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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官笙     独断大明txt下载     独断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结案

    朱栩坐在马车里,向着傅府走去。

    他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对于骆思恭,他一直很警惕,如果骆思恭真对他起疑,对他用些手段,他的秘密未必能够完全守得住。

    来到傅府,傅昌宗一早就在家里等着了,两人来到密室,傅昌宗还是一脸忧色。

    “怎么了舅舅?”朱栩坐了下来,看着傅昌宗的脸色好奇的问道。

    傅昌宗坐在朱栩对面,将凉茶给朱栩倒上,摇头道:“我今日在衙门看了各地呈上来的折子,陕、西,四、川,甘、肃,干旱严重,很多府县都颗粒无收,甚至是江南都受到了影响,我担心,今年的税银恐怕未必能如数收上来。”

    朱栩笑了声,道:“舅舅担心的是。”

    傅昌宗见朱栩无动于衷,又道:“灾情严重,民变就会更严重,朝廷支出的银子就要更多,这样下去,朝廷迟早会负担不下去。”

    朱栩喝了口凉茶,道:“舅舅,你想太多了,朝廷早就入不敷出,从万历四十年就开始了。”

    傅昌宗上任户部侍郎,自然对国库情况比朱栩了解更多,看着朱栩目光异色的道:“栩儿,你赚的银子,什么时候……”

    朱栩明白傅昌宗的意思,直摇头道:“舅舅,你现在打我主意还太早了,再过个五年还差不多。”

    傅昌宗顿了下,也点头,叹道:“我也知道,不过朝堂上的诸公也都为此忧心忡忡,偏偏无力着手,或许,我早该听你的,现在说不定就有银子应急了。”

    “现在也不算晚,”朱栩也知道傅昌宗对他的所作所为一直心存顾忌,不在这上面绕腾,转移话题道:“对了,兵工厂准备的怎么样了?”

    傅昌宗看着朱栩,知道他不喜欢掺和朝堂上的事情,沉吟一阵道:“火器厂,地址我已经选好了,在城外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世代以打铁为生,我悄悄盘下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在地底挖好了,过一阵就可以使用。火药,目前还不好运,年关的时候应该方便一些,生铁,煤炭目前都没有问题。”

    朱栩点了点头,这个目前是他最关心的。他并不要求毕懋康一下子做出实用性很强的燧发枪,他要的是不断进步,磨合,适合实战的火器,别说三五个月,三五年,甚至十年他都等得起。

    傅昌宗见朱栩点头,想了想,道:“栩儿,关于漕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栩笑了,他就知道傅昌宗会问这个问题,也清楚,还没有人知晓他的真正想法。

    他眼睛眯了眯,组织着话语道“海运已经停了,陆运又长途漫漫,关卡重重,更别说过路费,盗匪这些。所以漕运是南北联通最为重要的一条通道,我要勒住这条通道。”

    “只是这样?”傅昌宗眉头皱了下,犹自不解的道:“你要是想扩展生意去江南,也没有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朱栩脸色动了动,目光有些深沉的道“自然不是,我是要勒住这条通道,勒住一些人的脖子。我要他们帮我拓展生意,不论是作坊,还是钱庄亦或者是私盐。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那些生意,我一定要控制住!”

    傅昌宗还是不明白,道:“你是指东林?如果你想要从他们身上扒一层皮,也用不着这样?我在户部动些手段,你稍微配合一下也应该能成。”

    朱栩自然没有办法告诉他,他针对的,其实是日后的八大家,这八大家太过重要,危害太大,朱栩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们的。

    想了想,朱栩找了个借口,道“目前,我针对的其实并不是江南,而是晋商。”

    “晋商?”傅昌宗先是楞了下,然后恍然的点头,道:“原来如此,晋商近几十年发展奇快,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是鞑靼,金人那边也都有根基,要是能够遏制一下,倒也不错。”

    朱栩见傅昌宗没有在意他话里的‘目前’两字,暗自松了口气,又询问了购地,番薯,玉米播种等情况。这些都是傅昌宗借着身份便利在操作,而且购地又大部分是下田,倒也顺风顺水,并没有多大波折。

    两人又从惠民商会,惠通商行,讨论到私盐,魏忠贤的处置,直到傍晚,朱栩才告辞离开,出了傅府。

    “殿下。”一出傅府,曹文诏就神色微带异样的迎过来。

    朱栩一怔,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曹文诏犹豫了下,道“殿下,您错过时间了,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今后不让您出宫了?”

    朱栩摆手一笑,上了马车道:“没事,皇嫂之前已经变相的给我解除禁足了。”

    曹文诏闻言神色稍松,驾着马车,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杨自杀了。”

    刚刚坐下的朱栩眉头一挑,道:“在刑部?”

    “是。”曹文诏道。

    朱栩脸上出现玩味的神色,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骆思恭那头老狐狸应该还没来得及动手,要么是刑部,要么是东厂,嘿嘿,真想看看老狐狸现在的表情。”

    曹文诏驾着马车,慢慢的走着,道“殿下,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做点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朱栩笑的很诡异,道:“回宫,本王要好好研究一下诗词之道,一定要做出一首值得传世的好诗来。”

    曹文诏听着惠王殿下的话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整个刑部,此刻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杨的畏罪自杀,这件案子也就到这里了,王纪也以最快的速度,将案子给了结了。

    “大人。”王纪拿着结案文书,走到后院,看着**星道。

    虽然两人都是二品尚书,但**星资历实在太厚实了,加上东林的地位,让王纪在他面前低了一辈,一直都是执晚辈学生礼。

    **星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案子结了?”

    王纪能够从**星话音里听出含而不露的自信,也笑着道:“是,涉及漕运的都完结了,沈岙东斩立决,李锦严十年监禁。现在就是官应震那边还有些麻烦,他应该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星对于楚党深恶痛绝,却又不怎么在意,点点头,道“案子了结就行,不要给别人话柄,一定要是铁案。”

    “这个大人放心,翻不了案!”王纪在**星身侧坐下,看了眼**星道:“案子了结了,漕运那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让他们内部整合一番,就应该平息此次的风波了。”

    **星面色不动,颇有些霸气的道:“嗯,漕运事关国计,本官绝不允许任何人乱来。”

    王纪也颌首,道“大人,要尽早将漕运一些错漏堵住,免得他们又要找别的地方盯住不放,胡乱生事。”

    **星抬头看向外面,苍老的脸上露出冷冽之色,道:“这个我会处置。不过,漕运总督这个位置太过关键,不能什么人都可以随便顶上去,三才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维持,绝不能交给那帮小人!”

    王纪知道**星说的是什么人,眼神里也透着决然之色。

    漕运总督这件事在朝堂上已经争论了几个月,谁都不肯让步,因此久拖不决,到现在也没有让整个朝堂都大体满意的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换人(求收藏~)

    刑部结案,事情看似也就过去了。

    锦衣卫那边,骆养性彻底掌握实权,骆思恭便又好似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

    一连两天,景焕宫也都很安静。

    惠王殿下没事看看书,练练字,要么就算算账,盘算一下明年的营收,考虑着如何扩大生意。再无聊就去找张皇后聊聊天,两个无聊的人一起打发时间。

    晌午过后,曹化淳领着一身掌事太监服的魏忠贤,来到了朱栩书房。

    魏忠贤脸色平静,身上不见丝毫以往戾气,躬着身,语气稍尖的道:“奴婢见过惠王殿下。”

    朱栩正练着字,头也没抬的道“盐场做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躬着身,没有丝毫妄动的道:“回禀殿下,盐场的盐户,看守几乎都被殿下的人替换了,转运司,提举司也都打通了关系,只要户部发下盐引,盐场的盐就能被提出来。”

    朱栩放下笔,抬头看着他。

    从朱栩的角度看去,魏忠贤鼻子挺尖,脸色黝黄,褶皱冷硬,给人一种冰冷冷森硬,内敛沉稳的感觉。

    朱栩看了他好一阵子,魏忠贤始终一动不动,谦卑中又显得不卑不亢。

    朱栩眼角跳了跳,心里抑制不住的涌出一股杀意来。

    不过还是被他很快压了下去,淡淡的开口道“嗯,好,交出来吧,本王在宫外有个茶馆,你可以暂住在那里。”

    魏忠贤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稍稍沉默了下便道:“是殿下。”

    朱栩又看了他一阵,摆手道“下去吧。”

    魏忠贤又一躬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魏忠贤走了许久,朱栩才慢吞吞的似自语的道:“你觉得,本王应该留他吗?”

    朱栩话音落下,从书架后面,朱宗汉走了出来,表情不变的道:“此人心机深沉,意志坚定,要么彻底的控制住,要么就死亡。”

    朱栩眯着眼,微微点头,又道:“你刚才说,你是褚英私生子?”

    朱宗汉表情动了下,道“我母亲是明人,父亲被处死后母亲带我随着难民逃向山海关,被骆大人所救。”

    朱栩颌首,努尔哈赤的儿子每一个都不简单,这个褚英也是,偏偏早早的被算计死了。如果这个朱宗汉是完全的金人,或许也不会受多大牵连,毕竟褚英其他几个儿子在辽东那边现在还不错,据说有一个还封了贝勒。

    朱栩思索了一阵,突然道“你在辽东的关系怎么样?”

    朱宗汉沉默了一下,道:“诸位兄长待我极好,实际上祖父倒也没有要处置我,只是母亲太过担忧,第一时间带着我逃跑了。”

    朱栩微微笑了笑,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道:“好,若是我将盐场交给你,你负责将私盐买到辽东去,那边的关系你能不能打通?”

    朱宗汉看了朱栩一眼,道“辽东那边缺盐,如果我走一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商人走私严重,未必能够有在关内赚钱方便。”

    朱栩明白朱宗汉的意思,明朝内部官盐价格昂贵,私盐虽然便宜,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他进行低价倾销,确实比辛苦走私来的轻松,好赚,而且赚的多。

    不过,他眯了眯眼,笑着道“如果,我垄断了走私,只让你一个人卖进山海关呢?”

    朱宗汉眉头皱了下,道:“殿下,真的有办法?”

    朱栩点头,笑容森森的道:“你觉得,漕运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完了?”

    朱宗汉看着朱栩,目露思索之色。

    明朝的盐,大部分都出自江南,倒不是盐场产量的问题,而是盐纲法造成的,或者说,是江南官商集团促成的。盐引,盐场,大部分都落在江南士绅手里。

    私盐是通过漕运北上,莫不是惠王殿下真的能够控制漕运?

    朱宗汉看着朱栩,道:“若是殿下能够阻止南方的盐过江,下官有把握将您的私盐卖给金人,而且,价格不便宜。”

    朱栩笑容越多,从抽屉拿过一个小册子递给他道:“好,这个是构建销售渠道的一些方法,你回去后看一下,过几日,我便让你接手盐场!”

    “是。”朱宗汉接过册子,放入怀里。

    朱栩又交待了几句,便让人送走了他。

    曹文诏转头便又走了回来,面带忧色的道“殿下,这个人真的能相信吗?要是这件事被捅出来,可不是小事情。”

    朱栩自信的背着双手,道:“一来,我相信骆思恭的眼光,二来,这个人至孝,三来,这个人嘛,他暂时对我是无害的。”

    曹文诏不明白朱栩话里的‘暂时’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纠结,道:“殿下,探听到了。朝堂上,楚党联合了不少人弹劾**星与王纪,漕运也被翻来覆去的讲。皇上应该是想彻查漕运的,不过叶大学士,韩大学士都反对大动干戈,希望谨慎处置,以免扩大,影响国本,造成朝堂上下的恐慌不稳。”

    这些几乎都在朱栩的预料之内,这些人,好听一点是老成持重,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难听一点就是昏聩无能,畏难怕艰,无能无为。

    每日都是义正言辞的各种折子,看似忧国忧民,却都是无关痛痒。涉及道税收,土地,漕运,饷银这些真正的国本,要么是避之不及,要么是明哲保身,任由事态糜烂,一步一步无可收拾。偏偏一个个又热衷功名利禄,好名,好权,好利,为此争斗不休,相互倾轧,没日没夜。

    朱栩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书桌前,又拿起笔。

    曹文诏一怔,走过来道:“殿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

    刚要动笔的朱栩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算了,他们也想的太美了!”

    “你让人去通知周应秋,”朱栩直起腰,冷声道:“让他核查有关漕运的一切船只,但凡有问题的,一律扣下,不得营运!”

    大明的禁海令有很多后果,其中之一,就是一定规模的船只民间不能私自铸造,需要工部的核准,甚至工部有营缮司,专门负责建造船只。

    而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名存实亡,不论是漕运还是之前的海运,为了适应航运需要,通过各种手段,私造,私自改动,甚至通过行贿等手段,让营缮司建造违规的船只不胜枚举。

    如果说,漕运有一千艘船,那么至少九百艘是违规的,剩下的一百艘还是陪跑。

    最为重要的,今年的漕运已经在眼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工部事

    曹文诏听着朱栩的话,想着工部一旦下禁令,漕运要大部分停止的后果,心里忍不住一颤。

    “殿下,真要这么做吗?”曹文诏喉咙动了下,有些艰难的道。一旦真的这么做了,漕运会大乱,朝廷上下绝对不会坐视的,是真的会动摇国本。

    必然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朱栩笑容有些冷,道“早就计划好的。”

    曹文诏心里还是很担心,道:“殿下,工部那边,周应秋一个人可能做不了这么多。”

    朱栩眯着眼摆了摆手,道“你放心好了,周应秋一定会做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想到周应秋之前应付惠王殿下的手段,曹文诏心里也一松,道:“是殿下,我这就去。”

    朱栩在曹文诏走后,坐在椅子上,双目泛着冷光,许久自语道:“魏忠贤,我到底是该留你还是杀你……”

    刚刚坐班完回家的周应秋,一脸凝色的进了书房。

    周夫人得到丫鬟汇报,连忙也跟了进来,看着周应秋坐在书桌前,沉着脸不说话,担心的道:“老爷,莫非,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你?”

    周应秋抬头皱眉看了眼夫人,面带不悦的又看着桌子发呆。

    很快,丫鬟端了凉汤进来,周夫人端着走过去,道:“老爷,先败败火吧。”

    周应秋倒不是在工部不顺心,以他的手腕,上上下下很快就被摆平了,他烦恼的,是刚刚从宫里传出的‘懿旨’。

    漕运的事情他也知道,隐约也看出了惠王殿下掺和在其中。但漕运关乎甚大,宫里既然没有吩咐,他也乐得看戏。只是今天传来的懿旨,让他大感头疼。

    他好不容易复出,之前的事情也算既往不咎,如果再掺和漕运,加入了东林党的党争,只怕再难全身而退了。

    周应秋现在也没有什么朋友,沉吟一声,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夫人。

    周夫人听完双眼一亮,看着周应秋道:“老爷,看来皇后娘娘多半是恼怒了。你想,之前刑部连翻查封张国公的作坊,商会,逼得张国公现了身。娘娘这么做,多半是要给东林党一点颜色瞧瞧了。”

    周应秋自然也清楚这些,只是漕运就是一个火药桶,刚刚被**星平息下来。他真要这么做,一定会将京城上下内外都牵扯进去,不用半个时辰皇帝御桌上就会堆满弹劾他的折子。

    周夫人最是了解周应秋的,她看出周应秋在犹豫,心里一动,走近低声道:“老爷,你如果担心,就将这个黑锅推出去,既让娘娘看到你的能力,也不用怕朝堂上的弹劾。”

    周应秋一怔,道:“如何推脱?”

    周夫人道:“老爷怎么糊涂了,工部不止你一个侍郎,上面也有尚书,更何况,只要找到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堵住他们的嘴不就行了。”

    周应秋神色微动,坐在那思索起来,许久猛的站起来道:“好,夫人说的倒是好方法!今日,我就让娘娘好好看看我的手段!”

    周夫人含笑点头,心里颇有些心满意足,丈夫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荣华富贵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周应秋出了家门,却没有回工部,而是悄然去了城东,官应震的府上。

    小半个时辰后,周应秋出来,又去了钱谦益的府上,同样是小半个时辰。

    随后周应秋又悄然走了几处,在天色将中,在一家酒楼内,慢慢的喝起了小酒。

    官应震在家里,满脸怒火的写着折子,一脸誓不罢休之态。

    “本官势把这些蛀虫拔除个干净,**星,我这次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去保这些贪官腐吏!”

    钱谦益在书房走来走去,肥胖的脸上全都是急色,不停的出着细汗。

    “怎么办,怎么办,**星、东林,皇后娘娘、牢狱……”

    没过多久,他一咬牙,摊开一个折子,拿起毛笔奋笔直书。

    万家灯火,犹如长龙,大街上人来人往,欢声鼎沸。

    此刻工部衙门的后院,工部尚书锺羽正,刚刚从兵部郎中调任工部侍郎的王舜鼎,两人坐在椅子上,都面色凝重。

    “回大人,周夫人说,周大人外出会友,还未归。”

    一个差役跑进来,对着锺羽正道。

    锺羽正眉头紧皱,看向王舜鼎道:“王侍郎,这件事你看该如何?”

    王舜鼎为人刚正,此刻也一脸愤然,站起来道:“大人,楚党一干人将火烧到了我工部,折子恐怕已经入了内阁,要是我们再无动作,明日皇上追查下来,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锺羽正一向清修无为,在这个大染缸的官场,极力的明哲保身,但此刻也由不得他了,神色沉凝的点头,道:“官应震等列举的那些东西,连我都不甚了解,恐怕不止我工部有人参与,漕运衙门那边也有人被官应震给收买了!”

    王舜鼎见锺羽正丝毫不提该如何做,忍不住的道“大人,现在楚党直指我工部,要是再不处置,只怕东厂就要插手了。”

    刘时敏不同于他人,虽然与东林党有些默契,但更忠于皇上,如果工部真的玩忽职守,装作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他就真的有可能会直接插手进来,调查工部渎职的事情。

    锺羽正沉吟半晌,抬头看向王舜鼎道“那你以为如何?”

    王舜鼎为人刚正,但也不傻,真要莽莽撞撞的就去查漕运,非被撕碎不可。他看着锺羽正道:“大人,不若让周大人去查,周大人敏锐机警,或有办法。”

    锺羽正想了想,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好,这件事就交给周侍郎去办。”

    王舜鼎答应一声,出了房间,目光冷峻的抬头看着天空,自语道:“本官就借着周应秋的手,顺藤摸瓜,看看这漕运到底有多少猫腻!”

    周应秋喝完小酒,步伐摇摇晃晃走进府邸。

    “老爷,你可回来了,怎么喝了这么多?”周夫人扶着周应秋,一脸的关心之色。

    周应秋虽然喝了不少,神志却清楚的很,满面红光的笑道“是不是衙门那边来了文书?”

    周夫人更奇了,道:“老爷怎么知道,工部衙门派人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刚才不久直接来了文书。”

    周应秋来到书房,半躺在椅子上,看着工部的文书,眯着醉眼,道:“夫人呐,你是不知道,我的那位尚书大人,喜欢做甩手掌柜,看似什么事都不管,实际上工部盯的非常紧,不允许丝毫纰漏不掌握在他手里。那位王大人,看似刚正不阿,不苟言笑,手段却也出奇的厉害,为夫在工部啊,实则没有半点实权,不过这次,呃……就由不得他们了!”

    周夫人看着周应秋醉态酣然,扶着他道:“老爷,你喝多了,要不就去睡吧,明天醒了再说。”

    “醒了?”周应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呵呵的道:“你让管家拟个请假折子,送到工部去,就说我病了。明天日上三竿都别叫醒我,另外谁来了都不见。”

    周夫人不知道周应秋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这个时候问不出什么了,一边答应着一边扶他进卧房。

    第二天一大早,王舜鼎就来到了工部衙门。

    “周侍郎来了吗?”他一边放下帽子,一边问衙役道。

    衙役站在门口,道“回大人,周大人生病,刚刚让家人送来了告假折子。”

    王舜鼎手一顿,转头看向他道:“生病?生的什么病?”

    “据说是偶感风寒,需要卧床几日。”衙役道。

    王舜鼎脸色沉了下来,哪里猜不透周应秋的心思,无非就是知道无处可推,所以称病躲避。

    王舜鼎面色不变,道“来人,传下话去,就说我与锺大人都生病了,工部一应事务都交由周侍郎负责。”

    那衙役一怔,道“是大人。”

    “等等,”王舜鼎将刚要走的衙役含住,沉吟一声道:“将消息散出去,务必让京城人人知晓。”

    那衙役看着王舜鼎愣了愣,道“是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出手

    锺羽正与王舜鼎‘病倒’,工部一应事交给侍郎周应秋的消息在京城疯传的同时,官应震纠结了三十几人,外加钱谦益联合的一批人,有五十多个奏折到了内阁。

    这么大的事情,内阁自然不能擅决,票拟之后就送进宫。

    司礼监看过之后,批红之后又送到朱由校的御桌前。

    朱由校看过折子,直接下旨到工部,命工部彻查。

    周应秋躺在‘病床’看着工部差役送来的圣旨,脸色苍白,虚弱的咳嗽道:“好,本官知道了,会尽早回衙门审理的。”

    “是大人,小的告退。”那差役一抱拳,便转身离开。

    周夫人走进来,一脸担心的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外面都在传,工部的事情现在都交给你了。”

    周应秋这会儿面不红心不跳,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嗤笑道:“无非就是躲是非,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的。”

    “拿我官服来。”周应秋站起来,神色凛凛,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周夫人一边拿出他的官服,一边犹自不安的道:“老爷,他们会不会又在算计你?要不这件事咱们别接了,他们装病还在你的后头。”

    周应秋眼神里透着冷冽之色,道“上次我辞官是因为没有底气,不是我手段不够,这一次,我有圣旨在手,又有皇后娘娘撑腰,更何况,这次的黑锅,自会有人背!”

    “好了,”周应秋穿好衣服,对着夫人道:“我走之后,紧闭大门,任何人来了,都告诉他们,嗯,就说就说我刚刚履职工部,尚无实权,无法替他们办事。”

    周夫人跟着周应秋很久了,也算是有智慧的人,闻言怔怔,只觉得周应秋话里似藏着什么,不待问清楚,周应秋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应秋一到工部,工部衙门的一应大小官员,各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差役都济济一堂,仿佛都是一直在等着他。

    “见过周大人。”

    周应秋一进门,一群人站起来躬身拜道。

    周应秋也是久经宦海的人,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对待着他的场面,脸角动了动,旋即在主座上坐下,目光淡淡的看着这一群人。

    营缮司的郎中瞥了眼其他人,上前一步,道:“大人,圣旨已下,锺大人,王大人不在,还请大人定夺。”

    周应秋知道,这会儿他权力最大,过了这个时候恐怕就没有办法调动整个工部衙门了。

    他神色故作为难的道:“官大人等人的折子,总的来说是弹劾我工部私造船只,贪污纳贿,审批不严以致漕运乱序,嗯,诸位,本官初临工部,可有往例可循?”

    营缮司郎中神色也很为难,道:“回大人,以往从未有过。”

    周应秋点了点头,又道“那诸位认为,我们该如何行事,才能将此事平息?”

    众人纷纷闭口不言,这样的霉头谁都不愿意触碰。

    都水清吏司的郎中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四周,模样颇为艰难的道:“大人,下官认为,当前要务是清查我工部内部,决不能授人把柄,另外就是漕运上的船只也要尽快处理,不能让其他衙门查获,否则都是我工部的罪证。”

    “对对,姚大人说的是,决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一群人纷纷附和,漕运是一块肥肉,整个工部极少没有涉及的。谁都不想被这件事牵累,最好能撇个一干二净。

    周应秋眉头皱了皱,沉吟不语。

    姚添饶嘴角微翘,神色急切的上前一步,急声道“大人,不能再犹豫了!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了明旨,一旦刑部或者东厂,锦衣卫抢先动手,咱们就完了!”

    听着姚添饶那一句‘完了’,众人心神都是一凛,这个完了可不止官位没了,多半性命都难保。

    “大人,不能再迟疑了!”

    “是啊大人,现在工部一切都在大人手上!”

    “大人,您是刚来不久,可是我等身家性命都在这件事情上啊!”

    周应秋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好,传本官的命令!”

    一群人正激动,闻言立马道“下官在!”

    “清吏司负责核查工部所有关于漕运的账簿,来往审批文书、书信,旦有瑕疵,立即通知他们,即可作废,需要重新审核,否则撤航运资格,片帆不得出港!”

    “是大人!”都水清吏司郎中大声应道。

    “营缮清吏司,立刻派人前往京城所有码头,检查所有过往船只,旦有违规不符,当场整改,若有不从,即行扣押!”

    “是大人!”营缮司郎中上前,大声应是。

    虽然早有腹稿,但这么说出来,周应秋还是觉得心里颇为激荡,很是享受。

    他面色不动,稍稍思索又大声道:“出现任何问题都即刻禀报,不得擅自做主,此事重大,我希望诸位同僚能够同心同德,切勿再惹出事端!”

    “是大人!”一干人被周应秋调教的很好,整齐划一的答应着。

    随即,工部整体出动,搁置其他一切任务,将漕运这件事当做了头等大事,忙碌与认真前所未见。

    周应秋坐在案桌后,看着窗外来来回回的下属,轻哼了一声,自语道:“你们不是想把黑锅甩给我吗?锅我要,黑还是你们的。”

    “大人。”清吏司郎中姚添饶,带着微笑悄然走了进来。

    周应秋笑了声,道:“做的不错,你再找人,出去散播,就说我刚来工部,没有这么大权力,实际上都是其他两人大人在暗中操持的。明白了吗?”

    姚添饶一天就眼神一亮,道:“还是大人高明,我这就派人去。对了大人,账簿查到的亏空,该如何处置?”

    周应秋神色微动,亏空,自然就是工部内部的亏空,这个亏空会有很多原因,但大部分是内部人的大挪移术,积小成多。

    “这个得好好利用一下,”周应秋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道:“不关漕运的都先压着。”

    “是大人。”姚添饶很快会意的道。

    工部的动作太大,加上漕运本来就惹人注目,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京城。而最受影响的,自然就是漕运中拥有船只的各大家族。

    “什么,扣船?他们怎么敢?”

    “漕运就要开始了,他们这是要天下大乱吗?”

    “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决不能任由船只被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惠运船行

    漕运衙门几个月前的总督是李三才,他是东林党巨擘,控制漕运十几年,自然,漕运方方面面也都被东林党渗透的差不多了,几乎完全被他们掌控。

    东林党掌控漕运,其中的利益也最大,但并不表示只有他们紧张。南来北往的商客,但凡依赖漕运的,都紧张无比。

    一个颇为气派的茶馆。

    东边的桌子,一群人穿着看似颇为奢华的服饰,围在桌子四周,满脸忧愁的低声说着。

    “你们听说了吗?工部这次动真格的了!”

    “这次工部是奉旨调查漕运的审批与船只,不好糊弄了。”

    “现在京城的码头,驿站处处都是工部衙门的人,只要批文不对,立即扣人扣物,船只一律不得出港口!”

    “我也被扣了几条船,找了不少人说情都没用,工部的人说了,限期没有交足罚款,取得新的批文,船只会被没收。”

    西边的桌子同样也是一群人,只不过从服饰看,应该是官民混合。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这位周侍郎刚落履任工部没多久,人都还认不全,实际上没有什么权力的。”

    “你是说,是锺尚书在背后操持的吗?”

    “要我说啊肯定不是,锺大人向来崇尚无为,多半是王侍郎在背后主持这件事。”

    “这么一说,倒也挺像王大人的作风,恐怕不能善了了。”

    “其实我还好,船不多,就是被扣押的货物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赎回来。”

    一群人议论纷纷,但毕竟只是民间商人,影响有限,对于工部雷霆之势,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

    而此刻,**星府上,一干涉及到漕运的东林党人聚集在一起,都是一脸忧色的看着**星。

    “大人,得想想办法,漕运近在眼前,工部这么一来要出大事的。”

    “是啊,南方的粮食运不过来,不但京城受影响,辽东,九边都要出乱子的。”

    “大人,不能再等了,一旦工部彻底铺展开来,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来自六部九卿等各个衙门大小官员,将**星当做情绪垃圾桶,一股脑子的倒苦水。

    **星脸色也不好看,楚党这一招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工部尚书锺羽正为人清正,王舜鼎也算是东林党人,如果不是直接捅到御前,他们有的是转圜余地。

    而今圣旨明发而下,就由不得工部拖延怠慢,以至于形成现在的局面。

    王纪坐在**星左下首,听着一群人吵吵嚷嚷,找了个空隙,对着**星沉色道“大人,此事确实不宜耽搁,但也不能冒动,不然楚党恐怕要疯咬上来不可。”

    **星一直沉着脸,苍老的脸上怒色隐含不漏,双眸却闪烁着火星。

    一群人乘机又是一番大骂楚党,着力点却还是在漕运上,不停的劝着**星想办法,让工部停手,漕运恢复正常。

    漕运衙门的一个文书,抬头看着**星,见他久久不说话,一咬牙道“大人,我听说官应震已经联络了很多人,准备上书皇上,让户部清查以往漕运的一切来往钱粮,真要是让户部查起来,即便没事,这漕运只怕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平息如常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变色。

    **星更是一拍桌子,怒声道:“楚党祸国殃民,该死!都怪本官心软,早就应该将他们统统都赶出朝堂!”

    见**星发怒,众人也都不再吵嚷,一齐的看向**星,等着他的办法。

    **星神色幽冷,看着这一群人的表情,心里微恼,他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在漕运里面的牵扯,却也知道只能秋后算账,沉吟一声看向王纪道:“官应震的儿子也与沈家有牵累,上次并没有深究,你回去之后摸一下,将官应震的嘴给堵住。”

    众人一听都心里一喜,暗道,不亏是老御史,这手段一击致命。

    王纪点头答应着,又道“那,工部那边该如何做?”

    **星站起来,面露寒意,道:“我去见锺叔濂!”

    锺羽正,字叔濂。

    “好好,大人出面,想来锺叔濂也得给几分面子!”

    “这下有救了,漕运不至于耽搁太久。”

    “没错,咱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群为国为民的中正官员,以崇敬的目光,注视着**星前往锺府探病。

    朱栩最喜欢热闹,偏偏他的身份让他凑不了,只能一边听着,一边感叹。

    马车晃晃悠悠,朱栩听着曹文诏的汇报,不时点头。

    曹文诏坐在朱栩左手边,一脸兴奋的说着“殿下,真被您说中了,周应秋确实有手段,动作真是不小。”

    朱栩笑眯眯的挥动着扇子,道:“你看着吧,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那位锺大人就要辞官归乡了。”

    曹文诏一惊,道:“殿下,周应秋真的能够将锺大人拉下马?”

    朱栩笑而不语,事情有因有果,既然周应秋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肯定要有人背锅,如果不是他周应秋,那么推算下来,唯有锺羽正最合适了。

    很快,朱栩出现在了周建宇绸缎庄后院的偏房内。

    “草民拜见惠王殿下!”一身常服的沈岙南跪地对着朱栩拜道。

    朱栩打量了他一眼,道:“想清楚了?”

    沈岙南直起身,看着朱栩沉色道:“草民想清楚了,我要重建我的沈家!”

    朱栩满意的点头,笑道:“好,本王会给你机会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周建宇:“我让你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周建宇一脸激动,连忙走过来道:“回禀殿下,最近我接触了不少人,都有意一起参与组建漕运商行,船也已经购了二十几艘,只要有了工部,户部那边的审核文书,即刻就可起运!”

    朱栩微微颌首,道:“嗯,商行的名字叫做惠运船行,你说的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船还不够多,漕运,十天半个月不会恢复,你们要乘这个机会,将船行做大,赚钱重要,做大更重要,明白吗?”

    “是,小人明白!”周建宇与沈岙南几乎同时道。

    朱栩看着这两人,在南方有势力,有关系网,只要好好运作,加上他给漕运总督衙门添的堵,短时间内抢占漕运份额应该没有问题。

    朱栩盘算一阵,道:“记住了,大小生意都要接,先把名声打出去,我会给你们一个小册子,到时候看看,能用到,好好揣摩。”

    周建宇是知道朱栩习惯的,闻言立马道:“殿下放心,小人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周建宇确实很激动,之前因为魏良卿掌管惠通商行,他心里忐忑了好一阵子,生怕是他能力不行,让惠王殿下看不上,这次能够在漕运上插一脚,让他满怀激动,决心要做出一番事情来,向惠王殿下证明他的能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行

    **星来访,锺羽正自然不敢拒绝不见,他一边咳嗽,一边与**星进了密室。

    不足一炷香时间,**星就面无表情的出了锺府。

    锺羽正站在屋檐下,神色凝重。

    “大人。”一个中年人站在他身侧,微躬身道。

    锺羽正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都听到了?”

    中年人点头,道:“大人,我觉得赵大人说的对,工部的动静如果太大,担最大责任的还是您。”

    锺羽正眉头皱了下,表情不悦。

    中年人神色沉着,又道:“大人清正,漕运的事情错综复杂,点到为止即可。”

    锺羽正沉默半晌,道:“好,准备轿子,本官要抱病检视衙门。”

    “是大人。”

    周应秋掌握了工部大权,自然大开大合,虽然是为了‘皇后娘娘’,但不免夹带私货,将他的个人意志强加到整个工部,即便此次事了,他在工部的声音也不会小于王舜鼎了。

    不停的听着衙役回禀,各处账簿的问题他一一记录,扣押的船只,货物他也都心里有数。

    “大人,尚书大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衙役忽然跑进来,急声说道。

    周应秋眉头微动,心里暗思,站起来道:“好,本官这就去迎接。”

    “锺大人。”周应秋在院子里迎到了锺羽正。

    锺羽正拳头在嘴边咳嗽一声,看了眼左右,一身官气的道:“进去说。”

    周应秋一直在暗思锺羽正回来的目的,闻言答应一声,跟着他走进屋里。

    两人对坐,锺羽正循例般的询问了一阵子工部一上午的事情,然后才神色微凝的道:“漕运之事已然沸沸扬扬,京城沸议,再这样下去,我工部也承担不起。”

    周应秋眉头一皱,神色为难的道:“大人,皇上明旨下来,如果我工部不作出点动静,恐怕难以交待。”

    锺羽正点头,一副推心置腹模样的道:“如今漕运停滞,朝臣们议论纷纷,我即便在家里也不安生,周大人,必须要想办法疏通了。”

    周应秋自然明白锺羽正‘疏通’的意思,却还是装糊涂的道:“不知大人的疏通是何意?”

    锺羽正见周应秋如此听话,心下也一松,便端起身段,道:“周大人,本官之意,该审的审,该查的查,但漕运不能停滞!”

    周应秋沉吟一阵,道:“大人,是我先放走一批?”

    锺羽正点头,道“将罪责小的先放走,不论如何,漕运不能阻塞,今年的漕运在即,真要耽误下去,你我的前程将没。”

    周应秋又沉默许久,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过几日,下官便将各家漕运商行召集起来,训斥一番,给予放行文书。”

    锺羽正微微摇头,道:“来不及了,今日便放行一批,如果他们有问题,日后再处理便是。”

    周应秋神色更难,迟疑着不说话。

    锺羽正也知道,此番工部动作太大,这么做确实有损威严,沉色一阵道:“周大人,今天必须要放走一批,漕运决不能停滞一天。”

    周应秋看着锺羽正,知道他心意已定,迟疑着道:“那好吧,下官这就去找一些合适的,会让他们提交审核文书,盖上我的玺印放行。”

    锺羽正见周应秋答应,也没有察觉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又咳嗽了一声,道:“好,那么我便回去安心养病了。”

    周应秋连忙起身,道:“下官恭送大人。”

    锺羽正离开,从书架后面,一个瘦弱的人影慢慢走出来,尖声道:“周大人好手段,这就将漕运的审核大权尽数握在手里了。”

    周应秋脸上也有得意之色,现在漕运船只进出港都要有他的玺印才行,刚才他几番犹豫迟疑都是装出来,从锺羽正那要权才是真。

    他很快收敛脸色,微微一抬手道“让公公见笑了,公公要的东西下官立即就可以准备好。”

    冯祝点点头,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周应秋拿出玺印,盖在身前的文书上。

    周应秋忙碌好一阵子,才将一叠文书递给冯祝,道“冯公公,只要再去户部一趟,惠运船行就是目前漕运唯一可以出港的船行了。”

    冯祝笑眯眯的接过来,然后才道:“看来不用多久,这工部就要由周大人说了算了。”

    周应秋心里一惊,看着冯祝道:“冯公公的意思是?”

    冯祝摆了摆手,道:“大人莫要惊慌,下官是要恭喜大人,用不了多久就要升官了。”

    周应秋立即就得到了暗示,慌忙躬身道:“多谢公公提点,下官定然会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绝不敢有任何差池!”

    冯祝点头一笑,带着文书走了。

    周应秋送走冯祝,这才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祝悄然离开工部,又无声无息进了户部,很快又带着一叠文书出来,直奔周建宇的绸缎庄。

    周建宇一拿到两部审核文书,心里大喜,当即联络各个合伙人。

    一连三天,周建宇都在收购船只,招揽船员,同时各个码头,商会派送‘名片’。

    现在谣言满天飞,出售船只的不在少数,但都小户小船,不过周建宇还是通过各种办法,购买到了大小近百艘船只。有的是海运闲置的,有的是工部没收的,也有的并不是漕运,而是普通船只,都被周建宇收罗来,用以扩大船队。

    这个时候,除了惠运船行,其他船只都出不了港,北上的船只也都被扣押,所以生意不愁,转眼间码头不远处大院子里的惠运船行就挤满了人。

    周建宇当即拿出契约来,一副价格公道,和气生财模样,却将他们以后三年的生意全都给揽了下来。

    此刻,宫里的朱栩心情有些不太好,哪怕是一大堆盈利的账簿放在他面前,也无心去翻看。

    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朱由校有意封张艳瑶为‘选侍’。

    本来对于处置魏忠贤,朱栩心里就一直犹豫,张艳瑶如果成了选侍,那么就不能轻易动他了。

    “想来,这也应该是魏忠贤的自保手段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压力(求收藏,求推荐~)

    果然,没过几日,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张皇后与朱栩也都去‘恭贺’了一番。

    天气还是有些燥热,朱栩是耐不住的性子,在宫里转了一圈,一转身对着曹文诏道“走,出宫去转转。”

    曹文诏连忙跟过来,道:“殿下,最近信王殿下对您怀疑的很,不能再随意出宫了。”

    朱栩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咱们给他来个金蝉脱壳,走,先回去。”

    一阵子之后,一群太监进入景焕宫,很快又走了出来。

    最后面的曹化淳看着前面的人有些歪扭,凑近道“殿下,您身子歪了。”

    朱栩连忙双腿夹住下面的小太监,低声道:“走的稳一点。”

    那小太监满头是汗,连连答应着,越发谨慎小心的走着。

    顺利出了宫,朱栩坐在马车,深深叹了口气。

    漕运这件事,外人看不清楚,一直盯着朱栩,冷眼旁观的信王朱由检却是看出了门道。甚至由此推定,其他带‘惠’字的几家商行也都跟他有关,还暗中派了人盯梢。

    “殿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让信王殿下打消疑虑才行。”坐在马车前的曹文诏,一边缓慢的驾车,一边回过头说道。

    朱栩眉头也皱了下,暗道,哪这么简单,这位皇兄一旦起疑,以他的性子,朱栩不死他是不会打消疑虑的。

    不过,朱栩拿他这位皇兄也是真没办法,最重要的是,朱由检可是将来的崇祯皇帝,对他动用任何手段,都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得不偿失。

    朱栩深深的叹了口气,强打精神道“没事,他要盯就让他盯吧,抓不到把柄,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曹文诏坐在前面,神色犹豫。他能明白惠王殿下对骆思恭的忌惮,也明白惠王殿下对魏忠贤的不喜以及打压,但他始终不清楚,朱栩对同样是一字王的信王为何如此忌惮?不

    同样都是先帝之子,当今皇帝之弟,朱栩的隆宠远甚于信王,到底怕他什么?难道就是大了那几岁?

    朱栩如果能够知道曹文诏心里所想,恐怕就会告诉,真的就是为了那大的那几岁!

    朱栩两人冒着炎夏出门,**星府上,却也顶着炙烤在那忧国忧民。

    **星坐在主座,王纪陪坐,这一次来人更多,主要还是涉及漕运。

    “大人,”淮、安府一名四品官员站着躬身,神色凝重道:“工部的进度太慢,这都过去三天了,总共出港的不过百艘船,而且还扣了北上的一百多艘,这样下去,漕运非出大事不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指责工部什么,只想工部赶紧结束,他们也好想办法收尾,继续照常赚银子。

    **星亲自出面去见锺羽正已经让他觉得丢脸,此刻更不可能再去找一次,闻言眉头皱了下,看向那四品官道:“你们漕运衙门就真没有一点办法?”

    那官员苦笑一声,道“大人,现在漕运衙门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加上工部这次圣旨在握卡的太严,我们是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星脸色沉了一分,他哪里看不出,这帮人无非是想让他出头。但漕运这潭水太深,最近他虽然逼得官应震等人辞官,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朝堂上弹劾他的折子越来越多,甚至有阁老暗示他,唯有他解甲归田才能保全。

    **星沉吟半晌,道:“本官明日进宫面圣,会想办法处置,你们都回去吧。”

    一群人看着**星,也知道不能逼迫过甚,又是一番恭维,隐晦的施压,这才离开赵府。

    大堂里剩下**星与王纪,两人都喝了口茶,稍稍沉默,缓和一下气氛。

    “那家船行,你可查到什么了吗?”一阵之后,**星看向王纪问道。

    王纪微微摇头,旋即又凑近低声道:“没有查出什么,不过我听说,有宫里人曾出现过。”

    **星眉头一皱,神色也凝重起来道:“你可查清楚了,具体是哪里的人?”

    王纪目露沉吟,最后还是不确定的道:“无法确定,不过有人隐约记得,像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

    **星苍老的脸上露出阴鹜之色,他最反对的就是宫里的人介入宫外的事情,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在他看来,他们应该按照规矩来,稍有逾矩都是不能原谅,需要严厉劝谏的。

    他思索良久,道:“这件事我进宫后会跟皇上提,户部那边我也要走一趟,漕运要真正了结,还得是户部那边首肯。”

    王纪也点头,漕运现在是由户部管理,工部只是负责船只的审核,建造,哪怕工部结束了,也得户部去收尾。

    **星说完,王纪久久不语,**星眉头动了下,道:“你怎么了?”

    王纪犹豫着道:“大人,最近弹劾我的折子比较多,如果我再不辞官,只怕……”

    **星眼神露出厉色,这种厉色是痛恨,痛恨朝堂上的党争,痛恨他们的敌人,这些人不择手段,厚颜无耻,甚至卑劣的要将直臣尽数赶出朝堂才肯罢休!

    不过他如今也在漩涡里,神色不变的安慰道:“不用担心,也不要自乱阵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王纪神色勉强的点点头,心里却忐忑依旧。按照朝堂惯例,要么他主动走,要么被人赶下台。主动走了,还能留得清名,日后也可复出,不但不丢脸,还还会是复出的资本。但若是被赶出去,名声扫地不说,日后没有复出之机,更会连累家人,落入史书之中。

    朱栩照例的换了几次马车,这才小心翼翼的出现在傅府后门。

    傅昌宗接的他,两人到了密室,傅昌宗深吸了口气,道:“怎么这个时候出宫了?”

    朱栩看着他,神色奇怪的道“舅舅,你的脸色不太对?最近很忙吗?”

    傅昌宗微微摇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从六部九卿到内阁,最近斗的非常厉害,楚党一干人被东林逼的辞官的辞官,罢免的罢免,东林也承受了巨大压力,估计也有不少人要被削籍返乡。”

    朱栩对于朝堂的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只是听着傅昌宗慢慢的说着。

    傅昌宗看了眼朱栩,继续道:“这次除了东林党与楚党,魏广徽与顾秉谦也结党**,借机排斥异己,从中扩大势力,朝堂上党派林立,山头众多,甚至不在朝堂上的也影响奇大,风波难止。”

    朱栩隐约从傅昌宗的话听出了些什么,连忙打断道:“说说漕运的事情吧。”

    傅昌宗神色不动,又道:“想要护住漕运,在朝堂上光靠我与周应秋两人是应付不来的。”

    朱栩大感头疼,这朝堂之上跟信王是朱栩最不愿意碰的事和人,偏偏就是绕不过,躲也躲不掉。

    想了想,朱栩还是道:“嗯,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说说漕运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扒皮

    傅昌宗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思索一番,看着朱栩便道:“漕运那边,我已经与周应秋,骆养性,赵晗都商议过,会层层设卡,以后南来北往的一切货物船只都会严格检查,三个衙门交错,最后还有顺天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在应天府那边安排人手。”

    朱栩听完微微点头,道:“人手要不定时的更换,要不定时的内审,咱们内部绝对不能被腐蚀了还不知道。”

    傅昌宗道:“嗯,我会安排下去的。”

    朱栩与傅昌宗交谈了足足一个时辰,傅昌宗如今是他的外事大总管,所有的生意都有他助力,参与,更何况,他儿子傅涛还掌管着一切的账房,可以说,这对父子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到最后,傅昌宗又提了一句,道:“栩儿,朝堂上的事情可以不参与,但不能无视不理。”

    朱栩再次暗叹,心底很无奈。一直要他小心谨慎的傅昌宗都主动开口了,可见朝堂上的压力有多大。

    这明末的朝堂可以说已经腐烂到了根子,没有底线,没有下线,只要能够打击政、治对手,哪怕与金人勾结,资助他们,甚至军事部署这样的图纸都可以随意的泄露,出卖国家领土都在所不惜!

    这种事自然也不是三两天就形成的,朱元璋,朱棣都是强势的帝王,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搞朋党,但从宣宗之后,成熟起来的士大夫集团,就开始与天子争权,想要限制皇帝权力,各种条条框框冒出来,企图将皇帝裹挟,堵死在深宫里。

    明朝的皇帝多奇葩,却也多人才,其中有一个就喜欢与大臣们争这些礼仪规格,争这些祖制家法,争来争去,无非还是争权。

    到万历年间,万历皇帝因为张居正给他的童年阴影,因此他特别痛恨朝堂上那帮大臣,将张居正挫骨扬灰还不算,这位皇帝甚至是直接不上朝了,二十多年!

    这期间自然是朝臣们拉帮结派,打击异己的大好机会,尤其是最后几年,他更是连大臣们都很少见,让本来就闻风而涨的党争越演越烈,以至于无可压制,不可收拾。

    这期间,万历皇帝还得罪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东林党的开山祖师,顾宪成!

    东林书院一开,没有几年,东林党蔚然成势,旋即占据了大半朝堂,形成了天启朝最大的朋党!

    这个朋党现在还很稚嫩,但到了崇祯朝,众正盈朝,哪怕崇祯皇帝换了三十几任首辅,一百多个尚书,换来换去,一眼望去,还都是东林党!

    这样的场面,哪怕是朱栩,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朱栩懒散的趴在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

    东林党可怕,后面的崇祯更可怕,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如果这个时候他介入朝堂,几年后恐怕魏忠贤的下场就要换车他朱栩了。

    想了想,朱栩还是打起精神,给傅昌宗打预防针道:“舅舅,咱们现在越来越惹人注目了,几个商行难免会有破绽,让有心人看到。所以,一切都要低调,你与周应秋等人,在朝堂上要低调,生意更要低调,再过两个月皇嫂就要临盆,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出乱子。”

    傅昌宗见朱栩还是如此坚定,便打住道:“那也好,皇后娘娘那边以后尽量少去一点,免得他触景生情。”

    朱栩默然,张皇后的身孕实际上已经被太医判了死刑,多半是不能生的,但张皇后坚持,最终结果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又待了一阵子,朱栩便出了傅府,坐在马车里准备回宫。

    没有走多远,突然间车帘一撩,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

    “见过殿下。”朱宗汉弓着身道。

    朱栩怔了下,连忙摆手道:“坐吧。”

    朱宗汉在朱栩身侧坐下,便径直汇报道:“属下这几日去了趟辽东,您交待办的事情都办了。各路茶驿我已经安排好了,都是被劫掠过去又被主子们赶出来的汉人,有正当身份,不会引人注意。”

    朱栩满意的点头,道:“嗯,漕运的事情,我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待会儿我便让人带你去接手盐场,该怎么卖,你应该比我懂。”

    朱宗汉微微躬身,道“殿下放心,只要没有别人抢生意,每年单辽东就能赚到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

    朱栩神色不变,心里却一惊,随即默默盘算,辽东现在的人口差不多三四百万?这样的话,那朱宗汉恐怕要搞奇货可居,抬高物价了。

    不过这也是削弱后金的一种手段,他微微颌首,道:“嗯,可以,到时候通过私盐将渠道铺开,各种奢侈品也可以随即进入辽东,哼,他们能野蛮的抢过去,我就能文明的双倍的抢回来!”

    朱宗汉沉默的听着,朱栩又交待了一番,他便悄然的掀开帘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一边的巷子里。

    走了一阵子,曹文诏才转头道“殿下,这个人就适合暗地里做事。”

    朱栩点头,道:“让人带他去接手盐场,除了账房,其他的人,任由他安排。”

    “是殿下。”曹文诏答应一声,打马直奔宫门。

    这样的鬼天气,以朱栩越来越惫懒的性格是不想出来的,他一回到景焕宫,便躲进了冰块堆了,虽然还是燥热难耐,但有了冰块在脸上,脖子上擦来擦去,还是让他找到了一点爽快感。

    书房里,朱栩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对面墙壁上方,感叹道“哎,要是有个东西,吹点冷风下来该多好。”

    自然没有人能够理解朱栩为什么无法忍受人们已经习惯的了夏天,曹化淳站在他不远处,等惠王殿下缓过一口气来才道:“殿下,那个杨怀忠来京城了。”

    朱栩闻言眉头一挑,回忆一下才道“就是那个晋商?”

    “是,”曹化淳道:“他去了船行,想要我们立即出港,或者有办法让北上的一批船不被扣押。”

    朱栩神色怪异的笑了起来,现在不少船都被迫停在山、东,既不能上,更不能返,也不能该走陆路,因为山东民变连连,处处都是烽火,所有的漕运船只都只能等着京城方面事态平息才敢继续北上。

    很明显,这个杨怀忠不是为他一个人来的,多半是晋商推出来,试探风向的。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渐渐的嘴角翘起来,一挥手,让曹化淳凑近,低声道:“这样,让周建宇先加价一番,让他们出一次血再答应。然后,不管他们南上的还是北下的,都严格检查,查到违禁的就整个船队扣押,除了违禁之物,其他的让他们花大价钱赎回去。这样来回几次,到时候看再找个人出面,要他们一趟的至少三成利!”

    曹化淳听着朱栩的话,心里直哆嗦,这个杨怀忠得多可恨才能让惠王殿下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对付他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魏忠贤复出

    朱栩非常喜欢这种白来的银子,笑眯眯的挥手赶走了曹化淳,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心里却一直转个不停,他的商业帝国基本上建立完成了。

    城东作坊,将来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奢侈品出世,伴随着他逐渐扩展的渠道,涌向大明全国内外。

    惠通商行,这个是敛财的利器,他的目标是将他打造成大明最强的钱庄,不论是勾连北方的晋商,还是富饶的南方官商集团,亦或者是出海的所谓南洋商人,朱栩都准备将他们的银子赶到他这个惠通商行里。

    惠民商会,这个是最重要的渠道,以京城米粮商人为龙头,以低价食物为商品,畅销全国,也将渠道合作扩展到全国,利润或许很低,但朱栩看重的,还是渠道!

    惠运船行,这个是南北大动脉,朱栩握住了这个,就有了跟南北商人讨价还价的筹码,他的其他两大产业都可以立足这个不断拓展,将极大减少阻力。

    另外一个,就是私盐了,这个主要目的地目前还是辽东的金人,每年的盈利目标是一千万两白银!

    朱栩手指敲着椅子边,心里默默想着。

    到了明年九月份左右,他的资金压力就可以彻底缓过来,不论是拓展生意,还是成本投入都还会有盈利,这样的盈利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可怕。

    “以我的手段,到了天启七年,每年可以拥有两千万两上下的盈利,这样,也差不多相当于正统年间的一年税收了,差不多应该够了……”

    朱栩看过明朝历代皇帝的实录,知晓明朝国税的衰败是起于土木堡之变,从那以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能力急剧下降,这也导致了税收的飞速流失,短短的不到百年,就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朱栩这么一盘算下来,心里也稍稍有了底气,于是,心满意足的闭着眼睡着了。

    漕运事关国计,万不能耽搁,周应秋借机巩固了他在工部的地位之后,也展现了他过人的手段,飞速处理,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将漕运船只,审核理清,放行。

    有了这段时间,惠运船行已经揽下了足够的生意,在漕运中站稳了脚跟,加上几个衙门的暗中相助,影响力会逐渐扩大,以后定然不会缺生意,财源滚滚,当真是一本万利!

    进入九月份,京城天气还是很热。

    坤宁宫内,朱栩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看着对面的张皇后。

    张皇后腹部隆起,行动已经很不便了。她的预产期是十二月,此刻她拿着刺绣,脸上带着微笑,轻快的刺绣着。

    张皇后咬断一个线头,看向朱栩道:“昨晚又看书看的很晚?”

    朱栩闷闷的点头,看的是一个宋朝的话本,有点意思,加上闷热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天色微亮才睡。

    张皇后嘴角动了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看的什么,我看,还是得给你找个老师才行。”

    朱栩无奈的爬起来,看了眼张皇后身后的焕儿,气力绵软的道:“焕儿姐姐,给我来碗冰镇西瓜汁……”

    “行了,”张皇后一口拒绝,一边穿着针线一边道:“都吃了三碗了,回去又要拉肚子,忍忍吧。”

    “哎。”朱栩长叹一口气,又趴了下去。

    生意渐渐上了正轨,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多,加上舅舅傅昌宗每次见面都提朝堂的事情,让他很是无聊。

    张皇后轻轻摇头,无奈的道“我都不知道,你来我这,是陪我,还是要我陪着你。”

    朱栩顿时嘿嘿一笑,双手垫着下巴看着张皇后道:“皇嫂,你偶尔也可以去我那,走慢一点,活动一下也好。”

    张皇后打量着手里刺绣,眉头抬起看向朱栩,道“我就怕去了我也找不到你。”

    朱栩咧大嘴,一脸笑容的不应。

    焕儿在张皇后身后看着惠王殿下吃瘪,抿着嘴偷笑。

    又过了一会儿,张皇后道:“对了,魏忠贤,在景焕宫是不是挂了庶务总管?”

    朱栩一怔,魏忠贤他一直冷藏在宫外的茶馆里,对于他,朱栩一直都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听到张皇后突然这么问,心里疑惑,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点头道:“我是这样说的,不过没有录入宗人府。”

    朱栩毕竟是一字王,虽然没有去封地,但如果添设人手,都需要到宗人府备案记录,魏忠贤太过特殊,朱栩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将他招入宫里或者让他管理庶务的打算。

    张皇后轻轻点头,道:“昨日张选侍来我这了,皇上有意重启魏忠贤,司礼监,秉笔太监,居宫外,提督东厂。”

    朱栩听着张皇后的话,神色终于变了。张皇后的话,透露的内容太多了。

    朱由校要重启魏忠贤,根本不需要知会张皇后,这很显然是魏忠贤的意思,张艳瑶透过张皇后,变相的通知他,或者想要得到他的‘允许’!

    但话已经传到这里了,实际上就等于是通知了。

    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刘时敏,因为魏忠贤的缘故,朱由校一直没有设掌印太监,这次刘时敏恐怕要成为掌印太监,名正言顺的执掌司礼监了。

    而魏忠贤‘居宫外’,恐怕是对外臣们的一个交代。

    但提督东厂,是意味着什么?

    朱栩沉默不语,心里挣扎。

    魏忠贤这个人太过危险了,是就此放任还是让他‘消失’?

    张皇后看着朱栩变幻的神色,语气有些清淡的道:“张选侍不是客嬷嬷,无需担心那么多。”

    朱栩抬头看着张皇后,显然张皇后也是知道张艳瑶与魏忠贤关系的,心里突然一动,是啊,客氏我都收拾了,还怕一个张艳瑶,更何况,魏忠贤不是以前的魏忠贤了,他也不是以前的朱栩了!

    朱栩脸上灿烂一笑,满脸的天真无邪:“皇嫂说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张皇后笑着点头,脸上赞许一闪,又道:“皇上身体自从那次跌倒就一直不太好,你没事多去看看,陪皇上说说话。”

    朱栩自然明白张皇后话里的潜台词,一脸认真的嗯嗯点头。

    不过旋即,他心里也疑惑起来,朱由校年轻力壮,虽然床事可能有些过度,虚了一点,但也不能隔三差五的生病,而且越来越重。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魏忠贤反击

    白天如同火炉,哪怕是到了夜晚,一丝风影还是带着燥热之气,让人难耐。

    坐在凉亭里,朱栩端着一杯凉茶,静静的喝着。

    桌子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魏忠贤跪在地上,已然不知道跪了多久。

    朱栩嘴角含笑,以前一直忌惮无比,想方设法除去的魏太监,如今老老实实的跪在脚底,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许久之后,朱栩觉得神清气爽了,才偏头看向他,淡淡的道“给你个机会,说服我,不然,今晚你走不出景焕宫。”

    魏忠贤又是一磕头,声音平静而和缓,道:“殿下,奴婢能为殿下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奴婢绝对不会给殿下造成一丁点的麻烦!”

    “说说看。”朱栩表情不变。

    魏忠贤跪趴在那,道:“奴婢知道殿下只想安心的赚银子,也知晓殿下对党争的顾忌,奴婢可以向您保证,过了明日,没有人再敢动您的生意,动您的人!”

    朱栩手指敲着石桌桌面,忽然道“沈这个人,记住了,只能暗中利用,不可走的太近,明白吗?”

    沈现在乃是大学士,内阁阁老之一。

    魏忠贤神色微变,越发恭敬的道:“是殿下。”

    朱栩端起茶杯,眯着眼道:“今后,本王会从你手里保二十个人,除此之外,你我再无干系。”

    魏忠贤趴的更低,道:“殿下放心,奴婢无所不从。”

    朱栩茶杯碰唇,良久道“你去吧。”

    魏忠贤趴在地上,双眼看着冰冷冷的石面,听着朱栩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心里又是一惊,却还是飞快镇定下来,拜道:“是,奴婢告退。”

    魏忠贤至始至终都恭敬无比,缓慢的退出凉亭。

    魏忠贤走了,曹化淳从亭子不远处走出来,挥手退走了四个黑衣侍卫,悄步来到朱栩身后。

    “殿下,真的就这么放他走吗?”曹化淳面露担心的道。

    朱栩抬头看着天空明亮的月色,嘴角挂笑,表情神秘。

    魏忠贤很清楚,是朱栩一手将他打落尘埃的,这也使得他性格大变,不复以往的乖戾嚣张。

    “不用担心,”朱栩站起来,背着手,神情莫名的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复出之后的魏忠贤,到底会做些什么……”

    第二天,明旨而下,魏忠贤重回司礼监,任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朝臣们自然哗然一片。

    朝堂之上本来是东林党强压其他朋党,独霸鳌头,但当初魏忠贤何等嚣张,连阁老都要俯首称臣,朝堂畏惧着不知凡己,辞官,削籍着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当初费了那大力气才将魏忠贤赶出朝廷,这番他卷土重来,让朝臣们心生恐惧,更是怒不可遏!

    言官们纷纷上书,指责魏忠贤,要求皇帝驱逐魏忠贤下狱,严加审讯。

    朱由校还是一贯的处理手法,先放置一旁不闻不问。

    这样越发激起了朝臣们的怒意,给事中惠世扬,刑部尚书王纪,联合上书皇帝,弹劾辅臣顾秉谦与魏忠贤,选侍张艳瑶交通,图谋不轨,要求严惩。

    朱栩这几日在宫里一直静静的看着,听到王纪也上书了,啧啧摇头,道:“这王纪估计也就是发挥点余热了。”

    曹文诏与曹化淳站在朱栩不远处,也暗自点头。

    这王纪之前惹怒了楚党,虽然官应震等人被迫辞官,但反击之力也可怕,王纪勉强支撑了一阵,昨日已经上书辞官,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得偿所愿了。

    魏忠贤此刻却是不急不怒,带着人,坐着轿子,落在了周应秋府邸之前。

    周应秋听到魏忠贤来访,神色微变,沉吟半晌,还是出门迎接。

    “魏公公,怎么有空来我这座小庙?”周应秋将魏忠贤接到大堂,一边奉茶一边不动声色的笑道。

    魏忠贤脸角冷硬,语气不尖锐反而有些厚实,笑容真假难辨的道:“周大人是说我来的少了吗?”

    周应秋不知道魏忠贤打的什么主意,客套着道:“哪里,公公说笑了。”

    魏忠贤倒也没有兜圈子,开口便道:“周大人可知道,我是惠王府的庶务总管?”

    周应秋眉头一挑,看着魏忠贤神色微沉,不再开口。

    他无法确定魏忠贤话里的真假,他虽然投靠了‘皇后娘娘’,但后宫勾结外臣是大忌,决不能宣之于口。

    魏忠贤看着周应秋,笑容好似多了一分真诚,道:“我这次来,是想请周大人帮我一个忙。”

    周应秋神色恢复自然,道:“魏公公是想要本官帮什么忙?”

    魏忠贤目光冷锐一分,道:“我想请大人帮忙联络上几份折子。”

    周应秋会意过来,沉吟一阵,道:“魏公公是想要对付惠世扬?”

    魏忠贤摇头,道:“本官想请大人弹劾的人,是刑部尚书王纪!”

    周应秋眉头皱了下,旋即道:“公公还有其他需要下官帮忙的吗?”

    魏忠贤微微一笑,道“我东厂没有大狱,想借顺天府牢狱一用。”

    周应秋看着魏忠贤,想了想,道:“好,本官会为你想办法。”

    魏忠贤当即站起来,道:“那我先谢过周大人了。”

    周应秋不动声色的客气着,送走魏忠贤。

    魏忠贤一走,周夫人就从侧门走出来,一脸疑惑的道:“老爷,这魏太监,真的跟咱们是一路人吗?”

    周应秋神色凝重,道:“这件事你谁也别说,让下人们把嘴闭紧,不能外漏分毫!”

    周夫人一听,连忙答应一声。

    周应秋与魏忠贤的关系非同寻常,之前还勾连着为皇帝出谋划策,而今两人看似同坐一条船,可还是面和心不合,相互警惕。

    周应秋站在大堂前默默思索着,突然间径直向外走去,道“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对于魏忠贤,周应秋还是不敢太相信,哪怕他真的投奔‘皇后娘娘’了,他也觉得,必须要跟‘皇后娘娘’讲清楚,这个人不能相信,这是一条会噬主的毒蛇!

    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茶馆,在里面与人说了一阵子,写了一份‘折子’,小半个时辰后才离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流初败

    冯祝拿着周应秋的折子出现在朱栩的书房,表情恭敬又疑惑。

    朱栩看着周应秋的‘亲笔信’,神色古怪。

    魏忠贤原本就是在今年提督东厂,发起了对东林党的疯狂攻击,也因此发现了强大的东林党其实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所以才痛下杀手,在短短四年间将众正盈朝的东林党杀的七零八落,近乎赶绝。

    而今,转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

    只不过魏忠贤落魄了一次,原本趋附于他的人,要么还没来得及,要么被朱栩收下了,要么就是已经登了高位,现在不需要他了。

    所以,他不想再次落魄,只得尽快寻找助力反击。

    冯祝见惠王殿下拿着折子,神情怪异,似笑非笑半晌都没有回应,向前走了一步,小声的道“殿下,此事,奴婢该如何回复?”

    “全力配合!”朱栩眉头一挑,果断的道“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他想要怎么折腾都行。告诉周应秋,保全我们自身的情况下,随魏忠贤去。”

    朱栩之前是控制不住他,所以才百般担心,现在却不怕了。一来朱栩已经初具实力,二来魏忠贤也不是历史上的魏忠贤了,三来,朱栩也需要他去搅混水,朝堂上众正盈朝,实在不是他想要的。

    冯祝不知道惠王殿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还是答应一声,躬身出去。

    咚咚咚

    突然间,外面传出一阵阵密集的敲打声。

    朱栩好奇,起身走向外面。

    姚清清从外面提着裙子进来,一边擦水一边拦住朱栩道“殿下,快别出去,下冰雹了。”

    朱栩一怔,这几年一直都是干旱,一直少雨,冰雹就更少了。

    这恐怕还是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好,将茶几搬到门口,咱们赏冰雹。”朱栩来了兴趣,撸着袖子对着姚清清笑道。

    姚清清也抿嘴一笑,进屋里去搬茶几。

    朱栩与姚清清并排坐着,他拿着扇子扇着,看着一块块冰雹砸在地上,在他耳朵里分外有节奏感,手放在大腿上,胡乱的打着节拍。

    姚清清在摆弄茶几,来回翻腾着凉茶,轻声笑着道:“殿下,您今天心情似乎特别的好?”

    朱栩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闻言瞥头看了她一眼,道:“清清姐,我觉得你跟那姓毕的好事,估计快成了。”

    朱栩对毕懋康在感情上实在是不敢恭维,因此在宫里一直以‘姓毕的’代替。

    姚清清神色微变,旋即不动声色的道:“殿下,这件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分寸的。”

    朱栩也没有多说,看着漫天的冰雹,一脸的诡秘笑容。

    皇帝搁置了弹劾魏忠贤的折子,并不表示言官,满堂朝臣们会就此打住。

    此刻,周建宗府邸,聚集了一群人,正义愤填膺的声讨着魏忠贤。

    翰林修撰文震孟,目露凶光,沉色道“诸位,魏阉卷土重来,我们绝不能忍,若不然我等迟早是他的刀下鱼肉,任他宰割!”

    太仆寺少卿满朝荐也一脸怒色,拍着桌子道:“不错,魏忠贤恶行满满,多少同僚被逼的辞官,多少削籍抄家,我等决不能坐视不理!”

    周建宗之前将魏忠贤打倒,之后便隐隐有了言官领袖的气势,他也怒火冲冲,此前的两次,他费尽力气才将魏忠贤打倒,如果他卷土重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清算到他了。

    周建宗脸色铁青的抬头看着外面的咚咚咚砸下来的冰雹,心里猛的一动,转头看向众人,脸色阴鹜的道“诸位,这冰雹,来的不是时候吧?”

    文震孟与满朝荐一怔,不明所以。

    周建宇眼角微抽,冷笑道:“这冰雹来的不合时宜,必然是魏忠贤的谗言与恶行所致!”

    文震孟与满朝荐一听,目光也动了起来,旋即恍然,连忙接着道:“周兄说的不错,人有恶行,天必昭之,我们今日便明书而上,让所有人知晓,定然要将魏忠贤下狱治罪!”

    三人一合计,当即挥笔泼墨,拟好折子,就公开上书。

    公开上书,就表示所有人都会知道,如同邸报一般,明告天下。

    折子一出,魏忠贤怒不可遏,思索再三便径直进宫,来到了张艳瑶的咸安宫。

    魏忠贤与朱由校已经不是以前,没有了客氏帮衬,他对朱由校的影响也不如从前,只能通过张艳瑶来影响皇帝了。

    魏忠贤与张艳瑶商议一番,张艳瑶便轻声点头,去了景阳宫。

    朱由校此刻也看到了周建宗等人的折子,看着这个折子,眉头紧皱。

    他心里也有所动摇,这冰雹来的确实不合时宜,莫非,真的与魏忠贤有关?他是个在灾星?

    张艳瑶有着类似客氏的特权,不经通报便来到了朱由校身侧,柔声道:“皇上,您累了吧,喝点酸梅汤,解解暑。”

    朱由校知晓张艳瑶与魏忠贤的关系,笑了声,便接过汤碗,轻轻的喝了一口,直觉胸口闷气少了几份,才拿过折子给张艳瑶道:“你看看吧,都是弹劾魏卿的。”

    张艳瑶神情不动,拿起来翻看看了几眼,就是眉头皱了起来。

    朱由校一见,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张艳瑶抿了抿嘴,看着朱由校犹豫着轻声道:“皇上,叔叔他只是一个阉人,哪里有什么能力,让天人示警,这些人,恐怕是另有所指。”

    朱由校听完脸色就变了,张艳瑶的话太对了,自汉朝董仲舒之后,都是讲究天人合一,天人示警不是警告一个太监的,而是,天子!

    是他皇帝朱由校!

    朱由校脸色阴沉,下面的一干太监也都静若寒蝉。

    这种事就看皇帝心意,若是看的严重,抄家灭族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时敏在下面看着,眉头皱了下,他心里有些恍惚,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天启初,他记得,奉圣夫人起初也是这么温声软语,不动声色与皇上说话的。

    宫内宫外却不知道多少人抄家灭族,人头落地。

    “刘时敏!”朱由校猛的站起来,大喝道:“周建宗,文震孟,满朝荐立即罢去一切官职,下狱严审!”

    刘时敏心里惊了一下,上前道:“遵旨。”

    这三人都不简单,一个是言官标杆式的人物,一个是翰林编修,一个是太仆寺少卿,不说结交多少同僚,单单论声望,就让朝堂内外超过一百个保人的折子飞入御书房。

    朱由校自然不理会,满京城的大臣们纷纷串连起来,要在廷议上据理力争,让皇帝收回成命,主持正义。

    朱栩一直关注着魏忠贤的动静,连带着他的敌人们也都关注着。

    看着这似是而非,熟悉又陌生的一幕,他心里颇为感慨,这帮清流估计还是没有意识到,魏忠贤不同于王振,严嵩,他是终明一朝,影响力破坏力最大的一位!

    也是杀人最多的一位!

    果然,第二日廷议之上,一帮大臣要保这三人。

    不论是首辅叶向高还是吏部尚书**星,刑部尚书王纪等人,都慷慨陈词,直言三人乃是直臣,魏忠贤恶贯满盈,理当下狱审问。

    皇上应该明辨是非,惩奸除恶,决不能近小人而恶君子。

    朱由校大怒,在他心里,这帮大臣表面上是冲着魏忠贤去的,实际上还是冲他。

    他一怒之下,杖刑了四个三品大员,但最终还是只能将周建宗三人罢职夺俸,难以更多的处置。

    朱栩在景焕宫听到这个结果,也无奈的摇头。

    朱家历代皇帝,除了最前面的太祖,成祖以及最后的思宗,其他的都不怎么嗜杀,朱由校本身也不喜欢杀人,但他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这帮大臣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指责他昏聩无能,让天人示警,偏偏满朝上的臣工都同气连枝,异口同声,法不责众的让他根本无力去对抗。

    不过,这样的怒意,最后都会加到对魏忠贤的信任上。

    朝臣们越是逼迫他,他就越会觉得朝臣们是在针对他,同时,越加信任魏忠贤。

    此刻的魏忠贤也算松了口气,但对这帮清流更加的厌恶痛恨。

    魏忠贤宫外府邸。

    李永贞,刘朝等一干宦官聚集,也都满脸的笑容。他们之前都被流放,此番是被魏忠贤给召回了。

    刘朝看着魏忠贤,一脸快意的道“公公,此番我们真是狠狠出了口气!”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这一次,确实是他们好不容易的胜利,前几次,尤其是周建宗的两次上书,将他们打入谷底,差点不能翻身,现在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

    魏忠贤神色平静的坐在那,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次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宫里的那位作壁上观,没有插手。

    他看了眼吵吵嚷嚷的众人,咳嗽一声,待他们都安静了才道“咱们现在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让皇上看到我们的忠心,第二件事,各地监矿,监军,监税都要掌握在我们手里。第三件,捞银子!”

    众人一听,尤其是最后一条,纷纷大喜,如同水壶一般,将各种方法都不断的说出口。

    魏忠贤一边听,一边记下,他现在是提督东厂,不缺人手,而且皇帝非常关心九边军情,也想要增加内帑,这恰好给了他借口。

    他这三条都没有提及如何对付朝堂上的清流尤其是东林党,实际上,此刻他也还没有对付东林党,将东林党彻底打死打残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演习(第一更)

    九月底,京城外,一处隐蔽的山脚。

    朱栩站在一处碉堡上方,摸索着手里的森黑长枪,目光闪亮,要不是他还是小胳膊小腿,真想开一枪试试。

    在碉堡下方不远处,一百‘新兵’笔直而立,军装崭新,颇有些威风凛凛,就是缺些煞气。

    “殿下,都准备好了。”

    曹文诏一身锦衣卫鱼龙服,同样显得威风八面,站在朱栩身后道。

    朱栩打量着下面的一百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干长枪,立在脚边,整齐划一,丝毫不乱。在他们之前,一个银色小将迎风而立,显得有些单薄。

    朱栩从他的服饰上可以看出,应该是个副千户,把总。

    朱栩好奇,转头看向曹文诏道“这个领头的是谁?”

    曹文诏脸色变了下,然后从容的道:“回殿下,此人是我的侄子,名叫曹变蛟。”

    朱栩顿时就眉头一挑,目光转向下方的曹变蛟,心里暗自惊喜:‘原来是他啊,倒是把他给忘了,不错不错……’

    曹变蛟见朱栩脸上有异色,心里忽然一惊,连忙单膝跪地道:“殿下若觉得不妥,属下立即将他调离!”

    朱栩连忙摆手,笑着道:“不用不用,我看好他,没事好好培养,多读兵书,开始吧。”

    曹文诏见朱栩笑容灿烂,不是那种提防的心思,面上一松,答应一声,拿起身后的旗帜,便挥舞起来。

    下面的曹变蛟一见,长枪一挥,大声道:“开始!”

    他一身令下,一百人背好长枪,飞速向前冲去。

    越野,过河,单杠,铁丝网,翻墙……朱栩能想到的障碍物都在这里,一百人快速绕了一圈,最后三排而立,枪声四起,将三百米远的标靶尽数给打倒。

    曹文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演习,欣喜的对着朱栩道:“殿下,这火器的威力比辽东那些强太多了,要是真能到了辽东,一定能给鞑子一个厉害的教训!”

    毕懋康也跟着道:“殿下,虽然准星还是不高,但如果真的能够拉开铁丝网,坑道,一定能够阻止骑兵的第一波冲锋,之后就能用步兵将解决掉他们!”

    朱栩听着两人的话,微笑不语。他

    对现在的状况是比较满意的,但现在送去辽东不现实,而毕懋康毕竟没有上过战场,骑兵冲锋可怕不假,还有一个更重要,就是它的机动性,它不会一直站在那给火枪射击。

    因此,燧发枪还是只能处于防御阶段,配合着大炮,让骑兵冲锋失去威力,想要真正的形成战斗力,能够攻城陷阵,首先还是要增加射程,然后是大规模装备,同时训练出一支高素质,超过三万人的军队!

    一阵射击结束,原本的靶场面目全非,所有的靶子都被射到在地上,朱栩粗略算了下,靶子应该超过三百,用时不到三分钟。

    曹变蛟射击完,大喊一声,带领着一群人又飞快整队,小跑着到朱栩的碉堡下,大声喊道:“启禀殿下,演练结束!”

    朱栩满意一笑,大声道:“非常好,本王很满意,每人赏银三十两,放半天假,今天有酒有肉!”

    “谢殿下!”曹变蛟大喊,冲天竖起长枪。

    “谢殿下!”

    “谢殿下!”

    “谢殿下!”

    一百人也挥动着长枪,大声喊叫,声音震天,回响不止。

    朱栩笑容越多,对着人群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下了碉堡。

    “殿下,”曹文诏一边走一边在住身后,道“人已经招齐了,都是年轻力壮,身体非常好,不过这火器还不够,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改造的,不是按照毕大人图纸造的。”

    朱栩点头,这火器想要大规模制造,还要偷偷摸摸的,自然没有办法多快,两个多月能够造五六十杆已经不错了。

    毕懋连忙接着康道:“殿下,现在差的就是火药,年关将近,应该会方便很多,年节之后,应该能够造出五百杆。”

    “好,”朱栩心里也出了口气,压力大松,笑道:“好,走,去看看大炮。”

    毕懋康一听,神色一振,道:“殿下,请给我来。”

    为了方便演练,不被人察觉,这里离京城,人烟都非常远。

    毕懋康带着朱栩来到了一出旷野,石碓中架着两门黑色大炮,看上去黑洞洞,比朱栩在电视剧见过的要大上一轮不止。

    毕懋康走到近前,指着一门道“殿下,这个红夷大炮是从荷兰人那来的,废弃后送到我这里,这个是我仿制的,改进了不少,威力也更大。”

    朱栩走上前,在毕懋康仿制的那门上摸来摸去,这一门最起码要两三吨,威力想来也小不了。

    朱栩前前后后看了半晌,这才转头看向毕懋康道:“现在可以放一炮试试吗?”

    毕懋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道:“殿下,仿制的还不行,这红夷大炮我测算过,数据我都按您的要求,记录在这里。”

    朱栩接过册子翻过来看着,不时的点头。

    这红夷大炮是有准星的,射程大约两千米,而根据毕懋康册子里的所述,仿制的会改变炮筒的长度与材质,以及浇铸的方法,距离可以提升到三千米以上,有效杀伤力也可以提升一大截。

    不过,对于炮弹威力毕懋康没有提及,朱栩对此也没有办法,火药增加威力,还得靠专业人士。

    思维发散的朱栩,很快就想到了宁远之战,暗自嘀咕道‘到时候,能不能直接密集炮轰,出其不意的炸死努尔哈赤?’

    毕懋康见朱栩看的发呆,便道“殿下,士兵们很快就要吃饭,您是否过去看看?”

    朱栩抬了下头,这才反应过来,毕懋康这是要让他做一下与将兵同乐的秀。

    “好,走吧。”朱栩将小册子揣入怀里,笑着说道。

    朱栩去往士兵们的大饭堂,在京城的魏忠贤却片刻不得安宁。

    司礼监内,他被急匆匆的叫了过来,看着手里的折子,脸色铁青,双眸里尽是冰冷冷的杀意。

    这是给事中陈良训上的折子,主要是弹劾他的。

    他看着折子,一字一句的道“权阉祸国,国运将终!好好好……”

    “公公,这帮人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我们决不能再姑息了!”

    “没错,不给他们点看看,他们根本不知道进退!”

    “公公,不能再心善了,必须要杀几个人,他们才能安静!”

    司礼监一干太监也怒不可遏,外臣费尽心思,万般的打击他们,实在不能容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臣对峙(第二更)

    魏忠贤听着身边一群人的话,心里也起了杀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看着一群人,寒声道:“好,这一次,本太监就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好,公公,你说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刘朝喊道。

    李永贞也站出来,大声道:“公公,这次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魏忠贤看着折子,冷笑一声,道:“你们将‘国运将终’这句话摘抄下来,待会儿我拿去见皇上!”

    “好,公公,要不我们一起去吧?人多,让皇上看到我们的委屈!”

    “不必了。”魏忠贤目中透着冷意,挥手道:“叶阁老此刻就在御书房,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一群人太监迟疑,魏忠贤一个人去怎么都显得势单力孤,而且皇上对他的信任已经大不如之前。

    魏忠贤心里已然盘算好,没有多久,便拿着折子,直奔景阳宫御书房。

    朱由校此刻正与内阁首辅大学士叶向高拉锯,朱由校想要增加内帑,叶向高想要皇帝出内帑。

    朱由校神色不变,心里却恼怒。

    不久之前朱栩抄没了六部府库,得现银就超过两千万两,他留下了五百万两,其余全部发还了户部,并入国库。为什么过了两个月,他不但不能增加内帑,反而要出内帑!?

    这个时候正是税银入库,漕运北上,国库充盈的时候,朱由校强压着怒火,问道“先生,如今国库还有多少?”

    叶向高站在下面,毕恭毕敬的道:“回皇上,经臣核查,国库现有纯银三百万两,米粮十万石。”

    朱由校脸色一变,道:“为什么这么少,之前不是还有几千万两吗?”

    叶向高抬起头,如数家珍的道“皇上,四、川,甘、肃,云、南,福、建,浙、江,山、东以及九边,战事连绵不绝,之前欠银太多,加上赈灾,火耗,水患,户部已经入不敷出了。”

    朱由校气的胸口起伏,之前没有银子,大家都过的很好,现在有银子了,反而过的难受了,要朕出内帑了!

    偏偏这一切都掌握在外臣的手里,他分毫不知内情,只怕还是想上次一样,大部分都入了这帮大臣自己的口袋了。

    朱由校越想越气,却依旧强忍着道:“先生,那你告诉朕,还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填补缺口?”

    叶向高默默盘算了一下,道“皇上,若想维持现有局面,每年至少还需五百万两。”

    朱由校脸色沉了下来,道:“也就是说,还是要加税?”

    朱由校的话音落下,叶向高却不说话了,自万历三大征之后,百姓的税赋是一天比一天重,但收缴上来的税银却越来越少,本身百姓就活在水火之中,要是再加税,恐怕全国各地的民变又要此起彼伏,难以控制了。

    叶向高沉默良久,抬手道:“皇上,臣以为,除了开源还可以节流,像江南织造,各地矿山这样,都可以裁撤,将剩下的银两转于大用之处。”

    “大用之处?”朱由校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心里大恨。

    这帮大臣整天逼着他这样那样,可到头来大明可有一点好事情?如今这帮人不但打他内帑的注意,连为皇家服务的江南织造,为皇室供银的矿也要强行裁撤,是不是过一阵子,就要他这个皇帝变卖家当以供国库了?

    忽然间,门外一个小太监转过身,进来向朱由校禀报道“启禀皇上,魏太监求见。”

    朱由校此刻心里满是怒火,闻言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叶向高站在那,眉头皱了下,肥胖苍老的脸上没有变化,一副老好人模样。心里却大是厌恶,之前他便是因为魏忠贤才三番两次的要辞官。

    “皇上,奴婢前来请罪。”

    魏忠贤一进来,手里举着折子,噗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惧怕与委屈。

    朱由校脸色不愉,看了眼一个近侍。

    那小太监连忙将折子拿过来,递给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来,一看是给事中陈良训的折子就一阵头疼,这些人的折子从来就没有好事。

    翻开一看,他的神色陡然阴沉无比,折子猛的甩给叶向高,怒声道:“首辅,这是你举荐的人,你看看他写的都是什么!”

    叶向高心里惊了下,脸色不动的拿起来翻看,看到‘权阉祸国,国运将终’这句话,目色也微动,却还是躬身对着朱由校道:“回皇上,陈大人言辞恳切,句中要害,不知皇上为何生气?”

    啪!

    朱由校猛的拍着御桌,怒吼道:“你是首辅,你不明白朕在怒什么吗?一个太监就能祸国,朕是那无道昏君吗?朕是那只听小人之言的阿斗吗?他不就是一个内侍吗?到底他有多大的能耐?国运将终,国运将终,那要你们这帮大臣有什么用?”

    叶向高忍受着朱由校的怒火,始终不卑不亢,毫无惧色,等朱由校说完了,才慢慢的道:“皇上,良训忠正秉直,性情直言不讳,若有不当之言,那也是为朝廷谏言,检君上过失,还请皇上切勿生气,因言废忌,阻塞言路。”

    朱由校听的双眼大睁,胸口好似要气炸一般,瞪着叶向高:“这是忠直之言吗?这是为国谏言吗?分明是妖言惑众,裹挟朕意!哪里还有一点臣子本分,君子之仪!”

    叶向高知道朱由校是真的恼怒了,沉默一阵,道:“皇上,良训乃老臣所举荐,据臣所知,他乃是公正无畏之人,若有过失,那也是老臣的责任,还望皇上宽宥。”

    “你……”

    朱由校听着首辅这就揽责任了,心里大恨,牙齿咬的咯咯响,脸上铁青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的在御桌里面走来走去。

    魏忠贤跪在地上,表情没有波动,眼神里却闪烁激动之色。

    朱由校气无所出,心脏都要炸出来,恨了一会儿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叶向高道:“陈良训出言不逊,辱没君上,罚俸半年,闭门静思己过!”

    叶向高心里一松,总算是保下来了,便躬身道:“谢皇上宽宥,老臣告退。”

    叶向高一出去,朱由校一脚踹向了御桌,旋即痛叫一声,却还是不甘心,一把将御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推倒在地。

    折子,木匠恭敬,碎木屑洒落一地。

    他坐在龙椅上,怒声不止的对着一帮近侍:“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真的首辅,这就是朕的左膀右臂,除了给朕为难,他还能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鸿胪(第三更,求订阅~)

    御书房里除了朱由校,就是一干内侍,外加一个魏忠贤。

    魏忠贤跪地不出声,其他近侍也都噤若寒蝉,纷纷紧缩着脖子,恨不得都是透明人。

    过了半晌,魏忠贤觉得朱由校差不多缓过劲来,才抬起头,安慰般的道:“皇上,今后奴婢会将这些折子截留,不让您生气。税监奴婢也会派专人审核,每年起码为您增加五十万内帑。”

    朱由校倚靠着龙椅,看着魏忠贤,神色没有好看多少,冷哼一声道:“等你说到做到了再来见朕!”

    魏忠贤心里大喜,这就等于有了圣旨了,脸上却诚惶诚恐的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朱由校却还是恼怒无比,一挥手道:“出去!”

    魏忠贤连忙又跪了下道:“奴婢告退。”说着,起身退了出去。

    魏忠贤一走,朱由校就眉头一皱,将一只腿抬到龙椅上,冲着近侍道:“快宣太医,朕的腿又疼了!”

    “是皇上。”一个近侍急匆匆的跑出了御书房,直奔太医院。

    朱由校将裤子卷起来,包裹着伤口的白布已然黑红交替,渗透了出来。

    他眉头紧皱,脸庞不时抽搐一下。

    没有多久,太医就来到了,小心翼翼的给朱由校清理了伤口,换了新的纱布,这才道:“皇上,臣已经为您清理了伤口,毒素也清理了大半,只要皇上今后小心一些,年底之前,应该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朱由校轻轻点头,脑子里还是之前叶向高顶撞的话,胸口如压了大石,隐隐作痛。包好了便起身,面无表情的道:“摆驾咸安宫。”

    近侍们立即就知道了皇帝要做什么,连忙去安排。

    朱栩一回宫,御书房这么精彩的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按理说他应该对这一幕感到很有趣,实际上他却是无奈的摇头。大明晚期的朝堂就是这么奇怪,朝臣们以顶撞皇帝为荣,这样不但不会有事,反而会成为升官的有力阶梯。

    因此,廷杖要么是打死打残,不然多半都会名利双收。

    饭桌上,朱栩与姚清清对坐,身后站着曹化淳,朱栩听完他的话,一边夹菜一边道“对了,皇兄到底是什么病,探出来了吗?”

    曹化淳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太医院那边守口如瓶,不过一个配药的学徒无意中说过,皇上好像是中了蛇毒。”

    “蛇毒?”朱栩诧异了一下,旋即便放了心。既然没有第一时间致命,宫里也没有太大动静,显然不是致命的。

    姚清清坐在朱栩对面,欲言又止。

    朱栩装作没有看到,吃的欢实。

    九月底的天气还是很燥热的,朱栩吃完,便转身进了书房。这里有冰块,可以凉快一些,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翻书一边若有所思。

    陈良训这次上书,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在魏忠贤与叶向高面前成功的激怒了朱由校。按照这帮言官的脾气,此事不但不会打住,只怕是在酝酿着更勐烈的进攻。

    朱栩想着,忍不住嘴角翘起,怪笑的低声自语道“魏忠贤啊魏忠贤,你会不会像史上一样,开挂般的将东林党杀个落花流水……”

    姚清清收拾好碗筷,悄悄走进朱栩书房,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扭捏’的看着朱栩。

    朱栩手指沾了沾嘴唇,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静静的翻书。

    姚清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来,轻声道:“殿下……”

    “本王跟他说了,他答应年后纳你为妾。”朱栩坐着不动,嘴却飞快的说道。

    姚清清楞了下,勐的一捂嘴,眼泪差点下来,跪地道:“贱妾多谢殿下成全!”

    朱栩神色不变的摆摆手,道:“不用谢,都是当初说好的。”

    姚清清情绪有些失控,又是一拜道:“贱妾还是很感激殿下,贱妾告退。”

    姚清清捂着嘴跑出去,隐隐有着哭泣声。

    朱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笑了,然后又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啧啧,真好……”

    这样感慨着,神思又不自觉的飘到了秦淮八艳身上。每一个都至情至性,偏偏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几天之后,坤宁宫内,朱由校设宴,招待朱栩以及信王朱由检。

    朱由校坐在主座,张皇后作陪,朱栩朱由检两人又分坐两边。

    朱由校看了看朱栩两人,笑着道“我们兄弟都住在这宫里,但像这样聚在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吧?”

    朱栩扮一个老实有礼貌的小孩,笔直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

    朱由检看了眼朱栩,道:“皇兄说的是,日后应该多走动才是。”

    张皇后脚在桌下悄悄踢了下朱栩,朱栩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朱由检。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他总觉得这个五哥是越来越刻薄了,脸角刻薄,嘴唇刻薄,眼角刻薄,连头发都显得刻薄。

    朱栩也知道朱由校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于是不咸不淡的道“五皇兄说的是,不过太近了也不好。”

    张皇后从朱栩的话里听出了味道,看了眼朱由检。

    朱由检脸色冷了一分,终究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眉头皱了下不动声色的回应道:“六弟你还小,我们都怕你走歪路。”

    朱由校却是拿起筷子,在两人间挥了下,笑着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今天咱们就吃饭,聊聊家常。”

    朱栩嗯嗯点头,心里却越发警惕了,这位五哥,怕真是盯上他了。但他同时心里也疑惑,朱由校,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样是在搅混水,给他解围吗?

    朱由检也没有多说,对着朱由校微微躬身。

    朱栩装乖宝宝,朱由检寡言少语,饭桌上都是朱由校,张皇后夫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酒饱饭足,朱由校才看向朱栩与朱由检两人道:“安南不久前犯边被击退,会有一个求和使团来京,我想让五弟,你去接待一下,鸿胪寺那边我已经下了旨意了。”

    朱由检自然立即就明白了朱由校的目的,站起来道:“臣弟领旨。”

    朱由校微微一笑,又看向朱栩道:“朝鲜那边,下个月也有个使团来进贡,六弟,你去接待一下。”

    朱栩一怔,没想到他也有差事,只好也跟着起来,抬手躬身道:“臣弟接旨。”

    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狱中熊廷弼

    朱栩从干清宫出来,边走边思索对于接待朝鲜使团的事情。

    大明现在的属国,也就剩下朝鲜了,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弟过来,怕是为了后金的事。不过,旋即他就想到了毛文龙,这位日后在朝鲜可是太上皇般的存在,可惜被袁崇焕给杀了。

    “老曹呢?”朱栩背着手,突然问道。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后,道:“回殿下,曹指挥刚刚有事出宫去了。”

    朱栩点了下头,道“你派人去通知鸿胪寺,就说本王过几日要去看看,让他们准备好接待朝鲜使团事宜。”

    “是殿下。”曹化淳道。

    两人说着,便走向景焕宫。

    此刻,宫外一个酒楼包厢内,一个少年对着曹文诏跪地,神情激动。

    “曹将军,还请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家父!”少年急声道。

    曹文诏连忙要将他扶起来,道:“少将军请起,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少年也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站起来却迫不及待的道:“曹将军,有权阉透出话来,如果不交出四万两银子,会立即处决家父。”

    曹文诏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神色却凝重起来。

    此少年名叫熊光远,乃是前辽东经略,曹文诏之前一直是追随他打仗的,若不是他早先被朱栩强硬要走,恐怕牢里的还要多他一个。

    熊廷弼与王化贞不合,最终导致了广宁大败。这也是他们两人被逮捕治罪的原因,这两人去年就被判了死刑。但朝堂上争议巨大,加上熊廷弼交通汪文言,行贿内侍,有内侍一起推动,所以才一直没有执行。

    不过而今朝堂大变,熊廷弼身为楚党的人,楚党又被尽数逐出朝廷,虽然他与东林党交好,但力保他不死已经是极限,想要救他千难万难,更何况,现在推动要杀他的就是没有拿到四万两银子的内侍,且很可能就是魏忠贤一党。

    曹文诏沉默不语,魏忠贤这个人,连他的主子惠王殿下都对他颇为忌讳,他能从魏忠贤手里救出人来吗?

    ‘或许,还得看殿下的心意。’曹文诏知道他自己的分量,心里若有所思。

    曹文诏毕竟追随熊廷弼多年,现在他儿子求到门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想了半晌,突然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曹文诏不得不担心,惠王殿下虽然做了件大事情,但终究明面上还是个毫无权势的小王爷,怎么会求到他头上?

    熊光远一愣,旋即道:“侄儿不知,是前日去探望父亲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曹文诏不敢大意,道:“好,走,随我一起去见经略。”

    熊光远一听,大喜道:“是,侄儿这就带你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刑部大牢,倒也没有多阻拦,塞了点银子便进去了。

    曹文诏看着一身囚衣,披头散发,还是掩饰不住粗犷的熊廷弼,躬身拜道:“末将曹文诏,拜见熊大人。”

    “文诏?”坐在石床上的熊廷弼一见,走过来看着他,声音粗犷的道:“真的是你?”

    曹文诏也走近一步,看着熊廷弼道:“大人是我,大人,您最近可好?”

    熊廷弼倒是没有受刑,理了理头发,叹道:“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过,辽东旧属无数,你还是第一个。”

    熊廷弼被判了死刑,谁都不愿意与他有牵扯,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来看他。

    曹文诏也知道不能多待,看了眼四周,直奔主题的凑近低声道:“大人,我会想办法搭救您,您先告诉我,谁让您找我的?”

    熊廷弼怔了下,也瞥了眼四周,低声道:“是孙尚书。”

    “孙尚书?”曹文诏沉吟一声,很快又道:“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

    熊廷弼点头。

    曹文诏心下了然,道:“好,大人安心静等几日,我去走动一番试试。”

    熊廷弼自是不想死,闻言道:“好,不论成与不成,都让人通知我一声。”

    曹文诏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的走了。

    熊廷弼现在是一个大漩涡,谁靠近谁都倒霉。曹文诏身份敏感,装作做是熊光远的跟班,来去匆匆。

    “曹将军,家父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走出很远,熊光远对着曹文诏,深深鞠躬道。

    曹文诏连忙将他扶起来,神色犹疑的道:“少将军,这件事,还得让我活动看看。”曹文诏心里也没底,这案子毕竟太大,干系太重,人能留到现在已经不错了,真想要救出来,恐怕千难万难。

    熊光远神色动了动,还是拜道:“不论结果如何,侄儿在这都谢过将军!”

    曹文诏扶起他,目光凝重的又交待一番,这才收拾一番,径直回宫。

    这样的事情,他是没有能力去做的,只得看惠王殿下的态度如何了。

    曹文诏回了宫,便来到朱栩书房,一边走一边还在组织着话语。熊廷弼不论怎么说,都是个罪人,广宁之败的责任他最大,虽然辽东目前的局势不是他造成的,但他要负极大一部分责任。

    ‘殿下会救大人吗?’曹文诏心里打鼓,熊廷弼是他的老上司,对他有提拔重恩,他不能见死不救。

    曹文诏进了书房,见朱栩坐在椅子上,很没有形象的在看书,便上前轻声唤道“殿下。”

    朱栩一抬头,道:“怎么了?”

    曹文诏发现他想了半天话全都没用了,还是单刀直入的开口道:“殿下,属下刚刚去了熊大人。”

    “熊大人?”朱栩目露疑惑,朝堂上姓熊的还不少,他一下子没分辨出是谁。

    曹文诏一见,连忙道“熊廷弼熊大人。”

    朱栩脸色微动,整个人慢慢的坐好了。对明朝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朱栩自然就更知道了,也清楚曹文诏与他的关系。

    沉吟一声,朱栩道:“你想救他?”

    曹文诏噗通一声跪地,道“还望殿下施以援手,熊大人纵然有错,也功大于过,实不该死!”

    朱栩面色不变,心里思索。

    熊廷弼的案子,并不在案子本身。

    而是党争。

    熊廷弼本身是楚党,但与东林党走的极近。偏偏东林党为了给熊廷弼续命,是买通内侍给缓的刑。提到内侍,不得不又要牵扯到魏忠贤。

    于是,最终还是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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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断大明介绍:
他是明光宗第六子,天启朱由校,信王朱由检的六弟,某一天,他觉得不能让朱由检做皇帝,在紫禁城里大喊了一声:我要做皇帝!
故事,由此紫禁城开始。独断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独断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独断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