸子,这个好笑吧?!
和李承乾比起来,朱高炽深得忍字的精髓,并凭此坐稳了太子之位,一直至今。
太子妃垂首道:“多谢殿下,臣妾感激不尽。”
朱高炽喟叹一声,知道夫妻之间还是出现了缝隙,但他却不急于去缓和,只是点点头道:“去看看婉婉吧,那丫头最近可是玩疯了。”
说到婉婉,太子妃的脸上浮起了笑意:“那丫头方才说要做饭,把小厨房弄的全是炒菜的烟,都糊了。”
朱高炽闻言笑道:“是吗?那你我且去看看。”
这对夫妻看似言归于好,而宫外的徐景昌却绝望的看着梁中出来。
“定国公,殿下的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改日吧!”
徐景昌能说什么?只能是胡乱的拱拱手,然后回身看着外面,只觉得自己已然走投无路。
“我该去找谁呢?”
第1018章 助产神器面世
感谢书友:“aeonsea”的万赏!
……
方醒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请来了解缙。
解缙的儿媳生产就在眼前,一天到晚都有些亢奋,恨不能明天就多个孙辈。
书房里,两人剥着炒花生吃的香甜。解缙不着急,也不问,只是想着能否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些花生。
方醒拍拍手上的残渣,缓缓把今日朝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解缙。
“……徐景昌慌了,此刻必然是去找太子代为缓颊。”
朱高炽出名的宽厚,不找他找谁?
解缙慢悠悠的道:“可太子却不是老好人,不然陛下早就废了他,不知道这一点的人迟早会付出代价!”
方醒点点头:“老好人也当不了太子!不过……在交趾用俘虏种甘蔗之事朝中知道的不多,徐景昌年前还进宫送了一批糖霜,陛下当时也收了。究竟是谁给了陈再余那些消息?是谁想要弄徐景昌?”
解缙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喝茶终究不美啊!”
方醒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脸不舍的在后面的柜子里寻摸出一瓶三无美酒,然后找来了两个小酒杯,然后说道:“其实喝酒无需满桌子的佳肴。一个朋友,一堆花生足矣。越是繁杂,越是奢华,那气氛就越虚伪。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
酒倒上,解缙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然后剥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嚼着,满足的道:“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德华,你总是能说出些让人需要慢慢领悟的话来,若不是老夫对你知根知底,怕是要以为你是带着宿慧出生。”
方醒笑了笑,只是拿起酒杯沾沾唇,白天他不喜欢喝酒。
解缙继续说道:“若是陛下的手笔,那么就不是御史弹劾,你可知为何?”
方醒喜欢吃这种带壳炒的花生,他边剥壳边说道:“除非是想把徐景昌彻底的弄下去,否则陛下不会用这种方法。”
“嗯!”
解缙一脸的孺子可教,然后喝了口酒,慢条斯理的说道:“朝中文武都不会对徐景昌出手,因为事后的报复会很惨烈,所以,你想到了谁?”
方醒把剥好的花生米递给解缙,笑着看他小孩子般的一把塞进嘴里,才说道:“太子!”
解缙慢慢嚼着花生米,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徐景昌在常悦楼一事上得罪了太子妃,妻辱夫怒。太子善于隐忍,不过是一个小动作,就让徐景昌吃了个大亏。”
“此事不会有证据,只是心知肚明罢了。陛下那边也不会管,任由太子折腾徐景昌。估摸着他正在冷眼旁观,想看看太子的手腕。”
解缙自觉分析的毫无偏差,不禁再次满饮一杯,为自己的头脑庆祝一下。
“老爷!老爷!”
这时外面有人喊,方醒听出是秦嬷嬷的声音,就问道:“何事?”
这里一般不会有外人来,女人也不会来,连打扫卫生都是小刀和方五轮流来,不许别人插手。
“老爷,小解先生的媳妇要生了!”
瞬间解缙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酒杯倾斜,酒水全都倒在了前襟上而不知觉。
“咳咳咳咳!”
解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颗花生米被他从嗓子眼里喷出来。然后把酒杯一放,就和十多岁小伙子般敏捷的冲了出去。
方醒起身,剥了一把花生米,慢悠悠的走出去。
……
解缙的院子里,解祯亮急的转圈,他的母亲徐氏刚进去。
前几日张淑慧就找来了给她和小白接生的那几个稳婆,此时她们也在里面。
“夫人且放松些,这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您一直这么紧张,到时候力气都没了。”
“对,轻松些,下床来,咱们走一走,这样会好生一些。”
“……”
解祯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是解缙,赶紧过去扶住。
解缙看着那间张淑慧亲自带人来布置的产房,嘴唇颤动道:“别担心,胡氏的身体不错,肯定能生出来。”
这个时候生孩子的危险不小,特别是那些年龄小的产妇,身子都没完全长开,生孩子出事的几率不小。
解祯亮腿都软了,以其说是他扶着解缙,不如说是解缙在撑着他。
父子俩在相互鼓励,方醒夫妇来了。
按理方醒不该到这里来,可两家算是生死之交,自然无需那等严苛。
张淑慧手中拿着个两边弧形,可张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夹子,安慰道:“小解夫人身体康健,平日走动也不少,应当无恙。”
张淑慧带着那个东西进去了,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稳婆的声音:“哟!这不是上次兴和伯给教的那个什么产钳吗?夫人,可以用了?”
“是,不过你们只是练习过几次,若不是困难还是不要用。”
“这可是个好东西,夫人,民妇接生那么多年,以前若是有这个东西,多少妇人和孩子能逃过一劫啊!可能传出去吗?这可是大功德啊!”
“当然能,拙夫已经决定了,不过还得要官府集中教导各地稳婆一番,否则救人就会变成害人。”
“哎呦呦!那可真是好啊!夫人,伯爷以后可就算是万家生佛了!”
“……”
里面女人的一席话,让外面的解祯亮父子好奇的看着方醒。
“德华,那是何物?”
解缙关切着自己马上要出世的孙儿,解祯亮只想母子平安。
方醒尴尬的道:“那个是……帮助生产的器具,有了它,就能帮助那些难产的产妇。”
解祯亮一脸懵懂,解缙却一脸激动的道:“可有效用?”
方醒点点头:“当然,效用不错。”
解缙拱手道:“德华,大恩不言谢……”
“老爷,定国公求见。”
方醒正准备离开,闻言就道:“我马上过去。”
解缙皱眉道:“这是来求你帮手的,你且小心,毕竟太子的面子不好折损。”
方醒点点头:“我这便去了,若是这边有事就叫人去寻我。”
这话解祯亮觉得不解,可解缙却如蒙大赦,赶紧应了。
等方醒走后,解祯亮问道:“父亲,方大哥难道还懂妇人生产?”
解缙理所当然的道:“德华的医术不差,只是一向不露于人前,他答应了就是承诺,你且记得他的恩情就是了。”
“去年土豆发热,德华连御医都没叫,一夜之后土豆就活蹦乱跳的下床了,可见一斑!”
解祯亮点点头,觉得自己不过是小了方醒几岁,可方醒那一身莫测的本事却永远都追不上。
第1019章 呵斥徐景昌
方醒走出解缙家的院子,对辛老七说道:“老七你马上进宫求见太子,就说定国公来了方家,看看太子是什么一个意思。”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才慢腾腾的,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往前厅去。
书房那是个私密的地方,非相信的人不得进入。
所以徐景昌在前厅里一直在回想着他和方醒之间的事情。
是从……交趾开始的吧?
在交趾,方醒用冷酷而冷静的指挥震撼了徐景昌,让他知道,原来征伐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等开始建设交趾时,方醒那挥洒自如的手段,让徐景昌多了一眼看不到边的田地,还有那些被京观吓得乖巧无比的俘虏。
等回京后,方醒的手段也让徐景昌暗自心惊。
一个伯爵,他怎么就敢得罪天下文人!他怎么还敢得罪勋戚!!!
可方醒就得罪了,而且最近还得罪了藩王!
这个疯子!
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对牛角,上次方醒好像说过是什么犀牛角,是从交趾捕杀的。
这个代表着攻伐之利。
右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面是一些让人看了莫名其妙的线条,这个徐景昌知道,好像是什么数学和物理的东西。
这个代表着学识之丰。
文武双全!
前厅这么布置,是在隐晦的向客人展示主人的心胸。
脚步声传来,方醒轻轻拍去手中的花生皮进了前厅,淡淡的道:“定国公可是稀客,方家蓬荜生辉。”
徐景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一脸苦涩的道:“德华,今日哥哥我来认错了。”
方醒的脚步不停,坐到了主位上,然后从袖口里摸出一把花生道:“吃吧。”
吃东西?
徐景昌楞了一下,然后学着方醒剥壳,把小小的花生扔进嘴里。
味道不错,若是往常的话,徐景昌大概会要些带回家去,可今日就算是龙肉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动筷。
看到方醒的眼中只有花生,徐景昌干咳道:“德华,哥哥错了,不该没听从你的劝告,那常悦楼哥哥不要就是了。”
方醒把花生壳仍在桌子上,淡淡的道:“那些人是怎么诽谤我的?”
“哪些人?”
徐景昌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方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后,这才懊恼的道:“那些酸儒说……说陛……说你迟早会是全家流放的结局。
“是说陛下时日不久了吧?!
“噗通!
徐景昌面无人色的滑坐在地上,然后又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强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谁敢这么说?那可是大罪!
方醒盯着他道:“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就等着太子上位后群起而攻之,想弄死我,可对?”
徐景昌点点头,苦笑道:“哥哥我家大业大,不敢冒险啊!”
这就是被富贵日子消磨了意志的勋戚,想起徐增寿的担当,方醒不禁心中喟叹。
勋戚们一代不如一代,这和教育方式有关系。从朱元璋大杀功臣开始,哪怕朱棣展现出来了自己不是卸磨杀驴的帝王,可不少勋戚还是采取了弃武从文的教育方式。
连张辅都在从文,可见武人的地位渐渐降低不是谁干的,而是整个大阶层的统一看法。
方醒微不可查的叹息道:“其实武勋有这等想法很正常,从前宋开始,武人就断了脊梁骨,再被蒙元人打压了差不多一百年,就算是到了现在,武人看见文官依然是有些发憷,为何?不就是武人不能参政吗?武人的利益就全凭着陛下的意志升降,所以你们怕了,想妥协了,甚至想跪地求饶了……”
“当年的老定国公何等的英雄,为了陛下他敢直面死亡,死而无悔。陛下为何不顾先皇后的劝阻,一力把定国公的爵位变成世袭?”
“陛下当时抚着老定国公的尸骸恸哭,心中何等的悲痛!何等的不舍和懊悔!可若是看到今日的你是这般模样……罢了,这不是方某有资格说的事!”
方醒的话就像是匕首刺在徐景昌的心上,他先是眼眶微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就在方醒以为这人能知耻而后勇时,徐景昌的神色一变,变得为难起来。
“德华,哥哥知道这些,可哥哥我不能上马领军,也不能入朝议政,只是想养家糊口,以后把先父的这枝传承下去。”
方醒心中一沉,怒火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生娃生娃!生再多,当爹的不能做个好样子,孩子会出色吗?啊?!”
武勋本该是方醒的同盟军,可这几年下来,方醒早就看透了武勋的本质。
“都想着富贵子孙,可却没想过给了你们富贵的大明,都坐着享受,却不管外面依然有异族在虎视眈眈。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对吧?”
徐景昌不禁点点头,这就是他的想法,徐家目前富贵已极,那还不如经营自家,至于朝堂和大明的未来,这个他不想操心,也不敢操心。
勋戚涉及朝政,谁都怕以后被清算:我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不行?每天几十个女人轮流陪睡的日子不好吗?非得要去忧国忧民,这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方醒起身,负手而立,“所谓的与国同休,不是坐视,也不是无为,不然勋戚就是在自我放逐!”
“可你也是勋戚!”
徐景昌觉得自己不该背这口锅。
“是啊!我也是勋戚!”
方醒回身看着徐景昌道:“所以我在争,和文人争,和文官争,你可知为何?”
徐景昌茫然的摇摇头,瞬间,他感到方醒的身上散发出的凛然之气。
方醒目光炯炯的指着前厅正面挂着的地图道:“你可知世界有多大?你可知外面有多少财富和资源正等着大明军队去夺取?你可知若是不争取,大明就会逐渐死去。”
徐景昌还是茫然的摇头,他一心就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一心就想着享受着富贵的生活。
大明关我啥事?
“大明灭了你等可还能安枕?”
方醒怒不可遏的道:“别想着换个主子照样活!没谁是傻子!”
崇祯帝在煤山殉国,那些文武官员,还有勋戚们都在等着改朝换代的开端,准备着向新主人献媚。
谁知道那位前驿卒却不是个有耐心的,什么?你们要向额投诚,想要在额的手下当官?
可以,把家产都交出来先。
于是这群贪婪的家伙就遭到了报应,拷打!
原先在崇祯借钱时装穷的那群官员勋戚们,在惨嚎声中交出了让李自成瞠目结舌的财货。
——额滴神啊!原来这大明朝还是有钱的啊!
第1020章 谁的新生
看到方醒面色不善,徐景昌低声道:“德华,哥哥我知错了,你好歹指条生路吧!”
方醒只觉得胸中的怒火都变成了寒冰,他淡淡的道:“你只需知道常悦楼即可,至于如何挽回,相信你的身边不缺乏幕僚。”
徐景昌扶着桌子起身,苦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事,殿下怨我了。”
方醒摇摇头。
徐景昌说道:“我知道自己有些利欲熏心,可我……没爹,姑父又是个厉害的皇帝,你让我能怎么办?”
方醒指指书院方向道:“我觉得你该去看看那些师生是怎么生活的,再和自己对比一下。”
徐景昌走了,看着有些凄凉,可方醒却生不出一点儿同情心来。
……
知行书院,袁达看到徐景昌后,默默的开了门,刚才小刀从后门骑马来过,吩咐他不要拦人。
徐景昌进去了,他的侍卫们想跟进来,袁达冷哼道:“不行!”
“说什么呢!你想死?”
侍卫大怒,就握着刀柄,单手去推攘。
可袁达却不是弱鸡,他拍开侍卫的手喝道:“想干什么?这里是书院,你想找死是不?”
“你特么的……”
徐景昌的侍卫何曾被这等对待过,马上就拔出刀来准备开干。
袁达拿起挂在胸口上的哨子用力一吹。
“哔……”
凄厉的哨声一响,前面失魂落魄没注意身后事的徐景昌愕然的发现教室里冲出来一帮子学生。
“取枪!”
有人高喊道,随即学生们都冲进了一个房间里,再出来时,每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支木枪。
虽然是木枪,可枪头却是削尖了的,在人的身上戳个洞完全没有压力。
“列阵!”
发号施令的是李嘉。
学生们迅速组成阵列,然后快步而来,虽然身高不一,可那气势让人想到了聚宝山卫。
——弱化版的聚宝山卫!
徐景昌愕然看着这一幕,回身喝道:“都收了,退出去!”
侍卫们有些不以为然,一群嫩娃娃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砍断两根木枪,保证他们马上跪地求饶。
学生们整队上前,李嘉喝道:“此处乃知行书院,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徐景昌有些恼怒,事情都平息了,这些学生还不依不饶的,什么意思?!
老师呢?
马苏去了兵部,解缙父子在家等着胡氏生产,老师就是吕长波。
吕长波施施然的过来,拱手道:“这位,书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出去吧。”
“大胆!”
一个侍卫兴许是想表现一番自己的武勇,就再次拔刀冲到徐景昌的身前挡着。
李嘉不屑的看着这人,喝道:“调转枪头。”
唰!
尖锐的枪头变成了尾部,李嘉喊道:“杀!”
没有多少杀伤力的枪尾齐齐刺来,侍卫冷笑着挥刀,果然不负众望的削断了两根枪杆。
可侧面的学生们却大喊一声,从左右刺来。
卧槽!
侍卫急忙闪退一步,李嘉冷笑道:“组合刺杀!”
三人上前,一人当中刺杀,侍卫急忙挥刀。可这里只是佯攻,左边的木枪趁虚而入。
侍卫的身手不错,一脚就踢飞了那支木枪,可正面的和右边的攻击他却只能躲过一处……
“啊!”
肋骨被戳中,那痛苦真是不堪言。
可事情还没完,正面的木枪再次刺中了侍卫。
剧痛袭来,徐景昌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侍卫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叫疼。
……
“疼!好疼!”
产房里,胡氏开始呻YING着。
张淑慧和徐氏都在用自身的经历在安慰着他。
“忍一忍,你的孩子着急了,他想出来看你,叫你母亲。想想他,忍一忍,不然晚些时候你哪有力气生……”
……
“小崽子!”
另三名侍卫虽然不满那个同伴抢表现的行为,可看到他被三个高矮不一的学生给弄翻了之后,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
我们不是废物!
于是三人都拔出刀来,居然不是用刀背,而是亮刃了。
一直在得意看着的吕长波看到后不禁大怒,戟指着喝道:“呔!敢在这里亮刀!袁达,发信号!”
书院许多地方都是拷贝了聚宝山卫的制度,在袁达的身上带着两根烟花,只需点燃朝天放出去,隔壁方家庄的家丁们就会骑马而来。
可袁达却摇摇头,小刀先前来说过,来的这个人可以任由他在书院里游荡。
那么这人就不是敌人,自然无需折腾。
顺手提起一根齐眉棍,袁达拦住了三名侍卫。
“退后!否则山长会打断你们的腿!”
徐景昌先前是愕然,后来就只是想看看书院这些学生怎么应对。
如今自己的手下出丑,可徐景昌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他说道:“出去!”
那三人悻悻的进去把自己的同伴扶出去,那些学生们终究还小,这是他们第一次凭着自己的配合打败了成年人,所以不禁就欢呼起来,让那几个侍卫羞愤欲死。
徐景昌看着这些欢乐的学生,不禁有些迷茫。
你们在高兴什么?
这只是一场玩耍般的较量罢了,不值一提!若是刚才侍卫认真,一个照面你们就得死人!
它甚至都比不了……
吕长波得意洋洋的喊道:“好了,都回去上课!”
那些学生们马上整队,扛着木枪,枪尖斜刺向天空,踩着同样的步伐,昂首向前。
这是什么?
徐景昌想起亡父在自己小时候的教导。
“眼睛要亮,不要像是个纨绔子弟,那样为父会打折你的腿!”
“脑袋要端正,不许低头,不许歪头。心正眼就正,诚心才能练就文武艺!”
“手要稳,手不稳,刀枪就不稳,笔就不稳,最终心不稳,练,吊着茶壶练!”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发呆的徐景昌身体颤动了一下,他记得这首词是方醒送别姚广孝时令童子唱的。
“天之涯,地之角……”
略带着忧伤的词被孩子们念的充满了趣味和朝气。
就算是穷,他们也是快乐的吧!
方醒想让我看的不就是这个吗?
学生们朝气蓬勃,而我却整日绳营狗苟,整日不是享受着醇酒美人,就是金银钱财,土地店铺。
“我不想变成那种人!”
徐景昌昂起头,转身向外走去。
“国公爷,咱们去哪?”
徐景昌上马后,回身看看书院,摸摸马头,唏嘘道:“我们进宫!”
……
产房里,徐氏上床了,稳婆探寻了一番,喜道:“夫人的产道开的不错,努力,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
徐景昌进宫求见,朱棣很愤怒,但还是见了。
“陛下,臣辜负了陛下,辜负了亡父,这些年如同纨绔般的挥洒着亡父的功劳却沾沾自喜,臣不该,恳请陛下降罪。”
朱棣皱眉道:“你抬起头来!”
徐景昌抬头,朱棣眯眼看去,一脸的坦然和沮丧。
第1021章 谁的死亡
感谢书友:“叶落随风飘,扫地”的万赏!
……
朱棣的目光狐疑,作为帝王,他必须要审慎的看待每一位会对未来造成影响的人。
徐景昌坦然的抬着头,苦笑道:“陛下,先前臣去找到了兴和伯,他让臣去知行书院看看,然后臣就去了,看到那些精神抖擞的学生,臣突然觉着自己绳营狗苟的半辈子,不堪回首。”
朱棣点点头,“朕知道了。”
这是保留看法和处置的意思。
徐景昌起身,转身大步出去。
“他看着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朱棣的视力不大好,就问道。
大太监一直在关注着徐景昌,闻言就说道:“陛下,定国公的精神好像……感觉少了些……那个什么……纨绔之态,对,陛下,就是少了些纨绔之态。”
纨绔,好享受,好占便宜,好经营。
那种只知道玩耍败家的算不得纨绔,那是败家子。
朱棣嗯了一声,大太监马上朝着外面点点头,就有个小太监跟了出去。
没多久,小太监进来禀告道:“陛下,定国公去了太子殿下那里。”
……
当徐景昌回到家后,马上就吩咐人把常悦楼挂牌,另外计算交趾种甘蔗占了多少便宜,全部折算成钱钞。
“送到户部去。”
……
糖的利润之高,说句实话,在目前属于暴利,也就是比不上玻璃生意而已。
夏元吉接到钱钞,然后亲自开出回执,笑眯眯的让人把定国公府的人送出去。
“要感谢,态度要诚恳!”
于是户部的人在大门口用咏叹调的声音感谢着定国公府的深明大义,知错就改,简直就是大明勋戚的楷模。
而常悦楼的的出售更是让勋戚们心中一惊。
尼玛!徐景昌这是要干什么?要脱离勋戚的怀抱吗?
可朱棣现在对徐景昌的态度不明,大家不大敢去询问,于是就有人出手拿下了常悦楼。
没多久,定国公府的人又出现在了顺天府,带着出售常悦楼的所得。
“多谢定国公的慷慨,那些可怜人肯定会感激不尽。”
定国公把钱都捐给了养济院!
我曰!
整个北平城的勋戚们都为之噤声,都在猜测着徐景昌究竟是怎么了。
“定国公这是新生了?改头换面了!”
……
“用力!夫人,看到头了,用力!再用把力!”
“出来了!出来了!”
“恭喜夫人,是个小子!”
“哇……”
“恭喜解先生,您多了孙儿。”
“恭喜小解先生,您多了个儿子!”
“新生儿少见风,抱进去吧!”
……
而在东宫,朱高炽却在感慨。
“兴和伯此举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而且定国公若是从此洗心革面,那对大明,对本宫都是善莫大焉。”
“不过定国公只是看了看书院,居然就变成了这样,瞻基,你以为真伪如何?”
朱瞻基正在帮婉婉解一个连环,闻言说道:“父亲,应当是兴和伯前面狠狠的呵斥了一番,然后定国公再看到那些富有朝气的学生,整个人都受到了震撼,正如当头棒喝,虽然没有立地成佛,可却也能幡然醒悟。”
朱高炽看到朱瞻基半天没解开,就伸手要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的拆解。
“看来知行书院以后会是个引人注目的地方,瞻基,你让兴和伯小心一些,莫要让书院木秀于林。”
朱瞻基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轻松解开的连环,顿时生出了些崇拜之心。
“父亲,书院不管如何都是这样了,此次定国公的错,一半是有人在背后蛊惑,那些人就是冲着书院来的。”
朱高炽把拆开的连环放下,淡淡的道:“兴和伯教的好学生,你皇爷爷对此也颇有好感,为父也觉得不差。”
好了!这就够了!
朱瞻基把连环拢过来,借口去找婉婉就溜了。
朱高炽面上含笑,目光复杂。
“兴和伯此举有助于本宫立威,也有助于本宫笼络勋戚,算是一功。”
“殿下,难道这是兴和伯蓄意而为吗?”
“……”
……
“兴和伯倒是好手段,顷刻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人估摸着正在摔东西吧。”
杨荣伸个懒腰,起身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已经可以回家了。
杨士奇也在收尾,闻言他没抬头道:“本官早就说过了,小人的手段用不得,可偏偏有人在其中鼓噪,这下灰头土脸的能怪谁?活该!”
金幼孜若有所思道:“此事赵王在中间怕是不干净吧,还有那个陈大华,他会如何?”
杨荣收拾好了东西,看看外面的天光,整理着衣冠:“赵王此事办差了,那个陈大华掺和在里面,多半没好结果。”
金幼孜也起身道:“赵王近期经常入宫,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这话隐晦,杨士奇抬头道:“莫要谈论此事,免得连累太子殿下。”
室内静默了一阵,杨荣点点头道:“本官先回去了。”
室内再次静默,良久,还是站在没走的金幼孜说道:“陛下究竟是何意?”
杨士奇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事,他揉着眼睛道:“幼子嘛,你我难道不疼家中的幼子吗?再说太孙地位稳固,我看赵王这是在为自己招灾!”
金幼孜点点头道:“是了,太孙稳固,太子就稳固,那赵王不敢去碰太孙,就想绕个圈子,从兴和伯的身上下手,可惜手段虽然不错,却有迹可循,白费劲了!”
杨士奇起身,两人一起出去。
“赵王也就是把那个陈大华抛出来当替死鬼就行了,难道谁还能去追查不成?”
……
陈大华就是这般想的,在徐景昌把常悦楼卖了之后,看到新东家那冷漠的神色,陈大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然后隐入了北平城中。
这时候出城就是找死,想起方醒在常悦楼说能弄死自己,陈大华打个寒颤,钻进了一个胡同里。
走了一段路,两边的围墙泛着阴冷,陈大华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就不时回头看一眼。
呼呼呼!
走路累吗?
这么短的距离肯定不累!
可陈大华就累了,觉得心跳加速,而且汗水不但在脸上流淌,也在脊背上流淌。
再次猛然回头,还停留了一下,最后侧耳倾听,陈大华没发现有被跟踪的迹象,可他却没有丝毫放松。
前方转左是一个院子,陈大华急切的敲门,低声道:“是我,开门!”
可里面却没人应,陈大华又急又怒,就伸手推了一下大门。
“咦!居然没关门?该死的!”
陈大华推门进去,然后又飞速的返身关门。直到大门关好,他才重重的靠在上面,急促的喘息着。
“老子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
沙哑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也掩盖了沙沙的脚步声。
“你!救……呃!”
第1022章 拧断你那纤细的脖子(求月票)
兄弟姐妹们,月底了,肯定有人对爵士不满。
那咋办?
砸!果断的用月票砸!
……
神经衰弱有些卷土重来的征兆,爵士尽力,可人力有时穷,若有差池,请大家宽容!一笑了之!
......
乌云到了大明之后,觉得自己在瓦剌的日子虽然不错,可和大明一比,顿时成了乞丐。
特别是在住进驿馆的第一天,一个小吏以为她不懂大明话,就嘀咕说连女人都臭后,乌云每天都要洗澡。
清早,用驿馆提供的用具洗漱之后,乌云出去吃早餐,这也是在大明养成的习惯。
有钱就任性。北平的治安极好,乌云没带随从就独自牵马出去,驿馆的小吏看到后,马上就报了上去,结果上官却懒洋洋的道:“这女人的路子野,连赵王府都进去过,咱们不用管。至于其它,自然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盯着。”
小吏想起和乌云擦身而过时闻到的香味,就说道:“大人,这女人到了大明,什么都学会了,什么胭脂水粉都用上了,倒是个美人。”
……
乌云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可在来大明的路上,苏德一直在叮嘱她莫要想着借助美色行事,结果就触怒了她,这不苏德死了,她眉头都不眨一下。
北平的富贵人从不在外吃早餐,那些小摊都是为了百姓准备的。
面条加大饼的组合最受欢迎,乌云找了一家坐下,要了一碗面条和肉饼。
“姑娘可要加辣椒吗?这天气加点儿辣椒,身上暖洋洋的,骑马不觉着冷。”
摆摊的男子和其他食客对牵着马来的乌云有些侧目,不过还是习惯性的问了喜好。
“加吧,多加点。”
乌云觉得自己来到北平最大的收获就是辣椒,这东西如果草原上有的话,在冬天也不至于不敢出门。
热腾腾的面条,红彤彤的辣椒,一口面条,一口肉饼,那感觉让人希望永远吃下去,不要停。
摆摊的男子有些心痛于辣椒给多了,就嘀咕道:“这幸亏是兴和伯把辣椒种出来了,多了辣椒,不但保暖,还能让吃食美味不少呢!”
“辣椒也是方醒弄出来的吗?”
乌云停筷抬头,红艳艳的嘴唇让摆摊男子失神了一瞬,然后皱眉道:“你这姑娘好没规矩,兴和伯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吃了快走!”
乌云埋头苦干,最后豪爽的给了钱,起身道:“我为何叫不得?我现在就去找他!”
呃……
摆摊的男子和食客们看着上马而去的乌云,有人说道:“这姑娘不会是兴和伯的仰慕者吧?长相还算是凑合,只是听说兴和伯家中有河东狮,她此去怕是有灾啊!”
“胡说,你这书生白读了书,没看到这姑娘的马吗?咱大明哪个女子会独自骑马出来?她必然不是北平人!”
……
乌云出城一路疾行,靠着辣椒的刺激,居然没觉得冷。
到了方家庄,今日看门的是方七,他看到乌云不禁一愣,赶紧问了来历。
“我是小王爷的使者乌云,你报上去,兴和伯自然知道我是谁。”
方七进去很快又出来了,板着脸道:“我家老爷还在吃东西,请进吧。”
……
方醒确实是在吃早餐,顺便监督土豆,至于两个婆娘,她们大清早就去后花园种地,说是要把花园改造一下。
土豆围着个围巾,没精打采的吃着面条,那个荷包蛋都被他戳破了。
“好好吃,吃完爹就带你去见客。”
平安也被带过去了,失去弟弟的土豆提不起精神来。
“爹!骗人。”
土豆最喜欢的就是见客人,方醒无奈的道:“爹啥时候骗过你啊!快吃。”
……
等方醒牵着土豆出现在前厅时,乌云都已经快把墙壁看穿了。
“乌云姑娘,找方某何事?”
方醒牵着土豆到了主位,辛老七亲自护卫在土豆的身边,一时间气势十足,让人以为土豆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乌云对土豆笑了笑,换来了一个严肃脸,然后说道:“兴和伯,大明对小王爷怎么看?”
“你倒是有意思,直接问这种问题。”
方醒沉吟道:“听说脱欢的名字是阿鲁台取的?”
“是!所以小王爷和阿鲁台势不两立!”
乌云的反应很快,有些外交人员的素质。
方醒漫不经心的看着土豆,突然说道:“赵王让你在常悦楼配合,给了什么许诺?”
“没!”
乌云的面色不变,然后说道:“兴和伯何出此言,我和赵王那天可是第一次见面。”
“是吗?”
方醒还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土豆:“听说脱欢励精图治,不断在吞并周边的部族,萨穆尔公主的名头很好用,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总能吸引许多飞蛾进去,脱欢的麾下应该很强壮了吧。”
土豆不眨眼的在听着,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好像是在赞同方醒的话。
方醒鼓励的笑了笑,然后回头,看到乌云面色苍白的模样,就笑道:“怎么,难道脱欢的近况被本伯说中了吗?”
乌云强笑道:“小王爷如今过的很艰难,瓦剌三部,其它两部都对小王爷虎视眈眈,而阿鲁台虽然慑于公主所在,可却也不时派人来抢些东西,不然我也不会来到大明求援。”
“大明也很艰难。”
这时门口出现了小刀,他冲着方醒点点头,然后又走了。
方醒吃早餐耽误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就是让小刀赶去宫中,向朱棣禀告乌云来方家的事。
看样子朱棣是没问题,让方醒可以试探一下乌云。
“直说了吧,大明很穷,想要获取好处,脱欢准备了什么代价?!”
方醒的气势陡然一变,目光锐利的锁定乌云,咄咄逼人的问道。
乌云只觉得胸口发闷,心中发紧,这才想起了苏德一路上叮嘱的话。
“那方醒南征北战,杀人无数,想想交趾,想想朝鲜和倭国,想想朵颜三卫。”
“在这种人的眼中,敌人只有可杀和可不杀的区别,你别想着他会垂涎于你的美色,我估计他更想拧断你那纤细的脖子!”
乌云不禁看向方醒,发现他的视线果然是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禁心中一乱,就说道:“兴和伯,我不知道,为了制衡阿鲁台,大明就该给……”
“就该给什么?就给白给你们好处是吗?”
方醒的气势再次变了,他讥讽道:“别想美事了,草原上的人讲求的是现实,今日的朋友,明日就会为了一个肥美的草场而反目成仇,兄弟之间也可以同室操戈,所以利益!你们的眼中只有利益!”
乌云无言以对,方醒却继续说道:“我说了利益,那么脱欢能给大明什么利益作为交换呢?”
“阿鲁台……”
乌云脱口而出,仿佛阿鲁台这个名字能辟邪。
“阿鲁台?”
“可笑!”
方醒不屑的道:“上次本伯在兴和突袭阿鲁台的人,以少打多,全歼!你们应当知道了吧?”
乌云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知道。”
方醒眯眼看着她道:“那脱欢还敢用制衡阿鲁台来当做筹码吗?”
“回去吧,好好想想,要不就等新的使者到了之后再谈。”
第1023章 宝钞改革的序幕
“悠悠,小悠悠!”
解缙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喜得和个老顽童似的。
这里是胡氏的隔壁,屋子里烧着铁炉子,暖洋洋的。
解祯亮在边上搓着手,他也想抱儿子,可老父正得意,他可不敢去找打。
解缙逗弄了一会儿,可新生儿却不给面子,一直在沉睡。他把孩子递给解祯亮道:“孩子小名悠悠,你该懂里面的意思。”
解祯亮接过孩子道:“父亲,可是慢悠悠,乐悠悠。”
“嗯!”
解缙从不怀疑自己的种不聪明,他说道:“为父半生得意流离,对朝堂上的争斗也看透了,希望悠悠此生乐于山水,至于以后,我家人自然不是傻子,当见时而动。”
这是在交代谢家以后的道路,解祯亮急忙抱着孩子应了。
“父亲,那些年孩儿也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想在书院教书。”
解祯亮这是真心话,在见识了京城的风云之后,他厌倦了权利,厌倦了勾心斗角。
解缙点头道:“其实等太子登基之后,你自然可以一展所长,不过朝堂多变,我家还是暂且沉寂吧。只是悠悠,等他大些,为父亲自教导他。”
为人祖父,总是希望自己的孙儿能避开自己犯过的错,这是人之常情,不会因为这位祖父曾经的地位有多高而变化。
“解先生在吗?”
解缙断了思绪,说道:“在。”
门外是秦嬷嬷,她说道:“老爷说了,咱们两家是生死交情,也就不讲究什么喧宾夺主。老爷让小解先生准备一下满月的事,也别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这事老爷说他有经验,让小解先生抽时间去一趟。”
……
大市场还是一个大工地,在第一期商铺和仓库被预购一空之后,夏元吉的热情迸发了。
“要快,而且要修好,不许被人诟病!”
工部的人在监督着施工,夏元吉的出现让人奇怪,大家觉得这位大明的钱袋子不会是想转行到工部去任职吧。
“夏大人,此事我们尚书大人交代过,不许怠慢。再说您也知道,预购的都是些权贵,咱们哪敢胡来啊!”
工部的官员苦笑着保证道。
夏元吉点点头:“这样就好,先来第一期,等那些人赚钱了之后再来第二期,这就很稳妥了。”
前方有人在平地,几个人拉起木架下的石块,再放下去,砸的地面砰砰作响。
右边有人运送了石块来,这个是用于掩盖沟渠所用。
一个孩子牵着个手脚粗大的妇人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牛车边上。天气虽然开始转暖了,可孩子的鼻下依然有两条鼻涕,不时的吸溜着。
极目看去,视线内都是民夫,尘土飞扬。
这种场面最容易让人热血沸腾,夏元吉又问了民夫们的伙食和待遇,最后叮嘱不许欺压他们,这才去了宫中。
朱棣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看着依然威严。
行礼之后,夏元吉介绍了今年的财政大致支出情况,其中征伐缅甸是意外支出。
“……陛下,仅凭着预售的市场不能回本,可此后每年都有固定的租金收入,算是朝中的意外之财。”
朱棣点点头,对于方醒的‘骗局’也没有那么抵触。
“玻璃和镜子的生产已然成功,臣准备召集一干商人商谈售卖一事,到那时,缅甸那头的开支不值一提。”
夏元吉显得踌躇满志,他从未如此的有钱过。
朱棣皱眉道:“不是户部自己售卖吗?”
夏元吉笑道:“陛下,虽然户部自己售卖利润更高,可户部却不能为此专门成立个衙门管事,那不是长法。而且商人们有流通之便利,让些利出去,反而更利于玻璃和镜子的售卖。”
朱棣不懂这个,不过夏元吉的理财之术值得他的信赖。但想到方醒,朱棣就问道:“玻璃之事兴和伯可有怨言?”
陛下,你用发行物理书为价码,把玻璃和镜子的制法弄了过来,这个也太便宜了吧?
换别人估计会有怨恨,可方醒的话,夏元吉觉得不会。
“兴和伯于钱财一道有造诣,可却不迷恋,堪称是君子。”
方醒有第一鲜和四海集市,四海集市有东宫的股子,所以朱棣知道利润有多大。
而第一鲜南北两家,一年赚到的钱足够方家逍遥度日。
“那就及早进行吧,对了,宝钞兑换银子的事户部怎么想的?”
夏元吉的身体一紧,沉吟道:“陛下,此乃良策,足以使大明的的钱钞流通无忧,只是臣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天下的反应!”
朱棣听出了夏元吉的未尽之言:权贵、豪商!
这两种人家中都有黄金白银,甚至彼此之间的交易都是用真金白银,若是全面严厉禁止金银交易,而且允许用宝钞来兑换白银,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朱棣也在想着这个,夏元吉说道:“陛下,当时兴和伯提议在交趾朝鲜瀛洲三地试行,如今看来是明智的,积累了许多经验,可为今用。”
什么经验?
杀人的经验!
朝鲜还好,一旦被征服后,只要给碗饭吃,下面的人自然消停。
交趾次之,但也流放了几百人!
反抗最激烈的就是瀛洲!
在瀛洲,不但原先的权贵和新权贵不甘心自己手中的金银变成纸钞,下面的不少百姓同样也不愿意。
于是杀戮和流放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朱棣的目光冰冷:“听说各地的劳役都停了大半?这很好,大明的百姓也该修生养息了。”
夏元吉缩缩脖子,感到了一丝冷意。
“准备吧,先把如何施行弄清楚,然后报与朕知。”
夏元吉躬身应了,朱棣补充道:“把兴和伯也叫上,他的鬼主意多!”
夏元吉差点笑喷了,这是大市场预售的后遗症,让朱棣认为方醒的脑子灵活,骗人不眨眼。
……
“让我去?这不是瞎胡闹吗?”
方醒觉得此事应当是户部领衔,各部协助。
“我就一个闲散的勋戚……”
夏元吉亲自来请方醒,闻言就说道:“此事有赵王参与,德华,国事为重啊!”
“赵王?陛下让他进来掺和是什么意思?”
方醒觉得老朱绝壁是被朱高燧给忽悠瘸了,居然让一个闲散王爷掺和这事。
夏元吉淡淡的道:“整顿宝钞关系到大明的命脉,弄不好就是遍地烽烟的绝境,所以赵王进来也就是监察一下罢了。”
于是方醒就无辜的被打上骗子的标签,然后参与了此次全面整顿大明宝钞的会议。
第1024章 光明和阴暗,革新与守旧
大明整顿宝钞委员会的成员:会长夏元吉,荣誉会长朱高燧,成员有方醒、蹇义、杨荣。
人数虽然不多,可却阵容强大,几乎代表了朝中的几股势力。
第一次会议在户部召开,方醒姗姗来迟,在门口还和门卫聊了几句天气,然后才被夏元吉亲自出来领了进去。
夏元吉的值房里坐着蹇义和杨荣,而朱高燧坐在窗户的侧面,光线照不到,白皙的肌肤显得有些阴暗。
“兴和伯的架子好大,最后一个到!”
朱高燧阴测测的话方醒就当没听见——朝会中每次最后到的是皇帝,朱高燧其心可诛!
夏元吉干咳一声道:“本次陛下下了绝大的决心,要把大明的宝钞彻底扭转过来,以为后世开太平。”
宝钞一旦稳定下来后,以后的大明货币就完全成了信用货币,这个意义之重大,很难用别的来比较。
蹇义眼睛微眯,好似在打盹,可方醒知道,这人深得朱棣的信任,在这个小团体里,就是提供相应官员的信息,并监督他们的操守和能力。
而杨荣显得很悠闲,他的作用就是掌总,协调各部门。
至于把脸隐入阴暗中的朱高燧,他的作用就是代表朱棣监督,监督整个事情的走向不能出现偏差,有问题可以叫停,然后大家到御前去打官司。
夏元吉看了看众人,说道:“宝钞大家都知道,以前滥发的恶果大家应该也知道,近些年收紧了发放,与盐政挂钩,这才好了些。”
这是夏元吉的得意事,没有他的果断,宝钞早就成了废纸。
“各位大人也说说吧,集思广益,把此事办好。”
夏元吉心中有了些腹案,只是想着让大家说说看法,添补一些细节。
蹇义微微摇头,淡淡的道:“本官多年吏部,对财货无力。”
这位是不准备掺和吏部职能之外的事,深得明哲保身的精要。
杨荣作为‘首辅’,当然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道:“宝钞关系重大,与民生息息相关,夏大人说说大致的方略吧。”
夏元吉点点头道:“开宝钞兑换银子,以为信用。禁伪造,拿住全家流放,主犯斩首!”
听着很简单,可房间里的人眼睛瞬间都亮了。
朱高燧第一个问道:“夏大人,宝钞能换银子?”
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外放,大家都以为大明内部不会学瀛洲等地,毕竟人口太多,宝钞的存量太多。若是放开兑换,第二天夏元吉就得去上吊。
杨荣是知道的,所以静默。
蹇义还是沉默,就算是能兑换,以他的谨慎也不会去。
朱高燧的面色百变,朱棣可赏了他不少宝钞,数量之大,要是能先在户部兑换了,那岂不美哉!
方醒看了众人的反应说道:“此事与百姓不相干,至于兑换,方某以为,是时候让勋戚和官员们作出表率了!”
蹇义的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兴和伯,若是他们不能兑换,那这个宝钞还有何意义呢?”
朱高燧讶然道,随即看向了杨荣。
老杨,关键时刻,该你上了!
这个时候就能看到各自的立场了。
杨荣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豪商呢?”
这才是最隐晦和最彻底的试探。
什么是豪商?
事业大,钱多!
可豪商会只是豪商吗?
当然不是,每一个豪商的背后都有权贵,甚至是权贵自己的产业。
所以一句话就代表了豪商和权贵,实际上也就是在反对方醒的提议。
夏元吉看了方醒一眼,暗示他暂时不要反击,且等事情展开后再徐徐图之。
方醒看了这个眼神,他笑了笑,说道:“杨大人,方某还是那句话,豪商无国,此辈当压制!许其赚钱,但该收的税一文不能少,不许其和官吏沟通,发现一起处置一起,连官吏一起处置,更不许其家人或是相关人等为官!”
这个反击来的又快又隐晦,杨荣的面色一变,看了蹇义一眼,可蹇义却眯着眼,仿佛没听到。
朱高燧小时聪明伶俐,当然知道大明抑商之策,他皱眉道:“兴和伯,可你家好像也是豪商吧?”
好!
这个反击更是凌厉,而且还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大家都看着方醒,想看看这人怎么回应朱高燧的批驳。
方醒笑了笑:“方某交税了,而且……方某家中不差钱,第一鲜只有两家,至于四海集市,这个想知道的可以去问陛下,方某在此就不复赘言了。”
交税了!
而且我家只有两个第一鲜,这哪里算得上是豪商?
四海集市里有宫中的份子,甚至第一鲜也有朱瞻基的份子,所以方醒的话出来,朱高燧竟无言以对。
“方某的家业怕是不及殿下的百分之一吧。”
朱高燧作为朱棣的爱子,赏赐几乎没有间断过,还有大量的田地,若说身家,方醒明面上的财产真的差远了。
这年头田地才是硬通货,一个家族没有上万亩好地,你就别说自己豪奢。
而方醒住在城外田庄,城里也没有豪宅,土地少的差点养不活庄户,算是勋戚中的‘败类’!
连庄户都养不活,这不是败类是什么?
朱高燧冷冷的看着方醒道:“那些勋戚都是大明的功臣,你说不兑就不兑,闹出事情来,难道你来兜底吗?”
方醒挑眉道:“殿下不必扔锅,此事必然要做,否则大家现在就可以各自回家,什么都别干了!”
杨荣道:“兴和伯,咱们一步步的来,先把勋戚这边撇开吧!”
这不失为一个妥协的办法,先从百姓开始动手。
方醒叹息一声,起身推开窗户,室内顿时大放光明,窗户边的朱高燧不适应的用手挡住眼睛。
方醒站在窗户边,指着外面道:“百姓能有几个钱?而且他们大多是铜钱,宝钞最低一百文,几家愿意更换成银子?能换多少银子?换了之后,银子不能用,百姓可愿意?难道他们愿意去喝西北风吗?”
方醒无比庆幸大明的百姓此时还不富裕,若是家家小康,兑换银子的政策就是自寻死路。
“百姓早就习惯了宝钞,瀛洲大批白银进入大明,交趾的铜源源不断,朝鲜的铜矿正在开掘中,大明,不缺硬通货!”
第1025章 小刀的春天
小刀最近喜欢吃一种春饼,看着里面黑乎乎的,可吃起来却香辣交加,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家春饼摊子目前就在城外的大市场工地边上,也就是在方家庄和城门之间的中间地段。
小刀今日轮休,大清早就来到了工地边上,蹲在距离春饼小摊十步开外,呆呆的看着。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少女,一个门板改造的案板上,少女熟练的揭开厚布,揭起一张面饼,然后用小勺子在边上的三个大盆里舀菜放在面饼里,最后一卷,春饼就成了。
一个等待的民夫数了铜板拍在边上,然后接过春饼,边吃边往工地上走,还喊道:“春妹,下次再多加些辣椒!”
少女把铜板小心的收起来,脆声应道:“好勒!”
辣椒可以在边角地种植,而且现在市面上辣椒卖的不错,所以不少人都在空闲地方种植,也算是一个营生。
少女皱眉看了蹲在不远处发呆看着自己的小刀一眼,冷哼一声,从案板的下面摸出一把菜刀,冲着小刀挥舞了一下。
眉毛很浓,五官有些圆润,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一个酒涡,特别可爱。
这是小刀对春妹的第一印象,
没过多久,两个大汉摇摇晃晃的从工地上走来,看来是休息时间到了。
“春妹,有没有酒?”
少女握着菜刀,淡淡的道:“这里不卖酒,只有春饼。”
左边一个额头凸出的男子嬉笑道:“春妹,你在这边卖了十多日,每日能赚到不少钱吧,你看我怎么样?要不咱俩就成一家人得了。”
“滚!”
两男子的嬉笑还挂在脸上,少女扬起手中的菜刀喝道:“那边就有工部的大人,若是我喊一声,你们就别想再干这活,还得被关进去挨打!”
“春妹,工部的大人难道不许我们买春饼?”
两男子还在笑嘻嘻的逼近过来,可春妹却没躲,反而从摊子后面出来,杏眼圆瞪道:“再往前一步,别怪我动手!你们两个男的,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是砍死你们,也没人会认为是我的错!”
小刀缓缓起身,可那两个男子却已经怕了,讪讪的道:“好了,逗逗你罢了,快做两个春饼。”
“不做你们的!滚!”
好个春妹,居然拒绝了上门的生意,小刀的眼中全是惊喜。
“嘿!你这女人别给脸不要啊!”
两男子调戏不成,还被怼了,脸上挂不住,就有些想掀摊子的意思。
“滚蛋吧!”
正当两人准备一人牵制春妹,一人去掀摊子时,小刀终于出头了。
“找死了小子!滚!”
看到小刀身材瘦弱,两男子不禁怒了。
欺凌弱小是人类的本性,从小时候欺负瘦弱的伙伴,到长大后欺负打不过自己的人,这是丛林法则的体现。
小刀本想展露一把自己的武力值,可春妹却发飙了,拎着菜刀冲了过来。
“叫你们滚!”
“不滚就砍死你们!”
尼玛!面对着一个持刀的少女,没练过的人还真是不敢硬挡。
这两人逃了,再不逃,等被人发现后,按照夏元吉和工部对这个工地的重视,他们别说干活挣钱,今年估摸着都得在牢里吃饭。
春妹追出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到小刀的目光在自己的下半身,换算过来,刚才就是在看自己的屁股。
“滚!”
春妹长得圆润,但却不会给人以肥胖的感觉,五官小巧,镶嵌在脸上,竟然有些邻家女孩的味道。
小刀讪讪的道:“我刚才想帮你。”
春妹不屑的道:“你这几日就在边上蹲着,还不是一样的登徒子?赶紧滚!别耽误我卖春饼。”
小刀挠挠头,他刚才确实是在看春妹的屁股。那奔跑中颤动的屁股,让他想起了战马。
优雅的战马在疾驰时臀部颤动,充满了健壮美。
“小刀,你在这里作甚?”
小刀闻声一惊,急忙闪到边上,躬身道:“老爷。”
方醒在辛老七和方五的簇拥下策马过来,瞥了一眼手中还拎着菜刀,面色倔强的春妹,就说道:“早饭不是吃过了吗?唔!去买些春饼回去。”
小刀闻言大喜,过去说道:“春妹,这是我家老爷,快弄些春饼出来。”
春妹看了方醒一眼,嘀咕道:“你家老爷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后面那个像是青皮。”
方醒不是正经人,辛老七看着像是青皮,小刀哭笑不得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
春妹一听就瘪嘴道:“骗人!伯爷能出来买春饼吃?一看你就是个骗子。”
小刀哑口无言,无助的看着春妹熟练的在弄春饼。
“要多少个?”
春妹弄了几个就问道。
小刀想了想说道:“你这里也就一百来个,全弄了,我带走!”
春妹抬头看着他,歪着脑袋道:“你有钱吗?”
“有……”
小刀摸摸钱袋,这才想起自己的钱都在张淑慧那里存着,就准备去求援。
“给!”
辛老七沉稳的声音如同天籁,小刀接过钱袋,直接摸出宝钞道:“朝中以后要全用宝钞和铜钱了,不过宝钞肯定稳靠,若是别人想打折换你的宝钞,就让他滚!”
春妹接过宝钞,然后找钱,嘀咕道:“宝钞如何管用?到时候又会变成废纸。”
小刀涨红着脸道:“这是我家老爷说的,宝钞肯定管用!”
春妹看了方醒一眼,担心招祸,就说道:“好,管用,我知道管用。”
尼玛!南征北战的小伙子,居然被一个卖春饼的姑娘给迷的找不到北。幸好还没泄露秘密,不然这位春妹今儿可回不了家了。
一百多个春饼不轻,春妹很大方的让小刀出了五个铜钱,然后就把自己的竹篮送给他装春饼。
小刀拎着竹篮,傻乎乎的回头看着春妹:“你明日还卖吗?”
“你想干什么?”
正准备回家再弄些春饼来卖的春妹瞪眼喝问道,看着竟有些河东狮的味道。
小刀罕见的退后了一步,呐呐的道:“没干什么,只是想明日还吃春饼。”
春妹勉强露出了个微笑,然后收拾摊子,不再搭理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