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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讳岩     三国之无赖兵王txt下载     三国之无赖兵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94章 战争就是战争

    金环三结率领六七千蛮人悄悄摸出了丛林。

    他们的目标是距丛林不算太近的姜维营地。

    营地中一片宁静,所有的勇士好像都已经睡着,驻扎着数万人的营地,居然是半点声响也不曾传出。

    如果带人朝着营地摸来的不是金环三结,而是姜维,他必定会因为这古怪的一幕而下令让勇士们停下,等到查探清楚情况,再继续前进。

    数万人的营地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就是不合乎常理的。

    即使是勇士们都睡着了,打鼾声和咳嗽声总是不可避免。

    然而金环三结带着蛮人摸上来的这座营地,却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似得,根本听不见丝毫的动静。

    来到营地外,金环三结示意跟在他身后的蛮人停下。

    蛮人纷纷停下,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了他。

    侧耳聆听了片刻,金环三结才朝蛮人找了招手,示意他们继续向前。

    见他招手,蛮人勇士继续轻手轻脚的摸向营地。

    直到他们进了营地,都没有遇见哪怕半个姜维手下的勇士。

    金环三结这才发觉有些不对,他小声向一旁的蛮人头领吩咐:“你带些人,悄悄摸进营帐,把里面的人劝都杀死,再出来想我复命。”

    蛮人头领答应了一声,招呼他身旁的几名勇士,往营地里的一处帐篷摸过去。

    用树叶和枝条搭建的帐篷里黑黢黢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睡着什么人。

    带着几名蛮人来到这处帐外,蛮人头领屏住呼吸聆听了片刻。

    确定没有听见声音,他一招手,率先冲了进去。

    几名蛮人紧跟着冲进那顶帐篷。

    在外面等待的金环三结和其他蛮人只听见帐篷里面传出几声惨嚎。

    紧接着,十多名身穿魏军衣甲的勇士从里面冲了出来。

    看到这些勇士冲出来,金环三结吃了一惊。

    为了不发出响动惊醒营地里的其他勇士,他赶紧下令:“把他们都给杀了!”

    一群蛮人正要上前,附近的帐篷里纷纷跑出了全副武装的蛮人勇士。

    从帐篷里跑出的蛮人勇士越来越多,他们并没有立刻向金环三结发起进攻,而是环绕着企图劫营的蛮人奔跑,不过片刻就把这些蛮人全都包围了起来。

    营地里有着数万勇士,他们冲出来之后,很快给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包围了起来。

    被勇士团团围住,已经没了退路的金环三结这才感到紧张。

    他向四处顾盼,哪还能想到要袭击营地,此时的他只是满脑子在寻思该怎么突围出去。、

    营地里的勇士冲出来的时候,要是金环三结做出反应带着蛮人突围,或许还会有一些人成功逃脱出去。

    可惜他的反应实在太慢。

    等到他明白被包围,已经再也没了逃脱出去的机会。

    勇士们一步步逼了上来,缩小着围困金环三结和他身后蛮人的包围圈。

    金环三结与他带来的数千蛮人,则纷纷后退,背靠着背紧张的盯着正往前靠过来的勇士。

    双方正在对峙,正朝着金环三结的方向,勇士们纷纷散开。

    从勇士们让开的地方,走出了一群人。

    当先一人正是姜维,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将军,当然就是黄忠、夏侯惇和夏侯渊。

    来到离金环三结只有六七步,姜维等人站住了。

    打量着金环三结,姜维问道:“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金环三结洞主?”

    同样打量着姜维,金环三结反问:“你就是姜维?”

    “在我们中原,直呼名姓可是没教养的体现。”姜维微微一笑,对金环三结说道:“我就是姜维,听说洞主来了,特意前来迎接。”

    “难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待客的?”朝四处看了看,金环三结说道:“客人来了,却要兵戎相见,我是不太明白中原人的礼数。”

    “中原人的礼数确实复杂了些。”姜维回道:“我们把客人分为几类。来的要是贵客,我们会倾尽所有款待。然而来的要是不速之客,为保家人亲眷周全,我们只能兵戎相见。洞主带着数千人深夜造访,而且还都带着兵刃,不会自认为是贵客吧?”

    被姜维抢白了一句,金环三结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和朵思大王原本商量的是,由他带着数千蛮人发起第一波进攻。

    进攻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金环三结带着蛮人靠近营地,却发现这里一片死寂,甚至连个巡夜的勇士都见不着。

    认为是有机可乘,金环三结当即改变了计划。

    他打算带着数千蛮人潜入到姜维的营地,把营地里的勇士一网打尽。

    可她却忽略了一点,营地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已经违背了常理。

    凝视着金环三结,姜维的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向金环三结问道:“大王所以带着人来到我的营地,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让你认为可以趁机把我们给灭了?”

    心思被姜维一语戳破,金环三结脸色十分不好。

    他怒目瞪着姜维:“你究竟想要怎样?”

    “两个选择。”姜维也不和他多啰嗦,竖起了两根手指,对金环三结说道:“其一,你向我们投诚,带着所部勇士讨伐孟获。其二,在这里与我们决一死战,把你和你身后这些人的性命全都交代在这里。”

    姜维提出的条件,无疑是金环三结不能接受的。

    他冷着脸对姜维说道:“我和手下都是真正的勇士,岂能因为怕死,而反叛蛮王?”

    本来就没指望他会投降,姜维甚至不和他多说,向身后的蛮人头领吩咐:“送金环三结大王与他的手下上路。”

    丢下命令,他转身离去。

    黄忠等人也都没有吭声,跟着姜维退了下去。

    他们离开后,勇士们纷纷靠拢,包围圈再次合拢。

    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也纷纷举起兵器,做出了厮杀的准备。

    可他们却没想到,把他们包围起来的勇士们没有前进,反倒是朝后退了退。

    勇士们的举动,令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十分不解。

    不解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勇士们从背后取出长弓的时候,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顿时明白了。

    包围他们的勇士根本没打算上前厮杀,而是准备用弓箭把他们全都射杀。

    “别让他们有机会放箭!”金环三结喊了一声,最先朝他对面的勇士扑了上去。

    其他蛮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跟在他的身后,向勇士们发起了冲锋。

    双方距离很近,按理说他们可以瞬间冲到勇士们的面前。

    可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离弦的箭矢。

    距离越近,箭矢的劲力越大。

    随着阵阵弓弦颤动的声音,无数箭矢飞向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们。

    才发起冲锋的蛮人即使用盾牌挡住了正面飞来的箭矢,也挡不住从背后射来的羽箭。

    蛮人成片倒下,金环三结也身中数箭,踉跄着往前冲出了几步。

    当他踉跄着冲到勇士们面前,浑身的力气已经支撑不住身体,双腿一软居然跪了下去。

    他面前的勇士们纷纷后退了两步。

    一个蛮人头领走了出来,双手握着剑柄把长剑高高举了起来。

    金环三结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

    他虽然还有意识,虽然还想站起来厮杀,可浑身却没有哪怕一两力气,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长剑落下,森寒的剑光砍向金环三结的脖子。

    ******************************************

    金环三结被斩杀,姜维得到消息的同时,一颗人头也摆放在他的面前。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金环三结的人头。

    看着那颗人头,姜维对旁边的黄忠等人说道:“金环三结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朵思大王。”

    “我还以为这场仗有多难打。”夏侯惇说道:“我都还没动手,金环三结就被杀了。”

    “他是自己寻死,也怪不得别人。”姜维说道:“我今晚的部署可以说是漏洞百出,要是在中原,根本骗不了任何人,可他偏偏还是来了。他不是找死,又能是什么?”

    “其实我也没想明白。”黄忠说道:“营地太静,本身就很反常。为什么金环三结还要往里面闯?即便是我,也会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黄将军带兵多年,当然不会往太安静的营地里闯。”姜维说道:“可金环三结不同,他虽然是蛮人洞主,也虽然带兵和我们厮杀过,可他毕竟不太熟悉我们中原人的战法,更不可能留意到,太安静的营地往往是危机四伏。”

    示意卫士把人头拿走,姜维眺望着远处的丛林。

    “丛林里还是很静,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黄忠向他问了一句。

    “变故应该不会。”姜维说道:“或许是我们下手太快,朵思大王和妙才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黄忠点头:“希望如此……”

    他话才出口,远处的丛林突然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当喊杀声传来,姜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对黄忠和夏侯惇说道:“妙才将军发起进攻,天亮之前必定可以击破朵思大王!”

    黄忠和夏侯惇当然不会怀疑姜维的说法。

    夏侯渊早先在战场上就已经威慑住对方的蛮人。

    他和董荼那率领勇士们发起进攻,又是选择在夜晚。

    夜晚的山林本来就是黢黑一片,朵思大王和他手下的蛮人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他们有多少人马。

    不明状况的蛮人,在夏侯渊和勇士们的冲杀下,必定会乱作一团。

    战场上不怕死亡,也不怕血肉淋漓,真正可怕的是某一方的将士再也没了士气和斗志。

    没了斗志和士气的将士,在战场上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姜维和黄忠、夏侯惇在营地里眺望着远处。

    勇士们还在收拾才发生过一场屠杀的地方。所以说是屠杀,只因为那场战斗根本连一面倒也算不上。

    金环三结和他带来的蛮人,面对箭矢就是一群被屠宰的羔羊。

    他们甚至连勇士们的面前都没冲到,就被射杀了个干净。

    跟着金环三结来到这里的蛮人,有少部分并没有被射死。

    他们倒在尸体堆中,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清扫战场的勇士们在厮杀过的地方来回走着,每当发现还没有死去的蛮人,他们就会补上一剑,根本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黄忠和夏侯惇也没有向姜维询问为什么不留下俘虏。

    自从头一回与蛮人开战,姜维就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杀蛮人,让他们的人口锐减。

    别说精壮的俘虏他不会留下,就连蛮人村庄里那些相对羸弱的男人也不会留半个活口。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尤其是一场早就盘算过,要让对方亡族灭种的战争,更是不可能存在半点怜悯。

    与此同时,发生战斗的丛林里。

    夏侯渊提着大刀在蛮人之中往来穿梭。

    他冲拖的地方,势必会有成片的蛮人被大刀扫翻在地。

    到处都是喊杀声,没想到背后会冲出这么一支人马,朵思大王也顾不上指挥蛮人反击,在一群亲随的护卫下,慌不择路的逃跑着。

    其实就算他想要指挥蛮人发起反击,完全没了士气,已经乱了的蛮人也根本没可能听从。

    丛林里的数万蛮人,被夏侯惇和董荼那率领的一万勇士追杀。

    勇士们追砍着奔逃的蛮人,面对惊慌失措的敌人,他们丝毫没有任何怜悯,兵器戳刺,把一个个蛮人刺翻在地。

    提着大刀在蛮人中冲杀了几轮,夏侯渊正寻找着朵思大王,董荼那催马来到他身旁:“夏侯将军,朵思大王要跑!”

    “在哪?”搜寻了好一会没有找到朵思大王,听说他要跑,夏侯渊连忙问了一句。

    董荼那朝前面一指,向夏侯渊喊道:“就在那边!”

    林子里太暗,顺着董荼那指的方向望去,夏侯渊也没看到朵思大王。

    要不是战局基本定型,他绝对不会相信董荼那。

    如今的林子里,勇士们只是一面倒的追杀着逃散的蛮人,别说朵思大王不可能再逆转局势,就算战神临凡,也绝对没办法令蛮人反败为胜。

    战局已定,夏侯渊向董荼那喊道:“这里交给你,我去追赶朵思大王!”

    “将军一定小心!”董荼那没有反对,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

    夏侯渊没再和他多说,催着战马冲了出去。

    只顾着追杀蛮人立功,并没有勇士留意他们的主将独自一人冲出去追赶朵思大王。

    林子里的战斗渐渐接近尾声,董荼那下令让勇士们清扫了战场。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夏侯渊回来,他顿时有些着急了。

    夏侯渊是大魏人,他对丛林并不熟悉。

    在丛林中穿行,他还需要有向导领路,否则极其容易迷失在山林里。

    心里慌乱,董荼那赶紧下令,派出勇士搜寻夏侯渊。

    勇士们都是祝融的族人,对附近山林也不是十分熟悉。

    不过他们从小生活在蛮荒地带,虽然附近的山林地形他们不太了解,可山林里会出现什么,在林子中怎样找到道路,还是他们早就深入到骨髓里的能耐。

    上万蛮人勇士并没有走出山林,董荼那只是命令两名勇士出林子向姜维禀报,把其他的人全都分派去寻找夏侯渊。

    山林里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

    姜维和黄忠、夏侯惇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夏侯渊和董荼那带领勇士们走出来,仨人不免都感到有些疑惑。

    正打算派人过去查探,有个蛮人头领跑过来禀报:“三位将军,林子里有族人出来禀报情况。”

    “把人带过来。”姜维吩咐了一句。

    报讯的头领离去,片刻后带着两名蛮人勇士来到。

    没等那两个勇士说话,姜维劈头就问:“战斗怎样?是成是败?”

    “回将军话,我们大获全胜。”其中一个勇士回道:“只是夏侯将军追赶朵思大王走散了,董荼那正带着族人寻找。要我俩先向将军禀明情况。”

    夏侯渊为了追赶朵思大王走散,姜维和黄忠、夏侯惇都吃了一惊。、

    仨人错愕的相互看了一眼,姜维问道:“妙才将军走了多久?董荼那有没有说一定可以找到?”

    两名勇士低下头,还是先前那个回道:“董荼那并没有说能不能找到,将军与我们走散也有好一会了。”

    蛮荒地带的丛林,与中原的丛林不同。

    这里的丛林经年多雨,其中蛰伏的毒虫猛兽要比中原的山林更加稀奇古怪。

    由于雨水丰沛,聚集在林子里的水汽时常会凝结成雾,弥漫于丛林之中。

    假如只是遇见浓雾,顶多迷路而已,至少几天之内还不至于埋骨山林。

    可雨林中还有一样可怕的东西,那就是出现次数不多,每逢出现却足以致命的瘴气。

    一旦陷身于瘴气中,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救不了……

    “董荼那怎么会放任妙才独自追赶朵思大王?”身为夏侯渊的兄长,夏侯惇当然是最担心他的,冲着两名勇士一瞪眼,夏侯惇喝问了一句。

    “我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蛮人勇士回道:“等到仗打完了,董荼那才说夏侯将军追赶朵思大王去了。”

    “伯约。”看向姜维,夏侯惇好似有话要说。

    姜维示意他先不要说出口,朝那两个勇士摆了摆手。

    勇士退下之后,姜维才问夏侯惇:“元让将军是不是怀疑董荼那故意令妙才将军迷路?”

    “难道没有可能?”夏侯惇说道:“我们与孟获屡屡交战,始终没有败绩,说不定孟获就是想了法子,要把我们几个给除掉。没了我们,伯约身旁无可用之人,以后的仗也是不太好打。”

    “元让将军说的没错。”姜维回道:“不过我还是不认为董荼那会那样做。要知道,对付妙才将军,远远不如对付我跟更直接。他有不少次向我下手的机会,果真打算对我们不利,又怎么可能迟迟没有向我动手?”

    姜维一句话,把夏侯惇给问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像是求援似得看向旁边的黄忠。

    黄忠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夏侯惇说道:“元让不要着急,既然伯约这么说,我们就先等着好了。搜寻妙才的也不是董荼那的人,而是我们从王妃那里带来的勇士。无论董荼那是真心投效还是像元让说的那样企图对我们不利,只要耐心等待,总会等到个结果。”

    黄忠也劝他耐心等待,夏侯惇虽然内心焦躁,却又不便再多说。

    脸色铁青,他眺望着先前夏侯渊率领勇士们厮杀的丛林,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夏侯惇一句话也没再说,可他心底却暗暗做了个决定。

    要是找不到夏侯渊,无论董荼那回来怎样辩解,都得把他给当场杀了……

    ****************************************

    夏侯渊单独追赶朵思大王,战斗结束后,董荼那才发觉情况不妙。

    要是夏侯渊走散了,他见到姜维等人的时候,必定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他也得找到夏侯渊。

    丛林里找人并不容易,好在董荼那和勇士们都是自幼生长在蛮荒地带。

    他们很熟悉丛林的习性,也懂得在林子里怎样追踪人或者其他动物。

    循着夏侯渊追赶朵思大王的道路往前,走了两天,还是能够清晰的找到有人经过的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董荼那的心也越揪越紧。

    好不容易说服姜维收留了他,要是再因为走散了夏侯渊而与姜维等人反目,整个蛮荒地区只怕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上万蛮人勇士彼此之间保持着不是很远的距离。

    即使在林子里看不到对方,只要有人吹一声口哨,其他人立刻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方位。

    正往前走着,董荼那听见有个勇士喊道:“这里有人!”

    听见喊声,他连忙朝那边跑了过去。

    等他到了跟前,一群蛮人勇士正站在林子里,看着松软地面上躺着的几具尸体。

    尸体都是光着膀子,在他们身旁还有盾牌和兵器,一看就知道是朵思大王身边的护卫。

    “夏侯将军在这里与人厮杀过。”蹲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董荼那翻了一下尸体的眼皮,随后又摸了一把脉搏:“人死了没多久,夏侯将军肯定就在前面。”

    通过地上的几具尸体,董荼那判断夏侯渊就在前面。

    或许他已经追赶上了朵思大王也说不定。

    追踪了两天,总算是有了夏侯渊的踪影,董荼那心里一阵掩饰不住的欢喜,赶紧招呼勇士们加快脚步向前。

    从他们头一次发现尸体开始,一路走了三四里,沿途有见到几次死在林子里的蛮人。

    越往前,蛮人死去的时间离他们被发现的时候间隔就越短。

    到最后,董荼那查看了蛮人的尸体,嘴角终于浮起了笑容:“这些人死了不足一刻,夏侯将军就在前面不远,都跟着我加快些走!”

    丢了夏侯渊,勇士们当然也是着急。

    夏侯渊是大魏将军,要是把他给折在了林子里,而且还不是在战场上折损了他,姜维一定不会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好过。

    即便姜维放过了他们,回到不足,女王和他们本族的头领,也不会让他们过的太逍遥。

    能否找到夏侯渊,关乎每一个人的命运。

    勇士们在董荼那一声招呼之后,纷纷加快步伐小跑了起来。

    丛林里的视野不像外面那么好,密密匝匝的树木遮挡了视线,董荼那和勇士们都不可能看的太远。

    跑离开足有一里多路,董荼那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面朝他们这边会跪着,而另外一个身穿将军铠甲已经是浑身血污的人则提着大刀站在他的身后。

    在俩人的身旁,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蛮人的尸体。

    不用细看,董荼那也知道,站在那里的必定是夏侯渊,而跪着的一定是已经被制服的朵思大王。

    他远远看着夏侯渊举起大刀,紧接着手起刀落。

    跪在地上的那人被砍去头颅,栽倒在积聚了厚厚落叶的松软地面上。

    示意勇士们停下,董荼那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离夏侯渊还有六七步,他招呼道:“夏侯将军果真追上了朵思大王?”

    提刀斩杀朵思大王的夏侯渊回过头,见是董荼那走上来,咧嘴一笑回道:“朵思大王这厮还真是能跑,我追了两天,才把他给赶上。”

    看到董荼那身后密密匝匝的蛮人勇士,夏侯渊错愕的问道:“你怎么把勇士都给带来了?”

    “将军追赶朵思大王,直到清扫了战场,我才想起是在林子里。”董荼那说道:“丛林里路径难找,担心将军迷路,我令俩人去向姜将军禀报,其他人则跟着我一同来找将军。”

    这两天夏侯渊只顾着追赶朵思大王,根本没有留意到丛林里路径难走。

    董荼那提醒以后,他才朝四处看了看。

    放眼望去,四处的景色想差不多,夏侯渊这才感觉到不妙。

    他一脸错愕的向董荼那问道:“要是你们没有找到我,是不是我就再也没机会出去?”

    董荼那点了点头:“别说将军,就算是我们的族人,独身一人迷失在林子里,很可能也会走不出去。”

    “幸亏你们找来,否则我还真可能从此迷失在这里。”夏侯渊朝董荼那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我和将军协同率领勇士,本来就是牵连在了一起。”董荼那很平淡的回了一礼,对夏侯渊说道:“要是不能把将军找回去,我的人头怕是也会被砍了。找到将军,其实也是在救我自己。将军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董荼那说的虽然没错,道理确实也是这样,可夏侯渊毕竟是欠下他一个人情。

    他对董荼那说道:“无论怎样,这个人情我是欠下了,即便最近没有机会,早晚我也会还你。”

    俩人交谈了几句,董荼那向夏侯渊问道:“将军是要在林子里走,还是先离开林子,我们沿大路去找姜将军?”

    “有什么区别?”夏侯渊问道。

    “林子里地形复杂,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感觉到什么,回去的时候至少得耗费三四天。”董荼那说道:“只不过在林子里穿行,孟获的斥候也不可能发现我们。要是离开林子走大路,道路平坦,不过一两天也就到了。只是没有林子掩藏,孟获的斥候很容易会发现我们。”

    “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都被灭了,孟获的斥候发现我们又能怎样?”夏侯渊说道:“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姜伯约,并不是我们。”

    夏侯渊决定带着勇士们离开丛林,沿着大道追赶姜维,董荼那当然不会反对,毕竟大道确实要比丛林好走的多。

    俩人率领勇士往林子外面走。

    董荼那对夏侯渊说道:“我一直都觉着中原人的名姓很古怪,为什么有个名还偏偏非要另外再取个不同的。”

    “名是为了家中长辈和朝堂尊长称呼,也可以用来自称。”夏侯渊回道:“至于表字,则是兄弟之间彼此以示亲近的称谓。用处不同,并没有什么不妥。”

    “将军说的是。”董荼那点了点头,对夏侯渊说道:“我们的族人就很简单,随意取个能叫的上来的名也就好了。”

    夏侯渊只是嘿嘿一笑。

    他并没有和董荼那解释,在中原,能有名且有字的也不是很多。

    许多平民百姓,只不过是给儿女取个贱名,也就不再多理会。

    拥有贱名的人成年后,要是有所建树,也会给自己另外更名再取个表字。

    名字,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富贵与否的象征。

    不过从曹铄执掌各地起,中原取名的习惯已经彻底改变了。

    曹铄选用人才,并不是沿袭过去的士族传承或者名士举荐。

    他设立学府,无论是平民的子女还是士族子弟,只要是贤良聪慧者,都有进入学府的可能。

    进入学府并不一定就可以做官。

    所有学府出身的士子,都得从最底层做起,能够管理的起一个村庄,才会被往上一层选送。

    他不仅改变了士族传承的选拔人才,也颠覆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科举制度。

    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科举制度,会让许多寒窗苦读的士子通过一场考试进入朝堂高层,从此改写人生。

    然而曹铄却颠覆了这种可能。

    寒窗苦读的士子,虽然多半都可以做到恪尽职守,却也有一些品行不端却擅长考试的宵小之徒混迹其中。

    那些人登上高位,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怎样为百姓谋取福祉,而是如何中饱私囊以权换钱。

    科举制度拓宽了征募人才的渠道,打破了士族把控朝堂的状况,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进步的。

    可曹铄却始终认为,没有通过历练的官员,是不可能把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他在选拔人才时,无论学府士子表现如何,一旦离开学府,全都先送到最底层的村庄历练。

    顺利通过历练,治理乡村井井有条的,才会进一步提拔。

    而那些心术不正企图利用权术换取财富的,则会逐一淘汰。

    庸碌无能的,虽然会留下一部分,却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提拔的机会。

    凭借着全新的人才选拔模式,这么些年,曹铄奠定了大魏的基础,也整饬了吏治,建起相对清明的吏治。

    当然,他对如今实行的吏治还是感到不太满意。

    曹铄很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徇私。

    只要是人把持着权力,总会有少部分不合乎要求的人被重用。

    对于这种现象,曹铄明知存在,却没有大力改变,只是时常会安排人手下去查问,一旦遇见严查到底。

    大魏任用官员的法子,让许多平民子弟看见了机会。

    出身卑微,为了改变命运,这些人极其勤苦。

    士族子弟不肯去做的事情,只要有机会,他们必定是争抢着去办。

    自从有了平民子弟被提拔为官的先例,各地百姓给孩子取名也就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意。

    甚至有些百姓为了博个好彩头,给孩子取名还得推算五行八卦,期盼着能够取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好名字。

    曹铄治下的大魏,颠覆了不少曾经的传统,给子女取个好名字,早就成了无论士族还是平民,都乐此不疲的事情。

    夏侯渊追随曹铄的日子其实不算太久,至少比起早先追随的那些将军,他算是晚的。

    他对曹铄的了解,也没有早期追随的将军更深。

    不过提起曹铄在大魏做的事情,夏侯渊还是能说出一些堪称传奇的。

    董荼那陪着他率领勇士们离开丛林的路上,夏侯渊给他说了不少有关曹铄的事迹。

    有些事情,其实董荼那并不是十分明白。

    他也试图追问的更清楚,可问了两次之后,他发现夏侯渊只是能把事情给说出口,却没办法给他做任何相关的分析。

    不可能从夏侯渊口中问出什么,董荼那也只能听着。

    夏侯渊被找到,他和董荼那率领一万勇士离开丛林赶来与姜维等人会和。

    得到消息的姜维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先前还在怀疑董荼那的夏侯惇有些愧疚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董荼那另有所图,现在看来,还真是我错了。”

    “我早就说过,他已经无路可退。”姜维淡然一笑,对夏侯惇说道:“元让将军怀疑他,只因他曾是孟获手下,其实也不能说全无道理。将军只不过没有看明白,蛮人和我们中原人还有不同。”

    “何止元让怀疑过,我也曾怀疑过董荼那。”老将军黄忠很坦率的说道:“他来投的实在是蹊跷,要是我们说不怀疑,伯约或许还真不信。只是我不太明白,什么是蛮人与我们中原人的不同?”

    “我已经说过,两位将军怀疑的都有道理。”姜维回道:“只不过两位将军是处于中原人的立场去想问题,所以才把他给想的复杂了。蛮人没有我们中原人的礼数,也没有所谓的君臣礼仪。蛮人向来崇尚强大,孟获不过是个蛮王,他手下的洞主一旦实力强盛过他,他连蛮王的位置也都是坐不稳。我们与蛮人交战数次,孟获始终没有亲自迎战,就是不愿在被击破以后,蛮王的地位有所动摇。董荼那屡次兵败,对我们的敬畏远远超出他惧怕孟获。对于他来说,我们才是真正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即使他的族人没有被杀,来投靠我们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孟获还杀了他的族人。他与孟获,早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地!”

    姜维这么一解释,黄忠、夏侯惇顿时恍然。

    俩人彼此看了一眼,黄忠又向姜维问道:“伯约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从这里到孟获的洞府,据说还有不近的路程。”姜维说道:“我料定孟获不会前来迎战,他会选择熟悉的地形与我们展开决战。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率领勇士们继续向前推进,让他们真正得到讨伐孟获的好处。”

    提起讨伐孟获会让勇士们得到的好处,黄忠和夏侯惇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孟获属地的蛮人村庄只怕是要遭受一场场洗劫。

    有姜维的授意,勇士们对他们同族丝毫不会存有任何怜悯。

    上一会姜维出征,冲进村庄的勇士把除了女人之外的村民全都杀光,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愧疚和后悔。

    在姜维等人统领的勇士看来,他们都是祝融的族人,与孟获的族人向来都是死敌。

    自从孟获为了迎娶祝融而兴起刀兵,两边的族人就已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杀死孟获的族人,祝融部族的勇士怎么可能会有愧疚的情绪?

    姜维正是把握住了蛮人的这一特性,才会利用他们相互杀戮。

    这场战争,看似是祝融与孟获之间的战争,其实是姜维暗中谋划的一场消磨蛮人实力的战争。

    他对孟获的族人采取屠灭的策略,真正下手的却都是祝融的族人。

    即便将来有人提起这件事,把杀戮蛮人的罪过归到曹铄的头上,也会因为动手的是蛮人而引发争议。

    姜维也很清楚,即便将来对这场讨伐蛮人的战争有再多的争议,身为主将的他,都摆脱不了屠戮蛮人平民的罪过。

    然而战争就是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杀戮,又何必寻求世人赏赐个悲悯天下的好名声?

第2195章 偶然得来的同盟

    夏侯渊和董荼那没有追上来以前,姜维没有下令继续前进。

    离开丛林的夏侯渊和董荼那,率领一万勇士走了不到两天,终于来到了姜维的营地。

    进了营地,姜维和黄忠、夏侯惇迎了出来。

    远远看到夏侯渊和董荼那,仨人加快了脚步。

    同时也看到他们的夏侯渊和董荼那,也加快了步伐,迎着仨人走了过来。

    姜维上前,一把握着夏侯渊的双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关切的问道:“听说妙才将军独自追赶朵思大王,可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朵思大王还真是个会跑的主。”夏侯渊嘿嘿一笑,对姜维说道:“不过他再能跑,也还是被我给追上,把头颅砍了下来。”

    “妙才将军把朵思大王杀了?”姜维下意识的看了董荼那一眼。

    董荼那在一旁说道:“夏侯将军果真神人,朵思大王身边随从不少,我们赶到的时候,将军已经把他的随从全都杀死,正在砍下朵思大王的头颅。”

    “董荼那洞主也辛苦了。”姜维朝他点了下头:“要不是洞主反应及时,妙才将军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我会向主公呈禀,为洞主请功。”

    “其实是我给夏侯将军指引追赶朵思大王。”董荼那很实诚的回道:“当时我是忽略了将军并非本土人氏,等到想起来,将军已经走的远了。没有铸成大错已是万幸,哪还敢奢望功劳?”

    “虽然洞主有所疏忽,功劳却还是不能抹去。”姜维回道:“我向主公如实呈禀,至于主公怎样打算,还得看他给洞主什么赏赐。”

    姜维执意要为他请功,董荼那也就不再推辞,赶紧向他谢了。

    “妙才将军已经回来,大军再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出发。”人已到齐,姜维当即下了命令。

    众人纷纷领命。

    姜维率领勇士们继续向前。

    击破了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早先迁徙的蛮人根本来不及再走,当姜维率领勇士们到达各处村子的时候,蛮人是一片恐慌。

    恐慌之后,随之而来的多半都是死亡。

    从出征的那天起,勇士们每天想着的,都是跟随姜维在孟获属地大肆抢掠。

    冲进村子,姜维又丝毫没有加以约束,行军多日,早就憋闷到发慌的勇士们,就像是完全被放飞了的猎鹰,大肆捕杀着他们的猎物。

    姜维率领的勇士们到来,给孟获治下蛮人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但凡他们经过的村子,勇士们除了留下年轻女人,打算把她们驱赶回部族,获胜回去以后再好好享受战争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其他蛮人一个不留,被杀了个精光。

    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被姜维击破的消息传到交趾,已经是几天以后。

    获知整个过程,曹铄满意的点了点。

    他摆了下手,示意姜维派来报讯的信使退下。

    信使离去,曹铄向坐在屋里的司马懿和陆逊问道:“仲达、伯言,你俩认为姜伯约这一战,打的怎样?”

    陆逊站起来回道:“姜伯约这一战看似冒险,实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可以算得上是经典战例。”

    司马懿也起身说道:“要是换做我,怕是不会向他这样用兵。”

    目光落在司马懿的脸上,曹铄问道:“要是请仲达打这一仗,不知仲达会怎么做?”

    “我会不理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领着队伍只管向前。”司马懿回道:“俩人分兵袭扰,我就分兵回击。其实从开始,他们的谋算就不可能成事。姜伯约只不过是把仗打的稳了。”

    “接着说下去。”曹铄示意他说下去。

    “两军交战,人数多的一方占尽先机。”司马懿回道:“从古到今战事不断,以少胜多确实是有,然而却少之又少。金环三结和朵思大王本来所部人马就已不如姜伯约。即便他们全军出击,也不可能把姜伯约怎样,何况是分拨兵马,以少量蛮人突袭姜伯约大营。如此用兵可是兵家大忌,无论怎么打,这一战都可以获胜,姜伯约不会不懂。”

    曹铄点头:“仲达言之有理,既然无论怎么打都可以获胜,伯约又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为什么还要采取先前的办法,引金环三结和朵思大王出击,再于背后发起进攻,以此获取全胜?”

    曹铄问的,正是司马懿百思不得其解的。

    “我也是一直都没想明白,姜伯约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司马懿说道:“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没什么道理。”

    “伯言有没有看明白?”曹铄又向陆逊问了一句。

    “姜伯约这么做,无非是要把事情办的干净一些。”陆逊回道:“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早先迁移了他将要经过村落的蛮人,要是他表现的太强势,被迁移的蛮人必定还会继续往南。我听说出征之前,姜伯约许了王妃部族的勇士们不少好处,到如今仗是没少打,好处却没看见半点,勇士早就没了耐性。要是再不给他们一些实惠,只怕后面的仗真的难打。”

    曹铄点头:“伯言说的和我认为的没什么区别,姜伯约这么做,无非是麻痹蛮人,让他们以为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能够阻截住他的去路。等他击破俩人突然向南,附近村落的蛮人还没回过神,村子已经被他给占了。只要让勇士们看到好处,后面的仗,可要容易打的多。”

    “主公和伯言说的确实是有道理,姜伯约要是这么盘算,也在情理之中。”曹铄和陆逊的对话,让司马懿恍然顿悟,他随后说道:“可我却不认为姜伯约后面的仗会很容易打。”

    “我对姜伯约倒是很有信心。”曹铄微微笑着,向司马懿问道:“仲达认为他后面的仗怎么不好打?”

    “主公有没有发现,孟获到现在都没派出哪怕一个象兵?”司马懿问道。

    “确实是没见到他们的象兵。”曹铄说道:“关于这一点,我们有所察觉,姜伯约应该不会丝毫没有发现。我认为他一定会做出部署,应对蛮人的战象。”

    “要是大炮和地雷能够派上用场,战象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司马懿回道:“我最近也在关注姜伯约那边的战事,发现孟获根本没有亲自出征的打算。身为蛮王,他肯定不是怕了姜伯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早就有了决战的盘算。”

    “说下去。”司马懿说道了要紧的地方,曹铄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得到曹铄的允许,司马懿接着说道:“想到这些,我查看了蛮荒地图。”

    曹铄吩咐邓展:“邓将军,把蛮荒地图取来。”

    邓展走到房间里的一口箱子前,从里面找出一卷地图,双手捧着递到曹铄面前。

    展开地图,曹铄对司马懿说道:“仲达对照地图,把你想到的说一说。”

    站在桌边,司马懿看着铺在上面的地图,指着其中一块对曹铄说道:“这里就是蛮王孟获的洞府所在。”

    火舞早就打探清楚了孟获的洞府。

    司马懿指着的地方,恰好就是火舞回报的洞府所在地。

    曹铄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同?”

    “主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山林多有峭壁?”司马懿说道:“但凡有峭壁的地方,必定会有峡谷,我料定孟获是打算把大象藏在峡谷中。等到我军排列好阵势,他再找机会令象兵突然杀出。”

    “峡谷狭窄,象兵要是埋伏其中,恰好给了姜伯约轰击的机会。”曹铄问道:“孟获要是这么做,会不会是自寻死路?”

    “我刚才说了,那里是有很多峡谷,而不是仅仅只有一条。”司马懿说道:“象兵埋伏在哪条峡谷,姜伯约根本不可能知道。”

    司马懿这么一说,曹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他向司马懿问道:“你认为该怎样才能击破孟获?”

    “我还没有想到。”司马懿回道:“这样的地形,我们的大炮和地雷根本施展不开,单论地形,只是对孟获有利。所以他才如此稳得住,应该就是在等着姜伯约领兵赶到。”

    “邓将军。”曹铄再次看向邓展:“派人去见姜伯约,就说我们料定孟获要引他决战,要他无论如何做好防范,千万不要给孟获可趁之机。”

    邓展领命退下,曹铄又向陆逊问道:“伯言驯养的信鸽怎样了?”

    “幼鸽才收了一些。”陆逊回道:“驯养成信鸽,少说还得三个月。”

    “姜伯约讨伐孟获,至少也得三个月。”曹铄说道:“即使击破了孟获,平定整个蛮荒地带,还是需要耗费一些时日。你还有足够的时间驯养信鸽。讨伐孟获,我们可能用不上信鸽,等到大军北上,平定北方异族的时候,信鸽可是能派上大用场。”

    陆逊应道:“主公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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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懿认为孟获不会主动出击,而是把决战的战场选择在离他洞府不远的地方。

    曹铄派来的信使也见到了姜维。

    从信使那里得知曹铄等人的分析,姜维把黄忠和夏侯惇、夏侯渊请到面前。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把董荼那请过来。

    几人在营地里的一小片空地坐下。

    姜维先对董荼那说道:“我已经写了书信给主公,特意为你请功。主公派来的信使回复,等到击破孟获一并赏赐。追随主公的人都知道,但凡是人才,他从来都不会吝啬于封赏。洞主先不要着急,我倒是觉得主公这次没有下令封赏,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我早先与将军为敌,虽然后来有些小功,却也无法抵消曾经犯下的过错。”董荼那谦恭的说道:“将军肯为我请功,我已经是十分感激,又怎么敢因此心急。”

    “但凡行军打仗,为的无非是功劳二字。”姜维坦率的说道:“我们带兵在外,一则是追随主公平定天下,二则是为了多立功劳封妻荫子。洞主要是完全不考虑功劳,我反倒不敢重用。”

    “能投在魏王帐下,是我一生的荣耀,只要魏王赏赐,我必定全盘受下。”董荼那回道:“将军对我的恩德,我也绝对不会忘记。”

    “投到主公帐下,我们以后就是同僚,彼此只有协同,哪来的什么恩德。”姜维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对众人说道:“主公这次派信使过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他认为孟获不会带兵出击,而是会把战场选在洞府附近。请你们过来,就是商量一下,主公这个猜测有几分可能?”

    黄忠和夏侯惇、夏侯渊都皱紧眉头,仨人脸上同事露出了疑惑。

    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把战事牵连到自家门口。

    曹铄偏偏认为孟获不会把战场摆在外面,反倒还会在洞府附近决战,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仨人虽然疑惑,可猜测却是曹铄做的。

    对曹铄有着近乎迷信的崇拜,他们当然不可能提出不同的意见。

    黄忠等人没有表态,姜维的目光落在董荼那脸上:“洞主怎么看?”

    董荼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范文了一句:“敢问魏王有没有到过孟获的洞府?”

    “主公身为魏王,怎么可能去过孟获的洞府?”姜维淡然一笑,向他问道:“我觉着洞主不可能不知道主公没有去过,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能够做出这种猜测的,应该是对孟获洞府周边特别熟悉才是。”董荼那说道:“孟获洞府附近崇山峻岭彼此相连,山上有着无数洞穴。其中至少有七八处,是孟获的洞府。找到他藏身的洞府很难,即便在那里开战,对他也没多少威胁。”

    “仅仅只是洞府多,应该还不是理由。”姜维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足以促使主公派遣使者来到这里?”

    “如果只是洞府多,我也不会问魏王有没有去过孟获的洞府。”董荼那说道:“那里地形复杂,有着不下三十处峡谷,每一处峡谷都与洞府所在的山峦相通。孟获手中有六七千头战象,我们到了那里,他只要把战象部署在其中几条峡谷,趁着我们不备突然杀出,那些庞然巨物必定会给我们的勇士带来不小的杀伤。”

    “同样的话,你已经不是头一回对我说。”姜维说道:“早先你说这些,我还存有疑问。如今你再说,我是深信不疑。”

    董荼那没想到姜维居然会当众表示对他信任,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将军相信我,我也必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你已经没再让我们失望。”姜维说道:“最熟悉孟获的就是洞主,有你在,我们的胜算也会更高一些。”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姜维心里却在嘀咕。

    曹铄分析出孟获会在洞府附近与他们展开决战,而董荼那也说了,那里有着数十条峡谷,每一条都可能隐藏蛮族象兵。

    跟随他来到这里的都是祝融手下的蛮族勇士。

    和大魏的将士不同,生长于蛮荒地带的勇士们见识过战象。

    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还曾在战场上与战象厮杀过。

    不过提起那庞然巨物,勇士们还是难免会流露出担心的模样。

    “依据洞主分析,我们一旦到了孟获的洞府附近,就有可能陷入他的战象阵。”姜维向董荼那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把战象先给破了?”

    “要说法子,大炮和地雷再好不过。”董荼那回道:“只不过那里地势复杂,一旦进去,恐怕两样杀器也难有建树。”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能进去?”姜维追问。

    “最好不要。”董荼那随后问道:“敢问将军,大炮能打多远?可不可以从一个山头,打到另一个山头?”

    董荼那只知道大炮厉害,却根本不了解它的习性,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要是放在两千年后,大炮还真能打那么远,可魏军的大炮,就是最简单蠢笨的筒式老炮。

    它的射程极其有限,从一个山头打到另一个山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维还没有回答,董荼那已经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大炮打不了那么远,可就难办了……”

    最了解孟获的董荼那也陷入了为难,姜维知道,要想攻破孟获,恐怕没有他们早先打的那些仗容易。

    就在姜维等人犯难的时候,一个魏军军官走了过来。

    来到蛮荒之地,姜维等人带来的魏军数量并不多,也只有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才会动用魏军的军官前去传话。

    到了姜维等人面前,魏军军官看了一眼董荼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姜维吩咐:“洞主也是我们自己人,任何事情都没有必要回避他。”

    得到姜维这句指示,军官才说道:“启禀将军,有一名蛮人求见,说是奉他们大王的命令有要紧事和将军商议。”

    正琢磨着怎样和孟获决战,突然有蛮人跑来说有要事和他商议,姜维也是一脸的困惑。

    他对军官说道:“把人带到这里,告诉他,有事当着将军的面说。”

    军官领命离去,姜维向黄忠等人问道:“我们在这里驻扎,为的就是讨伐蛮王孟获,怎么会以后蛮人跑过来要和我商议要事?”

    姜维都是满头雾水,其他人更不可能想明白其中缘故。

    董荼那也是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没人能想的明白,来到这里求见姜维的蛮人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蛮人派使者来到这里,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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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姜维等人面前的,是个董荼那没有见过的蛮人头领。

    看到此人,董荼那更加困惑。

    要是孟获派人过来,他必定会派身边随从,也不用担心随从会在背后做些什么。

    然而来见姜维的这个蛮人,却是董荼那从来没有见过的。

    打量着蛮人头领,董荼那头一个向他问道:“你是谁的手下?来见将军有什么话说?”

    蛮人头领看向董荼那,不紧不慢的问道:“这位应该就是董荼那洞主。”

    “你认识我?”董荼那疑惑的问道。

    “洞主家人被杀,我家大王试图阻止,却因为势单力薄恐怕会惹怒了孟获,所以没有那么做。”蛮人头领回道:“我来这里就是要与姜将军商量,怎样击破孟获,平息此地战乱。”

    “你家大王是谁?”实在是想不起面前的蛮人,对方却认得他,心中疑惑,董荼那又问了一句。

    “我是沙摩柯大王手下。”蛮人头领回道:“我家大王被孟获召唤到这里,本来是要与他手下的勇士协同作战。可我家大王却寻思着,战场上厮杀,凭着我们的族人应该不是魏军对手,所以有心要我去见魏王。几天前我就离开孟获的营地,可惜附近哨探太多,我也只能暂时躲藏。直到将军带着勇士们来了这里,他们的哨探才都撤走,我也找到了机会前来求见将军。”

    “沙摩柯打算背叛孟获?”蛮人头领说了来意,姜维始终没有表态,还是董荼那追问了一句。

    “孟获是打算令我家大王带着勇士前来迎战。”蛮人头领回道:“早先各洞洞主与将军们作战,都落到了怎样的田地,我家大王也是有所耳闻。自认不是诸位对手,而孟获又逼着他非出征不可。我家大王也是没有法子,只能让我悄然离开去见魏王。”

    “主公事务繁多,即使你去了交趾,我估计他也没有闲暇见你。”姜维说道:“不如把你家大王的打算告诉我,我们谋算一下,等到攻破孟获,我再向主公引荐你家大王就是。”

    “孟获召唤我家大王,是要大王带来了部族的所有勇士。”蛮人头领回道:“相比于孟获的手下,我们的勇士或许人数不是很多,只有四五万人,可个个都是精壮。除了勇士们,我们还有三白头战象……”

    “孟获可是有着六七千头战象。”董荼那打断了他:“你家大王难道不知道这些?”

    “当然知道。”自从见到姜维等人,姜维几乎没怎么说话,问题都是董荼那提出,蛮人头领略微显得有些不太耐烦,可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们只有三百头战象,怎样做到抗衡孟获的六七千头?”董荼那接着问道:“难不成你们的战象也可以以一当二十?”

    “三百头战象当然不会是六七千头的对手。”蛮人头领回道:“我们的战象只是击破孟获洞府,把他从其中给揪出来。至于他们的战象,还得交给几位将军。”

    “交给我们?”姜维笑着摇头:“不瞒你说,我们刚才可就是在为那些战象头疼。”

    来到这里以前,沙摩柯就曾听说过,姜维率领祝融部族的勇士连战连捷,眼看将要推进到孟获的洞府附近。

    分析了利弊得失,他才决定投效大魏,以此换取族人的生存。

    受沙摩柯影响很深,来见姜维的蛮人头领也是相信孟获绝对不是姜维的对手。

    他还真没想到,姜维驻扎在这里,居然不是为了养精蓄锐,而是因为根本没找到破击象兵的法子。

    “将军们也没有办法,我家大王可就只能静待时机了。”蛮人头领回道:“毕竟孟获手下人马众多,大王贸然行事,很可能被孟获剿灭。等到将军们有了切实的法子,我再把将军们的意思转告给大王也就是了。”

    蛮人头领说这些,无非是在告诉姜维等人,要是没有能耐破了象兵,沙摩柯投效大魏只不过是一句空谈。

    姜维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向蛮人头领问道:“你们有没有办法安排一些我们的人前往孟获洞府附近?”

    姜维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仅蛮人头领一脸错愕,就连董荼那和黄忠等人也是满心不解。

    身为副将和部将,众将军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

    毕竟姜维是主将,即使他们有话要问,也不能当着蛮人头领的面问出来。

    可蛮人头领却不像他们,心有疑惑当即问出了口:“敢问将军带人去那里,是不是有什么谋算?”

    “我知道孟获洞府附近有不少峡谷,他会把大象安排在峡谷里面。”姜维说道:“我们别的没有,就是有一些对付大象和对方勇士的兵器。只要你们能想办法把我们的人带进去,我就有办法给孟获的象兵一网打尽。”

    姜维话说的信心十足,刚才已经对他们能够胜过孟获存有疑惑的蛮人头领,居然有些后悔怀疑他的能耐。

    “不知将军要送多少人进去?”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三五百人总是要的。”姜维回道:“除了要把人送进去,我还得进去二三十辆大车,不知你们能不能安顿的了?”

    “那里是孟获的地盘,我说能安顿的了,将军信还是不信?”蛮人头领反问姜维。

    “是不是要问了你家大王,才能给我回复?”姜维问道。

    “正是。”蛮人头领说道:“我会回去询问大王,要是他肯这么做,我们会做安排。”

    “那就有劳了!”姜维向他点了下头。

    “我先告退。”蛮人头领告了个退,对姜维说道:“无论大王如何决断,我都会给将军一个回复。”

    等到他离去,姜维向董荼那问道:“洞主认不认识那个沙摩柯?”

    “认识倒是认识,只不过不熟。”董荼那说道:“他是五溪蛮的首领,接管部族的时候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据说那时他的部族有些洞主见他年少,企图撺掇权位,没两年居然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哪里是莫名其妙。”姜维微微一笑:“除了沙摩柯暗中做了手脚,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将军说的是。”董荼那回道:“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偏偏就是找不到证据。可恼的是他在杀人以后,居然还去探望那些洞主,没过多少日子,那几个洞主的财富和女人,又都被他送给了其他洞主用以拉拢人心。”

    “看来沙摩柯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姜维点了点头:“像这样的人物,倒是值得与他一同谋划大事。”

    “将军觉着可以与他谋划大事,我可以联络留在孟获族中的人,把沙摩柯查探清楚。”董荼那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足以帮助将军做出决断。”

    “洞主不用费心,我知道怎样分辨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姜维说道:“要是真的能联合沙摩柯,我们还真有可能一举拿下孟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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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沙摩柯指派,本打算去交趾见曹铄的蛮人头领并没有到达目的地,而是在离开孟获的洞府所在地之后不久,与姜维见了。

    返回的路上,他悄然潜入,直到进入孟获的洞府所在地,才装着从没有离开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向沙摩柯居住的洞穴。

    自从她离开以后,沙摩柯这几天过的可不是十分安稳。

    每次孟获派人来请他,他都会惊的浑身冷汗,生怕是事情败露被孟获给知道了。

    听说蛮人头领回来,终于放下心的沙摩柯连忙吩咐把他请进洞穴。

    来到沙摩柯面前,蛮人头领躬身行了个大礼。

    沙摩柯摆手示意在场的蛮人卫士和侍从退下。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沙摩柯迫不及待的问道:“见没见到魏王?要是见到了,魏王怎么说?”

    “孟获在外面安排了太多人手,我根本没有机会走远。”蛮人头领回道:“没去交趾,也没能见到魏王。”

    当他说没有见到魏王的时候,沙摩柯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既然没有见到魏王,你回来做什么?”

    “虽然没有见到魏王,可我却见到了姜维。”蛮人头领回道:“我寻思着,即便见到魏王,也不过是要我们与姜维联络,倒不如直接去找姜维,把话给说开,请他率领勇士与我们里应外合。孟获的心思都在姜维身上,到时我们背后发难,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蛮人头领说了这些,沙摩柯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可他还是感觉到不太对劲:“你说我们与姜维里应外合,不知用什么方式联络?万一我们在这里举事,姜维却丝毫不知情,我们又该怎么办才好?”

    “我并没有与姜维商议该怎样联络,也没有和他说清楚什么时候举事。”蛮人头领说道:“姜维所忌讳的只是孟获的六七千头战象,他率领勇士驻扎在外面没有向前挺进,也就是还没有想到对付战象的法子。”

    “你离开的这几天,孟获令人把战象驱赶进了峡谷。”沙摩柯说道:“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姜维他们已经知道孟获要做什么,所以才会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进军。”蛮人头领说道:“孟获是打算把战象驱赶进峡谷,等到姜维来了这里与他对峙,再下令让象兵杀出。姜维带来的勇士本来就没有孟获的手下多,何况还有六七千头战象冲阵,要是孟获的计策顺利,姜维这次可是死多生少。”

    “其实孟获也不是个完全没本事的。”沙摩柯说道:“要是他应对的只有姜维,我也没必要理会那么多。可姜维的身后却是大魏,是这么些年据说战无不胜的魏王。和魏王为敌,我可没有那么愚蠢。”

    “大王是不是已经想好,要协同姜维与孟获反目?”蛮人头领追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沙摩柯回道:“别说事情有可能成功,即便不成功,我们也可以带着族人撤走。等到以后我见了魏王,讨要到好处,再来和孟获决一死战不迟。”

    “我从姜维那里回来,他要我向大王问一件事情。”蛮人头领说道:“姜维问大王能否安顿三百勇士来到孟获洞府所在附近,除此之外,他还有二三十辆大车的东西要送进来。”

    “二三十辆大车的东西?”只听说过从别人手里捞好处,却没听说过像姜维这样把东西送到敌方的属地,察觉到那些东西不寻常的沙摩柯问道:“他有没有说要送来的是什么?”

    蛮人头领摇头:“大王没有表态,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所以先回来问过大王,再给他回复。”

    “你觉着他会送什么来到这里?”沙摩柯还是不死心,向蛮人头领追问了一句。

    知道不给回复一定过不了这关,蛮人头领回道:“姜维要送东西来到这里,必定是十分重要的。我寻思着会不会是他手中的杀器?”

    “你是说大炮?”来到这里,沙摩柯已经听说过无数次有关大炮的传言,曾经见过大炮的蛮人,提到它的时候个个神色惶恐,也让沙摩柯受到了不少感染,他问话的语气让人听着感觉十分古怪。

    沙摩柯的语气里像是带着期待,同时又有些担忧。

    蛮人头领实在没想明白,沙摩柯有什么好期待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大炮是姜维的,要是与他联合,炮口绝对不会朝向己方勇士。

    无论站在什么立场,沙摩柯都不该有其中任何一种情绪才对。

    发觉有些失态,沙摩柯假意咳嗽了一下,稳了稳情绪向蛮人头领问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把大炮送到这里?”

    “我可说不清楚。”蛮人头领回道:“要是姜维想要一举拿下孟获,送大炮到这里应该在情理之中。”

    蛮人头领也猜测姜维会把大炮送来,沙摩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对他说道:“你去告诉姜维,就说三五百个人我还有办法,要是再多,可没有那些能耐。至于他要送进来的东西,就说是我从族中调拨来的粮食,为孟获大王分忧的。”

    沙摩柯答应了姜维的要求,蛮人头领问道:“大王有没有什么要求向姜维提?”

    “什么都不要和他提。”沙摩柯想了一下,对蛮人头领说道:“我们越是不提要求,姜维越是心里没底,不知道我们究竟想要什么,到时候从他那里得到的好处,会比提出要求更多。”

    “还是大王英明。”蛮人头领顺势拍了个马屁,对沙摩柯说道:“要是大王没其他吩咐,我先见姜维去了。”

    沙摩柯摆了下手:“你先去吧。”

    蛮人头领退了出去。

    来到洞穴外,他朝孟获的洞府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又朝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那条路是他早先摸索出来的,虽然道路难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走过,可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孟获根本没有派人把守,穿过这条路,可以直接到达姜维的营地。

    蛮人头领早上来见姜维,没人能想得到他居然下午就折了回来。

    卫士禀报说他又回来了,姜维先是有些吃惊,随后吩咐把他带到面前。

    在卫士还没把蛮人头领带来之前,姜维向在场的黄忠等人说道:“此人去而复返,必定是得到了沙摩柯的回话。只要沙摩柯答应让我们把人和地雷都送过去,我就有办法解决孟获的战象。”

    “只送地雷,不弄两门大炮过去?”黄忠不解的问了一句。

    “大炮过于沉重,而且不容易拆卸,放在马车上很容易看得出来。”姜维说道:“即便能送过去,只有大炮没有炮弹也是无用。与其把大炮送过去,倒不如只送地雷,在峡谷的谷口埋设妥当。等到他们的战象一出峡谷,踩踏上了地雷,哪还会讨到好处?”

    姜维这么一解释,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

    不过片刻,卫士带着蛮人头领来到他们面前。

    再次见到姜维,蛮人头领向他行了个大礼。

    先前见姜维,他虽然也有行礼,却只是一般的礼节,与此时完全不同。

    与蛮人接触的日子久了,姜维也了解不少蛮人的礼数。

    见他行此大礼,问了一句:“去而复返,怎么连礼数都不同了?”

    “先前只是求见将军。”蛮人头领回道:“我与将军还属两方,当然不便行大礼。如今我带着大王的回复与将军再次相见,只要将军没有异议,稍后就将结盟,当然要以大礼相见。”

第2196章 没有找错盟友

    三百多名光着膀子的蛮人勇士,由沙摩柯手下的蛮人头领带着,往孟获洞府方向行进。

    队伍中还有着四五十辆大车。

    每一辆大车上面,都满满的装着粮食。

    前往孟获洞府所在地,要经过一处谷口。

    与普通的谷口不同,这道山谷并不是很狭长,出口和入口笔直的呈一条直线,从谷外能够一眼看到谷内。

    谷口有十多名蛮人守卫,队伍快要到跟前,两名蛮人迎了上来。

    挡住队伍的去路,其中一个蛮人问道:“干什么的?”

    带着队伍来到这里的蛮人头领连忙上前:“我们是沙摩柯大王的手下,大王前些日子要我们送些粮食过来,说是打仗的时候要用,由于路上有些耽搁,比大王来的晚了不少。还请几位通融一下,让我们过去。或者是派人告知我家大王,就说粮食送来了。”

    “车上都是粮食?”问话的蛮人走到最前面的一辆大车旁,挑开盖在车上的厚布,果然看到车上装着的是一袋袋的粮食。

    “全是粮食。”蛮人头领回道:“我们大王每年都会存不少粮食在族中,为的就是一旦要打仗,不至于让勇士们饿着肚子。”

    “族人都是靠着大山过日子,你们家大王倒是奇怪的很。”拦住他们的蛮人摆了摆手:“去吧……”

    两个拦路的蛮人正打算放行,从山谷的谷口走出来几个人。

    带头的蛮人膀阔腰圆,一看就是个有些蛮力的。

    “停下!”带队的蛮人头领正要招呼队伍前进,那个粗壮蛮人喊了一声。

    来到他们面前,粗壮蛮人皱起眉头,把蛮人头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好像是沙摩柯的手下。”

    蛮人头领认得问话的这位,知道他是孟获手下洞主之一。

    躬身见礼,蛮人头领回道:“回洞主话,我是奉我们家大王的命令,去族中运送些粮食过来。”

    “大山就在附近,哪还需要粮食?”蛮人洞主冷着脸问道:“马车上果真都是粮食?”

    “千真万确,洞主要是不信,可以查看。”蛮人头领躬身给他让出了路。

    拦路的洞主来到一辆马车旁,向守着马车的两个勇士吩咐:“把盖在上面的布掀开。”

    勇士先是朝带队的头领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依照洞主的吩咐,把布给掀开。

    盖在车上的布被打开,蛮人洞主掏出兵器,往其中一只麻包上狠狠扎了下去。

    当他扎下去的时候,带队的蛮人头领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好在他低着头,慌乱也是转瞬即逝,并没被人发现。

    蛮人洞主抽出插在麻包上的兵器,破洞里涌出了黄澄澄的粟米。

    看到果真是粮食,他又问蛮人头领:“你家大王是沙摩柯?”

    “正是。”头领回道:“要是洞主不信,可以派人去问。”

    “现在是非常时候,姜维带兵就在附近,我当然要派人去问。”蛮人洞主吩咐一名勇士:“把沙摩柯请来,就说这里有一队人自称他的手下,送粮食过来。”

    勇士奉命跑向山谷里面。

    蛮人洞主还是没有放队伍过去的意思,他绕着带队的头领走了两圈,目光始终在头领的脸上:“我好像见过你。”

    “我是一直跟在大王身边,所以洞主见过也是正常。”头领回道:“不过洞主尊贵,还能记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让我倍感荣耀。”

    “别说这些没用的。”蛮人洞主摆了下手,冷冰冰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没人提起过?”

    “我离开已经有些日子。”头领回道:“或许是太不出众,所以没被留意吧。”

    “胡扯!”蛮人洞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姜维来这里之前,守卫就已经十分严密,你要是离开,根本不可能没人回报。”

    “大王才到这里,就让我回去催运粮食。”头领回道:“那时候确实不是像现在这样严密。”

    沙摩柯来这里的时候,姜维还在与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作战,孟获洞府附近的守卫并不是十分森严。

    头领这么一解释,蛮人洞主还真是没什么话可说。

    不过他还是没有下令放这队人过去。

    虽然知道带队的是沙摩柯的手下,他还是不能轻易让他们就这么过去。

    情势复杂,要是不给查问清楚,难保不会出现纰漏。

    万一让姜维的人混进山谷,在暗中做些手脚,孟获所有的部署可就全都完了。

    奉命离去的勇士没用多久就回来了。

    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数十名精壮的蛮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年纪不大,脸上却带着凌厉的杀戮气息,正是五溪蛮的首领沙摩柯。

    来到跟前,沙摩柯先是看了一眼带队的头领,随后向挡路的洞主问道:“他们是我的人,为什么不让进入山谷?”

    五溪蛮不在孟获七十二洞主之列,由于族人众多,在蛮人各部之中属于比较强势的一支,因此除了蛮王孟获,任何人他们都可以不用理会。

    虽然是孟获手下的洞主,面对沙摩柯的质问还是有些忙乱。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蛮人洞主,此时的语气居然柔顺了不少:“沙摩柯大王不要恼怒,拦住他们也是蛮王的意思。”

    “既然是蛮王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追究了。”沙摩柯说道:“他们是奉了我的命令,从族中押送粮食来到这里。蛮王和我谈过,要我带着勇士进击姜维。我手下的勇士对这里的群山并不熟悉,既然要打仗,总不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洞主不会认为这些粮食有什么问题吧?”

    面对沙摩柯的质问,蛮人洞主没敢再回应。

    他既然都来了,要是再多说,可就是太不给这位五溪蛮大王脸面。

    蛮人洞主没有吭声,沙摩柯向站在一旁的头领喝问:“还不把粮食送去,在这里发什么愣?”

    有沙摩柯撑腰,蛮人洞主也不敢阻拦,头领趁机招呼勇士们,押送着马车走进了山谷。

    “怎么回事?”目送他们进了山谷,沙摩柯冷声向蛮人洞主问道:“我的人押送粮食过来,就算是有蛮王命令,知道他们是谁,也不至于拦在这里不让进去。”

    “沙摩柯大王可千万不能怪我。”蛮人洞主回道:“姜维来到这里,随时可能做点什么。要不是大王过来认人,我哪敢放他们进去?我是信得过大王,却信不过那些人。”

    “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沙摩柯对蛮人洞主说道:“回头你去告诉蛮王一声,就说我的人送来了粮食,我亲自出谷接进去的。”

    蛮人洞主赶紧回道:“大王把人接进去,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哪还需要向蛮王禀报,”

    “还是说一声的好。”沙摩柯语气不是太好的说了句:“可别到时候出了纰漏,被蛮王责怪,要把罪过归到我的头上。”

    “不敢,不敢。”蛮人洞主回应着,对沙摩柯说道:“我送大王进谷?”

    “不劳烦你了。”沙摩柯一口回绝,带着他的那帮随从走进山谷去了。

    目送他离去,蛮人洞主松了口气。

    孟获是蛮王,他手下的洞主按道理说和沙摩柯一样,都是部族首领。

    所以不敢得罪他,一是因为五溪蛮确实比他的部族强大许多,二则是孟获打算重用沙摩柯。万一因为这些小事激怒了他,导致他带着勇士离开,孟获可不会轻易饶过惹出这些麻烦的人。

    深知得罪沙摩柯没有好处,这位蛮人洞主当然不会蠢到他来了还不放运粮的队伍进入山谷。

    蛮人洞主哪里知道,正是因为他不愿得罪沙摩柯,给孟获的彻底失败埋下了隐患。

    领着队伍进入山谷,蛮人头领敦促勇士们尽快把车赶到沙摩柯居住的山洞后面。

    勇士们赶着车,跟着蛮人头领来到他指定的地方。

    回头朝后张望了几眼,蛮人头领压低声音催促勇士们:“快些把东西都搬出来,送进大王的洞府。”

    勇士们纷纷卸下大车上的粮食,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个铁疙瘩。

    难怪蛮人洞主查看粮食的时候,头领神色慌乱。

    要是兵器扎的再深一些,触碰到了这些铁疙瘩,引起爆炸,他们这些人给守谷口的守卫陪葬还是小事,姜维的计划可就彻底的没了指望。

    身在孟获的地盘,勇士们动作丝毫不敢迟缓,从麻包里掏出地雷,用空麻包装好,抬进沙摩柯居住的洞穴。

    沙摩柯在谷口和蛮人洞主多说了几句,回来的要比车队晚一些。

    他来到的时候,勇士们正把一袋一袋的地雷搬进山洞。

    “他们搬的是什么?”来到蛮人头领身旁,沙摩柯问了一句。

    沙摩柯来的时候,蛮人头领已经向他回礼。

    当他问起勇士们搬运的是什么,头领回道:“回大王,他们搬的都是地雷。”

    “地雷?”沙摩柯错愕的问道:“难道送来的不是大炮?”

    “并不是大炮。”蛮人头领回道:“姜维说了,大炮过于蠢笨,无法运送到这里,只要把地雷送来,他就有办法发对付孟获。”

    “地雷好像也是会炸吧……”看着勇士们把一袋一袋的地雷搬进他的洞府,沙摩柯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已经问过了。”蛮人头领回道:“只要没人触发它们,就不会炸开。”

    得到这样的答复,沙摩柯多少放心了一些。

    勇士们把地雷都搬进了他居住的洞穴,还有一些人在整理着那些打开的粮包。

    “姜维怎么打算?”所有地雷都送进洞穴,沙摩柯也放心下来,向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蛮人头领回道:“他打算先在所有山谷的出口埋设地雷,阻挡孟获手下的象。趁着战象被地雷拦住,所有大炮可以及时掉头,轰击混乱的象群。而我们则可以和他一道,带着勇士们杀进孟获的洞府。”

    “孟获有着好些洞府,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住在哪一个里面。”沙摩柯说道:“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弄明白孟获究竟在哪个洞府才行。”

    “难道孟获在哪个洞府,还会瞒着大王?”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他当然会瞒着我。”沙摩柯回道:“现在的孟获,可是谁也不相信。”

    ****************************************

    蛮人头领护送着地雷进了孟获洞府说在的山谷。

    姜维站在山岗上,眺望着那条他早就有机会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通过的谷口。

    “伯约。”黄忠来到他身后:“刚得到消息,所有地雷都送了进去,今晚就可以埋设。”

    “数千颗地雷,全都埋设下去,少说也得好几天。”姜维说道:“这几天只要出现丁点纰漏,都可能会前功尽弃。”

    “我担心的就是蛮人会巡查那些山谷,只要有人踏上地雷,后面的可就没法埋下去了。”黄忠对事情的发展也怀着担忧,毕竟地雷是送到孟获的家门口,许多事情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黄将军,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发起进攻了?”姜维扭头看向黄忠,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黄忠疑惑的问道:“伯约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地雷已经送了过去,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姜维说道:“至少也该把孟获和他手下蛮人的注意都吸引到这边。沙摩柯才好带着人暗中行事。”

    “伯约真的相信沙摩柯?”像当初董荼那投效时一样,黄忠对沙摩柯也是不太信任。

    “不信。”姜维很坦率的回道:“我根本不相信沙摩柯是真心投效大魏。”

    “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把地雷全都送到他那里?”黄忠错愕的问道:“难道伯约就不担心他用地雷对付我们?”

    “我当然不担心。”姜维回道:“虽然不信他是真心投效大魏,可我却相信,他要在这场战事中自保。”

    目光再次落到通往孟获洞府的那条山谷,姜维接着说道:“沙摩柯不是个蠢人,从董荼那对他的描述中,我能看得出,他是个很有心机的蛮人。孟获与我们作战或许还有得胜的把握,然而主公一旦来到,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沙摩柯并不是在帮助我们击破孟获,他只是在帮着自己存活下去。”

    “要是仅仅这样,我们还真可以相信他。”黄忠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我曾问过他派来的蛮人,沙摩柯要在战后得到什么好处。”姜维接着说道:“那蛮人告诉我,说是要等到破了孟获再谈。敢问黄将军,打了这么多年仗,有没有遇见这种什么好处也不谈的?等到破了孟获,他再提出要求,为了名誉,只要不是过了主公的忍耐极限,想必都可以得到满足。”

    “经伯约这么一说,沙摩柯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黄忠眉头皱了起来。

    姜维却微微一笑,对黄忠说道:“沙摩柯料到了许多事情,可他唯独没有料到,对待蛮人,主公忍耐的极限非常的小。他到时提出的条件,怕是没有一样会得到允准。”

    “主公要是不答应他的条件,会不会被人认为是失信?”黄忠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沙摩柯确实是帮着我们击破了孟获。”

    “沙摩柯没开口,我们也没达成共识,等到事成,他再提出要求,主公认为无法满足,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贪心。”姜维嘴角带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沙摩柯用的法子,对付其他人或许可行。然而他遇见了主公,怕是最终会落个失望的下场。”

    姜维这么一说,黄忠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跟随曹铄这么久,他对这位主公也是十分了解。

    曹铄向来不会遵照规矩办事,以往他争夺中原的时候,许多豪雄都被他闹的欲哭不能。

    想要通过手段从曹铄手里得到好处,沙摩柯这一步还真是走错了。

    站在山岗眺望着远处的山谷,姜维突然向身后喊了一声:“来人!”

    离他和黄忠不远的一名魏军军官立刻跑了过来。

    来到姜维面前,军官躬身等待命令。

    姜维吩咐:“传令下去,要勇士们即刻向孟获洞府方向前进,到了山谷,朝着谷内只管开炮。”

    军官领命离去。

    黄忠向姜维问道:“伯约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没什么深意。”姜维说道:“我只是想到地雷埋设下去,万一被不开眼的蛮人踩到,我们也能用炮声掩盖。整天被大炮轰击,即便出现几声爆炸,孟获和他手下的蛮人也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把地雷埋到了他们家里。”

    把大炮运到山谷,朝着谷内轰击,为的居然只是让孟获和他的手下听不出地雷被人踩爆。

    为了掩藏地雷已经埋进孟获家门口,姜维这次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命令下达,数万蛮人勇士纷纷向山下进发。

    他们用马匹拖着沉重的大炮,下山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大炮摔了出去。

    下山对于护送大炮的勇士们来说无疑是艰难的。

    姜维下令出发的时候,才只是过了午后。

    等到大炮来到山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山脚到孟获洞府所在的山谷,少说还有六七里。

    根本没给勇士们休息的机会,大炮才到山脚,姜维就带着他们往山谷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山谷内部,那些奉命护送地雷的勇士则在两名装扮成蛮人的魏军带领下,来到了通往谷中的其他谷口。

    孟获早就把战象调到了这些峡谷里面,只等姜维带着勇士们来到,他再下令让战象冲杀出来。

    战象体格硕大,为了掩藏它们的行踪,孟获下令要象兵进入山谷的最里面。

    与通往外界的山谷不同,这里的山谷都是弯弯曲曲,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当然,从山谷的最里面,也不可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两名魏军带着三百多名蛮人勇士,分成两拨,在其中两条峡谷的出口埋设地雷。

    选定这两条峡谷,为了不会重复埋雷,他们还特意做了标记。

    姜维派来的勇士们埋雷的时候,沙摩柯也是坐立不安。

    是他先想到为了部族的存亡,派人去见曹铄。

    没有见到曹铄,他们却和姜维有了联系。

    起先联系姜维的时候,他还没想到太多。

    即便是地雷运进他住的洞穴,沙摩柯也还是没考虑到万一事情败露会怎样。

    直到勇士们趁着天黑开始埋设地雷,他才真的有些担心了。

    负责与姜维联络的蛮人头领站在沙摩柯身后,见他心神不宁的来回走动,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大王在担心什么?”

    “你觉得孟获会不会发现我们和姜维有了联系?”沙摩柯担忧的向他问了一句。

    “先前的事情我们做的极其隐秘,我觉着孟获应该不会发现。”蛮人头领回答的时候,多少是有些迟疑。

    从他的回答听出了不确定,沙摩柯更加担心。

    他虽然带来了不少勇士,可区区几万人,在孟获的属地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尤其是孟获还在山谷里藏了数千头战象。

    万一真被孟获知道他和姜维暗中的约定,先集中力量进攻他,沙摩柯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撑得下去。

    脸色十分不好,他又向那蛮人问道:“地雷埋在那些山谷的谷口,万一有孟获的手下踩了上去,岂不是明摆着说有人把地雷送到了他的老巢里?”

    “大王担心的是。”沙摩柯这么一说,蛮人头领顿时也感觉到了不好,他问道:“不知大王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沙摩柯懊恼的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我要告诉姜维,说是不想与他联合击破孟获?”

    “既然大王已经下了决心,我觉得应该早做准备。”头领说道:“我们的勇士虽然不多,孟获真的要来,支撑几天还是可以。只要姜维及时赶到,我们就还有获胜的可能。”

    蛮人头领的话,不仅没有让沙摩柯感到好受些,反倒促使他更加担心。

    担忧中的沙摩柯绝对不会想到,他害怕发生的这些事情,姜维也已经考虑到,而且还着手实施掩盖地雷爆炸的计划。

    ******************************************

    姜维率领勇士们往谷口行军。

    由于带着大炮,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来到谷口,已经是下半夜。

    片刻也不让勇士们歇着,姜维当即下令,三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亲爱都朝向着山谷。

    他带着大军赶来,守卫谷口的蛮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山谷里是孟获的洞府所在,里面驻扎着二三十万蛮人勇士。

    虽然是在夜晚,站在谷口向里面眺望,也还能看见无数如同星光的篝火在闪烁跳跃。

    姜维下达炮口朝向山谷的命令,一些勇士把大炮从马车上卸下,调整着炮口的方位。

    骑在马背上,姜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凝望着谷内。

    过了没多久,一名魏军跑到他的身旁:“启禀将军,大炮已经准备妥当。”

    “传令开炮。”姜维当即下令:“每门大炮发射十枚炮弹,给我瞄准了打!”

    自从与朵思大王和金环三结头一回开战的那次,大炮就再也没有派上过用场。

    此时此地,它们终于能够再一次发出震天的怒吼,得到命令的炮兵,当即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一字排开的三十们大炮旁边,站着一名魏军军官。

    军官面朝谷口,高高举起手臂,眼睛凝视着山谷内星点的篝火。

    片刻之后,他猛然把手往下一按,高声喊道:“开炮!”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大炮纷纷发出怒吼,朝着山谷内倾泻炮弹。

    大炮的轰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炮弹像雹子一样朝着山谷里飞去。

    姜维来到的时候,守卫谷口的蛮人就把消息禀报给了孟获。

    原本已经睡下,听说姜维的大军来了,孟获顿时没了睡意。

    他正打算带着随从出外查看,震天的轰响在从洞府外传来。

    炮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正要往洞府外面走的孟获,在头一声爆炸传来的时候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到站稳,紧接着第二、第三声爆炸也传进了洞府。

    魏军发射的炮弹落进山谷,谷内顿时腾起团团火光。

    睡梦中的蛮人勇士被爆炸声惊醒了,一个个提着兵器跑出帐篷。

    由于有着山谷阻挡,炮弹只能落到谷中很狭小的一片区域。

    即便如此,山谷里的蛮人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炮弹炸到懵了圈。

    姜维下令让炮兵在山谷外发起轰击,孟获和他手下的蛮人当然是个个慌乱。

    沙摩柯听见爆炸声,先是吓了一跳,等他得到传报,说是姜维正在谷外向山谷里发射炮弹,他才完全放下心。

    爆炸声此起彼伏,站在洞穴出口的沙摩柯看着那一团团腾空而起的火光,居然莫名的有些兴奋。

    “那些巨响是不是大炮发出的?”指向腾起团团火光传来轰鸣的地方,沙摩柯扯着嗓门向身后站着的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炮弹爆炸的声音太响,蛮人头领只是隐约听出了他在问什么。

    他也扯着嗓门回道:“大王猜的应该没错,那些巨响可能就是大炮发出的。”

    其实蛮人头领也没见过大炮发射出的炮弹是什么样子,更不可能知道大炮的威力到底怎样。

    所以那么回答,只是因为他看见的一幕颠覆了以往的所有认知。

    向他发问的时候,沙摩柯内心已经认定阵阵轰鸣就是大炮带来的,询问蛮人头领,也不过是向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得到相同的答案罢了。

    蛮人头领给的答案显然符合了沙摩柯的要求。

    他没再多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腾起团团火光的地方。

    望着那一团团火光,沙摩柯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他也在暗暗庆幸,没有选择与大魏为敌,而是选择暗中联络姜维,与大魏成了同盟。

    要不是做出这样的抉择,将来他带领勇士们与姜维作战,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大炮震天的轰鸣中。

    炮声还在持续,与沙摩柯的暗中庆幸不同,此时的孟获内心是十分担忧的。

    只是听说过有大炮和地雷,董荼那等人也曾给他描述过威力。

    然而那时的孟获,甚至还在怀疑董荼那等人是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而刻意夸大了姜维手中杀器的威力。

    直到炮弹倾泻到他的属地,在腾起团团火光的同时发出震天的轰鸣,他才彻底的相信了,世上果然有这种足以威慑天地的神兵利器。

    炮击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每门大炮不过打出了十发炮弹。

    可对于孟获和他手下的蛮人来说,整个炮击的过程,却像是耗完了他们的一辈子。

    炮击停止以后,孟获的耳边隐约还回荡着炮弹爆炸的轰鸣。

    站在洞府入口,望着已经重新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孟获良久不言。

    炮击开始的时候,杨锋来到了孟获的洞府,陪着他一直等到炮声不再传来。

    “大王。”站在孟获身后,见他好长时间没吭一声,杨锋试探着唤了一句。

    还沉静在炮击带来的震撼中,听见杨锋唤他,孟获陡然一愣。

    他回头看向杨锋,问了一句:“当初你和姜维交战,他也用了这种兵器?”

    “当初我和他交战的时候,他用的并不是大炮。”杨锋回道:“那时他用的是地雷,我和勇士们原本是在追赶他们,却在半道踩上了地雷。见我们踩中地雷,姜维又率领他们的人杀了回来,我才会在那场战斗中吃了大亏。”

    “地雷和大炮比起来怎样?”想到刚才的炮声,孟获还是心有余悸。

    “说起来应该差不多。”杨锋回道:“地雷是在人踩上去才会发出巨响,大炮好像是有没有人都会爆开。我觉得它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杨锋的回答显然给了孟获很大的触动。

    错愕的看着杨锋,他愣了好一会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姜维把大炮和地雷带来,我们几乎没什么胜算?”

    “也不一定。”杨锋回道:“大王不是已经把象兵埋伏进了山谷?要是能趁着他们不备,催着战象冲杀过去,我们获胜的可能还是很大。”

    早先下令让象兵埋伏的时候,孟获对取胜也有着很大的把握。

    刚才的一通炮击,把他的信心摧毁了不少。

    要是战象出来的不及时,恰好在大炮的轰击范围内,体型巨大的战象,也不过是大炮下四处横飞的血肉而已。

    杨锋的回答并没有让孟获感到好受多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杨锋说道:“姜维既然炮击我们的属地,可见用不多久他就会攻到这里。你也回去做好准备,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我们来说,这一战都是决战。到时你还得与我并肩杀敌才是。”

    “大王放心。”杨锋回道:“虽然先前一战我族中勇士死伤不少,大王要是用人,还能选出一些。只要姜维敢来,我们与他拼个不死不休就是。”

    孟获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

    姜维带着勇士们来到谷口,下令让大炮轰击了一阵。

    当天晚上,蛮人没有任何动作,姜维也没再下达炮击的命令。

    后半夜在双方达成默契似得宁静中度过。

    天刚蒙蒙亮,勇士们才起来没多会,姜维就从帅帐里走了出来。

    望着谷口方向,他发现昨天被炮弹轰击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黄色的土皮,本该生长在那里的草木早已被炮弹炸的不见了踪影。

    “传令。”望着片刻,姜维又向跟在身后的军官下令:“大炮准备,继续轰击。”

    半夜已经轰过一次,以为不会这么快就有任务的炮兵还都或躺或坐在那里歇着。

    姜维命令下达,炮兵纷纷爬了起来。

    没过多会,三十门大炮再次瞄准了谷口。

    随着炮兵军官的一声令下,大炮纷纷开火。

    本应宁静的清晨,在阵阵炮声中被划伤了休止符。

    姜维率领人马来到谷口,他并没有下令让勇士们进入谷中,只是在谷外开炮。

    三四天过去,每天姜维都会下令让炮兵打出三五百颗炮弹。

    自从姜维来到,孟获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半夜他提心吊胆,生怕姜维手下的炮兵在夜里轰击族人。

    到了白天,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才躺下没多会,沉默了整夜的大炮轰鸣了起来……

    与孟获截然不同,沙摩柯这几天的心情却是非常不错。

    姜维每天都会下令让大炮打上一通。

    明知不可能打到什么,沙摩柯还是认定这次没有找错盟友。

    白天的炮击刚结束,沙摩柯就把曾与姜维联络的蛮人头领叫到面前。

    “地雷埋的怎样了?”他向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再有一天也就齐了。”蛮人头领回道:“等到地雷全都埋设齐全,也就可以请姜维率领人马开进谷口。”

    “虽然姜维有大炮,我们也把地雷埋设齐全,对付孟获还是得小心才成。”沙摩柯说道:“孟获手下的勇士,比我们与姜维加起来还要多。与他决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孟获的人虽然不少,却多半都是各洞主的族人。”蛮人头领回道:“姜维曾与我说过,正因为他手下勇士并非出自同一部族,只要我们在沙场上稍稍占些优势,决战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蛮人头领跟了沙摩柯多年,他当然请楚这位贴身随从做不出如此精辟的分析。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沙摩柯说道:“姜维果真是个用兵的人才,好在我们没有选择与他为敌,否则族中勇士还不知会留下几个。”

    “眼看就要与孟获决战,大王有没有想到要向魏王讨要什么好处?”蛮人头领说道:“我总觉着等得到破了孟获,魏王不一定会依着大王。”

    沙摩柯经他提醒,愣了一下问道:“你觉着魏王会不给我们好处?”

    “倒不是怕他不给,只的现在提起好处,比破了孟获再要总是好得多。”蛮人头领回道:“孟获一旦不在,大王再说什么,魏王也是不会放在心上。”

    “依你看我该怎么办?”觉着他的话也有些道理,沙摩柯追问了一句。

    “要不我再去见一次姜维。”蛮人头领说道:“至少也得要他先答应,破了孟获之后,把蛮王的位置交给大王。”

    蛮王统领着南蛮各部,沙摩柯当然想要孟获的位置。

    只不过孟获势力太大,凭着他的五溪蛮根本不是敌手,所以才只能受他节制。

    “你觉着姜维会答应?”不是太确定姜维有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沙摩柯向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我觉着他不会不答应。”蛮人头领说道:“他要是做不了主,就请他派个人去交趾,向魏王禀报。魏王纵观全局,应该不会在意蛮王的位置。大王接替孟获,早在情理之中。”

    “怎么我早没看出你有这么些想法。”满人头领的提议,让沙摩柯十分满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沙摩柯说道:“你要是认为可行,就去与姜维谈一谈。他要是答应的话,我们当然会鼎力相助,把孟获给拿下。他要是不答应,我们再做其他打算也不是不行。”

    “我这就去。”得到沙摩柯的赞同,蛮人头领当即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洞穴。

    走出沙摩柯居住的洞穴,他朝那片连续好几天被魏军大炮轰击的地方望过去。

    早先生长在那里的草木,已经彻底被轰的不见了踪影。

    他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片焦黄的土地。

    最近这几天,蛮人头领也是见识了大炮的威力。

    他和沙摩柯有着同样的感觉,就是与姜维达成盟约,要比跟着孟获和大魏为敌有保障的多。

    姜维不过是大魏的将军,带的人马也不是魏军只是祝融部族的勇士,可他却拥有如此多的神兵利器。

    来的假如不是姜维而是魏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大炮朝向这片山谷。

    或许魏军根本不需要发起进攻,只是每天用大炮轰一轰,这里的山头和峡谷就会被他们夷平。

    望了一会被炸到泥土翻出的地方,蛮人头领转身走向那条通往外面却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小路。

第2197章 炮击洞府

    蛮人头领找到的那条小路,其实孟获手下不少人知道。

    只是这条路太窄,而且特别难走,别说大炮,就连马匹穿行都不可能。

    穿过这条路,必须由人步行,路上还遍布荆棘,稍不小心就可能掉落到山崖下尸骨无存。

    正因为不担心有人会从这条路潜行过来,孟获才没有安排勇士把守。

    细微的疏漏,倒是给蛮人头领带来了方便。

    擅长穿行于山林的他,已经从这条路走过好几次,再一次通过就像是走平地一样。

    姜维的营地已经不在原先的地方。

    来到山谷外,蛮人头领往姜维新营地的方向赶去。

    得知他又来了,姜维向一旁的黄忠说道:“黄将军早先还说沙摩柯没有提要求,这会他是真向我们提要求来了。”

    “伯约怎么知道他是来提要求,而不是其他的事情?”黄忠问道:“难道不会是其他的事情?”

    “地雷应该已经埋设齐全,我们又每天都在谷口向谷内发射炮弹。”姜维回道:“按道理说,沙摩柯根本没有必要派人来见我。此时有人过来,除了向我们讨要好处,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黄忠想了想,沙摩柯确实没有其他理由派人过来。

    他向姜维问道:“伯约打算怎么办?”

    “先听着,只要不是太过,我都替主公答应了。”姜维说道:“沙摩柯选择这个时候向我们提出要求,还真是把握的好时机。我们要是不答应,别说那些已经埋设的地雷,就连三百多名先一步进入山谷的勇士,也是不可能再回来。我们要是答应,还不是由着他漫天要价?”

    “要不要派人禀报主公?”黄忠说道:“主公应对这些,应该更有法子。”

    “禀报是必然的,先听一听沙摩柯究竟会要什么,我们做了决断以后,再派人去交趾告知主公。”姜维向一旁的魏军军官吩咐:“把人带过来。”

    军官离去,姜维身旁的黄忠、夏侯惇和夏侯渊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将军们有个认知,沙摩柯要是追随孟获与大魏为敌,他早晚会落个望族灭种的下场。

    摆在沙摩柯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投效大魏,与孟获决裂。

    有着这种认知,几位将军都觉得沙摩柯讨要好处是无法接受也无法容忍的。

    身为主将的姜维却和他们的认知多少有些出入。

    他很清楚,沙摩柯所以愿意投效大魏,无非是想在击破孟获以后保全族人。

    除此之外,能够从大魏得到更多的好处,当然再好不过。

    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他是沙摩柯,也希望能在破了孟获以后,接替蛮王的位置把五溪蛮发扬光大。

    同时姜维也明白,把蛮王的位置交给沙摩柯,是曹铄绝对不会允许的。

    所以向蛮人用兵,曹铄要的就是一劳永逸,

    击破孟获,把蛮王的位置给了沙摩柯,打了这么久,最后落到好处的却是五溪蛮,像曹铄那样从来不肯吃亏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心里清楚曹铄的底线在哪,大致也猜想到沙摩柯想要什么,姜维还是决定见一见蛮人头领。

    魏军军官领着蛮人头领来到姜维等人面前。

    向姜维行了个大礼,蛮人头领说道:“见过姜将军。”

    “你不是已经回去,怎么又来了?”姜维假装没猜到他的来意:“难不成是山谷里出了什么变数?”

    “并不是山谷里有变数,而是我家大王有事要我来见将军。”蛮人头领的回答无疑是印证了姜维的猜测。

    姜维还是装傻的问道:“你家大王要你前来,莫非是有什么非在现在谈的要紧事?”

    “对将军来说或许不是那么要紧,可是对我家大王来说,却是再要紧不过。”蛮人头领回道:“我家大王要我来问将军,击破孟获,我们族人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当是什么事。”果然和他的猜测一样,蛮人头领来到这里就是为沙摩柯讨要好处,姜维大度的一笑:“不知你家大王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孟获掌管这里多年,要是他被攻破,只怕各部族会乱成一团。”蛮人头领回道:“我家大王担忧各部族族人,因此恳请将军禀报魏王,在破了孟获以后,把蛮王之位交给他。不知将军认为怎样?”

    黄忠等人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就不是太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夏侯渊正打算说话,黄忠朝她使了个眼色,他也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要求?”姜维不仅没有因为蛮人头领提出不可能接受的要求而变脸,反倒还追问了一句要不要其他好处。

    蛮人头领回道:“听闻魏王姐妹不少,我家大王有心与大魏联姻,不知能不能请魏王成全。”

    与异族联姻,也就是所谓的和亲。

    大汉朝初建的时候,太祖刘邦为了稳住异族,采用了联姻的手段,经常会送大汉公主与异族首领和亲。

    同样的习俗一直延续到文景之治。

    直到后来武帝继位,充分利用文景之治时积攒下的财富壮大军力与匈奴人展开决战,最终迫使匈奴人俯首陈臣,和亲的陋习才算是止住。

    到了后来,随着大汉国力衰微,异族实力逐步壮大,和亲再度开启。

    虽然和亲是得到太平的一种手段,和中原上下,无论官民对这种手段都是深恶痛绝。

    把女人送给异族,以此换取来的太平,令每一个中原人蒙羞。

    蛮人头领提出这个条件,夏侯渊再也没能忍住,猛然起身。

    他刚要开口呵斥,姜维却朝她使了个眼色。

    看到姜维的眼色,夏侯渊只好忿忿的又坐了下去。

    “只有这两个条件?”蛮人头领提出的条件,姜维已经认定是不可能答应,可他还是又追问了一句。

    “除此之外,我家大王还想请魏王送来一些财帛和粮食。”蛮人头领说道:“由于财帛和粮食都会耗费殆尽,所以希望魏王每年都能送一些过来。”

    “沙摩柯大王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了。”姜维说道:“我这就派人去禀报主公,只是战事紧要,绝对不能耽搁了。”

    “我家大王说了,将军要是做不了主,需向魏王禀报,我就等在这里。”蛮人头领说道:“等到魏王给了回复,再去向大王复命。”

    姜维没有给确切的答案,蛮人头领不肯立刻回去,本来就已经怒了的黄忠等人全都狠狠的瞪向他。

    “这里到交趾,来回也需要不少日子。”姜维说道:“战事就在眼前,为了这点小事,难道沙摩柯大王要贻误战机不成?”

    “将军这么说,我家大王可担待不起。”蛮人头领回道:“向来结盟,两方都得有诚意才成。魏王要是什么好处都不给,大王与孟获为敌,勇士岂不是无端的送死?

    蛮人头领与姜维也不是头一回见,姜维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这个人口才不错,能把一些歪理给说正了。

    他对蛮人头领说道:“倒不是我做不了主,只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先知会主公,我要是做主,万一主公不认同,以后却因为我满口答应而不得不遵照着去办,我岂不是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姜将军说的确实没错,既然将军无法做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蛮人头领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摆明了是逼着姜维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姜维想了一想,对蛮人头领说道:“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我会派人禀报主公。要是主公觉得不妥,我以身家性命为你家大王担保,你觉着怎样?”

    本以为姜维还要和他讨价还价,没想到却是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所有条件,蛮人头领顿时有些后悔,应该再多要一些才好。

    可是条件已经提了出来,要是再添加一些其他,万一激怒了姜维,本来到手的好处说不准就没了。

    蛮人头领也算识趣,他对姜维说道:“将军肯为我家大王做到这样的境地,我家大王必定与族人鼎力相助,为将军把孟获给除了!”

    ***************************************

    姜维一口答应了蛮人头领提出的所有要求。

    蛮人头领心满意足的离开,返回谷内向沙摩柯回报去了。

    黄忠等人则都是满脸怒容。

    “伯约怎么能答应他的这些条件?”黄忠懊恼的对姜维说道:“以我对主公的了解,三个条件他是一样也不会答应。”

    “我也知道沙摩柯是一样也得不到,所以才会一口答应。”面对黄忠的质问,姜维淡然一笑:“我只说用身家性命为沙摩柯做保,却没说能保到什么程度。他的条件我答应了没用,主公不答应,还不都是一场空?”

    “可是伯约答应了,主公到时候又是不肯,岂不是落了人口实?”夏侯惇也说道:“我也觉得刚才伯约处置的不妥。”

    “落人口实的是我,而不是主公。失信于人的也是我,还不是主公。”姜维向夏侯惇问道:“夏侯将军认为,区区主将,是否能代主公行使大权?”

    夏侯惇被他问的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已经明白了姜维的意思,黄忠怒意退去不少。

    他向姜维问道:“伯约果真要背负失信于人的罪名?要是伯约不肯答应,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攻破孟获。”

    “办法肯定是有,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迅捷。”姜维说道:“主公在交趾已经好些日子,中原虽然平定,可主公要做的事情却还很多。尤其是江山一统,大汉已经消亡,主公到现在也还没有称帝。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总不能因为区区南蛮,而使主公在此处逗留许久,耽误了称帝大事,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姜维提起曹铄称帝,几位将军也都不再吭声。

    对于大魏来说,曹铄称帝确实是头等大事。

    要是征讨南蛮耽搁的太久,耽误了曹铄称帝,在场的每个人都必然会愧疚无比。

    姜维找的理由,是将军们无法辩驳的。

    黄忠只好换了个方式向他问道:“伯约有没有想到该怎么告诉主公?”

    “几位将军不用再管了,这件事我一个人承担就好。”姜维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朝他们微微一笑:“还请将军们敦促勇士做好准备,只要山谷里面传出讯号,我们即刻挺进。”

    看出他不愿多说,黄忠等人也就不好多问,纷纷站起来应了。

    黄忠等人离去以后,姜维招呼那个魏军军官:“派个人去交趾,把我答应沙摩柯的这些都禀报给主公。”

    军官领命,安排人往交趾去向曹铄报讯。

    身在交趾的曹铄,得到姜维送来的消息,已经是三四天以后。

    姜维大军早就进入山谷,准备向孟获发起决战。

    从姜维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了沙摩柯的要求,也知道了姜维给的回复,曹铄摆了摆手,示意信使先退下。

    信使离去后,旁边站着的司马懿皱紧眉头:“姜伯约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怎么过分了?”曹铄扭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沙摩柯的要求,一件也不能答应。”司马懿说道:“要他做了蛮王,主公坐镇交趾,姜伯约领着王妃族人征讨孟获,最终却成了给五溪蛮送好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至于和亲,更是不能答应。主公文治武功,征讨异族从来没有败绩。即便是不用沙摩柯,连同他一并讨伐了,大魏将士也可轻易做到,哪需要用和亲的法子安抚他?”

    “仲达说的没错。”曹铄说道:“这些条件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尤其是沙摩柯居然狮子大开口,要我每年给他送去财帛和粮食。有那么多财帛和粮食,我能让将士们过的更加舒坦,又怎么会给蛮人送过去?”

    从信使送来消息的那一刻起,司马懿已经知道曹铄不可能答应沙摩柯的任何要求。

    所以,他才会说姜维答应那些条件,是做的太过分了。

    “姜伯约已经答应了,主公打算怎么办?”司马懿向曹铄问了一句。

    曹铄微微一笑,向他问道:“仲达难道没看出伯约暗中的隐语?”

    “隐语?”司马懿错愕的问道:“主公看出了什么?”

    “姜伯约让人送消息回来给我,而且还明确说他已经答应了沙摩柯的条件。”曹铄说道:“他应该明白,虽然身为主将,有些事情他却不可能替我做主,否则就是僭越的大罪。像伯约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分辨不清这些。他所以还会令人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无非是想要对我说一句,他虽然已经答应,可我却能直接否决。”

    “主公要不要让信使给姜伯约带个话,把他答应的这些,全都给否决了?”司马懿说道:“总不能让沙摩柯现在还在做梦,以为这些好处都是唾手可得。”

    “不!”曹铄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否决姜伯约答应的那些。我们要的,就是让沙摩柯以为他的条件会被全盘接受。所有的一切,等到姜伯约攻破孟获,我再和沙摩柯好好谈谈。”

    “主公要亲自见沙摩柯?”司马懿问了一句。

    “当然要见。”曹铄说道:“我不见沙摩柯,怎么可能让他明白,那些条件他一个都别想达成。”

    曹铄已经摆明了态度,司马懿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沙摩柯确实很蠢。

    看似精明的五溪蛮首领,曾经用过不知什么手段,把那些和他敌对的人都给除掉。

    要是他遇见的是其他人,说不定还真能讨到一些好处。

    可他偏偏撞见了曹铄。

    逐鹿中原多年,但凡是当年的豪雄,没有一个不知道曹铄的性格。

    他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可以,谁想从他手中得到好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正是有着这样的性格,曹铄才能稳住了一份家业,才凭着这份家业,最终夺取了整个中原。

    虽然到如今,曹铄已经一统中原,却还有许多异族没有解决。

    对待中原的豪雄他尚且如此,异族想要从他手里得到好处,怕是都只在做着白日美梦。

    “陆伯言驯养信鸽有眉目没有?”有关沙摩柯的话题已经谈的差不多,曹铄突然向司马懿问了一句。

    司马懿回道:“回禀主公,陆伯言带着一拨人,每天都在驯养他们的信鸽。虽然他没有对我说过太多,我却是每天都能看见成群的鸽子在半空飞翔。依着我看,他们应该是已经驯养的差不多了。”

    “他最近也没向我禀报驯养信鸽的事情,你有闲暇的时候帮我去问一问。”曹铄说道:“我要是总催促他,反倒会令他心急,把事情给办差了。”

    “主公交代的,我去办就好。”司马懿回了一句。

    曹铄随后吩咐道:“你先去吧,多去军营走走。最近没有战事,将士们多半是闲的慌了。多多安抚他们,可不要让他们惹出什么麻烦。”

    “我会遵照主公的吩咐,让将士们安稳一些。”司马懿答应了,告个退离去。

    *********************************************

    姜维派往交趾的信使返回军中,并没有带回曹铄的任何回话。

    已经率领勇士们进入山谷,所有大炮的炮口都朝向着可能是孟获洞府的方向。

    信使复命以后,姜维示意他退下。

    目送他离开,黄忠向姜维问道:“伯约,主公没有给任何回应,是不是他对你有了不满?”

    “要是主公给了回应,我反倒会担心。”姜维说道:“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必定是明白了我的意图。”

    “伯约难道没有让信使把话和主公说明白?”黄忠不解的问了一句,随后说道:“要是主公没能领会意图,怕是会错怪于你。”

    “主公真的要责怪,我也只能认了。”姜维说道:“领兵来到南蛮,打了那么久,总算是看到全胜的指望。虽然我们快要夺取这里,耗费的时日已经不少。把主公拖在交趾,也是我的无能。”

    “自从来到南蛮,伯约勤躬克勉,我们都是有目共睹。”黄忠说道:“就算是主公,应该也不会说伯约什么。”

    “主公不会说我,可我却得明白,这次讨伐孟获,确实是耽搁太久耗费太多。”姜维说道:“炮弹用了无数,地雷也耗费不少,可我们到现在才打到孟获的家门口,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把他从老巢里给揪出来。”

    “最近这些日子,伯约兴致不高。”黄忠说道:“我知道多半是因为沙摩柯讨要好处,等到击破孟获,也不用你带着他去见主公,我替你把他给杀了就是。”

    “黄将军可千万使不得。”黄忠说要杀了沙摩柯,姜维连忙阻止:“沙摩柯要是死了,不仅我失信于他,就连主公也会受到牵连。”

    “可我也不能看着伯约整日如此兴致低落,却无动于衷。”黄忠懊恼的说道:“当初还不如回绝他,我们带着勇士冲杀进来。无论输赢,反倒落个干脆。”

    “无论如何,这一场我们都得胜。”望着有许多洞穴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孟获如今洞府的山头,姜维的情绪突然高涨了起来:“先不管沙摩柯见到主公怎样,既然我们来到这里,就得要让孟获知道,招惹了我们,他只有死路一条。”

    姜维率领勇士们进入山谷,所有大炮全都朝向山头。

    大炮朝向的山头中,有一座洞府里,孟获和一群蛮人洞主坐在其中。

    作为五溪蛮的首领,沙摩柯当然也在。

    还不知道沙摩柯已经投效了大魏,孟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沙摩柯,你的勇士有没有做好准备?”

    “回大王,勇士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沙摩柯回道:“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我就即刻带领他们杀向姜维。”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突然变的和缓:“只是……”

    “只是什么?”孟获问道。

    “姜维的大炮厉害,我族中勇士虽然不怕死,可顶着大炮冲上去,怕是会死的不太明白。”沙摩柯问道:“大王能不能下令象兵出击,只要象兵把他们的炮阵冲散,我有信心一战灭了姜维。”

    “不用你说我也做好了准备。”孟获回道:“今天晚上,战象就会出击,把他们的大炮给灭了。至于姜维,还得指望你和族人把他擒了。”

    “大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姜维跑了”沙摩柯站了起来,向孟获行了个礼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告退,让勇士们早些做好准备。”

    孟获摆了下手:“你先去吧。”

    从孟获的洞府出来,沙摩柯故意来到洞口显眼的地方站了片刻。

    洞府所在的位置比较隐秘,只要出入的时候稍微留意,从远处望过来,也不会发现洞口有人走动。

    沙摩柯站的位置,恰恰是最显眼的地方。

    只要姜维手下的人稍微留意,就会发现他的存在。

    姜维和黄忠正在说话,站在他们旁边的夏侯渊指着对面的山岗对他说道:“伯约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顺着夏侯渊指的方向望去,姜维果然看到在那里的山头上有个人站着。

    站在山头的人并没有逗留太久,不过片刻就转身离开。

    当他离开以后,姜维隐约看出那里有个山洞。

    他向旁边的军官问道:“我们的大炮能不能打到那里?”

    军官估算了一下距离,对姜维说道:“回禀将军,大炮应该可以勉强打到。”

    “只是勉强可不行。”姜维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大炮向前推进,到达一定能够打到的地方。”

    命令下达,原本已经固定了位置的大炮随后被炮兵拆卸下来。

    炮兵把大炮向前推进了数十步,姜维也下令让勇士们把大阵往前推进。

    数十步,对于大炮来说可是个不小的移动距离。

    移动到指定位置,炮兵又纷纷把大炮安装起来。

    看着炮兵装配大炮,姜维心里不免着急。

    装配的速度太慢,很可能被孟获发现,万一他发觉不妥,趁着这段时间撤到其他洞府,再想把他找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心里着急,姜维却没有催促炮兵加快。

    他很清楚,越是催的紧,炮兵越是着急,大炮的装配时间耗费越多。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炮兵终于把大炮装配齐全。

    三十门大炮的炮口,全都指向刚才站了人的那处山洞。

    丝毫没有拖延,姜维当即下令开炮。

    离开孟获洞府的沙摩柯,返回他居住的山洞以后,向迎上来的蛮人头领吩咐:“告诉勇士们,要他们做好准备,等到孟获的象兵一出,我们就杀进他的洞府。”

    “正愁着不知道孟获在哪个洞府,他居然请大王去议事,岂不是告诉大王,他今天在哪个洞府?”蛮人头领说道:“说起来也是孟获在找死。”

    “他确实是在找死,至于会不会死在我们手里,我可不清楚。”沙摩柯看似很平静的说道:“我离开洞府的时候,特意在外面多站了片刻。只要姜维的手下不瞎,他们应该都能看到。”

    “大王是特意告诉姜维,孟获在哪个洞府?”蛮人头领诧异的问道。

    “姜维有大炮,我们的人去擒孟获,还要和他的族人厮杀。而姜维根本不用派遣勇士上去,只要用大炮轰上一轰,你觉得孟获身边还能剩下几个人?”沙摩柯说道:“省事的不去做,偏偏做那费事的,可不是我擅长的。”

    听出沙摩柯有自夸智略的意思,蛮人头领赶紧拍起了马屁:“大王说的没错,要论智虑,这世上就没人能够比得上大王。”

    “你说话倒是中听的很。”看了他一眼,沙摩柯说道:“也别在这里和我废话,快些告诉勇士们,要他们做好准备。一旦打了起来,总不能功劳全给了姜维。真是那样,等我见到魏王,可不容易向他讨要好处。”

    “大王放心,我这就去告诉勇士们。”蛮人头领应了。

    他正要离开,外面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姜维所部的炮兵向孟获的洞府开了炮。

    炮声隆隆,大地好似都在震颤着。

    沙摩柯飞快的跑到山洞入口,朝着被轰击的方向望去。

    蛮人头领紧跟在他的身后。

    “是那里。”看清炮弹的落点,沙摩柯喊道:“就是那个地方,姜维果然看到了。”

    “不说我们的勇士上不上阵,只是大王给他们指点地方,这场功劳就是跑不了。”蛮人头领回道:“我这就去让勇士们早做准备,炮声落后,孟获的象兵肯定要从山谷里冲出来。等到他们的象兵一破,我们就能冲上去擒杀孟获。”

    “快去!”沙摩柯催促了一声。

    蛮人头领飞快的跑了,向族中勇士传达沙摩柯的命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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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清楚了孟获的位置,姜维哪还会心疼炮弹。

    下令炮兵轰击,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喊停。

    三十门大炮怒吼着,把一颗颗炮弹吐向沙摩柯指点了方位山洞。

    爆炸声此起彼伏,山洞附近的山体都被轰塌了一片。

    被轰塌的山体向下滑落着,原先还不是很能看清的山洞,彻底的暴露在姜维的眼前。

    没了山体的遮挡,炮弹更顺畅的直接打进了山洞里面。

    姜维和黄忠等人站的地方,与炮兵之间有些距离。

    虽然炮声不绝,还是没能影响到他们说话。

    望着炮弹直接打进去的山洞,黄忠对姜维说道:“炮弹都打到山洞里面去了,就算孟获有一百条命,也早被炸成了粉末。伯约是不是可以下令,让炮兵不要接着打了?”

    黄忠认为炮兵打的已经够久,姜维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还不够,孟获的生死决定着这一战究竟要打多久。他活着,我们还会被拖延在这里好些日子,他要是死了,我们就能带着勇士凯旋,兑现曾经答应过他们的好处。主公也就能着手融合蛮人。”

    姜维执意要继续轰击,黄忠也就不好多说。

    三十们大炮发射的炮弹,集中着向同一个方位飞去。

    不少炮弹落进了山洞,更多的则在山洞周边爆炸。

    炮弹几乎把山洞附近的山体给夷平,那里即使有再多的蛮人,在这轮炮弹的轰击下,也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下。

    望着被炮弹轰击的山洞,直到它垮塌了半边,姜维才吩咐身后的军官传令停止炮击。

    炮击停下,承受了轰击的山洞周边弥漫着浓重的硝烟。

    当硝烟散去,已经垮塌了的洞口在姜维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望着渐渐清晰的山洞,黄忠问姜维:“那里是蛮人的地界,我们要是想上去,免不了会有一场厮杀。敌人在山上,我们在山下,勇士们怕是要吃亏。”

    “会有人上去。”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处山洞,姜维说道:“沙摩柯给我们指点了孟获所在的地方,他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我们轰击那里。等到炮声结束,沙摩柯虽然不一定会发起进攻,却一定会派人去查探孟获生死。”

    “沙摩柯没有和孟获反目,他的人倒是可以上去。”黄忠说道:“只要沙摩柯的人上去认定孟获已经死了,这一战也就结束了。”

    姜维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承受了大炮轰击的山洞已经有一半坍塌,除此之外,山洞附近的山体也坍塌了不少。

    像这样的坍塌程度,就算不是大炮轰击造成,仅仅只是塌落的山体,也把附近的蛮人全都给灭了。

    炮声止住后没有多久,传达沙摩柯命令的蛮人头领跑回了山洞。

    “大王,姜维没有再让大炮轰击孟获的洞府。”蛮人头领对他说道:“我刚才特意绕道看了一下,半座山都快被炸平了。别说是活人,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早就粉身碎骨。”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孟获会不会被炸死。”沙摩柯吩咐:“你带几个人过去,就说是我让你们询问蛮王怎样。记住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探查清楚孟获有没有被炸死。”

    “我这就去。”才从外面回来,又被沙摩柯指派去查探孟获的生死,蛮人头领当即点了几名勇士,往孟获的洞府方向跑去。

    还没到孟获的洞府,他就发现附近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

    许多蛮人跑向沙摩柯先前曾参与议事的山洞。

    沙摩柯手下的头领扯住一个正往那边跑的蛮人:“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慌慌张张的?”

    “大王和洞主们都在议事,姜维那边的大炮突然响了。”被他揪住的蛮人神色慌乱的回道:“洞府坍塌,也不知道大王和洞主们都怎么样,我们这是要赶过去救人。”

    从被他拉住的蛮人口中得知孟获就在洞府里,头领放心不少,可还是跟着跑了过去。

    山洞入口,已经有不少蛮人在那里往外搬着坍塌的石块。

    由于坍塌面积太大,清理山洞的进程十分缓慢。

    头领带着几名勇士在外围围观,看了好长时间,也没见蛮人从里面找出什么。

    来的时候,沙摩柯曾给过他指示,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到找见孟获,他才能回去。

    可是在这里已经看了好久,别说孟获,就连被埋在山洞里的其他蛮人,他也没见到被找出一个。

    “找到人了,找到人了!”就在他等的有些焦躁的时候,洞口传来一个蛮人的喊声。

    听见说是找到人了,附近的蛮人纷纷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头领也带着几名勇士凑上前去。

    凑的近了些,他果然看到蛮人从山洞里拽出一具支离破碎的躯体。

    被拽出来的那个蛮人已经血肉模糊没了个人样,根本判别不出究竟是谁,只是从他的穿戴可以看出他是孟获手下的一个洞主。

    “大王还在里面,继续找!”找出了一具尸体,当即有蛮人喊了起来。

    围在洞口的蛮人更加卖力的把石块给搬了出来,搜寻着被埋在山洞里的人。

    蛮人情理山洞的过程中,姜维没有下令再次开炮。

    料到沙摩柯已经派人去查探情况,只要得到孟获已死的消息,肯定会传达给他。

    救援的蛮人不过是些喽啰,也没有必要为了杀伤他们耗费炮弹。

    蛮人的战象还没有出现,一旦战象出现,耗费炮弹的时候还在后面。

    只要能够知道孟获已死,他这次下令大炮轰击就没有做错。

    “看来炸的还挺彻底。”望着远处山洞前正清理废墟的蛮人,夏侯渊说道:“炸成这样,别说是人,就算是钢铁,也早就成了渣。”

    “说是这么说,可没见到孟获的尸体,我们还不能太早下断定。”姜维说道:“虽然我们发射炮弹及时,可也说不准孟获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已经离开洞府。万一是那样,这么多炮弹可就白费了。”

    “伯约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糟糕。”夏侯渊回道:“就算这次没能把孟获炸死,我们已经推进到这里,难不成还怕他跑了?”

    夏侯渊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然而没有得到有关孟获的消息,姜维怎么都放不下心。

    孟获不死,这场战斗就没有结束,曹铄融合蛮人的大计就不能展开。

    望着远处蛮人正在清理的山洞,姜维的脸色是越来越凝重。

    受沙摩柯指派探查孟获是死是活的蛮人头领在山洞外看了好长时间。

    蛮人们一直在忙着清理废墟,不时的从里面拽出一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可孟获的尸体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被蛮人们拽出来。

    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蛮人还在清理着山洞,并且找出一些已经无法辨别面容的尸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援救的蛮人情绪也是越来越低。

    很多人甚至干脆坐在一旁,不再理会还没有找到蛮王的事实。

    “怎么不找了?”蛮人们停下,头领向其中一个问道:“不是说大王还埋在里面?”

    被他询问的蛮人已经忙活了一天,显然是十分疲累。

    瞥了他一眼,见他不是本族的人,那蛮人没好气的回道:“要找你自己找,我们忙了整天也没见着踪影,就算是找出来又能怎样?”

    他朝从山洞里扒拉出来摆放在一旁空地上的几具尸体哝了下嘴:“那边倒是找了出来,人成了那个样子,就算找到又能怎样?”

第2198章 平定南蛮

    山洞外面的蛮人已经没了多少营救的热情。

    清理洞府的进展也比先前缓慢了许多。

    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孟获的尸体被拽出来,蛮人头领带着些失望,返回了沙摩柯居住的洞穴。

    他才回来,沙摩柯就迎上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孟获的尸体?”

    “回答大王话,我并没有见到孟获。”蛮人头领回道:“天已经黑了,清理洞府的人都不肯接着干下去,只有少部分人还在那里忙活。我估摸着没有三五天,他们是清理不干净,只能先一步回来向大王禀报。”

    等了一天,沙摩柯就是在等孟获的消息。

    他最关切的,还是孟获究竟有没有死掉。

    要是孟获真的已经死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不少。

    没了蛮王的蛮族,不过是一群无头的苍蝇,想要把他们灭了,那是再简单不过。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他还没办法摸清孟获究竟是生是死。

    虽然那么多炮弹轰进洞府,孟获多半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没有确定他真的死了以前,沙摩柯还是不敢太过大意。

    “你有没有向其他人打探,问问孟获当时究竟在不在洞府?”心里还在嘀咕的沙摩柯,向蛮人头领问了一句。

    “问是问了,可也没人知道。”蛮人头领回道:“我在那里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孟获,他应该是被埋在了坍塌的洞府里面。”

    孟获是当今蛮王,他在洞府里的座位是最靠里面的。

    洞府被炸到坍塌,座次在最里面,他被埋的当然也要比别人深些。

    想到这一层,沙摩柯的感觉多少好了一些。

    他又向蛮人头领问道:“孟获的象兵大概什么时候从山谷里出来?”

    “天已经黑了,应该也快了。”蛮人头领回道:“大王不用担心战象,我们早就做好部署,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出来,都有地雷在谷口等着。”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沙摩柯说道:“孟获再怎么不济,也还是当世蛮王,他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真死了吧?”

    “怎么能是莫名其妙?”看出沙摩柯心里在打鼓,蛮人头领说道:“那么多炮弹倾泻而出,别说孟获,就算是天神也给炸成了齑粉。我觉着大王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孟获不可能还活在世上。他一定是被埋在了坍塌的洞府最里面。”

    “找出来的那些尸体,都是哪个洞主?”沙摩柯还是不太敢确定的向头领问了一句。

    “都已经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来是谁。”蛮人头领想了一下,对他说道:“可我能认得出来,其中有一具尸体就是杨锋。”

    杨锋是与孟获十分亲近的蛮人洞主。

    要是孟获有了其他部署,应该会把他也带在身边。

    在坍塌的洞府找到了杨锋的尸体,沙摩柯至少可以放心多半。

    他确定似得向蛮人头领追问了一句:“你确定那具尸体就是杨锋?”

    “杨锋的衣着和其他洞主有着很大不同。”蛮人头领说道:“他的穿戴我是认得,虽然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可从衣服来看,应该是他无疑。”

    得到这句回复,沙摩柯彻底放下心。

    他对蛮人头领说道:“既然孟获已经死了,接下来我们就是要等战象出现,然后带领勇士占领孟获的洞府。你先准备一下,等我下令出击,立刻带着勇士们冲到孟获的族中。”

    “勇士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大王下令。”蛮人头领对沙摩柯说道:“过了今晚,大王就是取代孟获的蛮王,从今往后,各部族还有谁敢不服?”

    “说的就是。”想到将要成为蛮王,沙摩柯刚才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对蛮人头领说道:“联络姜维,你的功劳不小。等我做了蛮王,给你一个洞主做一做。”

    头领和洞主完全是两个概念,沙摩柯一口许多给他个洞主,蛮人头领当即欣喜若狂。

    他向沙摩柯躬身行个大礼:“大王要我做的,无论有多难,哪怕会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一定全力而为,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

    “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沙摩柯摆了摆手:“先去忙你的吧。”

    蛮人头领告退离去。

    站在洞口,望着孟获洞府的方向,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洞府被炸成了那样,杨锋的尸体都被找了出来,孟获应该是被埋在更深的地方。

    只要孟获死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

    沙摩柯没有得到孟获已死的确切消息。

    天色已经晚了,姜维也还在望着那个被炮弹炸到七零八碎的洞口。

    始终没有人来告诉他,孟获究竟是死还是活。

    黄忠和夏侯惇、夏侯渊与他站在一起。

    他们都在等待着。

    孟获的死活,对于这场战斗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沙摩柯在搞什么?”望着在夜色中已经不太能看清的那处山洞,夏侯惇有些焦躁的说道:“孟获有没有死,也不知道派个人过来说一声,要我们在这里无端的等了这么些时候。”

    “可能连他都没闹明白孟获究竟是死是活。”姜维说道:“没有弄清楚状况以前,没有送来消息,也怪不得他。”

    “话是这样说,不管有没有弄清,总得派个人过来,也好让我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夏侯惇对沙摩柯没有派人过来的做法始终还是不满。

    姜维什么话也没说,此时此景,他根本无法多说什么。

    打出那么多炮弹,却连孟获究竟是死是活都无法弄明白,他也有着无法摆脱的责任。

    正望着山洞方向,远处的山谷里传来阵阵大象的嗥叫声。

    伴随着大象的嗥叫,姜维等人听见如同雷鸣般的沉重脚步。

    脚步声密集且又沉重,即便是无所勇士也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听见这些杂乱的声音,姜维喊道:“蛮人战象来了,做好准备,炮口转向。”

    无数战象发出的声音,对每一个勇士来说,无疑都是具有强大威慑的。

    尤其是知道战象凶猛的蛮族勇士,更是不敢有半点疏忽。

    命令下达,所有大炮的炮口全都朝向了传来轰鸣的方向。

    战象的出现,以为着最后的决战将要来到。

    孟获把数千头战象分别部署在不同的峡谷中。

    从峡谷中奔跑出来的战象,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姜维所部的炮兵。

    一旦被它们冲到跟前,三十门大炮将会瞬间被冲个七零八碎。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那些即将冲出战象的谷口。

    就在最前面的战象眼看着要到达谷口的时候,它们的脚下突然腾起团团火光,

    火光腾起的同时,无数爆炸的轰鸣声在山谷谷口回荡。

    战象的嗥叫在爆炸声中变的凄厉,姜维等人隐约还能听见大象倒地时的轰然巨响。

    所有通往谷内的山谷谷口都腾起了火光。

    到处都是战象悲戚的哀嚎,原本还算齐整的脚步声也变的凌乱,从每一条山谷涌出来的战象,都被谷口埋设的地雷挡住去路。

    深知战象一旦冲出来,不知会有多少勇士死在它们粗壮的象腿下,姜维早就传令炮口朝向那边的谷口。

    通往这里的山谷太多,三十门大炮几乎每门只能守着一处山谷。

    “将军,他们的战象快要越过雷区冲出山谷。”远处的谷口还是一片凌乱,魏军军官跑到姜维面前,向他禀报。

    “朝着谷口开炮,不要让一头战象冲过来。”姜维当即下令。

    早就严阵以待的大炮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发出了轰鸣。

    大炮怒吼着,把一颗颗炮弹投向将有战象冲出来的谷口。

    炮弹和地雷的爆炸声交错轰鸣,战象的嗥叫也比刚才更加凄厉。

    姜维等人正望着谷口方向,一名蛮人头领在他们身后喊道:“孟获的人杀上来了!”

    听见蛮人头领的喊声,姜维与黄忠等人赶忙扭头往孟获部族驻扎的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无数黑影。

    那些黑影起初是缓慢向前,到后来发出一阵奇怪的嗥叫,朝着姜维所部冲了上来。

    “迎战!”姜维还没出声,夏侯惇已经纵身上马,向勇士们喊道:“跟我杀!”

    夏侯惇最先杀了出去,夏侯渊紧跟着上马冲出,勇士们怒吼着跟在他们的身后,扑向迎面杀来的蛮人。

    姜维身边只剩下黄忠一人。

    站在将为身旁,黄忠从背后取下长弓,搭起箭矢瞄准了一个冲过来的蛮人。

    扯开弓弦,他把手一松。

    箭矢呼啸飞出,那蛮人应声倒地,

    黄忠不断的取出箭矢,朝着迎面冲来的蛮人射了出去。

    夏侯渊和夏侯惇则领着勇士们冲杀上前,和蛮人混战在一处。

    孟获族人数量众多,冲上来的蛮人源源不断,好似没有个尽头。

    双方厮杀在一起,大炮轰鸣,远处的战象发出惨烈的嗥叫,混战的双方勇士也在怒吼着,奋力向前冲杀。

    姜维所部与蛮人展开厮杀,沙摩柯也当即下令本部族的勇士跟随他冲杀出去。

    早就做好准备的五溪蛮勇士,追随沙摩柯冲出驻地。

    他们并没有冲向战场,而是涌向了孟获的洞府。

    通往孟获洞府,需要沿着山道上山。

    沙摩柯正领着勇士冲锋,迎面杀下来一群人。

    望见杀过来的那群蛮人,沙摩柯挥舞着兵器冲锋在前,他部族的勇士也紧随其后,往山上一阵猛攻。

    阻挡他们上山的蛮人数量并不是很多,战斗很快结束。

    当沙摩柯提着兵器继续往前冲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沙摩柯,你居然敢反我!”

    听见这个声音,沙摩柯愣了一下。

    仰脸朝上望去,他看到孟获带着杨锋等洞主正在不远的山坡上凝望着他。

    看到孟获,沙摩柯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他发觉好像是上当了,先前那轮炮击,居然是孟获给他下了个套。

    “我当然要反你。”事情已经败露,沙摩柯提起兵器指着孟获,干脆直接翻了脸:“大魏有多强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招惹别人,你居然敢招惹大魏,岂不是把族人往绝境上逼?今天反了你,也是为了族人能够存留下去。”

    “早就看出你有反我的心思,只是没太确定。”孟获冷哼了一声,对沙摩柯说道:“我故意找你参加议事,就是要看看你会怎么做,没想到,你还真的把我洞府的位置告知了姜维。沙摩柯,你很好,你真的很不错。”

    脸色一冷,孟获喊道:“给我把这个背弃族人的逆贼斩了!”

    孟获命令下达,从他身后冲出了一群蛮人勇士。

    勇士们怒吼着扑了过来,沙摩柯也带着部族勇士迎了上去。

    自从姜维领着祝融部族的勇士讨伐孟获,他也经历过数次战斗,却没有任何一次战斗比这一回更加惨烈。

    孟获手下的战象在地雷和大炮的阻挡下,还是有一部分冲出了山谷。

    严阵以待的五溪蛮战象随后冲杀上去。

    双方战象相互撞击,虽然五溪蛮的战象数量远远不如孟获部族的战象,可它们胜在以逸待劳,而孟获部族的战象数量虽然不少,从地雷和大炮的轰击中冲杀出来,它们已经是疲惫不堪。

    面对五溪蛮战象的冲击,孟获族人的战象一只只的倒了下去。

    当然,倒下的不止孟获部族的战象,五溪蛮的象兵损失也是极其惨重。

    战场上到处充斥着喊杀声,炮声、地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双方勇士都杀红了眼,都在奋不顾身的劈砍着他们的敌人。

    黄忠站在姜维的身旁,他手持长弓朝着那些试图冲向姜维的蛮人射出一支支箭矢。

    战场上一片混乱,姜维立于战场之外,冷冷的看着厮杀中的双方将士。

    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心情却没有先前那么沉重。

    蛮人能够组织起如此有秩序的进攻,可见孟获一定没死。

    战斗已经展开,蛮人的进攻十分猛烈,好似要把姜维和他带来的祝融部族勇士一股脑的全都给吞咽下去。

    祝融部族的勇士们,穿戴着魏军的铠甲,使用的也是魏军的兵器和盾牌,他们的装备远比孟获族人精良。

    精良的装备,带来的后果往往是远远少于敌方的死伤。

    战斗从半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午后。

    战场上,到处都是双方勇士的尸体。

    自从姜维率领勇士们讨伐孟获,这还是他们折损最严重的一次。

    孟获族人的数量虽然众多,可他们的装备确实是太差。

    人数的优势并没有逆转他们的颓败。

    同样遭受了极大伤亡的五溪蛮勇士,跟着沙摩柯攻破了山坡上的防御。

    孟获手下的洞主也多半战死,只有杨锋还跟在他的身旁。

    把孟获逼退到一个山洞外,沙摩柯喊道:“孟获,你已经无路可走,还不快快投降。”

    被沙摩柯和五溪蛮勇士拦在山洞外,孟获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倒冷哼了一声。

    “你冷哼什么?”他的态度引起沙摩柯的极度不满,怒目一瞪:“死到临头,你还以为自己是不可一世的蛮王?”

    孟获没有回应,杨锋却向身后的山洞里喊了一声:“给我把沙摩柯宰了!”

    杨锋喊的话,让沙摩柯不免觉得好笑。

    族中勇士已经战败,姜维所部正在杀戮着投降的蛮人。

    孟获和杨锋的身边,剩下的随从不过三五十人。

    凭这么点人,想要杀了沙摩柯,简直是白日做梦!

    “给我把孟获和杨锋的人头拿来。”沙摩柯向身后的勇士们喊了一声。

    五溪蛮勇士得到命令,纷纷涌上前去。

    他们才上前几步,从孟获和杨锋身后的洞府里冲出了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厚厚的铠甲,挥舞着兵器朝五溪蛮的勇士扑了上来。

    毫无防备的五溪蛮勇士仓促迎战。

    很快,沙摩柯就发现情况不妙。

    冲出来的这群蛮人身上的铠甲是用藤蔓制成。

    藤蔓用桐油浸泡多日,制成的铠甲要比钢铁还硬,普通兵器根本无法把它们击穿。

    而冲杀出来的这群人,却像是砍瓜一样的把一个个五溪蛮勇士砍倒在地。

    发觉势头不好,沙摩柯连忙下令,带着五溪蛮勇士后退。

    身穿藤甲的蛮人在前开道,孟获和杨锋跟在他们身后从容下山。

    战斗已经结束,损失了上万勇士的姜维很快发现沙摩柯和他族中勇士正被一群身穿奇怪铠甲的蛮人追杀。

    望见那一幕,姜维连忙下令,要夏侯惇和夏侯渊领着勇士上前策应。

    两员猛将点了数千勇士,上前策应沙摩柯。

    带着五溪蛮勇士退下山,沙摩柯连头也没回过一次。

    他只听见身后传来声声惨嚎,根本不用回头张望,他也知道发出惨嚎的是被敌人斩杀的部族勇士。

    好不容易退下山坡,沙摩柯带着勇士们在前面逃走,而孟获和杨锋则催着身穿藤甲的蛮人勇士紧随其后斩杀。

    夏侯渊和夏侯惇率领数千勇士赶了过来。

    望见他们,沙摩柯喊道:“两位将军小心,他们的铠甲太硬,根本劈砍不开!”

    俩人久经沙场,哪会把沙摩柯喊的这些放在心上,带着勇士直接冲了上来。

    夏侯渊和夏侯惇都是沙场猛将。

    他们的兵器也是极其沉重。

    被他们砍中的藤甲蛮人连人带甲飞了出去,可是与勇士们厮杀的藤甲兵却丝毫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兵器砍在他们的身上,就像是砍中了坚硬的墙壁,别说把铠甲穿透,就算连一道白印也不可能砍的出来。

    与藤甲兵交战,蛮人勇士损失惨重。

    孟获和杨锋却是一脸得意。

    族人被姜维灭了,战象也没能讨到好处,反倒是这支身穿藤甲的勇士,在最后的关头起到了扭转局面的作用。

    眼看着勇士们不是敌方的对手,姜维当即下令收兵。

    夏侯惇和夏侯渊殿后,催促着勇士们尽快撤走。

    或许是不希望藤甲兵的体力消耗过大,孟获并没有下令让他们追上。

    眼看夏侯惇和夏侯渊接了沙摩柯退往姜维的大阵,孟获喊道:“姜维,你有能耐杀到这里,今天我倒要看看,有没有本事取了我的项上人头。”

    姜维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的看着孟获和他身后的藤甲兵。

    藤甲兵身上的铠甲,一看就有着无法穿透的厚度。

    就算是铺天盖地的箭矢,也不可能伤到他们分毫。

    死里逃生的沙摩柯来到姜维面前,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有退去的慌乱。

    和藤甲兵遭遇,是他这辈子从没经历过的恐怖一幕。

    敌人的铠甲完全砍不透刺不穿,而他族中的勇士,在敌人的兵器下,却像是一块块摆在案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对方斩杀。

    刚才的那场厮杀,根本不能算是战斗,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屠杀。

    “沙摩柯大王以前知不知道孟获手下有这么一支人马?”望着猖狂叫嚣的孟获,姜维冷着脸向来到他身边的沙摩柯问了一句。

    “从来没有。”沙摩柯回道:“我来到这里好些日子,从没见过有这么一队人。以前也没听说过孟获手下有这样的勇士。要不是今天看见,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们。”

    “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铠甲?”姜维向接应沙摩柯的夏侯惇和夏侯渊问了一句。

    夏侯惇回道:“他们身上穿的看起来像是用藤条编出的铠甲,我没弄明白的是,藤条编制的铠甲,怎么会那么坚韧?”

    看向夏侯渊,姜维又问了一句:“妙才将军也觉得是藤条编制的铠甲?”

    “肯定是藤条编制的铠甲。”夏侯渊回道:“我砍杀了其中几个,兵器根本无法把他们的铠甲砍穿。我是实在没想明白,什么样的藤条才会如此坚韧。”

    再次扭头看向沙摩柯,姜维又向他问道:“附近有没有哪种藤条,是兵器无法砍断的?”

    “没有。”沙摩柯很果决的回道:“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有什么藤条是兵器砍不断的。”

    姜维皱起了眉头。

    夏侯惇和夏侯渊异口同声的说对面蛮人身上的铠甲是由藤条编制而成。

    可沙摩柯却说蛮荒之地根本不存在那种用兵器砍不断的藤条。

    三个人的说法,让姜维也有些闹不明白状况了。

    “伯约,要不要用大炮轰他们一下?”黄忠向姜维小声问了一句。

    姜维摆了摆手:“他们离的太近,我们的大炮根本没办法打到那个位置。现在要考虑的,是该怎样把他们身上的铠甲给破了。要是不能破了铠甲,只怕我们的勇士还是会吃大亏。”

    “伯约有什么打算?”黄忠又问:“总不能就这样和他们对峙着?”

    “孟获的部族已经被我们破了。”姜维说道:“即使我们愿意对峙,他们也是不肯,这场厮杀在所难免。”

    “传令,分派勇士,把谷口给我封住。”姜维向将军们吩咐:“不要让孟获跑了,另外严密监视孟获,随时提防他冲杀过来。”

    ************************************************

    孟获的藤甲兵,让姜维犯了难。

    此后的十多天,双方又经历了几场战斗。

    几乎每一次都是孟获全胜,而姜维和沙摩柯所部勇士,则是损失惨重。

    早先的战斗中被杀散了的孟获族中勇士,也纷纷聚拢到他的身边,双方的实力对比,从那天晚上的一面倒,渐渐转为势均力敌。

    每次藤甲兵冲杀上来,姜维都会研究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他们给破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去想,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藤甲兵身上的铠甲始终是难以被击破的存在。

    眼看对峙已经快有二十天,一骑快马冲进山谷。

    其实直接来到了姜维的营地。

    翻身下马,他飞跑到正望着孟获阵营的姜维身旁:“姜将军,主公要我送来破敌的法子。”

    “主公要你送来的法子?”姜维错愕的看向骑士:“这边的事情,主公都知道了?”

    “回姜将军话,这里发生的事情,主公全都知道了。”骑士回道:“他要我告诉将军,破除藤甲兵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两个字——火攻!”

    “火攻?”姜维一愣。

    他懊恼的一拍脑门:“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破除藤甲兵,却忽略了最简单的法子。”

    “黄将军,安排弓箭手,等到下一回再战,用火箭射杀敌人藤甲兵。”姜维当即下达了命令。

    曹铄特意让人送来的法子,黄忠等人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怀疑,立刻执行了姜维的指示。

    还不知道姜维已经得到曹铄指点,满心得意的孟获正与杨锋坐在营地里大谈着怎样击破姜维,又怎样从他手中夺取大炮,然后打到祝融的部族去。

    “我看那些大炮也平常的很。”和孟获相向坐着,杨锋喝了一口酒,脸颊酡红的说道:“自从藤甲兵出来,它们就像是哑吧了一样,一声也没响过。”

    同样有了几分醉意的孟获哈哈一笑,对杨锋说道:“并不是大炮不怎么样,而是我在前些日子看出来,那东西虽然犀利,却不能打的太近。我们距离姜维不远,他能有什么法子用大炮轰我们?大炮用不上,战场上还不是我们藤甲兵的天下?”

    “大王说的一点也没错。”杨锋说道:“姜维到现在还在死撑着,我倒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姜维还在其次,我最想杀的就是沙摩柯。”提起沙摩柯,孟获的脸色变得阴沉:“我本打算让他迎战姜维,没想到他居然掉过头来和我为敌。族人中出了这样的败类,也是我以往看人不清。”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大王就该把五溪蛮给平了。”杨锋回道:“也不至于让沙摩柯如今和大王为敌。”

    “以往他倒是乖巧的很,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给我来了一道。”孟获懊恼的说道:“我要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物,哪会容他活到现在?”

    “让他活到现在也不算迟。”杨锋信心满满的说道:“姜维拿我们的藤甲兵没有丝毫办法,等到他支撑不住,我们再趁着他们撤走的时候追上去厮杀。我还不信到时候擒不住沙摩柯,等到把他拿了,还不是任凭大王处置?”“沙摩柯……”孟获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咬着牙说道:“等到我擒了他,会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最难受的死是什么滋味。”

    “我相信大王一定可以做到。”杨锋起身端着酒杯,对孟获说道:“我祝大王一举破敌。”

    孟获坐着,举起酒杯:“身边有你,破敌不难!”

    俩人又饮了一杯,一个蛮人飞快的跑到他们面前:“大王,姜维派人前来挑战。”

    听说姜维派人挑战,孟获和杨锋都是一脸的疑惑。

    自从藤甲兵发威,姜维就没有让人挑战过,战场局势一直都是把控在他们的手中。

    “姜维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打不过我们,想到了寻死?”孟获站了起来,招呼杨锋:“我们看看去。”

    杨锋答应了一声,跟着孟获往营地前面走去。

    来到营地外围,他们看见夏侯渊提着大刀,正在叫骂。

    “孟获,有没有胆子出来和我厮杀一场?”夏侯渊高声喊叫着:“别躲在你的藤甲兵后面做缩头乌龟,要是有能耐,就来和我杀上一阵。”

    看见前来挑战的是夏侯渊,杨锋提醒孟获:“大王可千万不可迎战,此人有些本事……”

    “我身为大王,岂是他说挑战就给挑战的?”孟获冷冷一哼,对杨锋说道:“让藤甲兵上前,要他尝尝什么叫做被赶着走的滋味。”

    夏侯渊的本事,孟获早就听说过。

    身为蛮王,他的身手虽然不错,却也不一定是夏侯渊的对手。

    他才不会蠢到与夏侯渊单挑。

    孟获的命令下达,藤甲兵随后出阵,朝着夏侯渊推进过去。

    显然是最近这些日子的厮杀,对藤甲兵有着不小的忌惮,夏侯渊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喊道:“孟获,有能耐就来单挑,派出藤甲兵,算什么本事?”

    孟获冷然一哼,没有理他。

    杨锋却回了一句:“夏侯渊有胆别走,与我们的藤甲兵厮杀一场,看你还敢如此叫嚣。”

    藤甲兵朝前推进,夏侯渊怎么可能不走。

    他调转马匹,一边往后退着,一边还回头叫骂。

    孟获被他骂的心烦,对杨锋说道:“让藤甲兵冲上去杀一场,给他们一些好看。”

    杨锋答应了,高声喊道:“大王有令,藤甲兵山前,给他们一些好看!”

    藤甲兵得到命令,纷纷向前。

    夏侯渊和他带来的勇士则步步后退。

    眼看藤甲兵离姜维主阵已经不远,主阵的勇士突然朝两侧散开。

    在他们中间,形成了一片宽阔的空地。

    空地上,数千勇士手持弓箭,做好了射箭的准备。

    看到这一幕,孟获冷笑着说道:“姜维还真是被藤甲兵给杀的傻了,他居然打算用弓箭射杀藤甲兵。”

    “我看姜维也就只有这么大的本事,等到藤甲兵冲杀上去,还不如让勇士们发起进攻,给他一举击破算了。”杨锋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俩人正说着,只见姜维阵中弓箭阵的蛮人,纷纷吧箭矢点燃,瞄向藤甲兵的居然是成片的火箭。

    望着姜维阵中燃烧着火焰的弓箭阵,孟获愣了一下,心头陡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快,快让藤甲兵回来!’孟获喊了一声。

    发觉他的神色和刚才不太一样,杨锋赶紧传达命令,让藤甲兵撤回来。

    命令虽然是下达,却已经晚了。

    藤甲兵正要后撤,负责指挥弓箭阵的黄忠喊了一声:“放箭!”

    张弓搭箭的勇士们纷纷松开弓弦,漫天的火箭朝着藤甲兵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藤甲兵身上的铠甲虽然坚厚,箭矢射不穿,兵器砍不穿,可它们毕竟是用桐油浸泡出来的。

    桐油遇火就燃,尤其是使用了许久的铠甲,浸泡在其中的桐油已经吃透,火苗沾到上面,瞬间就把铠甲点燃。

    火箭落下,曾经不可一世的藤甲兵顿时陷身于火海之中。

    藤甲燃烧,穿戴着它们的蛮人勇士被火焰包裹于其中。

    他们惨嚎着,想要把藤甲卸下,却因为穿戴的太紧而他们又过于慌乱,根本无非卸去。

    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藤甲兵一个个的倒下。

    孟获和杨锋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姜维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见藤甲兵被火焰吞噬,他当即下令:“全部勇士出击,灭了孟获!”

    姜维和沙摩柯所部的勇士,这么些天受够了藤甲兵的闲气。

    得到命令,早就按捺不住的勇士们怒吼着冲了出去。

    亲眼看着藤甲兵被破,孟获手下的蛮人早就慌了神,

    夏侯惇和夏侯渊策马冲在最前面,在他们身后,是潮水一般的蛮族勇士。

    *****************************

    没了藤甲兵,孟获手下的蛮人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战斗是在几乎一面到的情况下结束。

    洞主杨锋死在混战之中,孟获也是浑身带伤,被押到了姜维的面前。

    两名勇士扭着孟获,把他按的跪在地上。

    姜维站在他身前,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他:“蛮王孟获,这会被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被勇士扭着,孟获一言不发。

    身为蛮王,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姜维显然并不理会他是不是蛮王,向勇士吩咐:“把孟获押下去,砍了!”

    直到姜维要杀他,孟获这才抬起头喊道:“姜维,你有能耐就把我给放了,我这次是不熟悉你手中大炮和地雷,要不也不会输给你。”

    “能把你擒了,就是我的能耐。”姜维回了一句:“放你回去?让勇士们再去厮杀?眼下我可以杀你的族人,根本不用让勇士涉险,为什么要做那没用的事情?”

    “可我不服!”孟获瞪圆了眼睛:“你有能耐就让我败的心服口服!”

    “我又没打算让你活着,你服与不服,和我有什么关系?”姜维向勇士吩咐:“拖下去,砍了!”

    两名勇士拖着孟获就走。

    被他们拖起来的孟获还在喊着:“姜维,有能耐你就把我给放了!”

    “傻货!”听着孟获的叫嚷,姜维撇嘴冷冷的冒出了一句。

    黄忠等人在他身旁都没有吭声。

    最终击破了孟获,曹铄也该来到蛮荒之地,宣布向这里大肆移民。

    “姜将军。”沙摩柯来到姜维身旁:“击破孟获,我的族人可是死伤不少。”

    “我知道大王想说什么。”姜维对他说道:“先前大王的要求,我都转达了主公,等到见了主公,自会为大王请命。”

    还不知道曹铄根本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听姜维这么一说,沙摩柯顿时喜形于色,赶紧向姜维行了个大礼说道:“我先谢过姜将军了!”

    姜维点了下头,没再和他多说什么。

    “伯约,是不是该要勇士们撤回去了?”黄忠对姜维说道:“孟获已经伏诛,我们也该回去向王妃复命,等待主公来到。”

    “先不忙。”姜维说道:“勇士们连连厮杀,早已是辛苦万分。当初带他们出征,我答应给他们好处。如今好处还没得到,怎么能轻易离开?”

    姜维这么回答,黄忠知道,孟获属地的蛮人村庄,此后恐怕会是陷入到无尽的杀戮之中。

    祝融部族的蛮人勇士,不可能知道姜维的计划。

    他们甚至在渴盼着能够从这场战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传令下去,勇士们放假二十天。”姜维向旁边的魏军军官吩咐了一句。

    黄忠和夏侯惇、夏侯渊相互看了一眼,仨人都没有言语。

    命令下达,早就期盼着能有机会杀戮抢劫的勇士们发出一阵欢呼欢呼。

    根本不懂勇士们为什么欢呼,沙摩柯错愕的看着姜维。

    姜维的目光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当然也不会给他任何解释。

    没有从姜维这里得到答案,沙摩柯小声向黄忠问了一句:“这位老将军,敢问姜将军下了命令,勇士们为什么欢呼?”

    黄忠年岁确实已经老迈,可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说他老。

    本来对沙摩柯就没有什么好感,黄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在黄忠这里闹了个没趣,沙摩柯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夏侯惇和夏侯渊。

    夏侯惇和夏侯渊都冷着脸,见他看过来,俩人也是像黄忠一样,恶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

    知道不可能从几位将军口中得到答案,沙摩柯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第2199章 只能带着她离开

    姜维并没有给孟获翻盘的机会,下令斩首之后,没有多会孟获的人头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给勇士们放了好些日子的长假,姜维也没有加以任何约束。

    孟获属地的村庄,一时之间愁云密布阴风惨惨,到处充斥着男女老幼的哭喊声。

    冲进村子的勇士,像是一只只发了狂的野兽,吞噬着虽不是他们部族却是他们同一血脉的蛮人。

    孟获的洞府,虽然比不上官府那样舒适,却是姜维等人来到蛮荒之地住的最好的地方。

    尤其是住在这里,还能欣赏蛮族舞娘的歌舞。

    蛮人的舞姿与中原人截然不同。

    中原舞娘的舞姿柔美,如同清澈的涓涓细流,让人不禁想要轻轻捧起,细细的品上两口。

    而蛮人的舞姿,则要刚劲许多。

    舞娘古铜色的肌肤下,好似涌动着无穷的力量,使得欣赏的人有种掀开她们草裙,探究其中奥秘的遐想。

    坐在洞府里,姜维面无表情的观看着舞娘起舞。

    沙摩柯坐在他的侧手边,陪着笑向姜维问道:“将军,这些女人跳的怎样?”

    “还好。”姜维很平淡的回应了一句。

    “敢问将军,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魏王?”沙摩柯最关心的还是见到曹铄,与他讨论能够得到多少好处。

    扭头看向他,姜维淡然一笑:“大王这么急着见我家主公,是不是想要问问主公究竟什么时候把我承诺的那些兑现给你?”

    “将军说的哪里话。”被姜维戳穿了心思,沙摩柯嘿嘿一笑:“我怎么可能急着去问魏王这些?”

    “既然不是打算问我家主公这些,大王不妨在这里多住几天。”姜维回道:“我给勇士们放了几天假,等到他们消遣的够了,我当然会陪着大王去见我家主公。”

    “听说魏王正在交趾,我们是不是要到交趾去?”沙摩柯问道。

    “去交趾做什么?”姜维好像很诧异的看着他:“我们已经击破孟获,主公必定会去王妃的部族,我们在那里等着就好,大王要到交趾,我还真不明白有什么深意了。”

    姜维回答说他们没有去交趾的打算,沙摩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尴尬的吞咽了两口唾沫。

    还是不太确定曹铄究竟会不会去祝融的部族,沙摩柯脸上笑容更加谄媚:“姜将军真的确定魏王会到祝融女王那里?”

    “你们说的祝融女王,就是我们的王妃。”姜维回道:“主公讨伐孟获,也是因为他以往对王妃无礼。如今孟获已经伏诛,主公当然不会任由王妃留在这里。主公肯定要去王妃部族,把她带回洛阳。”

    “我是听说魏王治处在寿春,怎么又到了洛阳?”显然沙摩柯做过一些功课,对曹铄也有些了解。

    “寿春是我家主公以往的治处,如今大汉已经消亡,主公当继天下,难不成还要留在那里?”姜维说道:“即便是洛阳,主公也没打算在那里建都,大王对主公了解的还是太少。”

    姜维是曹铄身边的人,沙摩柯对曹铄的了解不过是道听途说,他当然不会和姜维争辩。

    对蛮人舞娘的歌舞并不是特别有兴趣,姜维甚至觉着有些厌烦。

    沙摩柯又在一旁总是追问有关曹铄的事情,姜维摆了摆手,示意舞娘退下。

    几名蛮人舞娘退了出去。

    姜维对沙摩柯说道:“大王也不要有太多猜测,我家主公为人谦厚,我答应的事情,虽然他不一定认同,见到大王也不会让你十分难堪。何况我会陪在大王身边,有什么事情,大王只管推给我也就是了。”

    “将军这么说,是不是魏王并不一定会答应先前的条件?”姜维这么一说,沙摩柯有些不放心了。

    帮着姜维讨伐孟获,他本以为事情会很简单,甚至是顺理成章,

    哪想到最后一战,孟获居然推出了藤甲兵。

    坚厚的藤甲,兵刃根本砍不进戳不透,在藤甲兵的面前,无论是姜维带来的勇士,还是五溪蛮的勇士,都像是摆在那里等待切割的青菜,只能眼睁睁的冲上去送死。

    要不是曹铄送来了击破藤甲兵的办法,坐在这里的很可能不会是他们,而是曾经的蛮王孟获。

    “我已经说了,大王不必太在意这些。”姜维对沙摩柯说道:“究竟主公会怎样决断,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虽然派来的信使,却根本没提有关大王的要求。此时要我给答复,我是确实做不到。”

    “既然将军做不到,为什么先前又要答应?”姜维的回话让沙摩柯感到有些懊恼,可他又不敢与姜维翻脸,虽然心中不快,语气却还算和缓。

    “我是答应了,也会陪着大王一同去见我家主公。”姜维说道:“我答应大王的事情,也都已经向主公禀明,我能说的是,要是主公觉着不妥,我也会为大王极力美言,竭尽所能促成此事。”

    姜维的话语早先说的有些出入,却也没有把曾经答应过他的给否决,沙摩柯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还没有见到曹铄,也不清楚魏王的脾性究竟是什么样,沙摩柯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姜维而已。

    战事已经结束,最后一站,五溪蛮勇士损伤惨重,即便他们没有太大的损伤,姜维所部勇士在数量上也占据着优势。

    为了讨要好处而和姜维翻脸,沙摩柯才不会那么愚蠢。

    从姜维口中已经得不到想要答案,沙摩柯只好不再多说。

    他才闭嘴,黄忠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来到洞府,黄忠朝姜维拱了拱手:“伯约,我觉着有些事情还得你去看看才成。”

    黄忠突然来到,又说有事需要他去看看,姜维一脸诧异的问道:“黄将军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倒也不算麻烦事,只是有两个勇士得到个美艳妇人,不知道该怎么分而已。”黄忠回道:“俩人功劳相当,又都是同时见到的这个蛮人女子,此时正在外面争吵不休,眼看就要为了这个女人决斗,所以我特意来问伯约,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种事不用我去,将军可以随意找个人代劳。”姜维说道:“把那个女人劈成两片,一人一片拿回去就好。”

    不仅黄忠一愣,在坐的都是冷了一下。

    沙摩柯小心翼翼的向姜维问道:“姜将军,要是劈成两片,美人可就死了。”

    “是要一个活着的美人,还是要两个活着的勇士?”姜维反问了一句。

    黄忠恍然:“伯约说的没错,我这就去办了。”

    同样明白了姜维的意思,沙摩柯错愕的说道:“姜将军处事,果然与人不同。”

    “最近这些日子,我太放纵勇士,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姜维说道:“没了规矩,他们就会乱来,总得立些规矩才成。”

    **************************************

    姜维还在孟获属地没有率领勇士回返。

    孟获被击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交趾。

    得到消息,曹铄把司马懿、陆逊以及诸位将军全都请到了前堂。

    “我们在交趾已经有不短的日子,这座城池从当初破败不堪到了如今也有几分模样,时日过去的可是不少。”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曹铄说道:“姜伯约才送来消息,说是已经击破了孟获。”

    消息送到交趾,当然是曹铄最先知道。

    才听说孟获已经被击败的众人先是错愕的一愣,随后又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司马懿向曹铄问道:“主公,孟获果真被擒了?”

    “确实是被擒了。”曹铄说道:“只是他还不服,问姜伯约要不要把他放了再战。”

    “姜伯约怎么做的?”众人对姜维的做法都很好奇,问话的却还是司马懿。

    “他还能怎么做。”曹铄微微一笑:“根本没给孟获任何机会,直接给砍了。”

    “孟获倒也是个有意思的。”司马懿笑着摇头:“主公只是要征服蛮夷,尔后把蛮人融合,并没打算要他心服口服。他居然会提出要姜伯约给自己放了,然后整备兵马再战,真不知道这些蛮人是怎么想的。”

    “找你们过来,一是告诉你们,孟获已经伏诛。二是要分派一下各自的事情。”曹铄的目光落在司马懿脸上:“仲达先留在交州,选择一些平民送往蛮荒地带。要他们建造村落,与蛮人混居。”

    “主公的意思我都明白。”司马懿当即答应了。

    曹铄又看向诸葛亮:“孔明对蛮荒比较熟悉,你负责输送一些必要的物资到新建的村子。让中原迁移过去的人口传授蛮人耕种和织布等技艺,把他们逐步中原化。”

    诸葛亮也领了命令。

    接下来,曹铄又给个人细致的划分了事务,最后对陆逊说道:“伯言和其他人,跟着我去祝融部族。离开蛮荒之前,我得把王妃带回去才成。”

    分派完任务,曹铄摆了下手:“都去忙吧,手上的事情抓紧一些,过不多久,我们就要返回洛阳。”

    众人纷纷应了,各自告退离去。

    等到众人离开,曹铄也来到前堂门外。

    他来到交趾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交州的一座普通城池。

    由于位处蛮荒边缘,交趾以往的建设并不是很好。

    曹铄在这里的几个月,许多客商从外地赶来,小小的交趾城一时居然客商云集,就连曾经根本无人问津的蛮荒地带特产,也有客商在采办收购。

    曹铄甚至还听到有传言,说他打算把都城建在交趾。

    传言才散播的时候,曹铄要是出面辟谣,或许也就给压下去了。

    可他却没有那么做,只是任由传言四处散播。

    没人辟谣,传言是越传势头越猛,甚至不少周边城池的人,也都纷纷来到交趾安家落户。

    交趾从一座无人问津的边陲小城,一跃成为大魏南方的喧嚣大城。

    走出前堂,邓展和祝奥陪着曹铄往后院走去。

    “主公要是离开交趾,不知会有多少人失望。”陪在曹铄身后,邓展说道:“许多人就是听说主公打算在这里建都,所以才迁移过来。”

    “我总不能为了不让他们失望而真的选择在交趾建都。”曹铄应了一句。

    “那是当然。”邓展回道:“信了谣言的人也不用脑子想想,主公怎么可能在交趾建都?当初主公是以寿春为根基,如今也没选择那里作为都城,又怎么会选择一座边陲小城?”

    “但凡世人,总是喜欢相信谣言的。”曹铄回道:“很多人宁可相信我真的会在交趾建都,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我留在这里根本没有走的打算。”

    “主公说的不错。”邓展回道:“或许就是因为在这里逗留的太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

    “我们确实是在这里逗留的太久。”曹铄说道:“仅仅一个南蛮,就打了这么些时候,将来讨伐其他异族,还不知道得耗费多少光阴。”

    “等到从这里回去,主公段时间内怕是没闲暇讨伐其他异族。”邓展说道:“汉家已经消亡,天下已属主公,可主公到如今也没称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回到洛阳,众人应该会恳请主公登临帝位,以正天下。”

    “登临帝位只是早晚。”曹铄回道:“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皇帝的称号,更想得到的是建立起强大的大魏帝国。如今我们灭了南蛮,世上还有许多异族等着我们征服。我要率领大魏的猛士,打下一片无尽的疆土!”

    “主公文治武功,必成大业!”邓展和祝奥一同躬身道贺。

    曹铄嘴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容,继续往前走去。

    廷议散后,众人纷纷退出前堂。

    司马懿正走着,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司马将军请慢走。”

    听见有人在身后招呼,司马懿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诸葛亮快步来到他身旁,拱手说道:“主公给我们分派了事务,我是想问司马将军,需要往蛮荒地带送些什么?”

    “孔明先生难道想不明白需要送什么过去?”司马懿微微一笑,反问了诸葛亮一句。

    “我是想到了一些,只是担心并非主公愿意送去,所以才请将军留步,特意询问。”诸葛亮回道。

    “不知孔明先生都想到了什么?”司马懿向他反问了一句。

    诸葛亮回道:“我想到的,无非是一些种子和家禽家畜,另外还有农具、工具。”

    “主公要送去的,可不就是这些。”司马懿笑着问道:“难道先生认为还有其他?”

    “其他倒是没有,我就是想问将军,农具工具应该大量送去,还是仅仅只个中原人配备?”诸葛亮说道:“我们送去的农具和工具可都是铁器。大量铁器输送到蛮荒,会不会给中原移居去的人惹出麻烦?”

    诸葛亮还真是提醒到了司马懿。

    虽然已经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可他还是问了一句:“孔明先生的意思是……”

    “我并没有深意,只是问问将军,该不该大量输送铁器给蛮人罢了。”诸葛亮回道:“要是将军认为应该,我筹备就是了。”

    “孔明先生还是等一等。”司马懿说道:“等我问了主公什么意思,再给先生回复。”

    “有劳司马将军。”诸葛亮躬身向司马懿一礼。

    司马懿也朝他拱了拱手:“我这就去求见主公,晚些时候会把主公的意思转告给先生。”

    才离开前堂,只因诸葛亮一句提醒,司马懿又返回官府。

    曹铄才到房间,邓展刚给他送上一杯热茶,祝奥在门外禀报:“主公,司马将军求见。”

    司马懿去而复返,曹铄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向祝奥吩咐了一句:“请司马将军近来说话。”

    祝奥答应了,随后司马懿走进房间。

    他先向曹铄行了一礼,随后说道:“我来求见主公,其实是刚才诸葛孔明找到了我,提起一件事情,我觉着此事做不了主,所以特意前来向主公询问。”

    “诸葛孔明想到了什么?”司马懿神色凝重,知道他要说的一定是要紧的事情,曹铄问了一句。

    “主公要他输送物资去蛮荒,他是想到了还得送些工具过去。”司马懿回道:“工具多半都是铁器,把这么多铁器送到蛮荒,万一蛮人用他们对中原迁移过去的平民不利,该怎样才好?”

    “我打算去祝融部族,就是要把蛮人那边的规矩改一改。”曹铄说道:“本来我寻思着是不是要给中原迁移过去的百姓发放兵器,后来想想绝对不行。给百姓兵器,他们不一定是用来自保,而是肯能为了争夺水源或者其他械斗。所以我得在这里订一些规矩,无论蛮人还是中原人,杀人者偿命。聚众杀人者,所有参与的全部伏法,这样一来,我倒想看看蛮人还敢不敢向中原移民下手。”

    “主公是要在蛮荒地带建立州郡?”司马懿问道。

    “蛮人聚居的地方,疆土辽阔,人口复杂,当然得在这里建立州郡。”曹铄说道:“不过我只是打算把蛮荒地带并到交州,由交州统一管辖。如此安排,一旦那边的蛮人闹事,交州也可以即刻调拨兵马前去镇压。我可不打算让蛮人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州,既然他们被我们征服,我就得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融合到我们中原人之中。”

    “其实主公还不如下令把蛮人都给杀了。”司马懿说道:“这样一来,反倒还干脆些。”

    “杀?”曹铄摇头:“杀是杀不尽的,要是想把蛮人杀戮干净,我们不知得陷在这里多久。天下太大,仅仅一个蛮荒就把我们给困死,将来还怎么征服其他异族?”

    “主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司马懿说道:“我这就去告诉诸葛孔明,要他该调拨什么,就把什么送到蛮荒地带的新村落去。”

    曹铄点了下头,司马懿随后告退离去。

    *************************************************

    姜维给勇士们放假的这些日子,原先属于孟获的地盘上,没有一个村落不被洗劫。

    但凡勇士们去过的村子,等到他们离开,必定是人去村空。

    短短十多天,孟获属地的蛮人就死伤惨重。

    到处都是才挖出的新坑,每一个新坑里,都填埋着不知道多少新近被杀死的蛮人。

    姜维的纵容,给孟获属地的蛮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离开日子将要来到,姜维在黄忠、和沙摩柯、夏侯惇、夏侯渊等人的陪同下,巡查着附近的区域。

    走过几个村子,他们看到的都是一片荒芜。

    曾经聚居着蛮人的村子,如今空荡荡一片,早成了空无一人的死地。

    从一座村子里走过,黄忠小声对姜维说道:“伯约纵容勇士杀戮,可是给这里带来了灭顶之灾。”

    “但凡战争总要杀人。”姜维说道:“我要是不纵容勇士们这么做,或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就该是那些死去的蛮人之中有某一个纵容其他人杀我们的人。”

    “话是这样说,可这次勇士们却把他们给杀的快要绝了种。”黄忠说道:“就算主公来到这里,也会觉着杀戮太重了。”

    “又不是我们的人下手,死了的人要恨,恨那些下手的勇士好了。”姜维回答的十分平静。

    他对蛮人的死无动于衷,黄忠也就不再多说,继续陪着姜维在附近巡查。

    走了十多个村子都是空无一人,姜维好似很满意的招呼了一声黄忠等人,返回他居住的孟获洞府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姜维对黄忠等人说道:“几位将军可以传令下去,要勇士们做好准备,把该带的都给带上,我们明天一早启程,返回王妃的部族。”

    终于要回去了。

    已经不想再多杀戮的黄忠等人纷纷应了一声。

    起初姜维说杀戮是为了实现曹铄的融合,为了减少蛮人数量,才增加迁移到这里的中原人比例。

    黄忠等人那时还没觉得怎样。

    直到他们击破孟获,才知道姜维说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短短不到二十天,孟获属地就萦绕着浓重的惨烈气息。

    到处都是劫掠和杀戮,像野兽一样的蛮人勇士根本不把他们的这些同族当成人来看待。

    对他们来说,被征服的人们就是牲口。

    他们可以随意糟践,也可以随意杀戮,直到把这些牲口消耗干净。

    经历了这些日子,黄忠等人亲眼目睹了蛮人的残暴。

    中原征战,枭雄时常也会有屠城的举动。

    可他们屠城,仅仅只是杀戮了一座城池而已。

    蛮人却不是,他们的杀戮甚至有些涸泽而渔的味道。

    如果不是姜维曾下达过命令,要求把被杀戮的人全都埋葬,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荒野中会有多少具被杀死的尸体。

    姜维下令返回祝融部落的时候,曹铄已经离开交趾,正在赶往祝融部落的路上。

    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望不到编辑的大魏将士。

    将士们衣甲齐整,一个个昂首挺胸十分威武。

    他们跟随着曹铄,往祝融部族方向挺进。

    沿途曹铄和他的大军也曾遇见几个蛮人的村落。

    村子里的蛮人,都是隶属于祝融部族,所以他们并没有被列入屠杀的行列。

    当大军从附近经过的时候,村子里的蛮人都会纷纷跑出来站在远处观望。

    望不到边际,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大军开进蛮荒大地,将士们遇见蛮人村落的时候,也会好奇的望过去。

    中原的村落,很有田园气息,村民们的房屋相连,透着宁静和闲适。

    而蛮人的村落,则是一只只用树枝和树叶搭建起的帐篷零散的排列着。

    论起居住环境,蛮人住的地方确实要比中原百姓差了很多。

    比中原落后不知多少年的蛮人,人与人之间的等级有着天壤之别。

    高贵的蛮人虽然同样承受着物资匮乏的苦楚,可他们身上的穿戴却足以遮羞。

    尤其是高贵的蛮人女子,虽然双臂和双腿没有衣物遮挡,最关键的部位却可以用兽皮挡住。

    而那些生存在底层的蛮人,则没有那么幸运。

    他们每天能够获得的食物是十分有限的,即使偶尔猎捕到了很大的野兽,也得把一多半交给统辖他们的蛮人贵族,自己过着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日子。

    卑贱的蛮族女人,像是男人一样上身什么也不穿,仅仅只是在腰间扎了一些编织的草裙,用来遮挡繁衍后代的羞处。

    每从一个村子经过,村子里的蛮人就会站在远处望着曹铄和他的大魏将士。

    走过好些个村子,陪在曹铄身旁的陆逊说道:“蛮荒地带还真是和中原有着很大不同,要是在中原,女人怎么也不可能那个模样站在外面。我看蛮人好像根本没有羞耻心,女人居然连衣服都不穿。”

    “还不是为了方便。”曹铄冲着他咧嘴一笑。

    “方便?”陆逊错愕的说道:“我没觉着不穿衣服方便到哪里。”

    “中原人行夫妻之事,多半都是等到天黑以后,在屋子里去做。”曹铄说道:“就算是在白天,也不会到野地里随意乱来。可蛮人却不同,这里条件艰苦,他们生下的孩子多半活不到成人,于是就只能用多生养的法子来保证族人延续。”

    “主公的意思是……”陆逊更加茫然。

    曹铄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蛮人要是想生养了,女人随便找个地方把草裙一掀,男人站在后面就可以。哪像我们中原人那么麻烦。”

    陆逊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果然他们是没有什么羞耻之心。”

    “羞耻是人在开化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有的。”曹铄说道:“起初人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只是为了御寒,渐渐的,人们发现穿着衣服要比光溜溜的在外面乱走好的多,所以就习惯了穿着衣服。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我们所谓的羞耻。”

    曹铄的言论是陆逊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

    虽然觉得听着好像很奇怪,可他却又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

    姜维讨伐孟获,少说也有七八个月。

    当初与他一同返回部族,祝融就怀上了身孕。

    经过这么久,她的肚子早已是高高隆起,离临盆也没有多少日子。

    听说曹铄来了,祝融在带来洞主等人的陪同下,来到部族聚居地的山谷入口等着。

    远远望见曹铄,她欣喜莫名的跑了过来。

    来到曹铄面前,祝融想要向他行个蛮人的礼节,却因为肚子太大而显得有些笨拙。

    曹铄跳下马背走到他面前,牵起她的双手说道:“怀着身孕,哪需要这些礼数?”

    “巫医说我再过一些日子就该生了。”双手背曹铄牵着,祝融低下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福对他说道:“我是在寻思着,要能给大王生个儿子,以后部族就交给他来统领。有着如同大王的智慧,他必定可以成为最伟大的蛮王。”

    “你不会想着让族人永远过这样的日子吧?”曹铄牵着她的双手,笑着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的族人从此不用再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是要让他们有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尽的衣衫。还要让他们像中原人一样有真正的房子,而不是住在下雨都不一定能够遮蔽的棚子里。”

    “夫君这次来,是为了我的族人?”没想到曹铄会说这些,祝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当然是为了这些。”曹铄笑着说道:“我还下令从交州迁移一些中原人过来,让他们传授你的族人耕田、织布以及其他的技艺。让你的族人过上再也不用去抢掠,也能有衣服穿,有粮食吃的日子,难道不好?”

    曹铄描绘的画卷,对于祝融和她部族的每一个蛮人都是有着无尽吸引力的。

    不过祝融还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

    她向曹铄问道:“交州迁移中原人过来,难道是和我的族人住在一起?”

    “当然是住在一起。”曹铄回道:“不让他们和你的族人住在一处,怎么传授那些技艺?你的族人又怎么能学得会?”

    “可是住在一起,万一惹出麻烦怎么办?”祝融还是比较担心:“族人与中原人习惯不同,要是彼此看不惯对方,说不准真会闹出乱子。”

    “他们能闹出什么乱子?”曹铄笑着说道:“我还打算让他们彼此通婚,从此成为一家人。”

    中原人和蛮人通婚……

    身为蛮人,祝融并没有像曹铄一样想的很复杂。

    她并不认为蛮人和中原人通婚有什么不好,只是曹铄突然这么做,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祝融还是说道:“夫君认为该做的,那就去做好了。”

    搂着祝融的腰,曹铄的手掌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我记得头一回见到夫人,你还是个野性难驯的蛮人女王,没想到如今居然变得这么温顺,让我都有些难以适从。”

    “我能够有今天,还不都是夫君的功劳。”祝融抿着嘴轻轻一笑,对曹铄说道:“是夫君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男人,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一个男人生养孩子。”

    “等夫人生了以后,我再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做男人。”曹铄宠着她坏坏的一笑,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们身后跟着很多人,曹铄虽然说话声很小,祝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回道:“夫君不要这个样子,别再让人听了去。”

    “我不让他们听见,他们就都是聋子。”曹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众人,对祝融说道:“你我许多日子没见,相互诉诉衷肠,我还不信他们敢凑上来偷听。”

    曹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祝融只好撇了撇嘴,也不再阻止他。

    身为蛮人女王,祝融毕竟要比中原女子更能放得开一些。

    夫君都不觉得有什么,她当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祝融陪着曹铄回到洞府。

    进了洞府,曹铄往四处看着。

    蛮人女王的洞府当然是十分宽敞,两侧的山壁都由人打磨过,看起来也还算平整。

    洞府里使用的桌子,都是石头打造成的。

    说起来蛮人的石匠,技艺也都还是不错,至少桌子打磨的还是很平整。

    朝四处看了看,曹铄向祝融问道:“你觉得这里和当初在交趾住的地方相比,哪边更好些?”

    “说不上来。”祝融回道:“我从小就住在洞府里,已经习惯了这里。交趾的房屋住起来确实舒坦一些,可总觉得没有这里让人心里踏实。”

    “住在这里感到心里踏实,是因为你对这里有归属感,认为自己就是属于这里的。”曹铄说道:“交趾那边的住处也只能说是一般,你对那边没有归属感,所以才会觉着住在那里不是很踏实。除此之外,当初你占据交趾,我率领大军讨伐,也让你有了不安的感觉。毕竟面对我的大魏将士,你那时并没有获胜的把握,甚至可以说从开始就认定了自己会败。在那里你要是能感觉到安心,才真是奇怪。”

    “夫君说的没错,我在交趾的时候,每天都在担忧着。”祝融回道:“尤其是我派出去的勇士,从来没在夫君手下胜过一场,更是让我心惊胆颤,生怕交趾会被夫君攻破。”

    “要是我没有攻破交趾,你我也不可能成就这桩姻缘。”进了洞府,曹铄的手还搂在祝融的腰上。

    要不是身后跟着一群人,说不准他的手掌已经往下挪动了几分。

    “我一直想不明白,夫君怎么早不来,偏偏等到姜将军把孟获给破了,才来我这里?”祝融依偎在曹铄身旁,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埋怨。

    “我要是早来,即使是你族中勇士把孟获给灭了,功劳也还是我的。”曹铄说道:“所以没有来那么早,就是不想和你族中勇士争抢功劳,你应该能够体谅才是。”

    “我的族人对功劳并不是那么在意。”祝融回道:“姜将军和孟获打了许久,我时常会想,要是夫君率领大魏的将士来到这里,会用多久把孟获给平了?”

    “你觉得我会用多久?”曹铄笑吟吟的向她问道。

    “应该更快一些,也许三两个月就可以平定孟获。”祝融回道:“孟获即便再厉害,他也不可能是夫君的对手。夫君只是派了姜将军等人过来,就把孟获给灭了,要是夫君亲征,只怕十个孟获也撑不到三个月。”

    祝融居然当众把他捧的这么高,曹铄哈哈一笑:“夫人说的确实没错,我要来打孟获,也不过就两三个月。可我手下的将士们对附近地形不熟,与孟获交战,肯定会因为不熟悉环境而吃大亏。”

    曹铄没有率领大魏将士讨伐孟获,是从几个层面去考虑。

    其一,大魏将士要是破了孟获,破敌之后不好每次都大开杀戒,要是那样,他会被整个蛮族憎恨。孟获的手下毕竟也是蛮人。蛮人自相残杀可以,要是大魏将士向他们举起屠刀,则很可能引起蛮人的仇恨,从而给平定蛮荒增加难度。

    姜维统领祝融所部勇士讨伐孟获则是大为不同。

    朝着蛮人举起屠刀的也是蛮人,其他蛮人根本无法憎恨他们。

    等到大魏将士来到,所要处置的不过是一些收尾的事情,甚至他们还能卖给蛮人一个人情,让蛮人以为他们真是过来帮忙的友善之师,而不是讨伐他们的罪魁祸首。

    其二,理由和曹铄对祝融说的一样,大魏将士对蛮荒地带的地形不熟,也不像蛮人那样擅长在山地作战。

    依靠地图作战,而且将士们还不擅长在山地中穿行,当然没有利用祝融部族的勇士方便。

    曹铄的解释,对于祝融来说已经是十分充分。

    她向曹铄问道:“夫君来到这里,打算逗留多久?”

    “我还想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同返回洛阳?”曹铄反问了祝融一句。

    “我也想跟随夫君去洛阳,只是又放不下我的族人……”祝融说道:“我要是离开,族人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中原人来说,这里绝对算是不毛之地。”曹铄说道:“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跟我一同去洛阳。至于你的族人,我有打算把荒芜之地并到交州,由交州统辖此处。缺粮的年头,交州会给他们送来粮食,缺少衣服的念头,交州也会给他们送来衣衫。至于他们的安危,当然会由大魏的将士保障。有我在,你还需要担心你的族人?”

    曹铄给的承诺,不可谓不诱人。

    祝融沉默了片刻,对他说道:“夫君的心意我懂,我愿追随夫君前往洛阳,只是想看到族人稳固一些,才好放心离开。”

    “任何地方,发展都是需要时间的。”曹铄说道:“不如你跟我先去洛阳,一年以后我再带你回到这里。要是那时你觉着这里不如今日,我会允许你留下。假如那时你觉着这里比今日更强,还得再跟着我返回洛阳。你看这样安排怎样?”

    曹铄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让祝融跟他一同返回洛阳。

    身为蛮人女王,祝融当然不傻。

    她明白曹铄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对族人还是有些放不下。

    可是要她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曹铄返回洛阳却不能跟去,女人天生就具有的依赖感,又让她心底难免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曹铄给她出了个无法抉择的难题。

    祝融抿着嘴没有吭声,曹铄看出她脸上带着纠结和困惑,把她又搂的紧了一些:“你是我的夫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来到蛮荒之地以前,曹铄就已经想过,一定要把这里的蛮人和中原人相互融合在一起。

    他要通过融合和通婚,最终让蛮人消失在这个世上。

    过程虽然是漫长的,可祝融留在这里,却会在潜移默化中发现他真实的意图。

    等到意图被祝融看穿,无疑是对这位蛮人女王致命的伤害。

    如果祝融不是他的女人,曹铄根本不用烦心,管她留不留在这里,对蛮人的融合还是会持续进行下去。

    可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女人,曹铄就不可能不管。

    无论祝融答应不答应,他都给给带回洛阳。

    等到将来定都长安,他再每年带祝融回来一次。

    前几年融合的进展必定缓慢,即便祝融回来发觉有些地方已经变化了,也只能说是蛮荒地带变的更像中原,至于她的族人,当然还是存在的。

    等到年月多了,祝融对族人的挂念越来越少,就可以不用再带她回到这片土地。

    在祝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族人转化的和中原人没了区别,身为蛮人女王的她,也就不会有任何族群没落的凄凉感。

    融合祝融的族人,曹铄内心其实也是有些困惑的。

    这里的蛮人毕竟都是祝融的至亲,可曹铄又没有别的选择。

    不把蛮人全都融合了,总有一天他们还会给中原惹来麻烦。

    等到那个时候,两个族群相互开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杀伐中。

    曹铄很清楚,一念之仁很可能会给将来留下无尽的灾难。

    所以他宁肯带祝融离开,也一定要让蛮荒之地的蛮人,在数年甚至数十年以后,完全与中原人融合成一个族群!

第2200章 不腐圣药

    曹铄来到祝融族人聚居地,居住好四五天,姜维才率领勇士们返回。

    才到山谷,他就远远的望见谷内驻扎着大魏军队。

    望见飘扬的魏军战旗,姜维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

    他对黄忠等人说道:“主公已经先我们一步来了。”

    其实在姜维望见魏军战旗的同时,黄忠等人也都看见了,众人和他一样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跟随姜维等人来到蛮荒之地的数十名魏军将士,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自家的同伴。

    得知曹铄早他们一步来到,又望见山谷里迎风猎猎翻飞的魏军战旗,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如同汹涌的浪涛一般,澎湃个不停。

    看出曹铄已经来了,姜维当然不会再有片刻耽搁,他催促着勇士们加快步伐,几乎是策马小跑着进了通往祝融族群聚居地的山谷。

    快到山谷入口,十多名魏军和数十名蛮人勇士迎了上来。

    带头的那人居然会是吕布。

    迎着他们走上来,吕布微微一笑:“几位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将军们给吕布回了礼,姜维向他问道:“敢问吕将军,主公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主公来到这里已经四五天。”吕布回道:“他几乎每天都在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也是每天都被他催着来到谷口,就为了等你们回来,早些带去与他相见。”

    “让主公挂念了。”得知曹铄已经来了四五天,姜维不免有些惭愧,他对吕布说道:“我们胜了孟获,我又给勇士们放了一些日子的假,才带着他们返回,耽误了时日,稍后得请主公饶恕。”

    “你也不用请主公饶恕,主公也没打算怪罪你。”陪着姜维等人走进山谷,吕布说道:“其实你们在征讨孟获的日子里,主公每天都是十分的挂念。要不是派出了不少火舞打探消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们遇见了孟获身边的精锐藤甲兵?”

    提起藤甲兵,姜维回道:“吕将军说的没错,要不是主公及时给我们送去了破敌的良策,我到现在还在犯难,不知该怎么才能击破藤甲兵。”

    “好在你们都安然回来了。”吕布点着头应了,他扭头看向黄忠,突然脸色露出一丝诧异:“黄将军怎么了?好像气色有些不好。”

    返回的路上,黄忠倒是没什么感觉。

    就在快要到达这里的头一天,他感到有些头晕胸闷,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让自己好受一些。

    黄忠是个征伐沙场的老将,有个头疼脑热,是绝对不会说给别人知道。

    姜维和其他人在返回的路上,都只顾着沉浸在获胜的欣喜里,根本没人留意到黄忠有什么不同。

    尤其黄忠还是最近一两天才发觉不太爽快,在每个人的面前又都是装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更加不可能引起别人的主意。

    吕布突然问起,姜维这才留意到黄忠的脸色果然不对。

    率领勇士们返回的时候,黄忠还是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老迈的模样。

    可眼前的黄忠,却是脸色蜡黄,额头居然浮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黑气。

    “黄将军是哪里不痛快?”看出黄忠不太好,姜维赶紧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老将黄忠从来都是不肯示弱与于人的,他摆了摆手对吕布、姜维和凑上来的几位将军说道:“我不过是路上有些疲乏了,歇两天也就好了。虽然一直不肯承认,可人终究还是会有老的一天。”

    黄忠最后一句话透着浓重的苍凉,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凛。

    与黄忠相识不是一天两天,将军们从没听他说过服老的话。

    要是谁敢称呼他一声“老将军”,甚至还会招来他恶狠狠的一瞪。

    可今天的黄忠却十分不同,没人提起他的年纪,他居然会开口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将军们错愕的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人多说什么。

    眼看离祝融的洞府不远,黄忠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夏侯惇眼疾手快,赶紧从背后把他架住。

    幸亏有夏侯惇架着,黄忠才站稳了脚跟。

    他对吕布等人说道:“我有些不太痛快,先回去歇着,见到主公替我告个罪。”

    黄忠不打算去见曹铄,夏侯渊本想开口劝他,却被姜维使了个眼色制止。

    武将出征返回,按道理说,无论如何都该去见一见曹铄,把他们在外面做了哪些事当面说了,也好论功行赏。

    夏侯渊正是想要劝说黄忠,至少应该先见了曹铄再去歇着。

    姜维的一个眼神让他闭起了嘴。

    目送黄忠走远,夏侯渊嘀咕着:“我只是想劝黄将军去见一见主公,都来到了这里,不见主公确实也太失礼了。”

    “黄将军身子不好,我们也不要强求。”姜维说道:“即便是主公,知道他不太爽快,也绝对不会非要让他前去相见。”

    包括吕布在内的众人纷纷点头。

    姜维来到的前一天,就有火舞把消息传报给了曹铄。

    算着他回到山谷的时间,曹铄已经等在祝融的洞府。

    领着姜维等人到了洞府外,吕布向他们吩咐:“几位将军请在这里稍等,我先去向主公通禀一声。”

    他正要走进去,迎面过来一个人。

    走出来的这人正是邓展。

    看见吕布带着姜维等人来到,邓展说道:“吕将军不用通禀,直接带几位将军进去就成,主公已经在里面等着。”

    得到邓展这句话,吕布招呼了姜维等人一声,带着他们走进洞府。

    曹铄和祝融并排坐在洞府首座,吕布领着众人走了进来,

    姜维等人向曹铄行了个大礼,许多日子不见,陡然见到他,众人心中都有着一种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悲楚的滋味。

    曹铄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双手在姜维等人的肩膀上分别拍了拍,曹铄嘴角带着笑容:“你们都辛苦了。”

    “主公委派的事情到如今才办妥,拖延了许多日子,哪敢说辛苦。”姜维低着头回了一句。

    “用了不过数月就把孟获击破,你们还想要多快?”曹铄微微笑着,目光在姜维等人脸上扫了一圈。

    发现黄忠不在,他问道:“黄将军怎么没有回来?”

    “黄将军也回来了。”吕布回道:“只是在路上偶感风寒,刚才来到洞府外,觉着身子不适,早早的回去歇下了。”

    听说黄忠回来,曹铄放心不少。

    吕布又说他偶感风寒,曹铄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有没有派医者去诊治?”

    吕布和姜维等人满脸错愕的相互看着对方。

    姜维回道:“只顾着来见主公,并没来及给黄将军请医者。”

    “怎么这样糊涂!”曹铄懊恼的说道:“黄将军年岁大了,他感了风寒岂是像我们这个年岁扛一扛就过去了?”

    被曹铄训斥,姜维等人一个个都低着头。

    “邓将军。”曹铄向洞口外面喊了一声。

    邓展走了进来。

    曹铄吩咐:“去请医者,看一看黄将军怎样。”

    邓展答应了,正要往外走,祝奥领着一个人闯了进来。

    “主公……”看着曹铄,祝奥脸上露出一抹悲楚。

    那个被他领进来的校尉见到曹铄,“噗嗵”跪了下去。

    还没开口说话,他已是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怎么回事?”曹铄被闹的满脸疑惑,心里却有种不好的感觉,邓展瞪着校尉喝道:“在主公面前,怎能如此失礼?”

    被邓展喝问了一句,校尉这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的说道:“主公……我家黄将军……黄将军……”

    “黄将军怎么了?”校尉提了几次黄将军,曹铄心里顿时感觉到不妙,他眼圈一红,还是抱着期望的一把揪着校尉领口:“你给我说,黄将军怎么了?”

    被曹铄揪着领口,校尉哭喊道:“我家黄将军走了!”

    担心的事成了事实,曹铄顿时觉着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众将军连忙上前把他搀住。

    被将军们扶着,过了片刻曹铄才觉着好一些,只是胸口想是堵着一团棉絮,憋闷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曹铄差点摔着,祝融也吃了一惊连忙站起。

    片刻后,看到曹铄精神好了些,她才放心。

    感觉到已经没有那么眩晕,曹铄忍着胸中的悲楚,对将军们说道:“走……”

    他本来还想说一句“去看黄将军”,可话在嘴边转着,却因为胸口堵的难受,怎么都说不出口。

    曹铄走出了洞府,将军们紧随其后。

    邓展正要离去,祝融唤了他一声:“邓将军……”

    转身朝祝融一礼,邓展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夫君刚才显然是悲怆过度,你跟着他可得留意。”祝融叮嘱道:“要是他真的过于悲痛,想个法子让他宣泄出来,可千万不能憋着。”

    “王妃放心,我都明白。”邓展应声退下。

    黄忠早先在祝融族人聚居的地方也有住处。

    回到这里,他直接去了住处。

    贴身校尉见他脸色不好,关切的上前询问要不要请医者。

    黄忠只说想躺下歇一歇。

    贴身校尉也没留意到他的脸色已经不非常不好,还寻思着给他打些水,把手脚洗一洗,他也能睡的舒坦些。

    等到打来水,他呼唤黄忠却没有任何回应。

    凑上前查看,才发现黄忠已经过世。

    曹铄站在黄忠的尸身旁,给他报讯的校尉带着哭腔把黄忠离世的过程说了。

    默然许久,曹铄缓缓闭上眼睛。

    黄忠的离世,让他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奈。

    人有生老病死,总有一天会离开身边的至亲好友,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能说清究竟存不存在的地方。

    “主公,黄将军走的安详,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了。”吕布凑上前,对曹铄说道:“要不……丧事我来安排……”

    “不!”曹铄回绝了吕布,向旁边招呼了一声:“伯言,你过来。”

    陆逊上前,曹铄说道:“黄将军曾在长沙多年,你也曾在江东不少年头,对他家乡的丧葬习俗应该是懂一些。”

    “黄将军家中的丧葬习俗,我是明白。”陆逊应了一声。

    “依照黄将军家中习俗去办。”曹铄吩咐:“需要对外接来迎往,则由吕将军助你。”

    吕布出生于北方五原,即使是后来征伐各地,他对江东的丧葬习俗也是丝毫不通。

    曹铄没有准许他去操办黄忠的丧事,就是因为习俗不同,担心没能把黄忠的丧事操办好。

    把操办丧事的职责交给了陆逊,曹铄还不忘让吕布负责一些迎来送往的事情。

    吕布也知道,他这么做,一是要符合黄忠家乡的规矩,二也是给他留下了脸面,毕竟是他主动提出要为黄忠操办后世。

    *************************************************

    离开黄忠的住处,曹铄脸色十分不好。

    跟在他身后的邓展和祝奥连片刻也不敢松懈,注意力始终集中在他的身上。

    曹铄没有返回洞府,而是直接到山谷的谷口。

    谷口往往要比其他地方的风更强劲些。

    站在谷口,曹铄望着谷外的方向。

    邓展和祝奥陪在他的身旁,俩人许久都是一句话也没说。

    曹铄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望着远方。

    终于,邓展开口对他说道:“主公这里风大,还是先回洞府去吧。”

    “风大。”曹铄叹了一声说道:“人这辈子,总是嫌这嫌那,殊不知总有一天,会什么也没办法嫌弃。黄将军当初投我,我还觉着他的年纪太大,担心他上不了战场。可如今,我想不嫌弃他,却也没了机会。”

    曹铄说着,两行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主公,生老病死都有天数,黄将军虽然走了,他给主公留下的东西可是不少。”邓展回道:“我记得主公不是还答应了长公子迎娶黄将军家中长女一事?”

    “与黄将军早就有过婚约,这件事我怎么可能忘记?”曹铄说道:“邓将军,你先去找些靠得住的军士,弄辆大车,让他们护送黄将军前往寿春。将军家眷并没有带往洛阳,他的灵柩还是要送到寿春安葬。”

    “主公,这里距寿春路途不近,将军灵柩只怕是送不了那么远。”邓展提醒道:“要是冬天也还罢了,眼下是夏秋之交,还没送到寿春,只怕尸体已经是……”

    “总有办法。”曹铄说道:“我总不能让黄将军埋骨异乡,他的家眷可都还在家中等着。”

    邓展还想再说什么,祝奥朝他使了个眼色。

    不明白祝奥为什么要使这个眼色,邓展还是闭上了嘴。

    “去安排吧。”曹铄并没有给任何指示,仅仅是语气平淡的吩咐了一句。

    邓展应了一声,告退准备离去。

    他刚转身走了两步,祝奥追了上来。

    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祝奥小声对邓展说道:“我听说蛮人有种香料,可以保证尸体不腐。你不如问问带来洞主,看他知不知道。”

    邓展感激的朝他点了下头,快步离去。

    依着祝奥的吩咐,他找到了带来洞主。

    整天跟在曹铄身边,邓展的官阶虽然不低,手下却没有几个兵士。

    即便手中没有兵权,包括带来洞主在内的所有蛮人洞主也都不敢小瞧了他。

    曹铄身边的人,即使没有兵权,也要比一般的将军地位尊荣一些。

    邓展拜会,带来洞主赶紧迎出来。

    他的洞府比祝融的要小了不少,即便如此,还是要比普通城池里的房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引领邓展进了洞府,带来洞主问道:“我才从黄将军那里回来,将军不陪着魏王,怎么来我这里?”

    “正是主公给我出了个难题,实在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我只好来向洞主求救。”邓展对带来洞主说道:“主公要我抽调几名靠得住的兵士,护送黄将军灵柩前往寿春。要是寒冬腊月,尸体不易腐败倒还好,如今正值夏秋之交,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我就怕灵柩还没送到寿春,黄将军的尸体已经……”

    后面的两个字,邓展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带来洞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说道:“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来这里找我,是想要我们族中保尸体不腐的圣药。”

    “正是!”没想到带来洞主居然如此有眼力,邓展赶忙站起来对他说道:“洞主要是帮了这个大忙,恩德我是绝对不敢忘记。”

    “不过是一些药草罢了。”带来洞主摆了摆手,对邓展说道:“将军就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去吧巫医请来,凡是圣药,都由巫医调配,我手中没有,只有巫医才会留着那些东西。”

    带来洞主知道有这种药,而且还肯为他请来巫医,邓展当即行了个大礼:“多谢洞主成全。”

    “来人!”带来洞主向洞府外喊了一声。

    有个蛮人走了进来。

    他吩咐那蛮人:“你去巫医请来,要他带上用来保着尸体不腐的圣药,就说魏王要用。”

    蛮人答应了,随后离去。

    来找带来洞主的时候,邓展是抱着尝试的心理,毕竟他也不能确定祝奥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

    没想到,带来洞主居然还真知道有那种草药,甚至还说族中巫医手里一定会有。

    蛮人部族,都会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巫医。

    巫医虽然不会决定部族与谁作战,更不会决定部族往什么地方迁移,可他们却决定着整个部族的生死,在部族中,地位甚至还要高过首领。

    带来洞主令人去请的,就是他族中的巫医。

    “族中巫医尊贵,稍后来到这里,将军可不要冲撞了他。”带来洞主特意向邓展嘱咐了一句:“就算是我请,要不是提到魏王,他也绝对不会过来。”

    来到蛮荒地界,邓展对蛮人的习俗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他当然知道巫医在族群中的地位至高无上。

    蛮人崇尚神秘的自然力量,据说巫医就是能与这种力量相连通的人。

    无论族群多大,巫医永远都只有一位。

    他们世代传承,虽然不会威胁到族群首领的地位,在族群里也是最受尊重的人。

    邓展也知道带来洞主并没有夸大其词。

    巫医一般不会离开他们的帐篷,即便是族群首领生病,也只能到他们那里求医。

    要不是提起魏王,族中巫医还真不会来到带来洞主的洞府。

    蛮人离去后没多久,带了一名干瘦的蛮人老者回来。

    进了洞府,带来洞主上前行礼,老者却只是点了下头,目光就落到了邓展的身上。

    看起来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一双眼睛犀利有神,打量着邓展的时候,好像是要把人连同骨头都给看穿。

    被老者看的浑身发毛,邓展也躬身一礼。

    巫医朝他招了招手。

    带来洞主提醒邓展:“邓将军,巫医请你过去。”

    为了讨要到能保尸体不腐的圣药,邓展来到巫医面前。

    巫医把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闭起眼睛念念有词。

    他的声音不大,语速也是极快,邓展根本不可能听明白他在念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巫医从怀里摸出一把草药,往邓展的手上一放,转身离去。

    双手捧着草药,邓展满脸错愕。

    他看向带来洞主:“洞主,这是……”

    “巫医已经把药给了将军。”带来洞主说道:“只要把草药放在黄将军的棺木中,抬回寿春应该不会腐败。”

    “洞主和他说了我要什么?”邓展错愕的向带来洞主问了一句。

    带来洞主摇头。

    邓展又说道:“我也是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知道我要的就是这种草药?”

    “巫医有通灵的本事,将军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带来洞主回道:“邓将军不用再怀疑,快些把草药送到黄将军的棺木中,也就是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巫医怎么知道他要的就是这种草药,邓展还是向带来洞主道了声谢,捧着草药退出洞府。

    得到了草药,邓展随后就去挑选军士,找人护送黄忠的灵柩返回寿春。

    事情进展的顺利,邓展暗暗庆幸,要是没有见到巫医,或者说没有从巫医那里得到草药,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置这件事。

    捧着草药,邓展直接来到了黄忠的棺椁前,

    魏军人多势众,军中也不缺少工匠,打造一只棺椁根本要不要多少时间。

    黄忠已经安放在棺椁中。

    邓展来到,负责迎来送往的吕布走了过来:“邓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主公有令,差人护送黄将军的棺椁返回寿春。”邓展说道:“如今天气尚未转凉,我担心黄将军的尸体腐坏了,于是去向巫医求了保着尸体不腐的草药。还请吕将军行个方便,让我把草药放进棺椁中。”

    吕布来到蛮荒之地,也曾见过巫医念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咒语,用一些看似很简单的草药把重病的蛮人救活。

    不能说对巫医深信不疑,至少吕布也不会去僭越。

    邓展说是从巫医那里讨要来的草药,吕布说道:“不管有用没用,邓将军确实应该把草药放进去一试。要是没用也就算了,万一有用,黄将军回到寿春,在家人面前也好看些。”

    说着,他让到一旁,对邓展说道:“邓将军把草药摆上吧。”

    谢了吕布一声,邓展走到还没有盖上盖子的棺椁前。

    黄忠躺在里面,脸色比活着的时候难看多了,邓展甚至有些怀疑躺在里面的是不是黄忠,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黄忠和活着的时候不是太像。

    邓展也知道,这是人死了以后,脸部肌肉多少有些变形导致的结果。

    他把草药轻轻的摆放在黄忠的胸前,又朝着黄忠的尸体躬身一礼。

    “邓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把尸体送走?”吕布向他问了一句。

    “陆伯言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丧事可以办完?”邓展没有回应,而是向吕布反问了一句。

    吕布回道:“陆伯言说了,在这边办丧事不可能那么周全,尤其是主公要把黄将军送走,那就只能尽快操办。今天夜里,邓将军就可以差人送黄将军返回寿春。”

    “我这就去挑选军士。”邓展答应了一声,向吕布告了个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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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邓展想办法在保证尸体不腐的情况下,尽快把黄忠送回寿春,曹铄在谷口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由祝奥陪着返回祝融的洞府。

    自从曹铄出去,祝融一直都在担心。

    得知黄忠离世的消息,曹铄的反应让祝融感到心里一阵担忧。

    曹铄安然无恙的回到洞府,祝融才放心不少。

    迎向曹铄,祝融问道:“夫君这会感觉可还好些?”

    “好多了。”曹铄向她挤出一个笑容:“夫人难不成一直在等着我?”

    “夫君出去的时候,实在是太吓人。”祝融说道:“我还特意嘱咐邓将军,要留意夫君会不会因悲伤过度,而憋闷坏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哭吧?”曹铄向祝融问了一句。

    “男人虽然要头顶天脚踩地,该哭的时候,却也没必要一直憋着。”祝融说道:“我能看出夫君和黄将军之间情义有多深厚。黄将军走了,夫君难过才是正常,要是丝毫不觉得难过,岂不是显得太薄情寡义了?”

    “你说的还真是道理。”曹铄说道:“黄将军年纪老迈,可他却一直逞强不肯承认自己老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觉着没有为我立下几场功劳,怎么肯轻易老去?可他却不明白,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也为我分担了许多。”

    “我明白夫君的心思。”祝融亲手被曹铄倒了杯水:“夫君要是不嫌弃,心中憋闷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虽然不是中原人,也知道男人心中苦闷的时候,作为女人绝对不能再寻烦恼,而是要想方设法开解。身为夫君的女人,不能在苦闷的时候为夫君开解,我还有什么脸面以后陪着一同返回中原?”

    “你想明白了?”曹铄扭头看着祝融,向她问了一句。

    “想明白了。”祝融说道:“族人留在这里,有夫君的人照应着,孟获也已经被除掉,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倒是夫君,我做了你的女人,就该一直跟随左右,从此以夫君为尊。”

    “有你这样懂事的女人,男人的心才不会累。”曹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身为蛮人女王,也会像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那样胡搅蛮缠。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深谙夫妻相处之道。”

    “我在族人面前是女王,可在夫君面前却只是个女人。”祝融回道:“越是强大的女人,越要以夫君为荣。要是连我都能在夫君面前呼来喝去,处处说夫君各种不好,还有谁会把夫君看在眼里?即便夫君贵为魏王,也会因我的傲慢和无礼,而被天下人耻笑。”

    轻轻把祝融搂在怀里,曹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其实只是想要劝我,看开一些,不要总是想着黄将军已经离去。”

    曹铄说这些的时候,祝融是一声没吭。

    她把脸颊贴在曹铄的肩膀上,默默的坐在他的身旁。

    “黄将军走了,我确实难受的很。”曹铄说道:“人非草木,哪能做到无情?可我也得明白,黄将军的年纪确实大了,这么多年他领兵上阵,为我立下无数功勋。我只知道夸赞他老来益强,却从没有想过,以他的年纪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他走了,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损失,我少了一员可以独当一面的猛将。可对于黄将军来说,却不一定是件坏事。我听了他身边校尉所说,他走的很平静,也没有受什么罪。黄老将军,是该歇一歇了。”

    端起面前石桌上的一杯酒,曹铄站了起来,祝融也跟着起身。

    他走向洞府外,祝融紧跟在他的身后。

    面朝黄忠灵柩摆放的方向,曹铄把酒洒在地上,高声喊道:“黄将军,一路走好!”

    与早先的悲怆相比,此时曹铄的喊声洪亮无比,其中还透着一代豪雄所特有的凌然霸气。

    就在曹铄回到洞府之前,祝融还在担心着他。

    听见他此时的喊声,祝融总算是放下了心。

    身为大魏之王,曹铄征伐天下多年,早就看惯了生死。

    才得到黄忠离世的消息,察觉到身边陡然少了个极其重要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好受。

    放在一般人,悲楚的情绪少说也得两三天才会渐渐淡去。

    可曹铄却恢复的很快,离开洞府的时候,他是满怀悲怆,再次回到这里,却是壮怀不止。

    站在曹铄的身旁,看着身旁这位俊朗却浑身上下流露着英雄气概的魏王,祝融心中暗暗庆幸。

    曾经的她一度认为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与她匹配。

    直到遇见曹铄,她才发现,再强大的女人都会有匹配的男人出现。

    认为天下男人皆刍狗,不肯让任何男人一亲芳泽的时候,只是她还没有遇见那个可以彻底把她征服的男人。

    当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已经不会再是作用十多万勇士,决定着整个部族存亡的女王,而仅仅只是身旁这个男人的女人!

    女人是为男人而生,所以女人的心思细腻,除了少部分有着远见卓识,更多的则只能看到她的男人,而看不到长远的打算。

    可男人却不仅仅只是为了女人而生。

    男人有着男人的胸怀,有着男人的抱负,女人是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谓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前程的男人,绝对是舍弃了他的整个人生。

    但曹铄显露出他一代霸主的气势时,祝融感觉到,她整个人都融化在了他强大的威势中。

    她被征服了,被身旁这个男人彻底的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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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忠的棺椁,当天晚上就被邓展安排人送出了山谷。

    为了不打扰曹铄,邓展并没有在送走棺椁的当时就向他禀报。

    直到第二天早上,曹铄和祝融已经起身,邓展才来到洞府呈禀黄忠尸身被送走的消息。

    “你用了什么办法,可以保证黄将军的尸体不腐?”得知黄忠被送走,曹铄向邓展问了一句。

    邓展回道:“我本来也是没有法子,是祝将军告诉我,说此处有一种可保尸身不腐的草药,我去问了带来洞主,他部族中的巫医恰好就有这种草药。我是从巫医那里讨到了草药,才挑选兵士护送黄将军返回寿春。”

    曹铄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祝融:“夫人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草药。”

    “不是听说,而是确实有。”祝融回道:“我们族人死去,往往都是放火焚烧或者是找个山脚掩埋。然而每个部族都会有巫医存留这种尸体不腐的草药。”

    “既然没有人需要保存尸体,巫医留这种草药做什么?”曹铄对蛮人巫医的做法有些不解。

    “包括大王在内,所有族人死了,都会焚烧或是掩埋。”祝融回道:“可有一种人,死后却是不会被掩埋的。”

    “难不成是巫医?”曹铄最先想到的就是在族人中有着绝高地位的巫医。

    祝融摇头:“并不是巫医,而是药童。”

    “药童?”听到这个名字,曹铄就感觉到不是好事,他向祝融问道:“什么叫做药童?为什么他们死了,不会被掩埋,而是要用草药给保存下来?”

    “夫君还是不要再提这个。”显然祝融说的话题会引起曹铄不快,她微微一笑,对曹铄说道:“族人生存,总是得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法子。每年族人生养的孩子不少,能活到成人的十之一二。夫君要是在意这些,我的族人可就没法再繁衍下去了。”

    大概猜测到了祝融说的是什么,曹铄点头:“你们族中的事情我不会去管,只要别是去害其他人就好。”

    “巫医救人,怎么能说是害人。”祝融微微一笑:“夫君还是不要去想这些。”

    祝融有着身孕,曹铄也不想因为追问这件事而惹她烦恼,于是向邓展问道:“你选了多少兵士护送灵柩?”

    邓展回道:“没有选多少,只是让黄将军的贴身兵士们护送着回去了,大概有不到百人。”

    “由他身边的人护送着回去,确实是再合适不过。”曹铄点头。

    就在他问邓展话的时候,祝奥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祝融一眼,祝奥随后对曹铄说道:“主公,能不能借步说话。”

    从祝奥的表现,曹铄看出他是有话不想让祝融听见,于是站起来对祝融说道:“我与祝将军出去一下。”

    祝融也不是没眼力的女人,祝奥不希望她听见将要告诉曹铄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跟上去?

    微微一笑,祝融起身对曹铄说道:“夫君有事只管去办。”

    从祝奥面前走过,曹铄示意他到洞府外面去说。

    来到洞府外,曹铄问道:“什么事,连王妃也不能听到?”

    “是司马将军。”祝奥回道:“他从交州迁移了不少男女老幼,如今已经进入蛮荒地带。原先属于孟获的地方倒是好安顿,只是王妃这边……”

    “让他先少量安顿一些过来。”曹铄说道:“让王妃看到中原人迁到这里的好处,等我带她返回洛阳,再从交州迁移更多的人口来到这里。”

    “我明白了。”祝奥答应了一声。

    曹铄又向他问道:“诸葛孔明有没有送来消息?我要他筹备的东西,他筹办的怎么样了?”

    “回主公。”祝奥回道:“诸葛孔明正在加紧筹措物资,只因交州物资太少,多半都得从中原调拨,所以耗费的时日也会多些。”

    “催他加紧一些。”曹铄说道:“一旦移民大批进入蛮荒地带,这里就需要很多工具、粮食和布匹。要是送到的晚了,可是会惹出大麻烦的。”

    “主公的话我会让人带给诸葛孔明。”祝奥答应了。

    曹铄吩咐祝奥催促诸葛亮加紧筹办物资,姜维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看见姜维,曹铄示意祝奥先去把手上的事情给办了,随后朝姜维点了下头:“伯约要是有话,来这边说。”

    得到曹铄招呼,姜维走了过来。

    他向曹铄躬身一礼:“黄将军才走,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事情不该提……”

    “我知道你是为了沙摩柯而来。”曹铄打断了他:“你们见我的时候,并没有带着沙摩柯,等到今天晚些,你把他领来,我和他有些话要谈。”

第2201章 即使有错我和你一起背

    姜维还没说是为了什么而来,曹铄已经猜到他是要说沙摩柯的事。

    “沙摩柯来这里,就是想向主公讨要答应过他的好处。”姜维回道:“我来求见主公,并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只是想说答应他的是我,无论主公怎样回绝,都不算是失信。”

    “你答应的事情,我当然不能不答应。”曹铄微微一笑:“你去把沙摩柯请来,我不会失信于天下,也不会让你失信于天下。”

    “祝融融合蛮人,我觉着再怎样,他们以后也不会成为真正的中原人。”姜维说道:“毕竟这里蛮人还是多数,到头来可不要把来到这里的中原人也给融合了。”

    “你知道什么是中原人?”曹铄微微一笑,向姜维问道。

    姜维诧异:“难道主公不是要这里的蛮人和我们中原人一样,血脉同源?”

    “我当然是要他们与我们一样血脉同源。”曹铄说道:“可我又有什么能耐决定以后数千年的演变?中原人与蛮人融合,只是改变了蛮人的血脉,要他们对我们中原更有感情,一旦遇见外敌,会与我们站在一处抗争。可数千年的演变,决定不了将来他们会成为怎样的民族。也许他们会和我们一样,也许他们会成为有着不同风俗习惯的其他民族,你决定不了,我也决定不了。”

    “我明白了,所谓的血脉同源,只是归属。”姜维回道:“并不是要他们彻底的与我们相同,只是要他们成为和我们能追溯到同样祖先的族群。”

    “是这样。”曹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曹铄很清楚,他做这些事情,唯一能改变的无非是离这个时代最近的一两百年。

    灭了周边的异族,不过是断绝了五胡乱华出现的可能。

    至于将来的上千年会怎么样,他不可能做到兼顾,也不可能决定那时候的历史演变和发展。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百年以后,谁主江山,又有谁能知道?

    曹铄令姜维把沙摩柯请来。

    姜维离去后没过多久,带着沙摩柯来到他的面前。

    跟随姜维等人来到祝融的属地,沙摩柯本就是打算尽快求见曹铄。

    可他却没想到,才回到这里,黄忠居然就离世了。

    黄忠在曹铄军中有着绝对的威望,他的离世对于曹铄来说肯定是一件大事。

    虽然是五溪蛮的首领,对中原人的情感了解不多,沙摩柯却也不是个傻子,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求见曹铄,是多不明智的一件事情。

    本打算多忍几天,等到曹铄的情感稍稍平复一些,沙摩柯再提出求见。

    姜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真是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曹铄居然会这么快就决定见他,而且还是在黄忠离世的第二天就决定与他相见。

    “黄将军昨天离世,我也知道魏王有多看重黄将军。”沙摩柯向姜维问道:“这个时候去见魏王,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也只是随口向主公提了一下,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决定召见大王。”姜维回道:“大王也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与我去见他就好。”

    “姜将军的意思我是明白。”沙摩柯有些维纳的说道:“其实我就是担心魏王这些日子心情不是很好,万一话说的不畅快,惹他恼了,我受些苦倒也不算什么,气坏了魏王的身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大王不用担心,我家主公胸怀没有那么狭隘。”姜维对沙摩柯说道:“他既然要我来请大王,必定是已经在某些事情上有了决断,大王不用顾虑太多,只管与我一同去见主公就是。”

    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要见曹铄,可曹铄真的让姜维来请他,沙摩柯却犯难了。

    当初向姜维提起了几个要求,姜维都是满口答应,如今想想,这几个要求好像提的也有那么点过了。

    尤其是最后那条,他想要曹铄每年都给蛮荒地带送来财富和粮食。

    向来只有弱小的国度每年进贡财富给强大的国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被人依附的强国,还要给弱小国度好处的道理。

    想到这些,沙摩柯心里就有些没底。

    姜维见他还在犯难,催促了一句:“大王还有什么顾虑?主公已经在等着,要是拖延的太久不去见他,反倒会惹主公心烦。到时大王想从主公那里得到好处,就没有那么容易。”

    姜维已经是把话说的很明白,沙摩柯也没有退路,只能点了点头,站起来跟着他,走出了住处。

    曹铄还在祝融洞府外面等着。

    邓展和祝奥像是两尊神像一样站在他的身后。

    望见姜维带了一个蛮人过来,曹铄知道,来的那个蛮人必定就是沙摩柯无疑。

    领着沙摩柯来到曹铄面前,姜维拱手一礼:“主公,五溪蛮首领沙摩柯求见。”

    “沙摩柯大王的名号我可是早就听说过。”曹铄微微一笑,看向沙摩柯说道:“大王来见我,可是为了当初姜伯约答应的那些条件?”

    “能追随魏王征讨孟获,我是无比荣光,哪敢讨要好处。”沙摩柯回道:“只是当初姜将军许诺了那些,我要是不要,反倒会坏了大王的英名。要是魏王认为那些好处不该给我,我不要也是可以,只是……”

    沙摩柯低头回应,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悄悄抬起头偷眼看了看曹铄。

    曹铄微微笑着,等他不再说了,对他说道:“大王果真是我们大魏的好兄弟,早先伯约答应你的那些好处,要是你真的不打算取回去,我也还真是不太想给。”

    当曹铄说他不是太想给那些好处的时候,沙摩柯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多嘴说那些没什么用处的。

    万一曹铄真的顺着竿子爬上来,认同了他不要好处的那些说法,沙摩柯还真是没办法继续向他讨要。

    说不要的是他,要是等到最后再改口反悔,即便曹铄翻脸,不仅不给任何好处,还以反悔的罪名讨伐五溪蛮,作为五溪蛮的首领,他可是给族人惹来了灭种的危险。

    沙摩柯低着头没有吭声,曹铄笑着对他说道:“我不过是在说笑,伯约答应了的事情,也就是我答应了的。既然已经答应,我又怎么可能反悔?”

    走到沙摩柯面前,曹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管放心,我们大魏许诺了的好处,一样也不会少你的。”

    “多谢魏王。”沙摩柯当即躬身道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曹铄回头朝山洞入口看了一眼,对沙摩柯说道:“祝融怀有身孕,最近这两天应该将要临盆。我们在这里谈论事情,说不准会扰着了她,还是换个地方再说。”

    “魏王体恤祝融女王,女王能够嫁给魏王,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整个族群的福分。”沙摩柯当即回道。

    曹铄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吵着山谷的谷口走去。

    他走向谷口,沙摩柯和姜维等人跟在他的身后。

    越往谷口走,沙摩柯越是感觉到心里不安稳。

    山谷的谷口,每天只有出外猎捕野兽的勇士会从这里经过,一般族人都不会轻易来到这里。

    族中的女人,甚至多半都没有出过山谷,一辈子只是在族群聚居的地方生活。

    跟着曹铄来到谷口,沙摩柯忐忑的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朝左右看了看。

    “不用担心,想要杀你,我还不至于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曹铄没有回头,却察觉到了沙摩柯的忐忑:“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关于那些赏赐的事情。”

    曹铄挑明态度说了没打算杀他,沙摩柯这才放心不少,躬身向他一礼:“我知道魏王不会对我怎样,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也不值当魏王动手。”

    “你可不是小人物。”曹铄转过身,面朝沙摩柯微微一笑:“你是五溪蛮的首领,手下数万勇士。要是想和我闹些麻烦,至少也会把我的人陷在这里三两个月。”

    五溪蛮数万勇士,在曹铄看来却只能把他们陷在这里三两个月,沙摩柯不仅没有觉着他说话张狂,反倒对他的说法深深认同。

    曾经和姜维并肩作战,姜维率领的还只是祝融部族的勇士。

    蛮人与蛮人之间时常会有争斗,沙摩柯对祝融部族勇士的战斗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要不是姜维等人统领,祝融部族的勇士根本不是孟获部族的对手,不要说灭了孟获,就算是在战场上取得一场小胜也是不太可能。

    所以能够攻破孟获的洞府,根源还在统领勇士的姜维等大魏将军。

    仅仅只是率领祝融部族的勇士就能击破孟获,曹铄说五溪蛮可以把他们陷在这里三两个月,不仅没有张狂的意思,反倒还是谦逊的说法。

    沙摩柯低着头,诚惶诚恐的回道:“五溪蛮绝对不会与魏王为敌,更不会给大魏惹出麻烦。”

    他说了这么一句承诺,曹铄转过身,脸上带着和善笑容看着他:“我当然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我们可以谈一天,那些好处该怎么给你。”

    “魏王就算是不给,我也不会说什么。”身在谷口,从谷外灌进来的风从沙摩柯身旁掠过,虽然天气还比较热,可沙摩柯却感觉到浑身被一层浓重的寒意包裹着。

    “大魏向来一言九鼎,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反悔。”曹铄说道:“我答应封你为蛮王,就一定会扶你坐上那个位置。至于和亲,当然也不是不能,只不过我得要给改一改。反正都是要做姻亲,谁嫁女人谁娶新妇应该没什么不同。还有每年给你的那些好处,其实我已经让人着手在办,用不了多长时间,第一批好处就会送到这里。只不过不是每年都有,而是等到这里富庶起来,就不会再有从中原调拨过来的物资。”

    “魏王认为怎样合适,那就怎么办。”曹铄把后面两条都给改了,只有头一条扶他做蛮王没有改动,沙摩柯虽然觉着有些失望,却哪敢再和他正什么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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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摩柯对曹铄提出的这些没有任何异议,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曹铄向他问道:“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魏王认为该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沙摩柯说道:“不该给我的,我也不敢奢望。”

    “先把你做蛮王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我们最后再谈。”曹铄问道:“有关和亲,我的提议,你应该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妥。”

    “我认为魏王说的没错。”沙摩柯对曹铄说道:“和亲不过是成为姻亲,无论是谁嫁女人谁娶新妇,并没有什么区别。”

    “难得蛮王如此通情达理。”曹铄笑着说道:“我听说蛮王也有两个姐姐,不知是不是实情?”

    已经明白了曹铄的意思,沙摩柯心里不肯把姐姐嫁给他,又哪敢提出不同的意见。

    他对曹铄说道:“我确实是有两个姐姐,只不过她们已经有了将要下嫁的男人……”

    “把婚约取消了。”曹铄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对他说道:“我家中兄弟不少,其中也有一些到如今还没立了正室的,蛮王的两位姐姐嫁给我的兄弟,应该不比嫁给她们原先许配的男人差些。”

    本以为说了两位姐姐已有婚约,曹铄就不会再提出把他们娶到大魏,没想到这位魏王却根本不讲道理的来了一句要他把婚约给取消了,沙摩柯顿时一脸的错愕。

    抬头看着曹铄,沙摩柯茫然问道:“魏王真要要我把两位姐姐的婚约取消?在外面族人中,取消婚约可是无法容忍背弃,很可能会因此反目成仇,很可能会引起族人之间相互屠戮。”

    “你是蛮王,难道还会怕了别人?”曹铄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只管取消婚约,把你的姐姐嫁给我家兄弟,无论谁和你为敌,在你的背后都站着我们大魏。大魏带甲之士数以百万计,我倒想看看,是谁敢和我争夺女人。”

    曹铄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沙摩柯咽了口唾沫,还想要争辩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根本不给沙摩柯分辨的机会,曹铄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蛮王稍后可以派人去族中,把你的两位姐姐接到这里。我打算到时带她们返回洛阳,为她们和我的两位兄弟完婚。”

    “魏王,这件事……”曹铄确实是给沙摩柯出了个难题,他一脸为难的问道:“是不是可以……”

    “没得商量。”沙摩柯才开口想要提出再商量,本来还笑容满面的曹铄突然变了脸,他狠狠的瞪了沙摩柯一眼:“看来蛮王是要为了保住与那两家之间的情义,而和我们大魏为敌了?”

    被曹铄瞪了一眼,沙摩柯浑身打了个激灵,可他还在试图辩解:“魏王请听我说……”

    “我不知道你们五溪蛮是什么风俗,我们大魏也有大魏的规矩。”曹铄冷冷的说道:“大魏的规矩就是,我是大魏的王。我提出要和什么人结亲,如果被回绝了就是不给我脸面。没有给我脸面,就是整个大魏的敌人。大魏勇士必定不远千山万水,前来讨伐不给我颜面的敌人!”

    曹铄放了狠话,沙摩柯浑身打了个激灵。

    得罪了两位姐姐原先定下的亲事倒不算什么,要是真的得罪了大魏,惹来大魏千军万马进蛮荒,小小的五溪蛮根本连十天也支撑不住,就会彻底的被从世上抹掉。

    沙摩柯当然不会愚蠢到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以为曹铄动了真怒,沙摩柯赶紧回道:“魏王息怒,我稍后就让人回去把两位姐姐接到这里,让她们跟随魏王回去。”

    “蛮王要是早这样爽快,哪需要谈的如此辛苦。”曹铄一脸不满的对沙摩柯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五溪蛮到这里,来回不过一个月。一个月后,蛮王的两位姐姐来到,我会统领将士们带着她们返回洛阳。”

    沙摩柯答应把他的两位姐姐送到这里,曹铄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对沙摩柯说道:“至于蛮王要的那些好处,我会让人送到这里。整个蛮荒都得重建,好处当然不会只给你们一家。蛮王还得多体谅才是。”

    当初提出和亲,最终没能娶到曹铄的姐妹,反倒还搭上了自己的两个姐姐,沙摩柯知道来见这位魏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曹铄没有提出让五溪蛮每年向他供奉,已经是出了沙摩柯的意料。

    好在到目前为止,和曹铄的谈话中,他只是损失了两位姐姐,其他还没有什么损失。

    不敢再多说什么,沙摩柯回道:“魏王认为怎样合适,那就怎样好了。”

    “有关和亲和给予好处,我们就谈到这里。”沙摩柯一脸的顺从,曹铄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他语气和善的说道:“接下来我们还是谈一谈你做蛮王的事情,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做蛮王,将来我们大魏和蛮人必定会情同一家,绝不会再有相互征伐的惨事发生。”

    “魏王说的是。”沙摩柯回道:“只要我做了蛮王,必定会以魏王为尊,如果魏王不嫌弃,我愿认魏王为义父,从此追随魏王,与大魏同仇敌忾。但凡魏王要我做的,我必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半点推脱。”

    “有你这句话,要是不扶持你为蛮王,我都会觉着自己很蠢。”曹铄笑着说道:“稍后我就会宣布你是蛮族之王,从今往后,各部族都得听你号令。”

    “多谢魏王!”虽然前面两条都没讨到好处,曹铄肯扶他为蛮王,还是让沙摩柯心中一阵欢喜,赶紧行了个大礼。

    “你果真要认我为义父?”沙摩柯不过十七八岁,和曹铄的长子曹恒想差不多,他要认曹铄为义父倒也不是不可以。

    曹铄松口,好似要给他认义父的机会,沙摩柯更加欢喜不胜,连忙回道:“要是魏王不弃,从今往后我就是魏王的儿子,必定会竭尽所能孝敬父亲。”

    沙摩柯想要通过认义父与曹铄拉近关系,他本以为曹铄会有所迟疑,没想到这位魏王居然表露出了答应的意思。

    生怕曹铄返回,沙摩柯恨不能立刻把义父给认下来,哪还会有半点迟延?

    “蛮王肯认我为义父,我当然也是欢喜的很。”曹铄说道:“我本打算把你留在这里统领蛮荒各部,可你既然做我了我义子,也就只能带着你一同返回洛阳,每天也能让你耳濡目染一些统御天下的本领。等到将来再回这里,我希望你能把蛮荒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成为我们大魏南边的屏障。”

    曹铄突然提出要把沙摩柯也给带走,他愣了一下:“魏王是要……”

    “你是怎么称呼的我?”没等他把话说出口,曹铄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威严和凌厉。

    沙摩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对曹铄说道:“义父教训的是,是我过于欢喜,把称谓弄的错了。”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曹铄微微一笑:“沙摩柯,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大魏的天下还不够大,我要统领你们四方征讨,率领大魏的铁甲,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到那时,你才知道在大魏治下做个蛮王,是多么荣光的事情。”

    “我愿誓死追随义父。”很清楚和曹铄讨价还价会招来什么,沙摩柯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还是当即回应。

    “你先去吧。”曹铄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对他说道:“晚些时候,先把认义父的仪式给操办了,随后我再敕封你为蛮王。”

    和曹铄谈判一场,除了得到被扶持为蛮王的许诺,沙摩柯并没有得到其他任何好处。

    面对曹铄,他不知不觉的就会有种迎面而来的威压感。

    这种威压感逼迫的他喘不上气来。

    曹铄要他先回去准备拜义父的仪式,沙摩柯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样,长长的松了口气,答应了一声,赶紧告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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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沙摩柯离开,姜维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这次会背负起背信弃义的罪名,以此来挽回大魏可能蒙受的损失,却没想到,曹铄把沙摩柯叫到面前,仅仅只是寥寥几句,就给这位想要从大魏讨到许多好处的五溪蛮首领打发了。

    扭头看了旁边的姜维一眼,曹铄冲他笑了一下:“伯约怎么在发愣?”

    曹铄招呼他,姜维愣了一下,赶紧回道:“我也没有在愣什么,只是还没从主公处置这件事之中回过神。”

    “有什么感想。”曹铄笑容更加灿烂。

    “不瞒主公,我本以为这次必定是要背负罪名,从此在别人眼中成为背信弃义之人,没想到主公居然这么轻易就把沙摩柯给打发了。”姜维回道:“他要的好处一样没少,全都给了,可细细一想,他却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和亲本应是我们大魏嫁位公主给他,却被主公三言两语转变为他的姐姐嫁给大魏公子。主公早就想着要向蛮荒之地输送物资,沙摩柯要的那些,主公确实是给了,只不过等到蛮荒之地富庶以后,就再也不会持续输送。主公应该还有一件事没有和他说,等到蛮荒之地强盛起来,不仅不会有中原的物资输送到这里,反倒还要从这里运送大批财富去中原。”

    “伯约看的通透,难道沙摩柯看不出来?”曹铄微微一笑:“他当然明白我话中隐含的意思,只是不愿提起罢了。本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把好处都送给我们大魏,他此时的心情必定是凌乱不堪的。”

    “当初他提这些好处,我就知道主公不可能答应。”姜维回道:“送女人、送财富,可要不扶持他为蛮王,更难以接受。可是为了能拉拢他一同对付孟获,我也只能做出现给应下来,等到事后再背负罪名,请主公把所有要求全都回绝。”

    “从你派人把这件事禀报给我,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思。”曹铄对姜维说道:“你是为大魏征战,我又怎么可能让你独自背负罪名?即便我找不到法子对付沙摩柯,有罪名也是我和你一同背负。”

    曹铄简单的一句话,让姜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当初他在刘备手下,刘备虽然总是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对身边众人都很亲近的模样,可姜维却感觉的到,他根本无法亲近那位蜀汉皇帝。

    投效曹铄的日子并不是太久,眼前这位魏王很少像刘备那样把忠孝仁义挂在嘴上。

    他甚至还经常说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或者说是颠覆了人们认知的观点,可到了要紧的时候,魏王却会与他们一同背负,让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感觉到身后站着整个大魏!

    “如果不是主公,事情不会处置的如此精妙。”姜维对曹铄说道:“可我却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

    “你说。”曹铄示意他说下去。

    “沙摩柯要认主公为义父,显然是打算从我们大魏得到更多好处。”姜维问道:“主公应该也清楚他的意图,为什么还会给他机会让他得逞?”

    “我一直在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把他带到中原去。”曹铄说道:“我扶持他为蛮王,要是把他留在这里,只要蛮荒之地富强起来,或许他会成为我们中原人的强敌。可我要是把他带到了中原,蛮人之王就是我扣留的人质,这里的蛮人再怎样闹事,也得顾及他们的大王。倘若有蛮人敢于造饭,我再以沙摩柯的名义发兵讨伐,到时还能征募蛮人勇士,利用蛮人自己平定蛮荒地带的动荡。”

    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曹铄向姜维问道:“伯约认为我认这么一位义子,究竟是谁从中得到的好处更多?”

    姜维恍然,他向曹铄躬身行了个大礼:“主公思虑,果真不是我们可比。我只能看到眼前的好处和利益,却不能像主公这样看的长远。”

    “不是你看不长远,而是你心中有顾虑。”曹铄对他说道:“你一直在担心,答应了沙摩柯这些好处,要是给大魏带来损失,你该怎样面对我和整个大魏。”

    曹铄的分析,恰好是说到了姜维的内心深处。

    自从与沙摩柯联合讨伐孟获,他一直在为答应送出去的那些好处而困惑,所以有很多决断也做的并不理智。

    “其实你还犯了个大错。”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曹铄说道:“我确实是想要让蛮人与中原人融合,可我没想过要杀那么多蛮人。只要我们把中原人迁移一些来到这里,由中原人传授他们耕种和桑麻技艺,时日长久,他们对中原人也就越发亲近。我们再从中促进蛮人与中原人之间的通婚,数十年以后,蛮人和中原人还有什么分别?”

    “杀戮,很多时候带来的不是融合,而是彼此的仇恨,好在你这次是率领蛮人勇士讨伐孟获,假如你带的是大魏勇士,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怕将来中原与蛮荒将会是战乱不断。”曹铄说道:“我已经传令司马仲达,尽力修复你造成的损失,让蛮人对我们大魏多一些亲近。否则我们迁移来的平民,将会承担这一切所造成的恶果。”

    “主公训诫的是。”姜维低头应了。

    曹铄说道:“你也不用留在这里,先一步返回洛阳。虽然目前祝融部族的勇士把你视为战神,可原先属于孟获治下的蛮人,却对你恨之入骨。留在这里,不知道会有多少蛮人想要取了你的性命。”

    “我明白了。”姜维回道:“明天一早,我就先回洛阳。”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曹铄说道:“主公留在这里,也得千万当心。蛮人地界与中原不同,这里的山林多有瘴气,就连林子里的水源,或许都是有毒的。征伐孟获,我统领的要不是蛮人勇士而是我们大魏的将士,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必要的损失。”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曹铄点了下头:“你先去吧。”

    姜维躬身行了个大礼,告退离去。

    留在曹铄身边的邓展和祝奥目送着他走远。

    “主公也会去吧,这边是风口,风怪大的。”邓展提醒曹铄。

    “回去。”曹铄摆了下手,领着俩人返回祝融洞府去了。

    *****************************************

    曹铄来到祝融部族的时候,祝融的肚子已经很大,离临盆也没多少日子。

    先后处置了一些事务,眼看着十几天过去。

    将近快要临盆,祝融的肚子增长的也不像过去那么明显。

    司马懿负责迁徙的中原平民已经来到族中一拨。

    曹铄和祝融站在洞府外,观看着才到的中原人传授蛮人建造房屋的技能。

    中原人到来没有两天,蛮人也都还没学会建造房屋的本事,族人居住的地方,只是为打下地基开了一条条的深沟。

    “还是中原人会的本领多。”看着正在挖的地基,祝融对曹铄说道:“有他们来到族人聚居的地方,用不多久,我的族人就不用再住在过去的那种棚子里。”

    “房屋比棚子的好处就是结实而且宽敞。”曹铄说道:“刮风下雨不会受老天的闲气,不仅如此,站在窗边还可以聆听雨声、风声,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中原人果然还是懂得逍遥的。”祝融说话的时候,眉头突然微微一皱,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发觉她不太对劲,曹铄连忙扶着她的腰问道。

    “肚子疼……”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抽着,额头已有冷汗冒了出来。

    曹铄毕竟多次身为人父,也知道女人临盆前是什么模样。

    感觉祝融好像是要生了,他连忙向邓展吩咐:“邓将军,夫人快要生了,快去请医者。”

    邓展应了,正要离开,肚子疼到弯下腰的祝融有气无力的喊道:“请巫医……”

    “快请巫医。”深知祝融是想要巫医为她接生,曹铄赶紧改了口。

    邓展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巫医接生,一般也是族人把产妇送到他们的帐篷。

    可祝融并不是一般的蛮人产妇,她是族人的女王,身份尊荣待遇当然不同。

    在这里居住了好些天,邓展与巫医也算是熟悉了。

    说是祝融要临盆,巫医赶紧跟了过来。

    祝融族中的巫医和带来洞主那边的不同。

    她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生的十分清秀,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俨然世外之人的印象。

    邓展带着巫医来到洞府,曹铄已经亲自扶着祝融躺下。

    见巫医来了,曹铄赶紧站起。

    巫医只是朝他点了下头,就走向了祝融。

    蛮人族中,巫医地位甚至不比头领要低,也就是曹铄才能得到她点一下头,即便是如今的蛮王沙摩柯,巫医也是不会理会。

    曹铄站在旁边,正满脸焦躁的搓着手,巫医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王。”有眼力好的蛮人侍女上前,轻声对曹铄说道:“巫医接生是不给人看的。”

    巫医给人治病向来规矩不少,曹铄来到这里有些日子,当然还是懂的。

    他点了下头,招呼众人退了出去,洞府里只留下几名伺候祝融的蛮族侍女。

    等在洞府外,曹铄心里还是觉着焦急。

    祝融虽然是蛮人女王,体质好过一般女人,可临盆生孩子而且还是巫医接生,怎么都让他感觉靠不住。

    本以为要等好长时间,可没过一会,一个蛮族侍女就跑了出来。

    “女王生了,是个男孩。”侍女才跑出来,就欣喜的对曹铄说道。

    “这么快?”曹铄一愣,飞快的跑了进去。

    他冲进洞府,飞快的奔向躺在那里的祝融。

    祝融身旁,巫医正倒提着一个小婴儿的双腿,用力的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小婴儿被打疼了,哇哇的哭了起来。

    巫医这才把他递给旁边的蛮族侍女,向曹铄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被巫医倒提着打了两下屁股的小婴儿,当然就是曹铄和祝融的骨肉。

    看到骨肉被打,曹铄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他也明白,婴儿从母体中出来,要是没有发出啼哭,口腔里的羊水控不出来,而且内脏等等都会因为不哭而受到损伤,巫医这么做,也正是说明她有着接生的经验。

    生了孩子的祝融,脸色有些苍白。

    曹铄握着她的双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辛苦你了。”

    祝融微微一笑,对曹铄说道:“夫君,果然是个男孩。”

    “是的,是个男孩。”曹铄说道:“他会像他的母亲一样,成为了不起的蛮王。”

    “蛮王是沙摩柯,我们的孩子将来成人,也不过是部族的首领而已。”祝融说道:“我倒不想要他有多大的权势,只要他能成人,安安稳稳的,长大以后被族人尊敬,我也就满足了。”

    “他一定会成为被人尊敬的人。”曹铄说道:“我还以为生孩子要用很长时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生了出来。”

    “可能是我时常走动的原因。”祝融说道:“我们和中原的女人不同。中原女人怀了身孕,多半可以在家中养着,所以生孩子会慢一些。我是自从有了身孕,每天也得不闲着的在族中各处查看。如今倒是受了这些做法的好处。”

    “不管生的顺畅不顺畅,女人生了孩子,元气还是会受到损伤,你得好好歇着,可不要再胡乱走动了。”曹铄握着她的双手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交代我去办就好。”

    “夫君尊贵,是中原人的王,即便我的族人也都认同了夫君是他们的大王。”祝融微微一笑,和曹铄相互凝视着:“我曾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嫁给任何男人,直到遇见夫君,我才知道,身为女人,早晚是要嫁给男人的。只是嫁的男人值得不值得罢了。”

    “我会让你一直认为嫁给我是值得的。”握紧了祝融的双手,曹铄说道:“等孩子满月,我陪着你返回洛阳。到了那里,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已令人重修长安,估计在洛阳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你就得陪着我去长安。”

    祝融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蛮人女王,向来给人刚毅果敢的感觉,可在曹铄的面前,她却温润如水,柔顺的就像是一只驯养过的家猫。

    才生了孩子的祝融,身体还很虚弱,曹铄也没有和她说太多的话。

    劝着祝融睡了,曹铄起身来到洞府外。

    祝融生了孩子,消息已经传到了整个部族和三军将士的耳中。

    曹铄来到洞府外,听闻消息早就赶来的将军、幕僚和蛮人洞主,纷纷向他行礼,高声喊着“恭贺魏王喜得公子”。

    向众人按了按手,曹铄脸上浮起笑容。

    听到了消息的蛮人,也纷纷欢呼着喊叫起来。

    他们的欢呼很乱,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喜庆。

    而曹铄带来的魏军将士们,则自觉的排列成阵,跟着喊出“恭贺主公喜得公子”。

    人们的喊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在庆贺着祝融为曹铄生下公子。

    等到欢呼声止住,曹铄喊道:“祝融女王为我生下儿子,我决定三军同乐,全民同乐。从今日起,喜庆三日,所有耗费从我府中拨出!”

    曹铄的决定当即得到了潮水一样的应和,人们都在欢呼着,尤其是蛮族欢呼的更加起劲。

    蛮人是个擅长歌舞的族群。

    他们的歌舞苍劲有力,和中原歌舞截然不同。

    当天晚上,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

    魏军将士和蛮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载歌载舞。

    才生下孩子的祝融当然不能到外面见风,初生的小婴儿也在襁褓中谁的香甜。

    祝融的洞府外,曹铄身后只站着邓展和祝奥俩人。

    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听着人们载歌载舞的欢歌笑语,曹铄对俩人说道:“你俩也别在我身边,过去和他们热闹热闹。”

    “我这人不爱热闹,主公是知道的。”邓展回道:“还是让祝将军过去,我在这里陪着主公就好。”

    “说的好像我很爱热闹似得。”祝奥撇了撇嘴:“邓将军要是想去热闹只管去,主公身边有我就好。”

    “你俩今天好好去玩一玩。”邓展和祝奥都不肯走,曹铄笑着说道:“说不爱热闹,无非是没机会罢了。你们要是有机会,我还不信都不喜欢去凑凑热闹。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我就给你俩一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我还得去陪着王妃,你俩在一旁也不方便。”

    邓展和祝奥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有些迟疑。

    曹铄张开双臂,一边一个搂着他俩的脖子,小声说道:“行军打仗,连个婆娘都没有。军中虽然有些犯妇,可将士们每天享受的,你们也是不屑于去碰。蛮人族中可是有不少美人,看上哪个我让人给你们撮合。在这里的日子越来越少,还不趁机逍遥,你俩在等什么?”

    “主公,这……”俩人脸上都露出一抹尴尬,邓展想要说些什么。

    “可别说你们不想女人。”曹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把他们往前一推:“去吧,今晚不用回来,这边有卫士照应,不用着你俩。”

    被曹铄推出了两三步,邓展和祝奥还在迟疑着回头。

    曹铄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俩人这才离去。

    目送俩人走远,曹铄正打算转身返回洞府,陆逊从旁边走了过来。

    “主公。”来到曹铄面前,陆逊躬身一礼。

    “伯言不去玩乐,怎么想起来见我?”曹铄笑着问道。

    陆逊回道:“回禀主公,我刚才得到消息,雁门关一带前些日子遭遇羯人突袭,守军完全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雁门关遭遇羯人突袭?”曹铄眉头一皱:“哪里来的羯人?守军为什么毫无防备,他们的斥候在做什么?”

    “主公一统天下,各地都在欢庆,谁还能留意到羯人?”陆逊说道:“雁门关守军也是没有想到羯人居然会突然发难,不过他们后来打的也还算可以,虽然有些损失,却不是很大。”

    “不是很大什么意思?”曹铄问道:“他们认为损失到了什么程度,才能算是大?”

    曹铄又问道:“损失多少将士,附近百姓损失了多少,有多少村庄被摧毁,城池有没有损耗,这些他们是否有传报送来?”

    看出曹铄脸色不是太好,陆逊回道:“从雁门关传来的消息称,守军损失了三二十人,附近确实有几个村庄遭到羯人洗劫,有些女人和孩子被羯人掳走,百姓死伤大概三五百人。”

    “守军损失三二十人,百姓三五百人。”曹铄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女人和孩子被羯人掳去,如此惨重的损失,居然和我说什么损失不大?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认为,他们在战报中故意缩减了数目,为的就是减少罪责。”

    “主公说的是。”陆逊问道:“现在怎么办?”

    “羯人向来残暴,落到他们手中的人,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曹铄说道:“像羯人这样的族群,还是把他们早些给灭掉才好。”

    曹铄脸色阴沉,说话声虽然不大,却让人听着感觉语气很冷。

    他动了真怒,陆逊知道,羯人这次是真的惹出了大麻烦。

    “送消息去洛阳,先让人去雁门关,把守将给我换了。”曹铄吩咐陆逊:“还有,传令各地,加强北方戒备谨防有异族趁着我们还在蛮荒突入中原。如何反击,等我回到洛阳再做决定。”

    “我这就去办。”陆逊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祝融为曹铄生了个儿子,心情本来很好,却因为陆逊送来了一条消息,而让曹铄感到有些恼怒。

    羯人一直都在和中原人作对,中原动乱的时候,他们跟随匈奴人进入中原各地。

    匈奴人抢掠人口,是为了奴役他们,而羯人不仅是奴役和羞辱,在粮食紧缺的年份,他们甚至还会把掳掠的中原人当成牲口一样屠宰。

    有些羯人,把中原人当成牲口成了习惯,居然还给那些被他们掳去的中原人取了个“两脚羊”的名号。

第2202章 虎父无犬子

    诸葛亮从中原调拨的物资也随着移民来到蛮荒地带。

    移民在司马懿的分派下,分别进入不同蛮人族群聚居的地方。

    他们给蛮人带来的房屋建造的方法,也给蛮人带来了养蚕种麻等纺织技艺,更重要的是,他们传授了蛮人耕种田地,让蛮人懂得即使不去抢掠即使不去山林中打猎,也绝对不会饿死的道理。

    蛮人生活的地区向来清苦,中原人带来的这些技能,像是一股清流汇入了蛮人的族群。

    由于早先姜维与孟获作战,率领的勇士都是祝融族人,所以蛮人对中原人并没有什么仇恨。

    其实如果不是曹铄来到这个时代,他手下的那些幕僚将军,多半对族群也不会有太深的概念,异族进入中原,顶多是觉着被外人欺负了,并不会考虑到所谓的族群存亡。

    是曹铄让人们有了这种概念,而且也有了中原可以融合一切异族的念头。

    曹铄在祝融的族群住了一个多月,其间沙摩柯的两位姐姐也来到了这里。

    他每天除了处理一些具体的事务,其他时间多半都在陪着祝融和新生的儿子。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

    陆逊派往洛阳的人还没有带回消息,曹铄已经下令大军收拾行装,准备返回洛阳。

    已经满月的孩子由乳娘抱着,祝融则骑着马陪同在曹铄身旁。

    除了祝融,跟着曹铄返回洛阳的还有沙摩柯和带来洞主等人。

    几乎所有蛮人洞主,都被曹铄给召集到了一起,一并带回洛阳,给他们安排些职务,让他们从此安心留在大魏,不要再回到蛮荒,将来再给大魏惹出麻烦。

    处置蛮人事务,曹铄多半时候还是用的怀柔策略,只有遇见想要耍横或者是根本没打算听从他指派的蛮人,才会使用大国手腕逼迫着他们就犯。

    无论对大魏怀着怎样的感情,只要是洞主以上的蛮人,全都被他带头。

    没了头领的蛮人,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凝聚起来,地方官府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运用治理中原人一样的法子治理蛮荒。

    陪在曹铄身边,离开家乡的祝融不时回过头向后张望。

    见她回了好些次头,曹铄问道:“怎么?舍不得离开?”

    “在这里住的习惯了,如今要离开,总觉得有些不舍。”祝融回道:“夫君应该不会因此责怪。”

    “留恋家乡,我当然不会责怪。”曹铄说道:“只不过你也得知道,身为女人,早晚是要嫁人,既然嫁给了我,你再留恋这里可就不太合适了。从今往后,大魏才是你的家,你虽然是族人的女王,同样也是大魏的王妃。”

    “夫君说的我都明白。”祝融回道:“我只不过是将要离开,心中多少有点不舍罢了,其他倒是没什么。”

    “都说这里是蛮荒,我倒觉得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曹铄对祝融说道:“只不过这里的人过的太清苦,我们虽然能帮着不少蛮人,可群山中毕竟还会有少数没被发现的村落。那些村子里的人,说不定百十年后,还是在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

    “夫君给族人带来这么多好,将来族人必定会感念夫君。”祝融回道:“要不是夫君来了,还不知得有多少个年头,族人只能住在山洞或者是用树枝树叶搭起的棚子里。”

    “感念我的好处?”曹铄笑着说道:“对他们来说,我毕竟是个外来人,他们真正会感念的,应该是你的好处。”

    “我是夫君的王妃,感念我的好处,还不是和感念夫君一样?”祝融微微一笑。

    俩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婴儿的啼哭。

    他们同时回头看了过去,只见奶娘正抱着婴儿在轻轻摇晃着。

    “孩子倒是不怎么爱哭。”曹铄说道:“只不过哭起来,声音还真是洪亮,倒是有几分他父亲的气概。”

    “我觉着孩子眉眼也和夫君很像。”祝融回道:“族人之中就没有眉眼这么好看的,等他长大成人,不知会迷倒多少痴情少女。”

    “夫人当初是不是也被我给迷倒?”曹铄嘿嘿一笑,向祝融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

    祝融轻轻嗯了一声。

    “我说怎么这样容易得手。”曹铄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点着头说道:“原来是夫人已经被我迷倒,这么说来,那天倒不是我对夫人用强,反倒是夫人对我用了强。”

    祝融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好在蛮族女人对男女之事并不像中原的女人那么在意。

    她只是皱了皱小鼻子,就再也没多说什么。

    来到蛮荒之地,曹铄选择的是从交州进入,返回洛阳他则选择了穿过益州。

    自古以来蜀道难行,难如上青天。

    大军进入益州,虽然沿途补给都由各地官府供应,可走路却没人能替代他们。

    穿过益州,耗费的时日居然比穿过蛮荒之地更加长久。

    领着大军快到洛阳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

    蛮荒之地位于南方,除了少数高山之外,那里最寒冷的日子也不会落雪。

    居住在那样的环境中,蛮人对气候的陡然转变都不是十分适应。

    深秋的天气只是转凉,还没有冷到让人受不了。

    可祝融等人却都是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衣衫。

    走在祝融身旁,曹铄扭头看了穿着厚厚衣服的她:“夫人是不是还觉得冷?”

    “以往只是去过益州和交州,并没感觉到多冷。”祝融回道:“没想到中原居然是这么的冷。”

    “你还只是来了中原,没有去过北方。”曹铄说道:“如今的北方,怕是有些地界已经开始落雪。”

    “雪?”提起雪,祝融一脸的神往:“我只是见过神峰上有雪,因为那里太高,从来也没有去过。”

    “到了中原,入冬以后你可以看到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曹铄笑着说道:“对于没有见过雪,而且还有厚厚衣衫御寒的人来说,它确实是值得神往的。可对于每到冬天都能见到的人来说,雪已经没有什么好稀奇。有些贫寒的人家,到了冬天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他们对雪甚至是深恶痛绝的。”

    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雪的祝融,听着曹铄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多少感觉。

    想要让人真的认同某一样说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真的见到,而不是仅仅只凭着描述说给他们听。

    “离洛阳还有多远?”曹铄向身后跟着的邓展问了一句。

    “还有四五十里。”邓展回道:“今天不一定能够到达,明天必定是可以进城。”

    “明天就能到洛阳了。”曹铄对祝融说道:“洛阳有处皇宫,不过早年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后来虽然又翻建了一些,却已经没了当初的气势。我们这次到洛阳,只是暂时居住。等到长安那边一切置办齐全,会迁到长安。”

    “我听说大汉的都城就在洛阳,夫君怎么偏偏要迁到长安?”祝融不解的向曹铄问了一句。

    曹铄回道:“大汉的都城并不知是洛阳,曾经也在长安。只因王莽之乱把长安祸害的不成样子,光武中兴以后,才迁到了洛阳。早先董卓一把火给洛阳烧个精光,我要是重建这里,不仅耗费的时日长远,而且加速重建,需要花费的钱财也是数不胜数。无论怎么算,都还是选择长安建都更加合适,何况长安这个名字,还有个好彩头。长安长安,长治久安。以这里为都城,那是再合适不过。”

    “夫君说的这些我虽然不是很懂,可听起来却觉得很有道理。”祝融回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彩头,也不知道重建城池得要多少财富,我只知道凡是夫君认为对的,必定都是对的。”

    祝融曾是蛮人女王,谁说出这样的话,曹铄都不觉得奇怪,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人十分意外。

    “有这样的想法就对了。”好在曹铄也不是个懂得谦虚的,他嘿嘿一笑,对祝融说道:“我确实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你能这样想,那是一点点的在了解我了。”

    曹铄毫不谦虚的回应,让祝融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只能微微一笑,再不吭声。

    ****************************************************

    当天晚上,队伍驻扎在离洛阳不过十多里的地方。

    其实曹铄要是决定继续前进,都不用到后半夜,他们就能返回洛阳城。

    离开蛮荒之地,将士们连天加夜的赶路,已经十分辛苦。

    眼看都快要回到洛阳,曹铄也不想让将士们赶的太匆忙,于是就决定多在野外住上一晚。

    帐篷里,曹铄和祝融相拥而眠。

    身为魏王和蛮人王妃,他俩并不需要亲自带着孩子。

    孩子从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跟着乳母。

    赶了一天路,已经十分疲倦,和祝融欢愉一度之后,曹铄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曹铄隐约听见帐外传来邓展的声音:“主公,郭公来了。”

    睁开眼睛,他看到身旁的祝融还沉沉的睡着。

    看向帐帘,曹铄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是不是邓将军在外面说话。”

    “是我。”邓展回道:“郭公带人来迎接主公。”

    邓展口中的郭公,当然是指郭嘉。

    曹铄坐了起来,轻轻拿开祝融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来到帐外,他看见邓展正等在那里。

    “来的是奉孝?”虽然已经猜到是郭嘉来了,曹铄还是问了一句。

    “正是。”邓展回道:“听说主公已经到了这里,郭公特意前来相迎。”

    “人在哪里?”曹铄又问。

    邓展回头指向军营边缘,对曹铄说道:“他们并没有进入营地,还在外面等着。”

    “好些日子不见,奉孝居然也变的如此拘谨。”曹铄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前面带路。”

    为曹铄领路,邓展引着他来到军营边缘。

    远远的,曹铄就看见那里站着一群人。

    越走越近,他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郭嘉,而郭嘉身后,则是一群留守洛阳的将军和幕僚。

    众人见曹铄来到,纷纷躬身行礼:“恭贺主公平定南蛮。”

    曹铄抬了下手:“平定南蛮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恭贺的。你们不在洛阳,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主公回来,洛阳城今晚始终城门洞开。”郭嘉回道:“可我们左等右等也不见主公回返,直到派来查看的人回复,才知道是在这里驻扎下来。”

    “走了这么远的路,将士们早就困乏了。”曹铄说道:“眼看就要回到洛阳,我也不想让他们走的太赶,于是先决定在这里驻扎一晚,明天早上启程不迟。”

    “主公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只是太过挂念,所以还是没能忍住,迎了过来。”郭嘉又回了一句。

    看向郭嘉身后的众人,曹铄摆了摆手:“你们辛苦了,可洛阳不能没人看顾,先都回去,明天一早我将启程,上午应该就可以进入洛阳。诸位都先回去,等我回到洛阳,再和你们谈论后续的事情。”

    “奉孝今晚留在军中,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众人纷纷应了,曹铄又吩咐郭嘉留下。

    等到众人离去,郭嘉向曹铄问道:“主公是不是要和我谈有关羯人的事情?”

    “我想知道羯人为什么可以突破雁门关,还袭扰了我们的村庄?”郭嘉提起羯人,曹铄也不转圜,直截了当的问道:“雁门关守将当时在做什么?”

    “主公四处征战,已经平定了中原,不说雁门关,各地都是防备松懈。”郭嘉回道:“早先我们也曾打过羯人,他们不是不知道主公的厉害。别说雁门关守将,就算是我,也没想到羯人会这么做。”

    羯人居然敢袭扰雁门关,提起这件事,曹铄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他向郭嘉问道:“袭扰雁门关的羯人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当初对羯人可是没有留过情面。”

    “主公当初确实是杀了不少羯人,可这几年羯人再度强盛。”郭嘉回道:“袭扰雁门关的这支羯人,首领名为石邪弈于,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石邪弈于?

    曹铄眉头皱着,想了片刻,陡然想到了一个人。

    要是他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历史依照原有的轨迹发展,将来进入晋朝,北方会出现一个由羯人统治的政权。

    羯人创立的后赵,有位皇帝名叫石勒。

    石勒穷凶极恶,尤其是对汉人从来都是采取着压榨的手段,在他统治的时期,不知道有多少汉人被羯人杀死。

    “两脚羊”最盛行的时候,也是由羯人创立的后赵时期。

    曹铄先前曾对羯人采取过灭绝的策略,就是为了改写将来后赵建立政权的历史事件,把这个几乎导致汉人亡族灭种的政权给扼杀在出现萌芽之前。

    他曾看过一些关于那端时期的记载,隐约记得,石勒的祖父就是名叫石邪弈于。

    石邪弈于如今不过十七八岁,就算他生养的早,也不过只生出了儿子或者女儿,还不可能生出孙子石勒。

    想到他的来历,曹铄冷然一笑:“羯人真是不错,我还没有招惹他们,他们反倒是先来招惹我。”

    “主公不要气恼,我已经传令雁门关,把守将换了。”国家回道:“如今不仅雁门关,凡是与异族毗邻的地方,全都加紧了戒备,不可能有任何异族再进入中原。”

    “我要的并不只是让他们进不了中原。”曹铄冷着脸说道:“我要的是把羯人从此抹掉,让他们连半个后人也不能留存于世。”

    “羯人对待我们中原百姓,确实是令人发指。”郭嘉皱着眉头,对曹铄说道:“我得到消息,他们居然把掳去的女人和孩子当成粮食……”

    “不用说了。”曹铄打断了他:“吃人的异族,我会让他们把曾经吃下去的全都给吐出来。”

    “主公才回洛阳,长安那边也已经把宫室修造完毕。”回道:“边关已经加紧戒备,羯人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进到中原,我觉着还是先把更加要紧的事情给办了,再讨伐羯人不迟。”

    “更要紧的事情?”曹铄向郭嘉问道:“奉孝说的是什么事情?”

    “大汉消亡已有许久,主公早已是我们大魏的皇帝,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行登基大礼。”郭嘉回道:“我认为对于主公来说,还是先得登基,稳固了天下以后,再出兵讨伐羯人不迟。”

    “不!”曹铄抬手打断了他:“羯人祸乱天下把我们的族人当做牲口,我又怎么可能容他们逍遥下去?如果不能平定羯人,我绝对不会登基!”

    “可是主公……”郭嘉还想再劝,又一次被曹铄阻止。

    “你要说什么我全都知道。”曹铄说道:“我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羯人对我们中原人来说,是个必须尽快解决掉的心腹大患,不把他们解决掉,中原人什么时候都过不安稳。要是连羯人都不能连根拔除,即便我登基做了皇帝,又怎么对得住天下臣民?”

    “主公为天下做的已经很多。”郭嘉说道:“这么多年主公南征北战,平定了多少豪雄士族?要不是主公做了这些,天下一统还得多少年月?”

    曹铄打算平定羯人再行登基,郭嘉却与他据理力争,大有他不登基就是愧对了全天下的意思。

    皱着眉头,曹铄问道:“奉孝果真认为我该先行登基?”

    “当然。”郭嘉回道:“不仅主公要登基,还得把太子早早册立,以免将来横生事端。

    “不册立太子就会横生事端?”曹铄不解的问道:“我记得大汉朝也有许多皇帝,都是终身没有册立太子。”

    “所以大汉朝有许多皇子相互争夺以至于同室操戈的先例。”郭嘉回道:“难道主公已经忘记当初与曹子桓之间的争斗?”

    “他也配和我争斗。”曹铄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表现出了对曹丕的不屑,曹铄却很清楚,郭嘉说的并没有错。

    他的膝下也有不少儿子,每个儿子都是聪慧绝顶。

    至于他的夫人们,虽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争宠的现象,可谁又能保证等到儿子们成人,她们不会为了亲生儿子可以继承大权,而相互争斗?

    凝视着曹铄,郭嘉也没有再说话。

    他已经把话说道了这个份上,提到了当初曹铄和曹丕之间的争斗。

    那场争斗虽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曹丕得到了邺城,也是在曹铄暗中的谋划下才能成功。

    从得到邺城的那天起,曹丕已经注定了会死。

    争斗确实只是一面倒,甚至可以说曹铄从开始就在设计曹丕,找个冠冕堂皇杀他的理由。

    可这些并不能否定子嗣继承权没有处置好,很可能会造成兄弟相残的局面。

    凝视曹铄的时候,郭嘉的目光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曹铄终于还是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听你的。”

    “主公征讨南蛮的这些日子,我下令加紧重建长安。”曹铄答应了先登基,郭嘉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就在前几天,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多半已经完工,只是还有一些细微之处,正在逐一修缮。”

    “重建长安的事情交给你办就好,我不管那么多。”曹铄对郭嘉说道:“反正这些事情有你处置,我也放心。”

    “还有一件事,我得向主公禀明。”郭嘉对曹铄说道:“眼看长安就要修造完成,前些日子我也得到主公从南蛮返回的消息,于是就令人去了寿春,请大夫人他们先来洛阳,算起日子,顶多四五天也就该到了。”

    “有没有让他们把曹恒该带来?”曹铄特意问了一句有关他长子的消息。

    他问起曹恒,郭嘉回道:“长公子这次怕是来不了。”

    眉头一皱,曹铄顿时拉下脸问道:“他不来洛阳,还想到其他地方去不成?”

    “主公听我说完。”郭嘉回道:“早先主公说过,要让长公子将来领兵历练。前些日子听说羯人袭扰雁门关,长公子在子文将军和子龙将军的陪同下已经带兵赶去,说是要替主公分忧,不把石邪弈于的人头取回来,他就不见主公。”

    “怎么刚才不和我说?”听说曹恒带着赵云和曹彰去了雁门关,曹铄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向郭嘉问道。

    “提起羯人的时候,我正打算和主公说,可又因为主公登基的事情给说的岔了。”郭嘉回道:“这会和主公说了,也不耽误什么……”

    曹铄满头黑线,瞪了郭嘉一眼。

    由于常年在外征战,曹铄对儿女的了解也不是特别的多。

    作为一方枭雄,他无意是成功的。

    甚至作为天下之主,他也当仁不让。

    可身为一位父亲,曹铄却时常认为他是不合格的。

    儿女不少,却没有一个是他真正了解的。

    他对曹恒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牙牙学语的时候,不知不觉,曹恒都成长为一名可以领兵作战的少年公子,而他却还是浑浑噩噩,根本没有闹明白孩子为什么长的这么快……

    羯人凶残,身为父亲的曹铄,当然会担心他的儿子。

    他向郭嘉问了一句:“曹恒现在本事怎样?”

    “主公是长公子的父亲,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本事?”郭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被他问的有些尴尬,曹铄说道:“这么些年,我确实是疏忽了他们,可奉孝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我在担心儿子,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做父亲的心情?”

    “主公能问起长公子,已经是长公子最荣幸的事情。”郭嘉回道:“这么些年,长公子克躬勤勉,每天都在操练武艺,每天也都在研读兵书以及一些关乎礼数的书。要说诸位公子中,谁更像主公,依我看还是长公子。”

    “也就是说,他的武艺并不是很差?”曹铄追问道:“上了战场,不至于被人一枪挑落下马?”

    “要说长公子的武艺,和主公还真是有几分相像。”郭嘉回道:“他的剑术可是王夫人亲传,马背上的本事则是吕将军传授。当初黄将军……”

    提起黄忠,郭嘉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抹悲戚:“黄将军还在的时候,也传授过长公子骑射之术,要说上了马背,还有多少人能是长公子的对手,我是不太信的。”

    “你把他说的也太高了。”郭嘉把曹恒夸的毫无缺点,上一刻还在担心儿子的曹铄咧嘴一笑:“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个有本事的,这次让他去雁门关,由他受些苦也是好的。

    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得意的表情却出卖了曹铄。

    郭嘉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是在暗暗叹息。

    此时的曹铄和当年他伺候着的曹操又有什么不同?

    英雄一世,当着世人是位征伐果决的英雄,可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父性的本能却难免会流露出来。

    提起儿子,虽然嘴上是恨不能把那些不争气的小子给活活捏死……

    实际上呢?

    儿子有那么丁点成就,都会被无形的放大很多倍。

    *****************************************

    曹铄返回洛阳的时候,有一队人马才从寿春开出不久。

    这队人马数量不是很多,不过一两百人。

    当先走着的是以为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将军。

    小将军身穿金色锁子甲,头上扎着一只金色的发冠,手掌提着的画戟也是用黄金修饰了杆儿尾端。

    他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常人所不具有的贵气。

    不仅贵气逼人,小将军生的还是十分清秀,眉眼间居然和曹铄有着七八分想象。

    即便不是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也绝对是最扎眼的那个。

    他正是曹铄的长子曹恒。

    陪在曹恒身边的,除了银甲白袍的赵云,还有勇武过人须发焦黄的曹彰。

    在曹彰的身旁,则跟着一位看起来很瘦削的中年。

    由于比较瘦弱,中年身上的铠甲显得有些宽大。

    他的脸色苍白,虽然面目清秀,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却昭示了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看起来病怏怏的中年也是曹铄的一位兄弟,他正是以才名闻名天下的曹植。

    最近这几年,曹铄在外征伐,曹彰负责寿春武备。

    而曹植则是每天和一些自诩为文人墨客的市井闲人厮混在一起。

    除了饮酒作乐玩弄美姬,曹植还真是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也不知道曹恒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出发前往雁门关,他居然说什么都要把这位叔父给带上。

    他是曹铄的长子,也是大魏的长公子,曹植虽然是他的叔父,却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离开了寿春。

    走在路上,曹植经常会被曹恒等人甩在后面。

    再次把他甩到后面,曹恒回过头看道:“四叔,要是像你这样走,羯人恐怕已经是跑光了,找不到他们,我看四叔还怎么为父亲建立功业。”

    “可别再提他建立功业。”曹彰也回过头,很是不满的看了曹植一眼,对曹恒说道:“你四叔是仗着有些才名,整天在外胡搞瞎搞。指望他建立功业,我看还是不要想了。”

    虽然体质不好,而且这几年确实没干什么正经事,曹植却也是个不肯让人说的。

    曹彰不过是他的三兄,而且又不是大魏之王,在曹铄面前他甚至不敢抬头,可面对曹彰他却是不怕。

    瞪了曹彰一眼,曹植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三兄说我这几年没做什么正经是,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长兄要你留守寿春,你确实每天都在整饬武备,可你见过有强敌来犯没有?天下已经太平,像我这样的人早就没了用武之地,如今不是饮酒作乐,我还能做些什么。”

    好些日子没干过什么正经事,曹植却不肯让人说他。

    听了他的辩解,曹彰摆了摆手说道:“你也别和我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像你这样正事不做,每天就干些上不得台面的闲事,等到以后见到长兄,我看你怎么向他解释。”

    “两位叔父都不要再争辩。”曹彰和曹植拌嘴,曹恒从中劝道:“其实我知道四叔心中烦闷什么,天下大定,看起来好似已经不用领兵征伐,也没有其他可处置的事情。于是四叔就认为自己已经没了什么用处,与其整天在家闲着,还不如和市井上那些读过几天书都认为自己了不得的人扯些所谓天下大事,以此来找依照存在的感觉。”

    曹恒解释之后,曹彰哈哈带笑:“长公子说的还真是没错,我看他就是每天和市井上的那些闲人在胡扯八道,以此来找找存在的感觉。”

    狠狠瞪了曹彰一眼,曹植露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根本没有再理会他。

    曹植本没打算接着说话,曹恒却向他问道:“四叔,你说我们这次去雁门关,能不能见到羯人?”

    “能,肯定能!”曹植回道:“而且我们不去见羯人,他们也会来找我们。”

    “为什么?”曹恒又问。

    “这还要问个为什么?”曹植说道:“羯人袭扰雁门关,是想从我们大魏得到好处。如今雁门关衣带戒备森严,他们找不到机会进入中原,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我觉着到了雁门关,站在关口上,只要往外一看,肯定就能看到羯人的大军。”

    “羯人还有大军?”曹恒说道:“我听说他们只是一群游牧的野人,当初父亲率领曹家勇士,可是把他们给打的差点灭了种。”

    “你父亲确实是被羯人打到快要灭种,可他并没有把羯人真的灭了,要不怎么如今还会有羯人出现在雁门关一带?”曹植回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你没事去什么雁门关。听说你父亲已经快到洛阳,他到了之后必定想要见你,这会你不在寿春,岂不是耽误了父子相见的机会?”

    提起曹铄,曹恒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曹铄常年在外征伐,他这个做儿子的居然很少能够见到生身父亲,说来也是让人无奈的很。

    相比于父亲,他反倒对叔父们更加熟悉。

    见曹恒没说话,曹植问道:“长公子,我问你,你对父亲是怎样的看法?”

    “英雄,顶天立地的英雄!”曹恒回道:“在我心中,父亲就是不败的神话,天下间豪雄无数,哪个不是穷凶极恶?遇见父亲,他们都落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你就没有想过,他在外征伐,陪着你们这些公子、郡主的日子太少了些?”曹植不知道哪根筋在抽抽,冒出了这么一句。

    曹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可曹植却丝毫没有在意,或许是他根本没有看到曹彰在瞪自己。

    “小时候我确实希望父亲常在身边。”曹恒微微一笑:“可越是长大,我越能理解父亲,也越是能够体会他的苦衷。”

    “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苦衷?”曹恒的回答勾起了曹植的兴趣,他又追问了一句。

    “子建,够了?”他越问越不像话,曹彰喝了他一声:“长兄怎样,岂是你我可以私下谈论?”

    “私下谈论?”曹植笑着说道:“我是当着长公子和你们的面在谈论长兄,怎么就成了私下?别说只有我们,就算是长兄也在这里,我还是会问同样的问题。”

    “两位叔父不用争论,我回答就是了。”曹彰正要辩驳,曹恒却打断了他。

    曹恒接着说道:“我要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子倒也算了,可我却是魏王的儿子,而且还在长子。身为大魏公子,我就应当懂得什么叫做家国天下,什么是轻,什么是重。家为轻,国为重。父亲要不领兵征伐,说不准早就有更加勤勉的豪雄击破我们曹家,我也会沦为他们的阶下囚。不说父亲没有闲暇陪着我们,即便他愿意那么做,我也不会希望那样。天下太大,动荡太多,外有异族扰边,内有门阀祸乱,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像他那么做,正是父亲孜孜不倦克躬勤勉,才有了我们安稳的日子。”

    “还是长公子说的好,说的漂亮。”曹植听了以后哈哈大笑:“我没想到,长公子居然如此有心,能够体会到你父亲的良苦用心。”

    谈论曹铄的时候,曹恒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么多年,他见到父亲的次数太少,甚至都快要忘记父亲的模样。

    说不想要父亲多在家中,那绝对是在撒谎。

    可他同时也明白,正是因为曹铄在外征伐,才有了他们如今的安稳日子。

    要是中原还像过去一样积弱至深,羯人来到雁门关,关口应该早就被破了,哪还有损失了数百平民和二三十名兵士,就把羯人给赶回去的道理?

    对于天下,曹铄确实是功劳不小,可对于家庭,他疏忽的也确实太多。

    然而作为他的儿子,曹恒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还记得幼年的时候,曹恒曾问过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回寿春,为什么他总是领兵在外,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念儿女?

    母亲给他的回答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家国天下!

    幼年的曹恒还不懂什么叫做家国天下,如今的他却已经懂了,不仅懂了,他还希望能为父亲分忧,能让父亲少几次征伐,多在家中一些日子。

    不为陪着已经快要成年的他,而是多陪一陪后宅中的母亲和诸位夫人。

    从曹恒口中得到答案以后,曹植微微眯着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人数不多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当然不会是人数众多的大军可以相比。

    他们一路上策马飞驰,走了没多少天,从身旁流过的景物渐渐变得苍凉。

    终于离开了中原,来到相对苍凉的北方。

    “长公子,我们离雁门关不过只有三百多里。”景色变的苍凉以后,曹彰对曹恒说道:“过了雁门关,就是异族时常出没的塞外,长公子无论如何都得小心提防,可千万不要离开我们太远。”

    “三叔放心,我不会离你们太远。”曹恒回道:“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更清楚要是羯人把我给掳了去,会给大魏和父亲带来什么。”

    “长公子明白就好。”曹彰点了下头,可他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

    离开寿春的时候,他曾向嫂嫂们下过保证,即便是他死了,也绝对不会让曹恒有半点闪失。

    可是距雁门关越来越近,他反倒对当初的保证没了多少信心。

    羯人的凶残他是听说过,也曾经追随曹铄讨伐过羯人。

    可以算做是匈奴人的一部,羯人的长相却与匈奴人大不相同。

    匈奴人的相貌和中原人其实想差不多,只不过常年生活在塞外,过着游牧的生活,他们脸上的皮肤十分粗糙,给人一种很肮脏的感觉。

    而羯人却不同。

    被认为是匈奴人的一支,他们的皮肤确实十分白皙,眼睛也是浅浅的棕褐色,和中原人还有匈奴人在相貌上大不相同。

    匈奴人强悍凶残,可他们掳掠了俘虏,往往都只是带回去作为奴役驱使,并不会随意把俘虏给杀死。

    至于被匈奴人抢去的女人,则是由勇士领回去,为他们生养孩子繁衍后代。

    可羯人却不同,羯人掳掠了俘虏,多半都是用来砍杀着取乐。

    他们对从中原掳掠去的女人根本不懂得怜惜,女人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玩物和食物。

    食物充足的年份,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各种羞辱掳掠过来的女人。

    而食物一旦不足,他们就会把那些掳掠来的女人给杀死,把肉风干了用来充饥。

    边塞的平民,虽然惧怕匈奴人,却不向见到羯人那样恐慌无限。

    没有人愿意被羯人掳去,被匈奴人带走,他们或许还能活下去,可被羯人带走,他们的命运则是早已交给了死亡,区别仅仅在于什么时候死而已。

    曹恒提出来到雁门关,为的就是对付羯人。

    他要在见到曹铄之前,立下一场功劳,给父亲看见他已经长大成人。

    不一定要比当年的父亲更强,可他也不允许自己比曾经年少的父亲差的太远。

    既然父亲十四岁就能领兵,就能击破张秀为曹家建立功业,他为什么不能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率领将士们把羯人给击破?为什么不能在这个年纪,达成父亲曾经想要做到却一直没能彻底完成的大事?

    曹彰说了距雁门关还有三百多礼,曹恒不由自主才催着坐骑又走快了一些。

    催马前行,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画戟。

    这柄画戟还是当年父亲令工匠为他打造,那时的他提着还觉得沉重,如今提在他手中,却是再趁手不过。

    “长公子,你慢一些。”曹恒加快了速度,曹彰等人也跟在他身后催马快走,只有曹植反应慢了半拍,他一边催着坐骑加快,一边喊道:“离雁门关还有那么远,就算催着马走的再快,今天也是不可能赶到。我觉着还不如走的慢一点,反正早晚也是能到关卡……”

    “早一天到就早一天让羯人尝尝我画戟的滋味。”走在最前面的曹恒回道:“他们既然敢来中原,我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2203章 还是半夜吊起来最合适

    曹恒等人来到雁门关,新任幽州刺史杨阜领着一队人马前来迎接。

    见到曹恒,杨阜翻身下马:“幽州刺史杨阜,见过公子。”

    “杨刺史不必多礼。”曹恒抬了下手,向杨阜问道;“羯人最近有没有袭扰雁门关一带。”

    “羯人时常袭扰,不过都被我们给打了回去。”杨阜回道:“自从上回他们穿过雁门关,主公令人换下相关官员,我接管以后常驻此处,随时都是监视着羯人的动向,倒是没让他们惹出太多麻烦。”

    曹恒来到雁门关之前,曹彰已经向他讲述了这里的情况。

    原刺史由于雁门关一事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洛阳方面换下,以杨阜替代。

    杨阜虽然不是沙场猛将,可他用兵却有一手,来到这里以后,他加紧关口巡查,时刻关注着羯人的动向。

    羯人也曾有过几次想要再通过雁门关进入中原的举动,都被杨阜挫败。

    从曹彰口中听说了这些,曹恒对这位新任幽州刺史也是十分看重,应答和问话语气都不是那么生硬。

    他向杨阜问道:“杨刺史知不知道最近的羯人部落在什么地方?”

    “最近的羯人部落离这里不远,只是要出了雁门关。”杨阜回道:“公子带到这里,对情况不是很熟悉,还是先观望几天,然后再做抉择。”

    “我倒是也想观望,可是羯人却不给我们机会。”曹恒微微一笑:“杨刺史给我派个向导,再分拨五百兵马,我也要让羯人尝尝被袭扰的滋味。”

    曹恒说这些的时候,杨阜心底是暗暗感叹。

    大魏的这位长公子,与曹铄当年还真是十分相像。

    要是当年的曹铄来到这里,打探到羯人的位置,也绝对是不可能忍得住,当即就要带兵出去给羯人好看。

    深知不可能劝得住曹恒,杨阜说道:“要不长公子先住两天,我让人打探清楚情况再出关。羯人最近频繁动作,他们的部落也是时常变换地界,不打探明白了,即便过去或许也会扑个空。”

    曹恒点了点头:“那就辛苦杨刺史了。”

    杨弘引领曹恒等人进了雁门关。

    来到关口上,曹恒望向关外。

    他发现关外和关内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离雁门关比较近的地方,虽然相对的萧条,却还是有不少村镇。

    可放眼关外,却是一片苍凉,根本不像有人烟的模样。

    “关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苍凉?”手扶城垛,曹恒向陪在一旁的杨阜问了一句。

    杨阜回道:“无论匈奴还是羯人、羌人,他们都是以游牧为生,到了一个地方,等到牲畜把水草吃完,就会举家迁徙,换另一个地方居住。正是有着这样的习性,所以异族居住的关外向来都是这么苍凉。”

    “因为是游牧,他们没有太多财富,所以就来抢掠我们,是不是这个道理?“曹恒又问了一句。”

    “长公子说的没错,正是由于有着游牧的习性,所以他们才会袭扰我们,从中原抢掠他们需要却并不拥有的东西。”杨阜回道:“早年主公曾领兵讨伐过几次,可异族数量太多,怎么杀也不可能杀的完,如今天下才稳定,他们又冒了出来,企图像过往一样从中原掳掠物资。要不是主公对待异族从不妥协,还不知道他们会张狂成什么样子。”

    “异族的数量很多?”曹恒诧异的说道:“我曾听说异族人数远远不及我们中原,杨刺史怎么会说他们的数量太多?”

    “黄巾之前,异族人口确实不及中原十分之一,然而自从黄巾之乱以后,中原人口消耗太多,不说黄巾贼荼毒的中原百姓,只说后来豪雄征伐,死在乱世之中的人们,就已是数不胜数。”杨阜回道:“要不是主公一统天下,平定了乱世,如今的中原还不知道会破败成什么样子。可异族却是不同,他们没有战乱,即便有几场战乱,也都只是贵族之间的争夺,被杀死的人并不是很多。我们在战乱之中,而他们却在休养生息,长此以往,中原人怎么可能还比异族更多?”

    “难怪父亲这么多年一直鼓励生养。”曹恒点了点头:“看来大魏生养大计,至少还有百年可走。”

    “长公子说的是。”杨阜回道:“中原人口太少,可用兵马必定不足。中原弱则异族强,要不是有主公早年定下的生养大计,如今招募兵马怕是都难。”

    “雁门关有多少守军?”曹恒突然向杨阜问了一句。

    “雁门关没有多少守军,顶多不过千余人。”杨阜说道:“长公子要是需要兵马,我可以从幽州调拨。多了没有,三五千人还是可以调集过来。”

    “整个幽州只有三五千兵马?”曹恒一愣。

    “倒也不是。”杨阜回道:“兵马不少,多半都是军户。真正可战的常备军,不过五千。”

    曹恒虽然没有带过兵,可他也听说过,大魏将士大体上分为两种。

    其中一种是类似于民兵的军户。

    各地军户人口不少,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一旦爆发大战,军户就是最先征募的兵源。

    另一种则是曹铄创建的常备军。

    常备军都是精壮将士,他们有着精良的兵器,也受过严格的训练,除了厮杀,他们几乎不需要学会其他技能。

    战争就是他们的职业,战场就是他们证明价值的地方。

    幽州有着五千常备军,其实已经不算太少。

    只不过对于此时的曹恒来说,却觉得太不够用。

    来到雁门关,曹恒想要办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要把羯人彻底的从这个世上抹去,让这支异族再也不能袭扰中原,给大魏的子民带来灾难。

    陪着曹恒在关口上站了好一会,杨阜说道:“长公子,远道而来十分辛苦,还是先下去休息,等到明天再琢磨该怎么对付羯人。”

    曹恒倒也没有坚持,临下关口的时候,他对杨阜说道:“杨刺史,五百将士还请你尽快调拨,我只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内,务必找到羯人离这里最近的部落。另外你再从幽州给我调集五千常备军,我要领着幽州兵马,把羯人从世上抹去。”

    杨阜先是答应着,随后向曹恒问道:“敢问长公子有没有上过沙场?”

    “还没有。”曹恒回道:“我知道上阵需要杀敌,杀敌必定要亲手把活人给杀死。对于一般人来说,杀人并不轻松。可我也知道,我要是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我们大魏的百姓。为了大魏百姓少死一些,我也只能让异族多死一些了。”

    “长公子说的是。”当曹恒说他没有杀过人的时候,杨阜内心其实是有些崩溃的。

    没有杀过人的大魏公子,来到雁门关居然想要把羯人从世上抹去。

    羯人数量不少,屠戮整个羯人族群,与杀一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曹恒现在说话是气势如虹,就怕他真的到了杀戮场上,会对羯人心生怜悯或者是干脆举不起他的兵器。

    “杨刺史。”下了关口,并不知道杨阜在想什么的曹恒说道:“我听说父亲以往是不杀女人的,到了羯人部落,擒获了女人我该送回来,还是该怎么办?”

    “长公子想要怎么做都可以。”杨阜回道:“主公当年诛杀羯人,确实是把他们的女人留了下来,如今羯人的女人和我们中原人生活在一起,生养的孩子已经与中原人毫无二致。”

    “都是分派下去,还是怎么做?”曹恒突然问道。

    杨阜被问的一愣,随后回道:“主公当年都是把她们给分派下去。”

    “那可不是太好。”曹恒摇了摇头:“我带着将士们把她们给擒回来,要是将士们没有些好处,他们为什么要辛苦给人带回来?倒不如直接给杀了省心?”

    “不知长公子打算怎么办?”发觉曹恒肯定有着和曹铄不同的想法,杨阜随即问道。

    “我记得各地都有风月场。”曹恒微微一笑,对杨阜说道:“幽州应该也有不少,把她们送到那里赚钱,所得给将士们一些好处,杨刺史觉得怎样?”

    刚才还在担心曹恒会下不了狠心对待羯人妇孺,听他这么一说,杨阜反倒有些为羯人担心。

    眼前这位长公子,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却是一开口就打算要把羯人彻底给灭掉。

    提起羯人的女人,他不是想着像当年的曹铄那样,给她们分派到各地去,而是考虑把她们都送到风月场去。

    有着这样的心思,真的被他给羯人灭了,只怕羯人从今往后连一丁点血脉也不可能留下。

    “长公子觉着怎么合适,那就怎么做好了。”杨阜躬身一礼。

    曹恒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跟在他的身后,杨阜不免多看了这位大魏公子两眼。

    曹铄当年为了杀死曹丕,故意把邺城丢掉,当时是有不少人在说曹丕的各种不好,直到近两年,才有曹铄是故意让出曹丕找个杀他理由的说法流传出来。

    从那个时期过来,杨阜也算对那件事有些了解。

    细细回想,从曹铄从容扯出邺城,还带走了他认为重要的一些人开始,到最后他再返回邺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曹丕给灭掉,完全可以推论出,他当年就是故意让曹丕看见成事的机会。

    要是不让曹丕看见机会,曹铄也没有理由杀他。

    不杀了曹丕,留在大魏早晚会是个祸害!

    曾认为曹铄已经够狠的杨阜,如今见到曹恒,才发现他的这个儿子,在某些方面和曹铄还真是有不少相像之处。

    ********************************************

    曹恒说过,只给杨阜两天时间,要他查清楚羯人在关外最近的部族。

    和他简单谈论过一些,弄明白他的性格以后,杨阜丝毫不敢耽搁,当天就派出了斥候。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留意着羯人。

    所以还会派出斥候,无非是确定羯人还在原来的地方。

    杨阜没有想过要故意隐瞒羯人的存在,他更没有想过因为羯人而惹得曹恒不爽快。

    这位长公子看似温文尔雅,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可杨阜却感觉的到,但凡与他阳奉阴违,都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天晚上,作为幽州刺史,杨阜为曹恒等人接风。

    曹恒没有吃多少,就推辞说是倦了,先回去歇着。

    赵云陪同曹恒回去,酒宴上只剩下曹彰和曹植。

    喝了不少酒,曹植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曹彰却还是很清醒的和杨阜谈话。

    “三将军。”杨阜向曹彰问道:“我问长公子有没有带过兵,他说没有甚至还没有杀过人,可我为什么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杀过很多人的气息?即便只是跟在他的身后,都让人觉着后脊梁有些发凉。”

    “杨刺史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曹彰没有回答,而是向杨阜反问了一句。

    杨阜陪着笑说道:“我也没什么意思,长公子说他要灭了羯人,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物,究竟有没有灭了羯人的能耐……”

    “长公子的能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们这些人帮衬着也就行了?”曹彰说道:“杨刺史问这些,是不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被曹彰抢白了一句,杨阜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醉醺醺的曹植却在这个时候冒出一句:“杨刺史问的也没什么毛病。三哥怎么认为,就怎么和他说好了。反正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麻烦杨刺史,遮遮掩掩也没什么好处。”

    “子建,你喝多了!”曹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喝道:“要是醉了,就给我回去睡着,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哪有什么胡言乱语?”曹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眯缝着眼睛说道:“杨刺史不要担心长公子不敢杀人,他虽然没有杀过人,可那是没遇见机会。一旦被他找到机会,别说羯人,就算是整个匈奴,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曹植的一番话,印证了杨阜的猜测。

    有些人天生就是屠夫,曹恒看来就是其中之一。

    “杨刺史不要听信子建乱说。”曹彰对杨阜说道:“长公子心性纯良,杀异族他一定会是好不容情,对待自家人,也是会和魏王一样。魏王有子三十二人,每一位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其他公子先不说,只说长公子,他是我见过与魏王最像的一位公子……“

    曹彰话没说完,曹植就嘿嘿一笑:“像,当然像,最是无情帝王家……”

    “子建,你胡说够了!”曹彰终于怒了,狠狠的瞪了曹植一眼。

    杨阜见势头不好,赶紧陪着笑说道:“四将军是喝的多了,我这就令人送他回去歇着。”

    “不用杨刺史劳心,我送他回去就成。”曹彰冷着脸,上前一把揪着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当的槽子领口,像是拖死狗一样,给他拖了出去。

    目送曹彰和曹植离去,杨阜向旁边的随从吩咐:“快去传令各地,把所有幽州的常备军全都调集到雁门关,交给长公子统领。”

    随从答应了一声,离开房间。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杨阜咽了口唾沫,感觉到心脏都在扑腾个不停。

    曹彰显然是想要掩饰什么,而曹植应该是有话要说,却被他拦着说不出口。

    不管怎么样,曹恒安排的事情,还是尽快帮他办到,也好好惹些麻烦。

    万一这位大魏长公子嫌他办事太拖拉,说不定以后还会招来怎样的祸事。

    从杨弘摆设酒宴招待他们的房间出来,曹彰拖着曹植,一路骂骂咧咧的来到曹恒的住处。

    卫士打开房门,他把曹植往房间里一搡。

    曹植被推进房间,曹彰随后跟了进来。

    奇怪的是,进了房间,曹彰居然没再去揪曹植的领口,而刚才还一脸醉态的曹植却陡然清醒了一样。

    他整理着衣领,有些不爽的说道:“三哥还真是下手,领口都快被你给揪碎了。”

    “不下手狠些,杨阜怎么相信是真的?”曹彰瞪了他一眼。

    俩人说话的时候,曹恒和赵云从里面房间走了出来。

    “三叔、四叔。”曹恒先招呼了俩人,随后向他们问道:“杨刺史那边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被吓着了。”曹植整理着衣衫说道:“我和三哥刚才闹那一出,他要是还敢和长公子拖延,也得好好想想性命能不能保得住。”

    “要是父亲知道我们这样对待杨刺史,不知会怎样看待。”曹恒说道:“我觉得其实可以与杨刺史好好说说,他或许不会给我们拖着。”

    “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告诉过长公子。”曹植说道:“杨阜这个人多有主张,长公子来到这里,他会觉着让你出去讨伐羯人太有风险,想尽一切办法不给调拨兵马。倘若不用一些手段,他一定会是各种借口拖而不决。毕竟长公子尊贵,谁又敢要你去以身涉险?”

    曹植这些话说的很有道理,曹恒点了点头:“两位叔父辛苦了。”

    “辛苦?”曹植嘿嘿一笑:“三哥倒没什么,真正辛苦的是我。”

    “我知道四叔受了委屈,以后必定会有所报答。”曹恒拱了拱手。

    “也别说什么报答。”曹植说道:“我看外面庭院有两根柱子,回头天快亮的时候,三哥把我给捆在柱子上,一天不要放下。要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长公子令人小惩薄戒,以免以后再犯。”

    “把四叔捆在柱子上?”曹恒听了吃惊问道:“那岂不是要受整天的罪?”

    “给人施压,总得有些看头。”曹植回道:“长公子连我都敢惩治,还会对谁不敢下手?”

    曹恒为难的看向曹彰。

    杀异族他确实会敢,可要把嫡亲叔父捆在柱子上一整天,他还真是不忍心。

    要是叔父打算对他不利,那也就算了。

    可偏偏曹植是一心在帮他。

    想到曹植会被捆在柱子上受整天的罪,曹恒就觉着心里不忍。

    他看向曹彰,本意是请曹彰劝说曹植不用那么做。

    那想到曹彰却点了点头:“我也觉着子建说的没错,不给人看些手段,别人还会以为长公子果真是个好欺负的。”

    他对曹植说道:“捆都要捆了,也别等什么天亮,你这会就跟我出去,我们把动静闹腾的大些,让杨阜亲眼看着,等到明天晚上再把你给放下来,那样对杨阜才有威慑。要是快到天明再给你捆起来,杨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反倒没有多少用处。”

    “三哥,你这是得有多恨我?”曹植瞪了曹彰一眼。

    “我怎么就是恨你了?”曹彰说道:“无论怎样,还不都是为了帮着长公子?”

    “算了,算了,你说的都对!”曹彰说的振振有词,而且还很在理,曹植摆着手说道:“你先等等,我多喝点水,然后再去出个恭,别回头被捆在那里,总是想一些茅房的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你要是被捆在那里拉了,杨阜才会更怕。”曹彰根本不给他喝水和出恭的机会,向门外喊道:“来人!”

    两名卫士走了进来。

    曹彰吩咐他们:“把子建将军架出去,捆在庭院里的柱子上。”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两名卫士满头雾水并没有立刻执行曹彰的命令。

    “怎么?你俩也想和他一样被捆着?”曹彰冲他们一瞪眼。

    两名卫士这才上前,其中一人对曹植说道:“四将军,得罪了!”

    “好你个曹子文,今天的事情,你可给我记住了!”被两名卫士簇拥着走出房门,曹植还不忘回头冲着曹彰嚷嚷了一句。

    等到卫士把曹植押出去,曹恒向曹彰问道:“三叔,这样做,我怎么觉得还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曹彰说道:“我们对外宣称命令是你下的,可人却是我捆的,我还不信有谁能说什么。”

    他随后对曹恒说道:“长公子不要理会这件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该说什么还说什么。千万不要让杨阜和他手下的人看出不是你要捆了子建,否则我们前面做的事情,可都是白做了。”

    曹恒当然知道曹彰和曹植是为了他好。

    来到雁门关之前,俩人就曾提醒过他。

    天下都是曹铄打下来的,虽然他是大魏长公子,可大魏的臣僚只是对曹铄心怀崇敬。

    杨阜并不是个叛臣逆子,然而为了他这位长公子不会出任何纰漏,很可能会选择一些手段拖着不给人手,把他留在相对安全的雁门关以内。

    要是被杨阜得逞,他这次来到雁门关也将没有任何意义。

    曹彰转身走出了房间,曹恒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对于大魏的臣僚和百姓来说,他的父亲才是真正被万民拥戴的魏王。

    而他则只不过是个依附于父亲而存在的长公子罢了。

    从父亲的光环中走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要在自己的身上也加上一层光晕,则不是完全做不到的。

    做到这些,他最先要解决的就是能让杨阜调拨人手,助他讨伐羯人。

    羯人向来是中原人最痛恨的异族,能把羯人给灭了,根本不用树立威望,大魏臣僚和百也会认同他这位长公子。

    毕竟只有真正有才干的人,才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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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卫士簇拥着曹植来到庭院里的柱子旁,没过一会,曹彰也跟着走了出来。

    曹植见他来了,先是使了个眼色,随后喊道:“曹子文,亏得你我还是亲兄弟,你就这样待我?”

    知道他在做戏,曹彰冷声说道:“亲兄弟?惹了长公子发怒,没有杀你已经是给了你退路,绑你在这里一天,又能怎样?”

    说完以后,他向两名卫士喝道:“给我把他捆上,然后吊的高些。”

    “嗯?”曹植一愣,压低声音向曹彰问道:“搞什么?只是说捆在柱子上,谁说要给吊高了?”

    “不给吊高,怎么能是惩戒?”曹彰小声对曹植说道:“既然要做,我们至少得做的像些,要是只捆在柱子上不给吊起来,放在我也不信是真心惩治你。”

    曹植又被他给抢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瞪着他冒出一句:“算你狠……”

    “快点,捆结实些,然后吊起来。”曹彰不再理他,而是向两名卫士喊道:“要是他敢不老实,就给我狠狠的抽几鞭子!”

    被卫士拿绳索捆起来的曹植是满头黑线。

    三哥办事还真是办的彻底。

    不仅要把他给吊起来,居然还告诉卫士,要是他不肯听话,还可以抽上几鞭子……

    亲兄弟,妥妥的亲兄弟……

    两名卫士正在捆着曹植,从守卫那里得到消息的杨阜匆匆跑了过来。

    见卫士正把曹植往柱子上捆,他赶紧跑上前,向站在一旁的曹彰说道:“三将军,这是怎么一说?怎么无缘无故就把四将军给捆了?”

    “为什么捆他,杨刺史难道不清楚?”曹彰回道:“他胡言乱语,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向长公子复命之后,长公子令我把他给捆在这里,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别以后有事没事胡言乱语。”

    “是长公子下的命令?”杨阜不敢相信的问道。

    “要不是长公子下命令,我没事捆他做什么?”曹彰说道:“他在外诋毁长公子不说,居然还敢说魏王的不是,不给他捆起来惩戒一次,难不成还饶了他?”

    根本没想到曹恒会连曹植都惩戒,而且曹彰还好像必须执行,如果不执行会连他都被牵累的架势。

    杨阜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向曹彰问道:“三将军就没想过替四将军求求情?”

    “求情?”曹彰冷笑了一下,对杨阜说道:“要不杨刺史去求求情,你和长公子不是很熟悉,我觉着他应该会答应。”

    “那我……去试试……”杨阜还真信了,他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曹彰好像是话里有话,又回头问了句:“三将军果真没有诓我?”

    “去了不就知道。”曹彰脸上浮起很古怪的笑容。

    从他的笑容,杨阜看出了什么,他有些急了的说道:“三将军,咱们不胡闹。你总不能看着四将军被吊在这里不管,要是能去说情我就过去,要是不能去,只管和我说句实话,我不想这件事也就是了。”

    “杨刺史想去,我干嘛要拦着你?”曹彰说道:“你去见到长公子,可不要说是我让你求情。我可没想和你一道被捆在柱子上。”

    杨阜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曹彰说他可以去,完全是想要他找些不自在。

    堂堂刺史,要是在大魏长公子来到雁门关的头一天就被吊挂在柱子上,那才是丢了大脸。

    “算了,算了!”杨阜摆着手,对曹彰说道:“这件事我只当没有看到,四将军人在哪里我也是不知道。”

    说着,他向曹彰躬身一礼:“三将军,我先告退。”

    杨阜离去后,已经被吊在柱子上的曹植小声喊了一下曹彰:“三哥,你不会真的要我在这里吊一整天吧?刚才他要去求情,你怎么不让他去?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应该也是够了。”

    “要是求情有用,他还会怕什么?”曹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在这里老实待着,等到明天晚上,我会来把你放下。”

    曹彰扭头要走,曹植是满头黑线。

    没事自作聪明出的什么馊主意?

    本来是想着晚上美美睡一觉,等到临近天亮在被捆在柱子上。

    站着被捆在那里,就算是捆了一整天,他也不会觉得怎样。

    说不定在累的时候,还能打个盹睡一会。

    他是真没想到,曹彰居然能把事情给办到这个地步,为了做的更像,居然让人给他吊起来。

    好在两个卫士捆人还是有一手,把他吊在柱子上,除了两只手反绑在身后有点不太舒服,其他部位都被绳索兜着,倒像是只吊床。

    虽然被吊在那里不是十分难受,可曹植也不想就这么被吊着。

    曹彰已经转身走了,那连个把他吊起来的卫士也向他行了个大礼,跟着离去。

    庭院里只剩下曹植一人被吊在柱子上。

    眼看周围连一个人也没有,曹植叹了一声,把脑袋耷拉下去,想看看能不能趁着这会犯困睡上一觉。

    毕竟睡觉的时候过的很快。

    要是能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那滋味才叫一个美。

    想是这么想,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曹植被捆着吊挂在庭院里的柱子上,杨阜回到房间,吩咐卫士时刻留意着。

    当天晚上,杨阜睡的也不是很安稳,天刚蒙蒙亮,他就爬了起来。

    才出门,杨阜就向卫士问道:“子建将军昨晚怎样?有没有被放下?”

    卫士回道:“回禀刺史,昨晚四将军被吊在柱子上整夜,到现在还没被放下来。”

    “还没放下来?”杨阜吃了一惊,向那卫士问道:“有没有问问长公子那边的人,打算把他吊多久?”

    “试探着问过,说是长公子很生气,要把他吊到今天晚上才能放下。”卫士回道。

    从头天晚上吊上去,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给放下。

    即使没得到十二个时辰,也差不多了,体格稍微差些的,很可能就这么被吊死在那里。

    曹恒连嫡亲叔叔都能下这样的狠手,更不要说他这个根本没有亲缘关系的人了。

    杨阜舔了下嘴唇,向卫士问道:“派出去的斥候有没有送回消息?”

    “还没有。”卫士应了。

    曹恒来到这里,就提出要找羯人的部落,说是要让羯人尝尝被袭扰的滋味。

    杨阜那时还不是很在意。

    幸亏下了关口的时候,他发觉曹恒说话不像是个没主张的,才下令让斥候去探查羯人的方位。

    斥候是派出去了,可也没这么快能回来,算起上回他们出外的时辰,至少得到下午才能回到雁门关。

    要是曹恒在这段时间里认为他是故意拖延,杨阜才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长公子有没有起?”他随后又向卫士问了一句。

    卫士回道:“长公子已经起了,刚才练了一通剑法,这会又回房去了。”

    “让人备些精致的早点,我亲自给长公子送过去。”杨阜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领了命令,卫士飞快的跑着离去。

    不过片刻,就有侍女给杨阜送来了早点。

    看了一下早点,杨阜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侍女:“你们都跟着我去见长公子。”

    侍女捧着早点,跟在杨阜身后。

    来到曹恒住处门外,杨阜问道:“长公子起了没有?”

    房间里传出曹恒的声音:“已经起了,是不是杨刺史?”

    “是我。”杨阜回道:“我令人给长公子备了些早点,还请长公子享用。”

    曹恒的声音再次从房间里传出:“杨刺史费心了,先进来再说。”

    轻轻推开房门,杨阜走进房间,只见曹恒正坐在桌边看书。

    “长公子这么早就起来看书。”杨阜陪着笑说道:“难怪我听人提起,说是魏王膝下公子,以长公子最为勤勉。”

    “勤勉是应该的。”曹恒一副根本不在意他夸赞的神情,很平淡的向杨阜问道:“我请杨刺史办的事,有没有办妥?”

    “都在办。”杨阜回道:“昨天我就派出了斥候,今天晚上以前,他们肯定能够带回有关羯人的消息。至于调拨将士的事情,虽然有些麻烦,也都在着手去做,不过一个月,五千常备军就能来到长公子面前。”

    “一个月?”曹恒微微皱了皱眉头:“幽州这么大?调拨五千人,还需要用一个月?要是有敌来犯,等着刺史的兵马御敌,我看是整个幽州都被人拿了去,你的人还不能凑齐。”

    其实从各地调拨人马,顶多只要十天,杨阜认准曹恒没有带过兵,认为他好蒙,为了不把时日说的太少,到时候耽搁了被责怪,才说成是一个月。

    没想到话才说出口,就被曹恒给拆穿,杨阜顿时额头上沁出冷汗,低着头对曹恒说道:“长公子明鉴,调拨兵马虽说是十天足够,可是筹措粮草整备军需,都需要时日,所以我才说一个月。”

    “十天就十天,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曹恒问道:“杨刺史不会是欺我年幼,所以才给我找这么多借口?”

    “怎么会……”杨弘赶紧回道:“长公子聪慧过人,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蒙公子。”

    “那就好。”曹恒说道:“早点放在这里,你先去吧。我交代的事情,可不要再马虎了。”

    来到这里求见曹恒,杨阜本来是想要试探,问一问有关曹植的事情。

    可是几句话没说,他发现想要问的问题居然一个也说不出口。

    曹恒要他退下,他连忙应了,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离开曹恒的房间,杨阜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心里暗暗念道着,我的妈呀,这位长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和他多说一句话,后脊梁都能多起一层白毛汗。

    从曹恒的房间退出来,杨阜正打算去雁门关上看一看有没有羯人向这边靠近,曹彰和赵云有说有笑的迎面过来。

    看见俩人说笑,杨阜心里更加嘀咕。

    曹植还被捆在柱子上,到现在还没有给他放下来,曹彰与赵云却能说笑着像是完全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可见他们以往是早就习惯了同样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魏王,虽然浑身流露着霸者天成的气息,可魏王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兄弟。

    就算是曹丕,曹铄在杀的时候,也没有采用虐杀的法子。

    魏王膝下这位长公子,倒是真的了不得。

    他把嫡亲叔父给吊起来,居然就像是吊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情绪居然丝毫没有波动,一大早还能轻松练剑,甚至接见杨阜的时候,神色中连半点不妥也没有流露出来。

    想到这些,杨阜后脊梁的白毛汗比刚才又多了不少。

    曹彰和赵云说笑着往这边走,杨阜躲不过去,低着头向俩人躬身见礼。

    见他在这里,曹彰疑惑的问道:“杨刺史怎么在这?难不成是来替子建向长公子求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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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彰问起他是不是来替曹植求情,杨阜回道:“长公子威仪过人,我见到他都浑身发虚,哪还敢替四将军求情?”

    “我也纳闷。”曹彰笑着说道:“杨刺史要是替子建求情,怎么没有被一同吊挂上去,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

    旁边的赵云见俩人说话,对曹彰说道:“子文将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将军不送。”曹彰给赵云回了一礼。

    和曹彰一道目送赵云离去,杨阜向他问道:“三将军,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该不该问,难道杨刺史自己还不明白?”曹彰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只要不是太过的问题,我都会回答刺史。不过我也相信,像刺史这样聪慧的人,应该不会问一些蠢问题。”

    “那是当然。”杨弘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向曹彰问道:“三将军,我就是想问一句,长公子这次来到雁门关,有没有得到魏王允准?”

    “长公子来之前,已经向老夫人请示。”曹彰说道:“我家母亲也给魏王送去了书信,说是要让孙儿到雁门关历练一场。否则刺史认为和我子建怎么会陪他一同来到这里?”

    魏王向来孝顺老夫人,天下人都是知道。

    既然是老夫人发了话,他一定不会回绝。

    得到曹彰这句回应,杨阜算是放心一些。

    可他还是向曹彰追问了一句:“难道老夫人没有想过,羯人凶悍,而长公子又没有在沙场上历练过。要他带兵贸然开出雁门关讨伐羯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万一……”

    “魏王的本事,杨刺史有没有见识过?”曹彰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

    杨阜诧异问道:“魏王的本事,我怎么可能见识过?”

    “我是见识过。”曹彰说道:“上马杀敌下马安邦,论起文治武功,我也只服魏王一人。长公子自幼习练武艺,无论是剑术还是马背上的戟法,都已经是登峰造极少有人可以与之匹敌。别说羯人,就算是我,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杨刺史认为有着这身本事,谁还能把他怎样?”

    有了曹彰这句话,杨阜才感觉到,他对这位长公子显然是太不了解,否则也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咽了口唾沫,杨阜对曹彰说道:“三将军可以转告长公子,不用担心大军调拨的问题,我会亲自催问各地,要他们尽快把常备军调来。至于军需物资,我也会加紧催办,绝对不会耽误长公子大事。”

    “杨刺史能有这些觉悟就好。”曹彰说道:“长公子的脾气你是了解了一些,我不敢招惹他,也希望你不要让他不爽快。否则除了魏王,还真没人能把他怎样。”

    说到这里,曹彰凑近杨阜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就算是魏王也不会把他怎样,杨刺史可以想一下,做父亲的在儿子办错了事情的时候,除了训诫一通,顶多是打上几下。可是得罪了长公子的人,以后日子好不好过,就不用我多说了。”

    “多谢三将军提醒。”杨阜赶紧应道:“长公子来到雁门关,是为了雁门关百姓的福祉。等他把羯人剿灭,我必定会呈报魏王,为长公子歌功颂德。”

    “有这些觉悟就好。”曹彰笑着轻轻拍了拍杨阜的肩膀,对他说道:“杨刺史事务繁忙,也别和我在这里多说,耽误了紧要大事,担待可是不小。”

    “三将军说的是,我先告辞。”杨阜当即告退。

    目送杨阜离去,曹彰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把曹植吊挂在柱子上整夜还真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杨阜虽然是个有能耐的,在不熟悉曹恒的情况下,也只能依照他看见的做出判断。

    他看见了曹植被吊挂上柱子,当然会认为曹恒为人狠辣。

    如今天下都是大魏的,即便有了这样的认知,杨阜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何况他是曹家的老臣,也绝对不会做出对曹家不利的事情。

    杨阜离去以后,曹彰来到了曹恒的房间。

    进了房间,他看见曹恒正在吃着杨阜送来的早点。

    “三叔。”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曹恒看了过来,见到曹彰,他下意识的站起。

    “刚才我在外面遇见了杨阜。”曹彰笑着对曹恒说道:“从他的言谈之间可以看出,他对长公子是十分忌惮,这会应该是催着各地调拨兵马去了。”

    “我倒不担心其他。”曹恒回道:“就是担心我们这样对待杨刺史,万一传到了父亲那里,还不知道父亲会怎么说。”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传到你父亲那里。”曹彰说道:“我料定杨阜是不敢那么做,可你应该知道,大魏各地到处都有火舞。包括雁门关,火舞数量应该都不会太少。任何事情,只要他们想知道都能打探的到。一旦被火舞查探到,还有你父亲不知道的消息?”

    “火舞应该不会吧……”曹恒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他们是几位母亲统领,要是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父亲,惹得我被训斥,母亲们还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要命的是不知道哪个火舞会把消息传给你父亲。”曹彰问道:“不知道是谁,难不成要把现在在雁门关的火舞都给查问一遍?”

    “那怎么办……”身为儿子,总是天生对父亲有种说不上来的惧怕,听说他在这里做的事情很可能会传到曹铄的耳朵里,曹恒很是担忧的向曹彰问了一句。

    “没什么好担心。”曹彰嘿嘿一笑,朝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长公子到时候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说都是我在办,也都是我的主意,你根本不知情。”

    “三叔的主意是绝对不行。”本以为曹恒会欣然接受,曹彰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回绝:“虽然法子都是三叔和四叔想出来,可我也没有拒绝,而两位叔父都是为了我才做这些,我怎么可能让三叔担待着罪责?要是父亲问起,我一力承担就是!”

    曹恒表示他肯一力承担,曹彰顿时感到有些诧异。

    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担当,在沙场上历练几年,说不准还真是将来继承曹铄地位的不二人选。

第2204章 根本没有防备的羯人

    曹彰猜测的还真没有错,他们在雁门关做的事情,没多久以后真的传到了曹铄那里。

    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征伐很少回去,与曹恒接触的也不多,曹铄却相信他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微微一笑,他把火舞送来的传报放在了桌上。

    “主公,怎么回事?”看到曹铄发笑,旁边的郭嘉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回事,不都是曹恒惹出的麻烦。”曹铄说道:“他这次去了雁门关,杨阜给吓了个不轻。”

    “杨阜是才调到幽州的刺史,他在雁门关做的还是不错,长公子吓他做什么?”郭嘉不是太相信。

    曹铄把书信往他面前一递:“你自己来看。”

    郭嘉上前,接过书信展开,浏览了一遍。

    看完以后,他把书信往桌上一放:“主公,这绝对不是长公子的做派,一定是曹子文和曹子建干的好事!要说这俩人也真是可恶,好的不教,居然教长公子这些。”

    “奉孝以为我那儿子要是认为他们的法子不妥,还会由着他们胡来?”曹铄笑着问了一句。

    郭嘉被问的一愣。

    他对曹恒的了解,可要比曹铄对那位长公子了解更多。

    曹恒为人敦厚良善,在寿春的时候,还时常会到民间体察民情。

    无论军中将士还是寿春百姓,提起曹恒,都说这位长公子与魏王有着七八分想象,将来继承了魏王的大业,必定会成为仁义之君。

    所以在看到火舞传报的时候,郭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彰和曹植。

    赵云是跟着曹恒去雁门关讨伐羯人的将军,以他的性情,对这些恫吓地方官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什么兴趣,肯定是置身事外。

    至于其他人,不敢也没有机会怂恿曹恒这么做。

    即使不是郭嘉,换个智虑一般的人来想,也能想到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一定是曹彰和曹植无疑。

    才说是他俩怂恿,曹铄居然问了这么一句,让郭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是看着曹恒长大,知道这位长公子虽然良善却并不是傻子。

    要是他不认同的事情,谁也不可能说服他去那么干。

    所以跟着曹彰和曹植胡来,一定是他也认为这么做很有必要。

    “我还是觉得长公子不会主动提出这么做。”回答不上来曹铄的问题,郭嘉说道:“主公要是责难,我认为应该好好训诫曹子文与曹子建,俩人跟着长公子去了雁门关居然干出这么些事情……”

    “奉孝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训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曹铄说道:“曹恒虽然是我的儿子,可他并没有带兵的经验。寿春那里的官员先不去说,只说其他地方的官员,他们一定会对他阳奉阴违。讨伐羯人,他需要兵马。而地方官员担心他受到伤害不好向我交代,肯定是会各种拖延不肯发兵。要是等到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被人摸清了脾气,就算是他真的那么做,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倒不如才去那里就闹这么一出,反倒可以威慑杨阜,令他快些发兵。”

    “主公居然看的这么通透。”郭嘉笑着摇头:“我说依着长公子的性情,他应该不会干出这些事情才是。”

    “其实子文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情,肯定都是子建。”曹铄说道:“我听说子建这两年时常会与一些市井之徒混迹在一处,他想的法子,怕是有些已经沾染了市井气息难以抹去。”

    “难怪我觉着这件事办的有些无赖。”郭嘉摇头:“长公子这样的脾性……”

    说到这里,他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曹铄。

    曹铄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雁门关那边,曹恒等人办的事情,确实有着很浓重的无赖气息。

    郭嘉是想说长公子的脾性更像是谁,看到曹铄的时候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除了曹铄,天下间还有几个人有着这样的无赖脾性?

    当年曹铄可就是凭着耍无赖,才得到了许多好处,从而一步步爬了起来。

    他先是博得了曹操的认同,在曹家混的风生水起。

    曹操还在的时候,曹铄就已是有了很高的威望,所以他后来才能轻易的灭掉曹丕,从而掌握曹家大权。

    在自己家中这样,曹铄对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论起说歪理和耍无赖,恐怕没几个人能胜得过这位魏王。

    曹铄看着郭嘉,郭嘉也看着曹铄,俩人相视了片刻,都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世事往复,岁月苍苍。”曹铄站了起来,走到郭嘉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奉孝陪我出去走走,我俩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说说家常。”

    陪着曹铄走出房间,郭嘉跟在他的身后。

    从背影看曹铄,他和当年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要是非说有区别,只能说如今的曹铄比当初又多了几分威武和伟岸。

    “还记得当年曹恒出生,我初为人父那种忍不住的欣喜。”由郭嘉陪同往前走着,曹铄说道:“如今一晃多年过去,天下虽然一统,可仗还是没有打完。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老了。”

    “主公说老,真的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郭嘉比曹铄大了十多岁,如今的曹铄也不过只是而立开外,当着郭嘉的面说老了,他确实是有些冒充老年的人嫌疑。

    “我是说我们老了。”曹铄回头冲他一笑:“奉孝别跟在后面,走上来和我一道。”

    郭嘉答应了,快走两步和曹铄并排。

    “我说老了,其实只要看曹恒也就可以。”曹铄对郭嘉说道:“当年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粉嫩粉嫩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咬两口。身上那淡淡的奶香味,真的让人到先在还在怀念。可如今,他已经十五六岁,也能长途跋涉从寿春去雁门关,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会配合两位叔父,把我的幽州刺史给吓了个不轻。”

    “这混账小子。”曹铄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说曹恒“混账”的时候,脸上浮起的却是慈爱的笑容。

    看到曹铄脸上的表情,郭嘉也是摇了摇头。

    任你英雄一世又能如何?任你枭雄一生又能怎样?

    但凡是人,总归逃不过一个情字。

    夫妻情、兄弟情、父子情,哪一样不是困扰着人们,让人难以从中解脱。

    曹铄是魏王,可他同时也是一位父亲。

    对儿子那份深情,可不是用他的英雄气概能够轻易给掩盖了的。

    “我听说主公给长公子筹办了一桩婚事?”郭嘉向曹铄问了一句。

    “正是。”曹铄说道:“我打算让他迎娶黄将军家的长女,不知奉孝认为怎样?”

    “婚约都已经订了,还问我认为怎样。”郭嘉回道:“不过要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我还会说出一些毛病,黄将军家的长女,确实是让人无可挑剔。”

    “奉孝好像对黄将军家的长女很是熟悉?”曹铄笑着问道:“她究竟怎样,你倒是给我说说?”

    “主公连人都没见过,就敢给长公子许下亲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还不知会怎样责怪。”郭嘉回道:“不过这桩亲事许的还真是再合适不过。黄将军家长女,自幼随着母亲读些诗书,从小就知书达理,如今长大了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她配长公子还真是一对璧人。”

    “一对逼人?”曹铄看着郭嘉眨巴了两下眼睛:“奉孝这个形容,我倒是没有太明白。”

    郭嘉顿时满头黑线,虽然知道曹铄是在故意挑事,还是解释道:“一对玉人,令世人钦羡不已,主公这下应当的明白了。”

    “早这么说……”曹铄假装恍然的点了点头:“奉孝把我那儿媳说的如此美妙,我倒是得见见亲家母,让她早些筹备,等到恒儿来到洛阳,让他们小夫妻先见上一见。”

    “男女嫁娶,不过父母一句话而已。”郭嘉说道:“长公子和黄小姐见与不见,应该没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曹铄说道:“或许我们都觉得他俩是天作之合,可他俩究竟怎么想,我们却不清楚。婚事已经订了,改是改不了,可我却能让他俩早些相见,在嫁娶之前彼此先有个熟悉。别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俩人都觉着对方陌生的很。”

    “主公这种想法,倒是让人意外的很。”郭嘉说道:“长公子与黄小姐要是知道,也不知会怎样想。”

    “他们怎样想,我管不着,我只管把该做的给做了。”曹铄咧嘴一笑:“别等到将来,俩人嫁娶以后还心中责怪,说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事先让他们见过。”

    曹铄的这些说法,让郭嘉是满头黑线。

    嘴上说的好听,是要让长公子和黄小姐先见一见。

    可实际上,曹铄是打定了主意,长公子必须迎娶黄小姐,即使俩人没什么感觉,也得在婚前把感觉给培养出来。

    “主公不打算管一管长公子?”知道和曹铄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一定会说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郭嘉赶忙把话题岔开,向他问了一句:“难道就由着他在幽州胡来?”

    “又不是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曹铄说道:“他是想要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分忧,也是想要为大魏的百姓出口恶气。更是想把羯人从世上抹去,让他们从此不能再与大魏捣乱。我没有理由阻止他,其实也不想阻止他。即便是训诫,至少也得等他来到洛阳,再把他给叫到面前好好骂上一通。”

    “主公到时开明的很。”郭嘉摇头:“长公子年少,胡来也就算了。可主公已经是大魏之王,居然也是有着这样的性情。”

    “奉孝怎么不把顽劣俩字带上?”曹铄嘿嘿一笑:“我当年领军讨伐张秀,那时候不过十四岁而已。要不是先带兵打了几场,父亲又怎么可能给我兵权?如今他要学我当年的模样,我不在暗中帮衬已经是不错,为什么还要去阻挠他的做法?”

    往前走着,曹铄接着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魏的江山很大,大魏的子民很多,要保住这无尽江山,要保全大魏子民,总得一代代的传承下去,总得每一代至少会出几个有担当的人物。他有担当,我这做父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扼杀了他的梦想,让他循规蹈矩的做个大魏公子?”

    听着曹铄说的这些,郭嘉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他心里在琢磨着曹铄话说的究竟有没有不妥之处,嘴上也是什么话都没再多说。

    曹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奉孝,其实有些事情,我们根本不用太放在心上,尤其是下一代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用去管。只要他们品性纯良,只要他们不欺善怕恶,只要他们不是那种人性泯灭的人渣,我们就不用理会他们怎样选择人生。一切让他们自己去选,人人路不同,全靠自己走。我们已经老了,总有一天这个世上的事情不会再是我们来做主,要是我们什么都给规划的清清楚楚,他们一直沿袭着老路不变,早晚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替代。”

    “主公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郭嘉点了点头:“我刚才还在寻思,给杨阜写封书信过去,要他一切配合长公子,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个必要。”

    “要是他连一个杨阜都不能解决,又怎么配做大魏的长公子?又怎么配在将来接管我的天下?”曹铄淡然一笑,对郭嘉说道:“幽州那边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奉孝也不要插手。我们只看着他们怎么闹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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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恒一直都在担心曹铄会知道他在幽州做了什么。

    来到雁门关的第二天,大清早他见到了杨阜。

    杨阜对他恭恭敬敬,与他应答的时候,也是诚惶诚恐,让曹恒不免感到好笑。

    堂堂幽州刺史,居然被他给吓成了这个样子。

    好笑的同时,他又在担心消息传到曹铄那里,会不会等来一通训斥,甚至是被曹铄责罚。

    他要是知道数日后消息传到曹铄那里,曹铄对郭嘉说的那些话,也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担心。

    当天下午,曹恒正在庭院里舞弄画戟。

    被绑在柱子上的曹植离他不是太远。

    也不知道曹植被绑在上面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没旁人的时候,他居然还朝着曹恒挤眉弄眼,一副被绑的很爽快的模样。

    见他这样,曹恒也就放心,不再多理会他,专心舞起画戟。

    他哪知道,其实这个时候的曹植心里是泛着苦水。

    虽然卫士捆绑的技巧不差,可人被吊挂在高处,时间久了总是各种不舒服。

    已经浑身酸痛的曹植看到曹恒舞弄画戟,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找机会朝他挤眉弄眼。

    果然,曹恒见到他这副模样,就没再往他这边多看过来。

    望着舞弄画戟的曹恒,曹植心里是苦水直冒。

    为了帮着这位大侄子达成心愿,他这次也算是豁了出去。

    曹恒画戟舞弄到妙处,杨阜匆匆跑了过来。

    见他正在练舞,杨阜没敢吭声,一直站在旁边。

    直到曹恒一套戟法舞完,杨阜才躬身说道:“启禀长公子,雁门关外离这里最近的羯人部落已经查明位置,敢问长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要带多少人马?”

    “查明了位置?”曹恒向他问道:“那个部落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羯人武士?”

    “回长公子,部落大约千人,其中羯人武士两百余人。”杨阜回道:“我觉着长公子可以率领五百将士前往,毕竟人多一些……”

    “骑马要走多远,你们这里能凑出来的马匹有多少?”没等杨阜说完,曹恒接连向他问了两个问题。

    “要是将士们步行,大概得走两天。”杨阜回道:“假如长公子是打算要将士们骑马,我这边能凑出来的马匹,不过三百多……”

    “三百多马匹我不可能全都带走。”曹恒说道:“你给我调拨一百精骑,我再带上随行的卫士,也有三四百人。让你的人给我领路,我这就带着他们讨伐羯人。”

    “长公子只带这么点人?”杨阜错愕的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和长公子说明白,羯人凶悍,作战也是丝毫不顾生死,不带多一些人手,还真不一定能在他们手中讨到好处。”

    “我去只是杀人,又不是讨什么好处。”曹恒回道:“杨刺史这么一说,倒像是我去找羯人求着施舍什么似得。”

    被他一句话给顶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杨阜低下头回道:“既然长公子执意如此,还请到了关外,发现情况不对即刻撤走,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放心好了,我能有什么散失?”曹恒向还吊挂在柱子上的曹植看了一眼,他嘴唇动了动,发觉曹植在朝他使眼色,最终只是对杨阜说道:“杨刺史现在可以把你的人给我召集到一起,今天晚上我就会带人赶往羯人部落。”

    交代了杨阜,他提着画戟转身走了。

    朝被吊挂在柱子上的曹植躬身一礼,杨阜也匆匆离去,为曹恒召集人马去了。

    当天晚上,曹恒和曹彰、赵云率领三四百名骑兵出了雁门关。

    披着夜幕,他们一路策马飞驰,在斥候的带领下,往最近的羯人部落赶去。

    而杨阜回到住处,看见曹植还被吊挂在那里,赶紧令人把他放下。

    曹植双脚落地,杨阜关切的问道:“四将军没有什么不妥吧?”

    “早就习惯了,还能有什么不妥?”已经浑身酸麻,被卫士架到房里,曹植一屁股坐下,对跟进来的杨阜说道:“杨刺史可真是不容易,能把那位小爷给伺候好了,让他心满意足的出关……”

    “我是真不知道长公子的性情。”杨阜歉疚的对曹植说道:“要是知道就不会在酒宴上问四将军那些不该问的,可我也没想到三将军会把你给卖了……”

    “三哥把我卖了,那是再正常不过。”曹植先是回了一句,随后向杨阜问道:“杨刺史,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我被吊挂了一天,可是水米没粘牙。”

    曹植被吊挂了一天,没人敢上前给他饭吃,也没人敢去给他水喝,可把他给饿死渴死了。

    杨阜赶紧吩咐卫士:“去为四将军准备餐饭,要他们多弄些肉食。将军被吊挂了一天,可得好好补补。”

    “是得好好补补。”曹植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干对杨阜说道:“我和你说杨刺史,我那侄子可是个六亲不认的。别看我是他叔父,以往在寿春的时候,也是要捆就捆要打就打,偏偏所有人还都为他说话,我这个做叔父的反倒没人觉着可怜。”

    说到这里,曹植叹了一声:“想我家长兄,虽然行事果决杀伐不止,却也没像他这样连对亲叔父都能下手……”

    曹植越说越委屈:“我这次本不想来雁门关,是他偏偏要把我给带来。我家嫡母派人传了话,要是我敢不来,就告诉长兄,把我的名爵给去了,让我到乡野间耕田去。你说我在曹家做了这么多年公子,让我去做个农夫,怎么可能做得来?”

    曹植向杨阜倾倒着满肚子的苦水,杨阜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其实即使他知道该怎么回应,也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谁知道曹恒回来以后,会不会听见一些不该听的?

    万一他说的话传到了曹恒的耳朵里,以后的日子可就真不好办了?

    得罪了曹恒,他以后还指望什么留在幽州做他的刺史?

    难道靠着眼前这位上一代的曹家四公子?

    别闹,这位爷自身都难保,还能顾得上他这个小小的幽州刺史?

    曹植在倾倒着苦水,杨阜只是脸上带着同情的悲凉聆听。

    没过多会,卫士送来了酒菜。

    杨阜对曹植说道:“四将军先别说了,还是吃些酒菜,整天不吃东西,谁也受不住。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别人不顾惜,难道自己还不顾惜着些?”

    “杨刺史说的没错。”曹植答应了,招呼杨阜:“刺史也坐下,我俩边吃边说。”

    杨阜在曹植旁边坐下,曹植让人给他也取来一双筷子:“实话说,来到雁门关,我就在替刺史担心。还好刺史是个会办事的,没有像我这样把事情给办的差了,也少了不知道多少顿皮肉之苦。”

    “长公子虽然是魏王之子,可四将军也是魏王的兄弟。”杨阜不太明白的问道:“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将军?”

    “兄弟亲还是儿子亲?”曹植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把杨阜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亲兄弟成人以后也是各自建立家庭,说起来当然不可能比儿子更亲。

    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够说的出口?

    见他脸上露出为难,曹植说道:“你也不用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兄弟哪里能亲得过儿子,尤其他还是魏王的长子,全家上下可都是把他宠着惯着,从小就没把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要说这小子办事还算是不差,就是对人情淡薄了一些。”

    “办事不差?”杨阜小声问道:“四将军能不能给我说说,都是怎么个不差的法子?”

    苦水倒的差不多,也把曹恒的坏话说了不少,曹植知道是该说说好话的时候了。

    他对杨阜说道:“寿春那边官员众多情势复杂,杨刺史也是知道的。时常也会有一些牵涉到官员家眷的事情,他倒是能够秉公处置,在百姓中口碑还真是不差。”

    “长公子的性情,能够秉公处置?”通过这两天的相处,杨阜还真是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那是当然。”曹植回道:“说起来,他和我家兄长……也就是魏王还真的很像,顽劣是顽劣了一些,雷励果决和胸中正气却一点不少。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被我家嫡母娇宠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杨阜看来,曹植和曹恒之间的关系应该很不怎么样。

    他能当面说出曹恒的好处,看来这些品质确实都在曹恒所具备的。

    陪着曹植饮了一场酒,杨阜从他这里听了不少有关曹恒的事情。

    只是和先前不太一样,曹植后来说的,居然都是曹恒做的一些很得民心的好事。

    与曹植的一场酒饮完,杨阜自认为对曹恒有了个比较深入的了解。

    长公子虽然在人情上淡薄一些,可他却也不是丝毫没有好处,至少体恤民情,懂得安抚军心民心,能够公正处置一些争端,都是他所具备而一般人不具备的品质。

    对曹铄本来就有着一种近乎迷信的崇拜,得知长公子是与曹铄最相像的公子,杨阜从起初对他十分忌惮,渐渐的转变为钦佩。

    小小年纪,居然在寿春就能做出那么多令人称道的事情,如今又来雁门关领兵讨伐羯人。

    魏王能有这样有担当的后人,也可以说是大魏的福分。

    有了这种想法,杨阜在内心深处暗暗的祷念着,期盼曹恒这次出关不仅能够安然回来,还可以带回许多羯人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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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曹恒出关,在离开雁门关有一段距离之后,曹彰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仅旁边的赵云疑惑的看向他,就连曹恒也被他笑的是满头雾水。

    “三叔突然笑什么?”曹恒向他问了一句。

    “我也没笑什么,就是觉着杨阜十分好笑。”曹彰回道:“我看他那模样,好像是真的相信长公子是个难以相处不近人情的人物。”

    “难得三叔还能笑的出来。”曹恒回道:“我还在担心着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交代。”

    “我不是已经说过,你父亲要是真的责问起来,你就只管往我身上推。”曹彰说道:“你若胡闹,他可能会训诫一顿,我参与了胡闹,他也没什么办法。”

    “明知我不可能这么做,三叔还是这么说,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曹恒摇头。

    旁边的赵云这时插了句嘴:“我认为主公绝对不会过问这件事情。”

    “子龙怎么这样认为?”曹彰向他问道:“难道你认为我家兄长会任由长公子胡闹?”

    “对于别人来说,长公子这次或许是胡闹无疑,可对于主公来说,他不见得会认为是胡闹。”赵云说道:“我追随主公不少年头,他以往行事的风格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要说这次长公子胡闹,可要比主公以往做的事情,差了不知道多少。”

    赵云提起当年曹铄胡闹,曹恒顿时来了兴致,向他催问道:“赵将军不妨说说,父亲当年是怎样胡闹?”

    “主公当年的事情,还是由主公自己来说比较合适。”赵云是曹铄手下猛将,他又怎么可能在背后谈论主公,他对曹恒说道:“长公子其实不用担心,我认为主公在知道这些事后,不仅不会责怪,反倒还会认为你与他很像,对你更加刮目相看。”

    听了赵云说的这些,曹恒下意识的看向曹彰。

    曹彰是曹铄的兄弟,虽然听说过兄长年少时做过的一些荒唐事,却也没有怎么亲眼见过,只有一件对他来说印象深刻,只不过那都是儿时的记忆,如今想起,除了让人不好意思提及,倒也没有其他。

    赵云不肯说,曹恒只能求救于曹彰:“赵将军是父亲身边的人,他不肯说,我不敢追问。可是三叔,你是我亲叔,即便我不追问,你好意思藏着掖着,不把知道的事情说给我听?”

    仨人谈话的时候,都是在策马飞驰。

    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

    曹彰回头看了一眼,见骑兵尾随在离他们还有两三匹马开外的距离,于是对曹恒说道:“我对你父亲做过的事情了解其实不多,只是有一些到如今勉强记得。”

    “既然三叔记得,那就说给我听听。”曹恒成长的这么些年,父亲对他的意义,与其说是生养他的人,倒不如说是一个神话,对父亲有着无尽的崇敬,曹恒当然会催问曹彰当年发生了什么。

    曹彰想了一下,把语言组织了一遍,说起了当年曹铄问他们兄弟小鸟有没有长胡子的事情。

    曹恒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父亲那时确实顽劣,等我回去,见到我家的小兄弟们,也问问他们小鸟有没有长胡子。”

    瞪了他一眼,曹彰没好气的说道:“这些都是你父亲当年做出来的没形状的事情,你要是也学着他的模样,可不要指望以后三叔还会帮衬着你。”

    “好了三叔,我不问也就是了!”曹恒很爽快的应承不会问兄弟们同样的问题。

    曹彰这才松了口气,可在心底还是隐隐后悔不该把这件事说给曹恒听。

    鬼知道这位性情和曹铄很像的大魏长公子,以后会不会拿这件事,搞出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出了雁门关,往北一直走,要是骑马的话,大概得走半天,就能看到离关口最近的羯人部落。

    羯人在这里建了个部落,并不是因为这里的水草丰美,更适合放牧牛羊。

    位于这里的部落,可以说羯人养的牲畜很少。

    他们所以逗留在这里,无非是为了观察雁门关的情况,另外在大批羯人赶往这里的时候,起到为勇士们提供粮食和饮水的作用。

    虽然部落里男女老少都有,可把它说成是一个单独的部落,倒不如说它是一个专门为羯人大军进军而存在的中转站。

    曹恒领着将士们来到离部落不远的地方。

    他并没有下令立刻发起进攻,而是选择了一处背景的山坳,让将士们先隐藏起来,随后派出斥候探查附近的情况,摸清除了部落里的羯人,还有没有其他羯人的存在。

    派出去的斥候一个个的回来,他们带回的消息大致想差不多。

    大批羯人前不久才从这里退走,如今部落中剩下的勇士不过两百多人,其余都是老人和妇人,并没有太多的战斗力。

    得到了确定的消息,曹恒对曹彰和赵云说道:“三叔、赵将军,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这里的水草并不丰茂,如果我是羯人,绝对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放牧的牧场。他们在这里逗留,我只能想得到一个解释,那就是羯人把这里当成通往雁门关的必经之路,建立这么个部落,留着休养之用。”

    曹恒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才到这里没多久,就看出了部落存在的意义,曹彰和赵云对此都感到十分意外。

    俩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等待着他把话接着说下去。

    他的说法被赵云和曹彰认同,曹恒心里莫名的有些欢喜,他接着说道:“我们来这里,其实目的就是一个,把这里的人都给杀光。所以我决定,由我领着一百将士,从正面冲杀进去。赵将军率领一百将士,绕到他们背后,把他们的退路给断了。至于三叔,你则领着其他将士,在我冲进羯人的部落之后,立刻跟着杀上,与我形成梯进式的进攻,先把羯人给打蒙。只要把他们打蒙了,这一战的结果也就不用再有所怀疑了。”

    “那些女人和孩子怎么办?”曹彰问道:“难道也都给杀了?”

    “杀与不杀,不是在于我们,而是在于他们自己。”曹恒说道:“他们要是听话,我们就给带回去,等到进了雁门关,再具体的做出安排。可他们要是不听话,我总不能因为对他们心生怜悯,而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冒着被人杀死的风险。”

    曹恒说这些的时候,赵云心头陡然一凛。

    他依稀还记得,同样的话,曹铄不知道对他们说过多少回。

    那时的曹铄曾经说过,敌人的性命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人命,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待宰的野兽。

    等到曾经的敌人成为自己人,他们的性命才真正是人命。

    为了怜悯会伤人的野兽,而使自己人陷于危险之中,那种蠢事曹铄是不可能做的。

    此时此地,曹恒说出了和曹铄当年同样的话,而在此之前,曹铄应该根本没有教导过他这些。

    同样的认知从父子两代人的口中说出来,只能说他们果真是父子!

    给赵云和曹彰分派好了任务,曹恒提着画戟,朝身后的一群将士招了下手。

    一百精骑魏军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山坳,他们慢慢的朝着羯人的部落走去。

    部落里的羯人起先并没有发现他们,山坳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可山坳的掩护终究会被曹恒等人给抛在后面,当他们走出了山坳能够遮蔽的地方,部落里的羯人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望见曹恒和他带领的一百魏军骑兵,羯人部落顿时乱了起来。

    他们根本没有做出过防御中原骑兵的打算。

    当年曹铄虽然率领将士们给予过羯人致命的打击,可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游牧部族的羯人,如果没有掳掠就生存不下去,他们和匈奴人还不同。

    真正的匈奴人,在没有掳掠的年代,可以通过边关互市换取他们需要的中原产品。

    可羯人却不会那么做,他们宁肯不用,也绝对不会去互市上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中原人带走,再从中原人的手中换回他们所需要的货物。

    如果不是曹铄当年狠狠的教训过他们,羯人会始终认为中原人生来就是该被他们抢掠的。

    对于他们来说,中原人不过是一群柔顺的绵羊,而羯人则是生长在草原的恶狼。

    狼吃羊天经地义,羯人劫掠和杀戮中原人,也是上天认可的行为。

    曹铄给过他们的打击,已经快要被羯人给忘个干净,何况他们视线也曾查探过,当年给过他们教训的魏王,前些日子还在蛮荒地带,如今也不过是刚回洛***本没有心思对付他们这群草原上的恶狼。

    心中坦然毫无惧怕的羯人,就在离雁门关不远的地方建起了这个部落。

    他们确实是留下了两百多名勇士用以守护部落,可负责守护的羯人勇士,根本就没想过真的会有中原人杀过来。

    曹恒率领骑兵发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毫无防备的羯人当然会是一片混乱。

第2205章 连母亲都倒戈了

    曹恒率领骑兵出现的时候,部落里的羯人顿时一片混乱。

    女人、孩子和老人,纷纷往帐篷里钻。

    勇士们则提着兵器往外面跑,准备迎击来犯的中原人。

    率领骑兵冲杀上去,曹恒从身后取下长弓,瞄准一个像是头领的羯人松开弓弦。

    弓弦颤动箭矢飞出,羯人应声倒地。

    曹恒才冲出来,就射翻了一个羯人头领,其他羯人都吃惊不小。

    少部分羯人反应快些,他们已经持着兵器微微躬身凝视冲过来的骑兵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而多半羯人勇士,则是才从帐篷里跑出来。

    他们神色慌乱,一时半会还没找到自己的站位。

    曹恒当然不可能给羯人反应的机会,骑着战马他率先冲进了羯人的部落。

    冲锋的路上,他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张弓搭箭向羯人发射箭矢。

    每一次张开弓弦把箭矢发射出去,都会有一名羯人应声倒地。

    距离不是很远,曹恒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射箭,当他快要冲到部落边缘的时候丢下了长弓,抽出斜插在马背上的画戟,纵马冲进了羯人的部落。

    几个羯人想要迎上来把他挡住,他却把画戟扫了一圈,给那些羯人都扫翻在了地上。

    从曹恒娴熟的动作,根本没人看得出他从来没上过战场。

    他像是一员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在羯人的部落里冲来杀去。

    战马所到之处画戟挑刺,一个个羯人死在了他的画戟之下。

    紧跟在曹恒身后冲进部落的骑兵,也像他一样四处冲杀,挥舞兵器劈砍着每一个他们所能遇见的羯人。

    曹恒率领的骑兵只不过百人。

    他们冲进部落以后,羯人还在试图反击。

    就在十几个羯人从帐篷里跑出来避开了几名骑兵的视线,企图从背后下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听见马蹄声,十几个羯人纷纷回头,只见又是一群战马正往他们这边飞驰而来。

    率领这队骑兵策马飞驰的正是曹彰。

    曹恒与羯人展开厮杀,曹彰担心他出了纰漏,不敢多耽搁片刻,赶紧领着骑兵冲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十多个羯人脸上的错愕还没有退去,曹彰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手起刀落,一名羯人被他砍掉了半拉脑袋。

    收刀的同时,他的手腕一翻,又劈中了另一个羯人的脖子,把上好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杀了两名羯人,曹彰停也没停,直接冲了过去。

    剩下的羯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冲过而捡回性命,跟在曹彰后面的骑兵纷纷涌上,把他们湮没于其中。

    当骑兵冲过去之后,地上只剩下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赵云带着一队骑兵断绝羯人退路。

    说是断绝退路,他也不过是承担着避免羯人逃走报信的可能。

    从曹恒等人冲进部落,一直到羯人勇士被他们完全请教,赵云都没有等到哪怕一个逃走的羯人。

    领着一百名骑兵来到羯人的部落,曹彰正指挥兵士们四处翻找,把那些藏起来的羯人平民杀死,再把年轻的女人都给捆绑起来,准备带回雁门关。

    赵云进了部落,远远看到曹恒骑着战马,正在空地上发愣。

    示意将士们也去搜寻剩余的羯人,赵云来到了曹恒的身旁。

    歪头看着曹恒,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凝滞,赵云问道:“长公子这是怎么了?”

    听见有人招呼,曹恒陡然一惊,扭头看是赵云才咧嘴一笑:“赵将军,你也过来了?”

    他虽然是在笑,可笑容却很不自然。

    赵云问道:“长公子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曹恒回道:“只不过心口有点堵……”

    “头一回杀人,而且还杀了那么多,要是心口不堵才真是奇怪。”赵云笑着说道:“长公子要是不畅快,找个地方喊两声也就好了。”

    错愕的看着赵云,曹恒问道:“果真是喊两声就好了?”

    “那是当然。”赵云说道:“当年我头一回杀人,也是心口堵的厉害。一闭上眼睛,就是被我杀死的那个人的脸浮现在眼前。活生生的人被自己亲手杀死,只要不是天生的屠夫,都不会做到心静如水。你没有杀过人,所以才会为杀人而困扰。其实过了这一次,以后再上战场,就不会有像今天一样的事情发生。”

    曹恒点了点头,可他还是觉着胸口堵的慌。

    冲进羯人部落的时候,他只顾着斩杀敌人,根本没想到杀人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当战斗结束,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见他脸色不好,赵云向旁边的士兵喊道:“告诉三将军,请他负责这里的事情,我陪着长公子出外走走。”

    士兵答应了,赵云则陪着曹恒走出了羯人的部落。

    陪在曹恒身边,走到离部两三百步开外,赵云指着远处苍茫的群山对曹恒说道:“长公子看到那里没有?”

    “看到了。”望见隐隐约约浮现出的群山浮影,赵云说道:“那里就是雁门关,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

    曹恒不可能不记得来时的方向,他向赵云问道:“赵将军让我看那里做什么?”

    “长公子还记不记得为什么来?”赵云突然向他问了一句。

    “我当然记得。”曹恒说道:“我是要来灭掉离雁门关最近的羯人部落。”

    “现在长公子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可心口发堵的?”赵云向他问道。

    被赵云问的一愣,曹恒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云问的没错,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灭掉羯人的部族,如今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可发堵的?

    “我记得在寿春提起羯人残害我们中原百姓的时候,长公子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把所有羯人都给杀死。”赵云接着说道:“今天只是杀了区区几个羯人,难道就已经是忍受不住?要是总像今天一样,长公子以后还怎么领军杀敌还怎么让羯人亡族灭种?”

    赵云这番话点醒了曹恒。

    他错愕的看着赵云,嘴巴微微的张着一脸虽然恍然顿悟却还是有些蒙圈的表情。

    微微一笑,赵云朝他拱了拱手:“其实长公子有三个选择,都可以解决刚才的胸闷,就看要选哪一条了。”

    “胸闷这会是好了些,只是还觉得气有些喘的不畅快。”曹恒说道:“不过赵将军教我的这些,已经是让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也不会为了杀几个人而觉得困惑。”

    “要是长公子不觉得困惑,那就跟我一同回去好了。”赵云说道:“有些事情总要面对,长公子不学着去面对,什么时候都没办法解决。假如不是我在这里,而是魏王在这里,他多半不会让你离开刚才的地方,而是会把被你杀死的那些羯人摆在你的面前,让你盯着他们的尸体看上至少五个时辰。”

    “这个法子有用?”曹恒向赵云问道。

    “当然有用。”赵云回道:“起初看着的时候,会觉着心惊肉跳,总是想要回避。等到后来,再看着他们已经没了感觉的时候,长公子也就历练出来了。”

    “那我们就回去。”曹恒想也不想,对赵云说道:“让人把羯人的尸体摆放在我的面前,我要好好的看着那些被我杀死的羯人。”

    “长公子不要听听其他的办法?”赵云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

    “除了还有比这个更狠的办法,要是没有的话,将军就不用再说。”曹恒对他说道:“我也觉着这个法子很好,今天只是破了羯人一个不落,过不多久我就要带领将士们踏平羯人。如果连杀人后的慌乱都克服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领着将士们上阵杀敌?”

    赵云本来是想告诉他还有两个法子。

    一个法子就是大声喊出来,以此把内心的情绪给发泄掉,达到缓解胸中憋闷的作用。

    而另一个法子,则是就此逃避,从今往后再也不要上战场杀敌。

    因为怀着这种杀人以后的恐慌感,上了战场不仅不能再杀死敌人,反倒还会给自己的同伴带来死亡和灾难。

    “长公子真的决定了?”脸上带着笑容,赵云确定似得向他追问了一句。

    “决定了。”曹恒回了一句,对赵云说道:“还请赵将军监督着我。”

    “长公子已经决定了的事,我监督不监督好像并不重要。”赵云向他比划了一下说道:”长公子,请!”

    俩人回道羯人的部落,由于根本没想过要占领这里,魏军并没打算把尸体掩埋。

    从来战场杀戮,战后处理尸体并不是为了人道主义或者是不能让战死的敌人暴尸荒野。

    掩埋敌人尸体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不让瘟疫蔓延。

    假如攻打下来一个地方,攻打的一方却没有考虑过要把这里长期占为己有,或者说是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他们是绝对不会费劲巴拉的掩埋敌人的尸体。

    攻破羯人部落的魏军就是这样。

    来到这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抢人和把羯人部落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都给带走。

    部落里,到处都能找到被杀死的羯人。

    赵云和曹恒回来的时候,曹彰正指挥将士们把擒住的羯人女子都给捆起来,捆起之后又用麻绳把他们串成一排,准备离开的时候把她们也给带走。

    还有一些魏军,正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收罗羯人的财产。

    说起来羯人也没有什么财产好收罗,除了牛羊无非就是帐篷里的一些兽皮。

    将士们把这些东西打包成捆,放在马背上。

    看见曹恒和赵云回来,曹彰走了过来。

    他咧嘴笑着,向曹恒拱了拱手:“长公子武艺果真了得,刚才厮杀我是看的清清楚楚。凭着你的本事,就算是当世的猛将只怕也没几个是你的对手。”

    “三叔过于赞誉了。”曹恒谦逊的回了一句。

    赵云说道:“长公子刚才杀了人,心里有些不爽快,我正打算带他去看那些被他杀死的尸体。”

    曹彰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对曹恒说道:“头一回杀人,总是会有些心里难过,其实在战场上杀人这种事,要是经历的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总得有人要死,当然是敌人去死最好。”

    “三叔说的我都明白。”曹恒点头回应。

    “既然明白,那就不要多想。”曹彰劝道:“让赵将军陪你去盯着尸体,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也就不会再怕了。”

    他凑到曹恒耳边,小声对他说道:“我跟你说,当年我头一回杀人,你父亲就是这么对我的。”

    听说曹铄当年就是这么对曹彰的,曹恒更加确定这个办法有用,于是对赵云说道:“赵将军,请陪我去。”

    ******************************************

    曹恒站在一排血肉模糊的尸体前。

    看着那些尸体,他不禁一次次的犯呕。

    他刚要把脸挪开,站在后面的赵云就说道:“长公子,不要把脸挪到旁边,给我盯着尸体看。”

    被赵云这么一催,曹恒只能继续盯着那些尸体看。

    将是们还在清扫战场,曹恒却站在尸体前面,看着那些应僵硬了的死尸。

    起初看着死尸的时候,他还会想到这些人就在不久之前还都是鲜活的,因为他和将士们的来到,而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就更强,憋的他几乎快要喘不过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想要把脸偏到一旁,不去看那些尸体的脸。

    可赵云却在旁边站着,片刻也不松懈的盯着他。

    曹恒要转脸的时候,赵云就会出言提醒。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曹恒看着尸体已经没了感觉。

    他内心再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也不会想到这些尸体刚才是活人还是死人。

    曹恒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尸体,赵云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曹彰来到了赵云身旁。

    看着还站在那里的曹恒,曹彰小声问道:“怎么样?”

    “开始还是不行,现在好多了。”赵云回道:“长公子还真是辛苦,为了这件事居然也要强逼自己,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杀人以后,只要先回去消遣一段时间,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念头了。”

    “我们当年可以。”曹彰说道:“刚才我和他说,兄长那时候就是这么对我的。可我还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我那时可是回到家里躺了三天三夜,才算是彻底的缓了过来。可长公子不行,他这次来到雁门关,是之前说过要剿平羯人,虽然不一定真的要做到,可他和羯人之间的战争却是在所难免。我们今天就会返回雁门关,用不了几天,一旦从幽州调拨到关口的大军来到,还是会再一次出发。他要是不能克服杀过人的悔恨,还怎么带领我们和羯人血战到底?”

    “要说羯人也是。”赵云笑着摇头:“主公已经平定了天下,他们只要俯首陈臣也就是了,可他们却偏偏不那么做,非要闯进雁门关闹那么一处。如今倒好,长公子来了,从此往后恐怕被祸害的就是羯人。”

    “从他的性情也能看出,他与长兄很像。”曹彰说道:“长兄当年也是这个模样,依我看,再过十年,他会成为下一个当年的长兄。”

    “十年?”赵云摇头:“如果条件足够,顶多两年。”

    “羯人早就被长兄打到七零八落,即便只是动用幽州的常备军,也能把他们给灭了。”曹彰错愕的回道:“赵将军不会认为只是和羯人打了两场,他就真的可以比拟当年的长兄?”

    “你也说了长公子和魏王很像。”赵云撇撇嘴:“既然很像,没能成为当年的魏王,可不就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羯人确实渺小,可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是羯人。自从有中原以来,异族从没有过消停。魏王不会容下他们,难道你认为这位长公子,可以容下他们?”

    扭头看着赵云,曹彰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曹恒还在那里看着尸体。

    经过一两个时辰,他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平静。

    赵云和曹彰相互看了一眼,俩人对了个眼神。

    曹彰问道:“长公子,看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曹恒很平淡的回了一句:“那就回去吧。”

    先前还因为杀了人而感到胸口发堵,这会居然就能很平静的回话,赵云和曹彰都赶到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当年调整情绪,可是用了好几天。

    曹彰招呼了将士们,他和赵云陪着曹恒,带领满载而归的队伍返回雁门关。

    由于羯人好战,男人的损耗很大。

    部落里本来就是女人比男人更多。

    去掉老人和孩子,被曹恒他们俘获的羯人女子,居然有三四百之多。

    这些羯人女子被骂声串着,在将士们的驱赶下,悲悲戚戚的往前走着。

    返回的路上,曹恒始终没有看过她们一眼。

    曹彰凑了上来,小声问曹恒:“长公子,这些女人都没什么过错,要不还是给她们放了吧。”

    “没有过错?”曹恒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牵:“她们是羯人,也是羯人的女人,这还不能算是过错?”

    “这能算是什么过错?”曹彰说道:“女人又不会到我们的村子里劫掠,要是长公子觉得把她们放了不合适,回到雁门关,像以往一样给她们找个好人家也就是了。”

    “羯人的女人当然会为羯人生养孩子。”曹恒说道:“她们是女人,不会到我们中原的村子劫掠,说的确实没错。可女人生养的孩子却不一定是女人,她们生养了男孩,等到长大以后,还不是会来祸害我们中原?所以击破羯人,我们就要把他们的女人全都带走。至于以后怎么安顿,等到了中原在计较不迟。”

    曹彰本来就是试探曹恒,看他会不会在战争中对敌人心生怜悯。

    曹恒给了他一个冷冰冰丝毫没有感情的答案,曹彰在满意的同时,不仅心里也在发寒。

    这次突袭羯人部落,他们确实做到了让曹恒不再惧怕杀人。这位大魏的长公子,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像魏王一样杀伐果决却懂得谁亲谁疏的人。

    可曹彰同时又感觉到,他们好像是在拔苗助长,让这位长公子成长的太快,以至于将来他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曹恒等人返回雁门关的时候,刺史杨阜和曹植一同出关迎接。

    见他们带回了那么多女人和物资,杨阜躬身一个大力,对曹恒说道:“恭贺长公子得胜归来。自从有羯人以来,从来都是他们劫掠我们中原,还没有过中原将士出关把羯人部落给劫掠了的先例。”

    “并不是说我们中原人没有能力劫掠他们。”曹恒淡然一笑,对杨阜说道:“我们中原人从来都是把家里的墙头看的太重要。总认为只要墙头高了,贼就进不来。可发生过的一切却告诉我们,即便墙头再高,只要有贼惦记着,早晚还是要被他们祸害。我做的不过是忘记了我们家里还有墙头,不等贼来到我们家,我们先去贼的老窝。他们可以抢我们,我们也能抢他们。寇既来,我必去!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就对他们做什么!”

    “长公子说的有礼!”杨阜赶紧应了,侧身让到一旁,对曹恒说道:“听说长公子得胜回来,我特意让人准备了酒宴,为公子接风。”

    “不过是袭击了一个羯人的部落,有什么好庆贺的?”曹恒说道:“等到我们把所有的羯人都给抹掉,刺史给我庆功好了。”

    “即使不为庆功,只为长公子一路辛苦,这场酒宴也是要摆。”杨阜说道:“长公子放心,这场酒宴我是拿出自家钱财,并没有耗费地方一文。”

    “还是杨刺史懂得我的心意。”杨阜这么一说,曹恒哈哈一笑,对他说道:“刺史盛情,我怎么敢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长公子请入关。”杨阜站在一旁,再次请曹恒入关。

    曹恒从他身旁走过,杨阜快步跟上,微微躬着腰跟在一旁。

    “我请刺史帮忙召集的兵马还有多久能到雁门关?”曹恒向杨阜问了一句。

    杨阜回道:“长公子要我办的事,我肯定一件件一桩桩都给办妥。调集兵马需要时日,不过最多也就六七天而已。”

    “我们要出征,六七天才能把兵马调集过来。”曹恒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杨阜说道:“刺史办这些事情,实话说,可是不怎么有力。”

    “长公子训诫的是,我这就派人去催促他们。”杨阜赶紧答应了。

    “除了兵马还有粮草军械,这几天也都给我置办齐了。”曹恒吩咐:“另外再多派人手,加紧查探羯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总不能要我带着人马,在塞外到处乱跑,去搜寻羯人的下落?”

    “那是当然不能。”杨阜回道:“趁着这几天大军没有到齐,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长公子办妥了。至于斥候,我也给长公子安排了,出征的时候怎么用他们,都由长公子决断。”

    “杨刺史办事,我还是信得过。”在杨阜等人的陪同下,曹恒进入了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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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羯人击破雁门关的时候,有不少人曾经见过他们。

    他们虽然和匈奴人的衣饰、习俗相差不多,却与匈奴人在相貌上有着天差地别。

    正宗的匈奴人,和中原人在相貌上极其想象,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能看出是匈奴人和是中原人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常年生活在塞外,塞外恶劣的天气令他们的皮肤干燥而又粗糙,无论他们怎么洗,都会给人一种皮肤很脏的感觉。

    除此之外,匈奴人在长相上,和中原人的差别真是微乎其微。

    羯人说起来也是匈奴人的一支,可他们却不是黄种人,而是更像生活在西亚一带的白种人。

    穿戴着匈奴人的服饰,使用着匈奴人的兵器,拥有着与匈奴人完全不同肤色的羯人,在性情上要比匈奴人更加残暴。

    从中原掳掠去了人口,羯人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把被掳掠的人折磨致死。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曹恒率领将士们闯进羯人的部落,并没有发现先前被他们抢去的中原人。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曹恒从塞外掳掠回来三四百名羯人女子的消息在雁门关内散播开。

    很多听闻消息的人奔走相告,纷纷跑到雁门关附近,想要一睹羯人美女的容貌。

    可曹恒却在回到雁门关以后,下令把羯人女子都给关进了监牢里,先养着她们,过些日子再决定怎么处置。

    他越是这么做,涌到雁门关的人们就越想知道女羯人是什么模样。

    曹铄早年确实是抢掠了不少羯族女人,也把这些女人都给送到了中原各地的村庄,嫁给当地民夫生养儿女。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没见过羯族女人的百姓还是多数。

    以往萧条的雁门关突然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附近,在雁门关内居然因为人的聚集而形成了一个不算太大的集镇。

    曹恒回到关内,没几天杨阜从幽州调拨来的常备军就聚集在雁门关。

    军粮和军械都还在筹措中。

    大军已经到了,军粮要是不足,也很难支撑在塞外的长途作战。

    曹恒居住的地方,门外有块空地。

    空地的边缘有着两根笔直树立的柱子。

    两根柱子很突兀的树立在那,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两根柱子,对空地丝毫没有影响。

    空地虽然不是特别大,曹恒却可以利用它习练剑法和戟法。

    才从关外回来的时候,曹彰等人还在担心他会被那场杀戮影响了情绪。

    几天过去,他一如往常,与人说话也是谈笑风生,让众人松了口气。

    唯一因为曹恒有着这种表现而感到心情极度压抑的就是杨阜。

    先前已经先入为主的被曹彰等人管束了曹恒对待身边人十分严苛的理念,杨阜每次见到曹恒,都是战战兢兢甚至不敢多抬一下头。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要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能不见曹恒,就不会跑过来担心受怕。

    正在空地上练剑,曹恒眼角瞥见杨阜在旁边不远躬身站着。

    他顺势收手,向杨阜问道:“杨刺史怎么来了?”

    “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情禀报长公子。”杨阜回道:“最近雁门关来了许多人,都是想要看一看长公子从塞外带回来的羯族美人。”

    “他们要看,难道我就得给他们看?”曹恒笑着摇头,对杨阜说道:“身为幽州刺史,难道你每天就会关注这些不疼不痒的事情?”

    “倒不是我关注这些事情。”杨弘低下头,战战兢兢的对曹恒说道:“只是有人提起,说是可以把那些女人拿出去由人出价来买……”

    听说有人愿意出价买,曹恒眼睛一亮。

    身为曹铄的儿子,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了一些赚钱之道。

    尤其是长大以后,他还时常会去凌云阁。

    曹铄每次去凌云阁,都是给管事安排一些事情去做。

    可曹恒每次去,他最经常做的,就是看着凌云阁管事和其他人谈论事情,或者是通过与管事的交谈,学到他想要学的东西。

    接触凌云阁多了,曹恒对赚钱当然有着特别的追求。

    去了一趟塞外,领兵打仗他是体验过了,可赚钱他还真没尝试过。

    盯着杨阜看了好半天,曹恒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上,把杨阜看的是浑身不自在。

    “长公子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被看的浑身难受,杨阜低着头向曹恒问道。

    “她们虽然是羯人,却也是人,把她们拿出去货卖,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曹恒问道:“要是父亲知道,岂不是会责怪我?”

    “羯人抢了我们中原人,要是仅仅货卖,那倒好了。”杨阜回道:“他们对中原人是各种残虐,凡是到了羯人手中的中原人,不出半年,必定会死在他们手中。”

    “即便是那样,杀人的应该也是他们羯族男人,应该和女人关系不大。”曹恒问道:“我们把男人的过错凌驾在女人的头上,是不是……”

    “人都是到了他们部族才被杀死,长公子怎么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下手?”杨阜破天荒敢反问了曹恒一句。

    问了这句,他当即后悔,赶紧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出乎他意料的,曹恒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恼羞成怒,反倒是向他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认为我该把那些羯族女人给送出去竞价?”

    “那是当然。”杨阜说道:“她们都是俘虏,总有一些有钱的闲人想要家里多点其他的颜色,我们把他们卖出去,无论她们是做奴还是做婢,都要好过关押在监牢里。”

    曹铄做了魏王,也有着两千多年后的认知,可他却没有在这个时代试图改变社会的体制。

    封建王朝还没成熟到足以没落的时期,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个阶段搞什么民主民生。

    更重要的是,曹铄来到了这个时代,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他可没伟大到拱手让给别人却打理。

    出于本性,他内心还是存在着自私的情愫。

    虽然通过一些政令法度让普通百姓的日子过的宽松富裕了,可他并没有废止封建王朝所特有的奴婢体制。

    士族官宦,以及有钱的商贾,都可以通过买卖获得从战场上俘虏或者是犯罪被官卖的女人。

    把这些女人买回去,除了不能随意滥杀或者虐待,有关其他的,曹铄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曹铄很清楚,整个社会都喜欢了这种体制,他要是突然跳出来喊什么民权民生,才真的会成为世人公敌,被天下人共讨。

    有着这些做基础,曹恒贩卖从塞外抢回来的羯族女人,当然也不算违犯法度的事情。

    杨阜信誓旦旦的承诺,说是曹铄即便知道他们做这种事情也不会怪罪。

    曹恒想了一下,对杨阜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等到得了好处,我七你一。”

    “还有两成怎么算?”曹恒要七分再分给杨阜一分,算起来利益还有两分没能分配,杨阜诧异的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算?”曹恒说道:“当然是分派个那天随我一同前往塞外的将士们。他们打了一场,难道一点好处也不让他们看见?”

    “公子果真是体恤将士。”杨弘当即应了,向曹恒问道:“我现在可以着手办那件事了?”

    曹恒摆了摆手:“人都在雁门关监牢里,你要是想办,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你不成?”

    得到曹恒明确的指示,杨阜躬身说道:“我这就去安排商贾,把这件事给办了。”

    杨阜退下以后,曹恒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得找曹彰等人商议,否则他一个人也担待不起,于是招呼一旁的卫士:“把三叔和四叔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和他们商量。”

    卫士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

    曹恒出了雁门关,击破羯人部落,抢掠了不少女人的消息早就传给了曹铄。

    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曹铄对他的果敢勇武还很是赞同。

    然而很快,另一条消息从雁门传来,说是曹恒居然委派杨弘,把那些羯人女子都给竞价卖了出去。

    得到这一消息,曹铄是完全愣住了。

    他来到洛阳已经有好些日子。

    等待着长安修造完工的日子里,原先在寿春的家眷也都被人护送了过来。

    家眷之中当然包括丁瑶。

    其实曹铄得到曹恒击破羯人部落的消息时,丁瑶就已经到了洛阳。

    那时他还和丁瑶谈论着曹恒,说这个孩子出息,将来必定能够成就大事。

    夸了没几天,曹恒居然干出货卖俘虏的事,实在是让曹铄感到意外的很。

    当天晚上,他临回住处之前,先去向丁瑶问安。

    本以为问了安就可以离开,哪想到丁瑶居然把他给叫住:“子熔,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并没有什么烦心事。”曹铄嘿嘿一笑,对丁瑶说道:“母亲不用理会我,我自己的事情懂得该怎么处置。”

    “是不是后宅的事情?”丁瑶脸色拉了下来。

    见她好似有些不高兴,曹铄赶紧回道:“也不能算是后宅的事情……”

    “还想骗我。”丁瑶板着脸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不清楚?要是外面的事情,凭着你的本事,能有处置不了的?能让你如此犯难的,除了后宅的事情,也不会再有其他。”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曹铄回道:“我在烦心的,也不能算是后宅的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在恒儿的身上。”

    “我那长孙伶俐的很。”曹铄说是因为曹恒烦心,丁瑶当即笑了:“他连羯人部落都能击破,给你分忧还来不及,还能给你惹出什么麻烦不成?”

    “母亲有所不知。”曹铄说道:“他从羯人那里抢来了是三四百名女子,我本以为他会把这些女子分派到各地,嫁给当地民夫为妾,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把这些女人全都个送到商贾手中,由人竞价给卖了?”

    曹恒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出乎了曹铄的意料,同时也超出了丁瑶的想象。

    丁瑶也没想到,她的长孙居然会选择把羯族女人都给卖了。

    可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向曹铄问道:“桓儿这么做,难道你认为哪里不妥?”

    “买卖羯人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个先例一开……”曹铄说道:“我就担心有些弄不到俘虏的人,会诱拐良善从事这些营生。”

    “那还不简单。”丁瑶冷着脸说道:“你下道诏令,从今往后任何奴婢不得私自专卖。如要转卖,必须到官府交割,没有官府批文而转卖奴婢者,视为诱拐良善,凌迟处死。”

    “母亲的意思我是明白了。”曹铄摇头说道:“桓儿如此有恃无恐,我就怕他以后真的会惹出大纰漏。”

    “他能惹出什么纰漏?”曹铄还在担心曹恒会惹出大事,丁瑶瞪了他一眼说道:“他能惹出什么大纰漏,我看倒是你,曾经给我惹出的麻烦不少。”

    丁瑶护着孙子,连曹铄说曹恒会惹出麻烦都不答应。

    曹铄只能嘿嘿一笑,对丁瑶说道:“母亲自从有了孙子,我这个做儿子的,日子可就不是太好过了。”

    “你已经成人,许多事情懂得该怎么去做。”丁瑶说道:“桓儿年少,他做的一些事情并不比你当年荒唐。你会觉着他办事欠考虑,那是因为你已经成人,做事也会斟酌得失。可桓儿正是像你当年那样有着闯劲的时候,他要是做错了什么,只要不太离谱,由着去好了。真要是办了难以转圜的事情,别说你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是不会饶他。”

    “母亲说的是。”深知和丁瑶说不出道理,曹铄只好应了一声。

    “天色不早,你也别在我这里耗着。”丁瑶说道:“你的那些夫人许久没见你,可都是想念的很。还是快些去她们中的一位住处,陪着说说话儿也好。”

    曹铄应了一声,随后告退离去。

    离开丁瑶的住处,他深深的呼了口气。

    当年母亲为了保全他,可是连性命都不要了。

    如今为了曹恒,却强行把所有的不是都塞到了他的身上。

    想想这些,曹铄都觉着有些郁闷。

    曹恒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忽悠他祖母的?

    居然把祖母完全忽悠到了他那边,从儿子的立场直接倒戈了……

    向丁瑶问了安,曹铄想了想,最终往袁芳的住处去了。

    曹恒是袁芳生养的儿子,袁芳对他的了解应该更深入一些。

    做母亲的,总是要比做祖母的在管孩子的问题上更理智一些。

    至少曹恒真的做错了什么,袁芳也会加以训诫,不至于让他胡来下去。

    得知曹铄来了,袁芳赶紧出外相迎。

    “夫君来了。”欠身一礼,袁芳问道:“晚上还没有吃吧?”

    “忙活到现在,还真是没来及吃东西。”曹铄问道:“你这里有没有现成的饭菜,随意给我弄一些就好。”

    “有。”曹铄能来,别说有现成的饭菜,就算是没有,袁芳也会立刻吩咐人去置办,回答的当然干脆:“夫君先到屋里歇着,等会我让婢子把饭菜送上来。”

    在袁芳的陪同下来到房见,曹铄坐在桌边,看向她问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征伐,你有没有责怪我?”

    “夫君是为了天下大业。”袁芳说道:“我再不懂事,也不可敢责怪。”

    “听你说话,就知道有了责怪的意思。”曹铄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好了,天下一统,南蛮也平定了。至于北方,我倒是想要交给桓儿,就怕他年少胡来……”

    “夫君只管放心,桓儿虽然年少,我却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胡来。”曹铄还没把话说完,袁芳就一口给话茬接了过去。

    盯着袁芳看了好一会,曹铄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慈母多败儿,看来我也是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PS:看到有人说章节贵,再次说明一下。由于担心作者会偷懒,所以把以前的小章改成大章。以前一章2000字,千字五分,一章一毛。现在一章一万到一万二,千字五分,一章五毛到六毛。价格是根据字数由后台直接确定,作者改不了价格。一章字数多了,价格肯定就上去了。现在更新一章,相当于以前更新五章或者六章。

第2206章 父子俩一个样

    曹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袁芳十分不解。

    她诧异的看着曹铄,向他问道:“夫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桓儿给夫君惹出了什么麻烦不成?”

    “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曹铄回应的很平淡,他随后把曹恒在雁门关贩卖羯族女人的事情说给袁芳听了。

    袁芳听了以后,只是很平淡的“哦”了一声。

    “只是这样?”诧异的看着袁芳,曹铄问了一句。

    “夫君说的是怎样?”也很诧异。

    “他把羯族女人都给卖了,难道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曹铄干脆把话题挑明。

    袁芳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曹铄顿时满头黑线。

    曹恒做的那些事情,他先是说给丁瑶听了,随后又说给袁芳听了。

    可丁瑶和袁芳的回应都很平淡,俩人甚至没理会那些羯族女人究竟是生是死。

    “你就没有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不妥?”曹铄又向袁芳问了一遍。

    袁芳依然是一脸茫然的问道:“夫君认为他的什么做法不妥?要是夫君觉得恒儿哪里不对,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教导……”

    “在你们看来,也许他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曹铄说道:“他把羯族女人当成货品在卖,那些女人以后的人生注定是极其悲惨。我以往也曾杀羯族人,可我却只是把俘获的女人送到各地民间,把她们嫁给当地民夫。羯人数量不是很多,用不了多少年,她们就会被彻底融合,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夫君太过在意这些。”袁芳回道:“她们不过是一些被俘获的女人,即便是恒儿用了这些手段,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不过夫君要是不喜欢,我回头告诉他,让他以后别再这样也就是了。”

    “算了。”曹铄站了起来,对袁芳说道:“即使你和他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你也不明白他哪里错了,要你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袁芳也确实没有认为曹恒错在哪里。

    羯族女人不过就是一些被俘获的异族女人。

    她们的族人对中原人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说不准被俘获的中原人到了他们的部落,这些女人也曾残忍的对待过他们。

    “夫君。”曹铄走到窗口,袁芳来到他的身后:“其实不是我不知道恒儿哪里错了。我只是不想管他,我想让他依着自己的判断去做事。就像当年的夫君一样,所有的事情除了自己判断,难道还能依靠其他人?”

    回头看着袁芳,曹铄问道:“你认为他是怎样判断的这件事情?”

    “我觉着他这么做,一定是认为没有那个羯人是无辜的。”袁芳说道:“羯人对中原人做过什么,夫君应该也很清楚。当年的夫君不是一样也想把他们给亡族灭种?”

    “不是当年的我想把他们亡族灭种。”曹铄说道:“到如今我还是想把他们亡族灭种。我只是不太认同恒儿的做法罢了。”

    “他这么做,或许是比夫君的手段更狠了一些。”袁芳说道:“可我却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反倒还是好事。”

    曹铄回头看着袁芳,向她问道:“你当真这么认为?”

    袁芳点头:“我确实是这么认为。恒儿如今的年纪,和当年夫君领军的年岁相当。他或许没有夫君那样的魄力和胸怀。可夫君要是不让他尝试着自己去做抉择,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被袁芳这么一问,曹铄愣了一下。

    袁芳说的确实是没错。

    曹恒已经长大成人,既然他对一些事情的做法已经有了选择,确实应该让他有机会自己去做抉择。

    “刚才在母亲那里,我也提起了这件事情,母亲也是没有站在我这边。”曹铄淡然一笑,搂住了袁芳的腰,把他往身前一揽与她并肩站着:“本来到你这里,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和我一样的想法,至少也该说说恒儿,以后做事不要再任性妄为。可你说的那些话,反倒是让我觉着自己做的不太对。”

    叹了一声,曹铄说道:“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再管他,先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好了。”

    “其实有很多人说恒儿很像夫君。”袁芳对曹铄说道:“眉眼间有七八分像,性情更是像的如同夫君回到了年少。”

    “如同我回到了年少?”曹铄微微一笑,向袁芳问道:“你真觉得这小子和我年少的时候想象?”

    “不是我觉着,而是每个见过恒儿的人都这么觉着。”袁芳说道:“其实他的性情像夫君,也是和姐妹们有些关系。”

    “怎么回事?”曹铄问道:“和夫人们又有了什么关系?”

    “恒儿是夫君的长子,姐妹们也都认为他将来必定要继承夫君大业。”袁芳说道:“或许我这么说,会让夫君觉着心中不爽快……”

    “没有什么不爽快。”曹铄说道:“你能这么说,我反倒觉着畅快,毕竟你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实话。不像有些人,明明很想要某一样东西,却偏偏嘴上不肯承认。那样的人我才会觉得十分讨厌。因为那种人不可能懂得感恩,他们总是摆出一副你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的嘴脸,可实际上,内心里却是想的不行。我更希望将来把家业传给敢于公开和我说,他就是想要继承我的大业,继承以后会比我做到更好的儿子。”

    扭头看向袁芳,曹铄微微一笑:“当然,还有他的母亲。”

    “夫君的想法向来奇特,总是与人不同。”袁芳微微笑着,对曹铄说道:“刚才夫君和我说的那些,我一定会转达恒儿,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任由他的性子胡来,总得听一听别人的建议和看法。”

    “你认为他身边没有狗头军师?”曹铄笑了一下说道:“曹子文和曹子建,还不知道在这件事里起到了多大作用。”

    “夫君的意思是,子文和子建也参与了?”袁芳诧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曹铄说道:“以他俩的性情,遇见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错过?不信你看着,等到把那些羯族女人该卖了出去,他俩分的可不会少。”

    袁芳错愕的看着曹铄,她还真没想到曹彰和曹植也会参与到这件事里。

    “夫君刚才和我说那些,岂不是对子文和子建也都有了看法?”袁芳错愕的向曹铄问道。

    “我能对他俩有什么看法?”曹铄笑着摇头:“身为叔父,他俩不过是尽心尽力在帮扶侄子罢了,再怎么不满,我也不会对他俩不满。”

    曹铄说他不会对曹彰和曹植不满,袁芳这才松了口气:“夫君没有对两位叔叔不满就好。”

    搂着袁芳站在窗口,曹铄指着窗外那轮明月,对袁芳说道:“我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一起看月亮了。”

    袁芳微微一笑:“是啊,夫君这些年南征北战,确实是没有闲暇陪着我看月亮了。”

    “等到以后我们去了长安,我就不打算再到处乱走了。”曹铄说道:“虽然天下异族很多,可我觉着还是把一些事情交给恒儿他们去办就好。”

    袁芳回道:“夫君要是信得过他,那就让他去办好了。”

    “他是我的儿子,要是连他都信不过,这个世上我还能信得过谁?”曹铄笑着对袁芳说道:“先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你也不要再提。恒儿在雁门关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用理会。反正他要对付的是异族而不是我们中原人,高了低了,即便是做错了什么,我也能找到理由给他遮掩过去。”

    “夫君以后可得为恒儿费心了。”袁芳轻声回了。

    “和我还说这些。”仰脸望着窗外的月亮,曹铄说道:“我是恒儿的父亲,也是你的夫君。如果我都不替他担待着,这个世上还有谁肯替他担待?”

    *******************************************

    曹恒决定把那些羯族女人交给杨阜货卖出去,他当天就找到了曹彰和槽子。

    俩人听说他与杨阜合作,给羯族女人处置了,先都是愣了一下,随后曹植笑着摇头,对曹恒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觉着你父亲肯定不会责怪。”

    “父亲可没有这么做过。”曹恒当然会有担心,他对曹植说道:“我这次的做法,可是有些商贾气。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饶过我通过此事赚取利益。”

    “会有这种担心,那是你太不了解你家父亲。”曹植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对曹恒说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父亲是连刘玄德的钱都曾赚到过。”

    曹恒长大的时候,刘备已经去了益州。

    由于一直有曹铄的压制,他始终难以壮大和发展,以至于成长在寿春的曹恒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头一回听到刘玄德,还是他听祖母提起。

    总觉得这个人的一生十分传奇,曹恒那时就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可在了解了刘备的事迹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家父亲居然比刘备更加传奇。

    像刘备那样左右逢源的人物,居然也是被父亲给逼到了益州。

    不仅被逼进了益州,他还根本无力再向外扩张,只能盘踞在那一小块地盘上苟延残喘,直到曹铄派兵前去讨伐。

    正是通过对刘备事迹的了解,曹恒对曹铄的崇敬比以往又更深了许多。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有这么一位另天下英雄无不臣服的父亲,可他却没什么机会在父亲的膝下承欢。

    对于曹恒来说,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疑惑的看着曹植,曹恒说道:“刘玄德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却从没听说过父亲曾从他手中赚钱,四叔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你要是去了许都,哪怕问一个市井商贩,恐怕都知道这件事。”曹植说道:“当年你父亲从刘玄德手里借钱,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归还。到头来,他不仅没有还钱,还卖了一把假剑给刘玄德,所有债务全都抵消,刘玄德反倒欠了他不少……”

    曹植把曹铄当年坑刘备的那件事说给曹恒听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清楚有这么回事,还是当年被派到许都做太守,才从许都人那里听来了这个故事。

    要是故事的主角换成其他人,曹植多半不会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可许都人说是曹铄干的,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身为曹铄的兄弟,曹植对他多少有些了解。

    早些年曹铄病怏怏的,好像是活不了多少年似得,直到宛城之战,曹铄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在颓势中逆转了战局,甚至病情也一天天的好转。

    那个时候,曹彰和曹植也都还年幼。

    俩人对曹铄的印象,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管和什么人说话,总能插科打诨从别人那里讨到一些好处。

    也正是少年时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影响了曹植听过故事以后的判断,让他对曹铄坑了刘备钱的那段深信不疑,甚至还说给曹恒听了。

    曹恒听了以后,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哈哈大笑:“以往我还认为刘玄德是个怎样的英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那么的蠢……”

    ”刘玄德可不蠢。”曹植说道:“他只不过是遇见了你的父亲,任何人遇见了他,你觉着还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去?”

    曹植的这番话,让曹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候他听了曹铄当年的故事,对父亲的印象总会从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瞬间转为市井无赖。

    可回过头再细细一想,所有的英雄人物,可不都是从小人物一点点做起来的?

    又有几个真正的英雄,是人生才开就站在巅峰?

    “你自己想想。”说了他当年在许都听过的有关曹铄的故事,曹植对曹恒说道:“你父亲自己都是为了钱能搞出这么些事情的人物。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个来责难你?”

    曹恒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曹植给他说的故事,让他对被曹铄训斥少了几分担心,可这次事情做的确实也是有些不妥。

    曹恒还在回味着曹植刚才说的话,曹植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次应该能得不少好处,你打算给我俩分多少?”

    他分别指了指自己和曹彰。

    “我要了七成。”曹恒说道:“我生来不缺钱财,挣这么一笔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看看,除了用钱,其实我也会赚钱。两位叔父要是……”

    说到这里,曹恒卖了个关子。

    曹彰倒是对他得到的那些钱财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曹植却眼睛放光看着曹恒,就等着他从嘴里说出个足以让人欣喜莫名的数字。

    “一人一成。”曹恒最后说出的数字,让曹植有些失望。

    他撇了撇嘴:“得了这么多,却只给两位叔父一人一成,也亏着我俩不远千里,陪着你到雁门关着个鬼地方。”

    “你还想要多少?”曹彰插嘴说道:“本来这件事就是长公子的功劳,我至少还去策应了一下,你只是在这里等着。论起逍遥快活,我们谁能比得上你?”

    “三兄要是这么说,那我俩就得说道说道了。”曹植板下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出关确实是辛苦,我在这里等着,难道就是什么也没做?”

    “你做了什么?”曹彰问道:“你是上阵厮杀了,还是运筹帷幄了?”

    “三兄不会忘记,被吊挂在木桩上的是谁?”曹植撇了撇嘴:“要是你肯被吊挂在木桩上整天,我也可以带兵厮杀。不过是抡几下兵器,又有什么了不得?”

    “抡几下兵器?”曹植的态度让曹彰十分窝火,他瞪圆了眼睛说道:“下回上阵,我倒是给你个机会,让你上阵抡几下兵器,看你都能做些什么。”

    兄弟俩正在争论,曹恒说道:“两位叔父不用争论,我这么分派其实是有道理。我留下七成,两位叔父一人一成,赵将军一成,我也不过只是得了四成。”

    “四成还少?”曹植说道:“你一个人拿的,可要比我们三人加起来还多……”

    “四叔这么说,我可就不认同了。”曹恒说道:“我拿四成,当然有我的道理。”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道理。”曹植不服气的问道。

    “首先,我是大魏长公子,父亲不在,我最尊荣,是不是该多拿一成?”曹恒问道。

    曹植一想,确实没什么毛病,大魏长公子,这个身份说出去,谁敢和他争夺好处?

    多一成也就多一成了。

    “其次,这次来雁门关,是我提议,而叔父则是陪我一同来到这里。”曹恒说道:“我为主,叔父为辅,是不是该多拿一成?”

    还是没什么毛病,曹植也只好点头。

    “还有就是击破羯人部落,我是头一个冲杀上去。”曹恒说道:“当时三叔也在,他可以为我证明。只是看在我身先士卒,是不是该多拿一成?”

    曹植看向曹彰,见曹彰点头只好说道:“确实是该多拿一成,还有一个理由是什么?”

    (时间不足暂时重复,很快修改)

    曹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袁芳十分不解。

    她诧异的看着曹铄,向他问道:“夫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桓儿给夫君惹出了什么麻烦不成?”

    “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曹铄回应的很平淡,他随后把曹恒在雁门关贩卖羯族女人的事情说给袁芳听了。

    袁芳听了以后,只是很平淡的“哦”了一声。

    “只是这样?”诧异的看着袁芳,曹铄问了一句。

    “夫君说的是怎样?”也很诧异。

    “他把羯族女人都给卖了,难道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曹铄干脆把话题挑明。

    袁芳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曹铄顿时满头黑线。

    曹恒做的那些事情,他先是说给丁瑶听了,随后又说给袁芳听了。

    可丁瑶和袁芳的回应都很平淡,俩人甚至没理会那些羯族女人究竟是生是死。

    “你就没有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不妥?”曹铄又向袁芳问了一遍。

    袁芳依然是一脸茫然的问道:“夫君认为他的什么做法不妥?要是夫君觉得恒儿哪里不对,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教导……”

    “在你们看来,也许他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曹铄说道:“他把羯族女人当成货品在卖,那些女人以后的人生注定是极其悲惨。我以往也曾杀羯族人,可我却只是把俘获的女人送到各地民间,把她们嫁给当地民夫。羯人数量不是很多,用不了多少年,她们就会被彻底融合,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夫君太过在意这些。”袁芳回道:“她们不过是一些被俘获的女人,即便是恒儿用了这些手段,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不过夫君要是不喜欢,我回头告诉他,让他以后别再这样也就是了。”

    “算了。”曹铄站了起来,对袁芳说道:“即使你和他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你也不明白他哪里错了,要你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袁芳也确实没有认为曹恒错在哪里。

    羯族女人不过就是一些被俘获的异族女人。

    她们的族人对中原人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说不准被俘获的中原人到了他们的部落,这些女人也曾残忍的对待过他们。

    “夫君。”曹铄走到窗口,袁芳来到他的身后:“其实不是我不知道恒儿哪里错了。我只是不想管他,我想让他依着自己的判断去做事。就像当年的夫君一样,所有的事情除了自己判断,难道还能依靠其他人?”

    回头看着袁芳,曹铄问道:“你认为他是怎样判断的这件事情?”

    “我觉着他这么做,一定是认为没有那个羯人是无辜的。”袁芳说道:“羯人对中原人做过什么,夫君应该也很清楚。当年的夫君不是一样也想把他们给亡族灭种?”

    “不是当年的我想把他们亡族灭种。”曹铄说道:“到如今我还是想把他们亡族灭种。我只是不太认同恒儿的做法罢了。”

    “他这么做,或许是比夫君的手段更狠了一些。”袁芳说道:“可我却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反倒还是好事。”

    曹铄回头看着袁芳,向她问道:“你当真这么认为?”

    袁芳点头:“我确实是这么认为。恒儿如今的年纪,和当年夫君领军的年岁相当。他或许没有夫君那样的魄力和胸怀。可夫君要是不让他尝试着自己去做抉择,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被袁芳这么一问,曹铄愣了一下。

    袁芳说的确实是没错。

    曹恒已经长大成人,既然他对一些事情的做法已经有了选择,确实应该让他有机会自己去做抉择。

    “刚才在母亲那里,我也提起了这件事情,母亲也是没有站在我这边。”曹铄淡然一笑,搂住了袁芳的腰,把他往身前一揽与她并肩站着:“本来到你这里,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和我一样的想法,至少也该说说恒儿,以后做事不要再任性妄为。可你说的那些话,反倒是让我觉着自己做的不太对。”

    叹了一声,曹铄说道:“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再管他,先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好了。”

    “其实有很多人说恒儿很像夫君。”袁芳对曹铄说道:“眉眼间有七八分像,性情更是像的如同夫君回到了年少。”

    “如同我回到了年少?”曹铄微微一笑,向袁芳问道:“你真觉得这小子和我年少的时候想象?”

    “不是我觉着,而是每个见过恒儿的人都这么觉着。”袁芳说道:“其实他的性情像夫君,也是和姐妹们有些关系。”

    “怎么回事?”曹铄问道:“和夫人们又有了什么关系?”

    “恒儿是夫君的长子,姐妹们也都认为他将来必定要继承夫君大业。”袁芳说道:“或许我这么说,会让夫君觉着心中不爽快……”

    “没有什么不爽快。”曹铄说道:“你能这么说,我反倒觉着畅快,毕竟你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实话。不像有些人,明明很想要某一样东西,却偏偏嘴上不肯承认。那样的人我才会觉得十分讨厌。因为那种人不可能懂得感恩,他们总是摆出一副你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的嘴脸,可实际上,内心里却是想的不行。我更希望将来把家业传给敢于公开和我说,他就是想要继承我的大业,继承以后会比我做到更好的儿子。”

    扭头看向袁芳,曹铄微微一笑:“当然,还有他的母亲。”

    “夫君的想法向来奇特,总是与人不同。”袁芳微微笑着,对曹铄说道:“刚才夫君和我说的那些,我一定会转达恒儿,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任由他的性子胡来,总得听一听别人的建议和看法。”

    “你认为他身边没有狗头军师?”曹铄笑了一下说道:“曹子文和曹子建,还不知道在这件事里起到了多大作用。”

    “夫君的意思是,子文和子建也参与了?”袁芳诧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曹铄说道:“以他俩的性情,遇见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错过?不信你看着,等到把那些羯族女人该卖了出去,他俩分的可不会少。”

    袁芳错愕的看着曹铄,她还真没想到曹彰和曹植也会参与到这件事里。

    “夫君刚才和我说那些,岂不是对子文和子建也都有了看法?”袁芳错愕的向曹铄问道。

    “我能对他俩有什么看法?”曹铄笑着摇头:“身为叔父,他俩不过是尽心尽力在帮扶侄子罢了,再怎么不满,我也不会对他俩不满。”

    曹铄说他不会对曹彰和曹植不满,袁芳这才松了口气:“夫君没有对两位叔叔不满就好。”

    搂着袁芳站在窗口,曹铄指着窗外那轮明月,对袁芳说道:“我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一起看月亮了。”

    袁芳微微一笑:“是啊,夫君这些年南征北战,确实是没有闲暇陪着我看月亮了。”

    “等到以后我们去了长安,我就不打算再到处乱走了。”曹铄说道:“虽然天下异族很多,可我觉着还是把一些事情交给恒儿他们去办就好。”

    袁芳回道:“夫君要是信得过他,那就让他去办好了。”

    “他是我的儿子,要是连他都信不过,这个世上我还能信得过谁?”曹铄笑着对袁芳说道:“先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你也不要再提。恒儿在雁门关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用理会。反正他要对付的是异族而不是我们中原人,高了低了,即便是做错了什么,我也能找到理由给他遮掩过去。”

    “夫君以后可得为恒儿费心了。”袁芳轻声回了。

    “和我还说这些。”仰脸望着窗外的月亮,曹铄说道:“我是恒儿的父亲,也是你的夫君。如果我都不替他担待着,这个世上还有谁肯替他担待?”

    *******************************************

    曹恒决定把那些羯族女人交给杨阜货卖出去,他当天就找到了曹彰和槽子。

    俩人听说他与杨阜合作,给羯族女人处置了,先都是愣了一下,随后曹植笑着摇头,对曹恒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觉着你父亲肯定不会责怪。”

    “父亲可没有这么做过。”曹恒当然会有担心,他对曹植说道:“我这次的做法,可是有些商贾气。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饶过我通过此事赚取利益。”

    “会有这种担心,那是你太不了解你家父亲。”曹植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对曹恒说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父亲是连刘玄德的钱都曾赚到过。”

    曹恒长大的时候,刘备已经去了益州。

    由于一直有曹铄的压制,他始终难以壮大和发展,以至于成长在寿春的曹恒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头一回听到刘玄德,还是他听祖母提起。

    总觉得这个人的一生十分传奇,曹恒那时就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可在了解了刘备的事迹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家父亲居然比刘备更加传奇。

    像刘备那样左右逢源的人物,居然也是被父亲给逼到了益州。

    不仅被逼进了益州,他还根本无力再向外扩张,只能盘踞在那一小块地盘上苟延残喘,直到曹铄派兵前去讨伐。

    正是通过对刘备事迹的了解,曹恒对曹铄的崇敬比以往又更深了许多。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有这么一位另天下英雄无不臣服的父亲,可他却没什么机会在父亲的膝下承欢。

    对于曹恒来说,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疑惑的看着曹植,曹恒说道:“刘玄德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却从没听说过父亲曾从他手中赚钱,四叔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你要是去了许都,哪怕问一个市井商贩,恐怕都知道这件事。”曹植说道:“当年你父亲从刘玄德手里借钱,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归还。到头来,他不仅没有还钱,还卖了一把假剑给刘玄德,所有债务全都抵消,刘玄德反倒欠了他不少……”

    曹植把曹铄当年坑刘备的那件事说给曹恒听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清楚有这么回事,还是当年被派到许都做太守,才从许都人那里听来了这个故事。

    要是故事的主角换成其他人,曹植多半不会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可许都人说是曹铄干的,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身为曹铄的兄弟,曹植对他多少有些了解。

    早些年曹铄病怏怏的,好像是活不了多少年似得,直到宛城之战,曹铄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在颓势中逆转了战局,甚至病情也一天天的好转。

    那个时候,曹彰和曹植也都还年幼。

    俩人对曹铄的印象,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管和什么人说话,总能插科打诨从别人那里讨到一些好处。

    也正是少年时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影响了曹植听过故事以后的判断,让他对曹铄坑了刘备钱的那段深信不疑,甚至还说给曹恒听了。

    曹恒听了以后,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哈哈大笑:“以往我还认为刘玄德是个怎样的英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那么的蠢……”

    ”刘玄德可不蠢。”曹植说道:“他只不过是遇见了你的父亲,任何人遇见了他,你觉着还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去?”

    曹植的这番话,让曹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候他听了曹铄当年的故事,对父亲的印象总会从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瞬间转为市井无赖。

    可回过头再细细一想,所有的英雄人物,可不都是从小人物一点点做起来的?

    又有几个真正的英雄,是人生才开就站在巅峰?

    “你自己想想。”说了他当年在许都听过的有关曹铄的故事,曹植对曹恒说道:“你父亲自己都是为了钱能搞出这么些事情的人物。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个来责难你?”

    曹恒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虽然曹植给他说的故事,让他对被曹铄训斥少了几分担心,可这次事情做的确实也是有些不妥。

    曹恒还在回味着曹植刚才说的话,曹植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次应该能得不少好处,你打算给我俩分多少?”

    他分别指了指自己和曹彰。

    “我要了七成。”曹恒说道:“我生来不缺钱财,挣这么一笔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看看,除了用钱,其实我也会赚钱。两位叔父要是……”

    说到这里,曹恒卖了个关子。

    曹彰倒是对他得到的那些钱财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曹植却眼睛放光看着曹恒,就等着他从嘴里说出个足以让人欣喜莫名的数字。

    “一人一成。”曹恒最后说出的数字,让曹植有些失望。

    他撇了撇嘴:“得了这么多,却只给两位叔父一人一成,也亏着我俩不远千里,陪着你到雁门关着个鬼地方。”

    “你还想要多少?”曹彰插嘴说道:“本来这件事就是长公子的功劳,我至少还去策应了一下,你只是在这里等着。论起逍遥快活,我们谁能比得上你?”

    “三兄要是这么说,那我俩就得说道说道了。”曹植板下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出关确实是辛苦,我在这里等着,难道就是什么也没做?”

    “你做了什么?”曹彰问道:“你是上阵厮杀了,还是运筹帷幄了?”

    “三兄不会忘记,被吊挂在木桩上的是谁?”曹植撇了撇嘴:“要是你肯被吊挂在木桩上整天,我也可以带兵厮杀。不过是抡几下兵器,又有什么了不得?”

    “抡几下兵器?”曹植的态度让曹彰十分窝火,他瞪圆了眼睛说道:“下回上阵,我倒是给你个机会,让你上阵抡几下兵器,看你都能做些什么。”

    兄弟俩正在争论,曹恒说道:“两位叔父不用争论,我这么分派其实是有道理。我留下七成,两位叔父一人一成,赵将军一成,我也不过只是得了四成。”

    “四成还少?”曹植说道:“你一个人拿的,可要比我们三人加起来还多……”

    “四叔这么说,我可就不认同了。”曹恒说道:“我拿四成,当然有我的道理。”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道理。”曹植不服气的问道。

    “首先,我是大魏长公子,父亲不在,我最尊荣,是不是该多拿一成?”曹恒问道。

    曹植一想,确实没什么毛病,大魏长公子,这个身份说出去,谁敢和他争夺好处?

    多一成也就多一成了。

    “其次,这次来雁门关,是我提议,而叔父则是陪我一同来到这里。”曹恒说道:“我为主,叔父为辅,是不是该多拿一成?”

    还是没什么毛病,曹植也只好点头。

    “还有就是击破羯人部落,我是头一个冲杀上去。”曹恒说道:“当时三叔也在,他可以为我证明。只是看在我身先士卒,是不是该多拿一成?”

    曹植看向曹彰,见曹彰点头只好说道:“确实是该多拿一成,还有一个理由是什么?”

第2207章 首战雁门关

    石邪弈于和曹恒对话好久,才发觉是被耍了。

    他铁青着脸退到离关口上百步的地方。

    站在关头上,曹恒看见有数十个羯人策马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他召集勇士去了。”看到关外的这一幕,杨阜不无担忧的说道:“等到羯人聚齐,凭雁门关的将士,根本无法抵御……”

    “雁门关内一千守军,幽州调拨来的常备军共计五千。”曹恒问道:“六千将士,难道还守不住一个小小的关口?”

    “长公子是不知道。”杨阜不无担忧的说道:“羯人攻城与我们以往见过的攻城不同,他们完全是靠着人往上堆。而且不知道羯人从哪学到的本事,他们也不用云梯,更不用攻城塔,只是用绳索抓钩,往城头上一带,眨个眼的工夫,人就上了城头。”

    “这么传神?”曹恒嘿嘿一笑:“那我可真的好好看看了。”

    他转过身,来到面朝关内的一边。

    早先奉命被调集到这里的常备军将士们,已经得到命令,在关下列阵。

    当曹恒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将士们仰起脸,一双双眼睛全都朝他望了过来。

    扶着城垛,曹恒环顾着仰脸朝他望过来的将士们:“将士们,刚才我和羯人的头领对话了。”

    已经知道关外来了羯人,将士们早就做好了应对任何可能的准备。

    当曹恒提起羯人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想到,他们很可能会和羯人展开殊死搏杀。

    羯人袭扰中原由来已久,中原人尤其是北方的中原人对他们早就是恨之入骨。

    幽州常备军,都是出身自北方。

    他们的家人,甚至还有被羯人个杀死和抢走的。

    几乎所有的常备军,都早就恨不能和羯人来一场殊死搏杀。

    然而好久以来,他们的机会都不是很多。

    前些日子曹恒突袭羯人部落,杀死数百羯人,还抢回来三四百名羯族女人,对常备军将士们已经是个极大的鼓舞。

    所以曹恒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一个个都带着肃穆和崇敬的望着这位年纪不大,却颇有魏王风范的大魏长公子。

    “前些日子我带人袭击了羯人的部落,你们应该都已经听说了。”曹恒接着喊道:“我还把他们的女人也给抢了回来,而且还都让杨刺史帮忙给卖了。”

    当曹铄这么说的时候,将士们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没有人想到那些被卖掉的羯族女人命运怎样,所有的人想到的都是羯人总算也有了这么一天。

    解气!解恨!

    曹恒虽然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可他从将士们脸上的神色,已经看出,常备军的将士并不害怕战斗。

    他们甚至还很期待这场战争。

    扭头看向杨阜,曹恒小声问道:“还有多少羯族女人没有卖出去?”

    “大概还有三五十人。”杨阜回道。

    “那就赏赐给将士们好了。”曹恒吩咐了一句。

    杨阜躬身答应了。

    “有个小消息要告诉你们。”再次看向关内列阵的将士们,曹恒喊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憎恨羯人,可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们。只不过这件礼物,我得和你们有个约定才能拿出来,否则是不会让你们触碰的。”

    曹恒要送给他们礼物,将士们望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要送给你们几十个羯族女人。”曹恒说道:“将士出征在外,怎么能没个女人?身为男儿,想女人的时候,总不能找匹母马胡来。”

    曹恒这么一喊,将士们都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出一阵哄笑。

    他们发愣,是因为没想到身为大魏长公子的曹恒,居然也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

    他们大笑,是因为正是曹恒的这句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亲切和亲近。

    常备军都是曾经在沙场摸爬滚打过的人。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身上都带着一种特有的豪气。

    他们不喜欢文绉绉的说话,反倒更喜欢曹恒这样粗鲁的言辞。

    “女人我是给你们了。”曹恒接着喊道:“可我要让你们记住一句话,即便她们只是在军中为你们解决男女之事的用具,可你们也得记住了,她们毕竟还是女人!女人是用来睡的,不是用来虐待和用来杀的!我要是听说谁虐待她们,或者是把她们杀了,必定是军法处置!”

    “军法”两个字,在军中有着绝对崇高的地位。

    当曹恒这么喊的时候,所有将士全都“啪”的并拢双腿,一脸凝重的站的更直。

    “好处给了你们。”曹恒摆了下手,示意将士们稍稍随意些:“现在我和你们再说说不好的事情。”

    他的脸色凝重袭来,目光再次在将士们的阵列中扫视了一圈。

    在场的将士们都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一个个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停顿了片刻,曹恒再次喊道:“刚才羯人的头领和我谈了条件,他说我前些日子去了关外,杀了他们的族人,抢了他们的女人。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那就每个族人赔偿他们一车金珠。”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恒刻意关注了一下将士们的神情,只见将士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气愤的神色。

    也难怪将士们气愤。

    羯人经常袭扰中原,他们在中原烧杀抢掠,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赔偿给中原多少金珠。

    羯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将士们当然是义愤填膺。

    “我已经给了他回复,可还是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曹恒向将士们问道:“要是让你们选择,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整齐划一的回答,完全的展现出了将士们愿与羯人决一死战的决心。

    “看来你们和我是一条心!”曹恒满意的点的点头,高声喊道:“我给他的回答也是,他们可以来中原,我能就能去他们的部落,只是中原人受他们欺负的日子,从现在开始,彻底的过去了!只要我曹恒在雁门关,就绝对不会再让羯人有耍横胡来的机会!他们敢来,我们就敢去!寇可往,我亦可往!?”

    “长公子威武!”站在阵列前的校尉镇臂高呼。

    紧接着,五千常备军都跟着喊了起来:“长公子威武!”

    常备军的欢呼感染了城头上的守军。

    很快,城头守军也跟着振臂欢呼。

    关外的石邪弈于正与几个羯人首领商讨进攻雁门关的事情,听见关口传来的欢呼声,下意识的望了过来。

    “他们在叫唤什么?”一个羯人头领说道:“该不会是想到要死了,被吓成这个样子?”

    “你觉得他们会是被吓成了这个样子?”石邪弈于说道:“他们是在欢呼,这个大魏长公子可不简单,看来我们对付他,没有以往对付地方官那么容易。”

    “不简单又能怎样?”那个羯人头领说道:“等到攻破雁门关,我把他的人头取来,献给大王。”

    由于隶属于匈奴人,羯人的头领一直以来都是被称呼为大王。

    曾经的很长一段时期,匈奴大单于用兵,也会带上羯人部族。

    随着匈奴人日渐衰落,羯人日渐壮大,他们虽然还被称作大王,却已经不再听从匈奴大单于的调配,只是还保持着原有的称号而已。

    石邪弈于没有吭声,只是望着雁门关关口默然不语。

    从守关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他隐约听出了什么。

    内心的最深处,他感觉到这次攻打雁门关,很可能是个错误。

    决定已经下了,再反悔也晚了。

    作为羯人的大王,为了稳固在族中的地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让自己接受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

    雁门关关口上,向将士们训话完毕的曹恒再次望向关外。

    杨阜陪在他的身后。

    目光停留在远处的羯人身上,曹恒问道:“杨刺史,雁门关有多少地雷?”

    “当初主公给配发了千余颗。”杨弘回道:“只是到现在还没用过,在关口外埋设地雷,要是羯人不来,我们的人和往来商贾也没办法走动。”

    “让人把地雷全都送到关口上。”曹恒说道:“地雷不一定是用来埋的,也是可以用来扔的。”

    从没想到地雷还有这样的用处,杨阜诧异的问道:“长公子确定可以?”

    “当然可以。”曹恒回道:“我在寿春的时候,可是有人特意传授这些新式军械的用法,难道连我说的,杨刺史也要怀疑?”

    “不敢。”杨阜赶紧应了,随后向旁边的卫士吩咐:“把地雷全都送到关口上,留给长公子调用。”

    杨杨阜的命令下达以后,当即就有卫士跑去搬运地雷。

    城头上已经有了一桶一桶的油料,将士们还支起了灶台,只要羯人凑齐,他们立刻就能把灶台点着,给油料架上去。

    一块块比人头还大的石头码放在城头上,这些石头将会成为阻截羯人的杀敌利器。

    在成堆的石头旁,是一箱一箱的地雷。

    守关将士们的军械已经准备齐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着关外的羯人发起进攻。

    ***********************************************

    石邪弈于在雁门关外足足等了十多天。

    十多天之内,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几支羯人赶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羯人到达雁门关外,守关将士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望着来到关外的羯人,将士们一个个舔着嘴唇,先前对羯人的蔑视,如今已转为强大的压力。

    曹恒也没想到,羯人居然会来了这么多。

    “长公子。”站在曹恒身后,望着聚集在关外的羯人,杨阜对曹恒说道:“来的羯人太多了,这次守关我们还真不一定有获胜的把握。”

    “杨刺史怕了?”曹恒扭头看向他。

    “长公子都不怕,我能怕什么?”杨阜回道:“我只是担心长公子有个闪失。”

    “人总有一死,可我却认为自己不会是死在雁门关。”曹恒说道:“雁门关外肯定会有人战死,只是我认为死的会是石邪弈于。”

    “他这次好像是聚集了整个羯人部族的勇士?”杨阜说道:“我虽然来到幽州的日子不久,镇守雁门关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我却听说过,羯人极少会如此大动干戈,把整个部族的勇士全都调拨过来。”

    ”石邪弈于把所有的羯人都给调到这里,我不仅没感觉到怎样,反倒还觉得他是在帮我一个大忙。”曹恒微微一笑:“要不是他把羯人都给调来,我以后怎么能把羯人给灭种。”

    羯人的数量远远多于关内守军,曹恒不仅没有任何担心,反倒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把羯人给灭种。

    杨阜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他实在是弄不明白,曹恒怎么做到根本不把羯人看在眼里的。

    关外羯人已有数万,而且还在陆陆续续赶来。

    等到石邪弈于发起进攻的时候,羯人少说应该也有十万。

    “羯人还真不少。”石邪弈于没有吭声,旁边传来曹彰的声音。

    “三叔,你觉得羯人到最后会有多少?”曹恒向问道。

    “我估计少说也得有十万。”曹彰说道:“长公子这回可是真的得罪了石邪弈于,他是打算倾全族之力把雁门关拿下。

    “他打算决战,我又何尝不是。”曹恒说道:“父亲这么些年南征北战,好不容易平定了天下,又去了南蛮。如今才回到洛阳,羯人居然也和他捣乱。即使只是为了不再让父亲四处奔走一路劳顿,我也有必要把羯人给从世上抹掉。”

    扭头看向曹彰,曹恒冲他微微一笑:“何况羯人做过那么多对我们中原人不利的事情。我容得下他们,中原人能不能容得下?被他们残害的那些中原亡魂,能不能容得下?”

    “长公子有什么的打算没有?”曹彰问了一句。

    “没什么打算,死守而已。”曹恒说道:“别说他们来的只有十万人,就算是百万人,我们这次也没有任何退路。我们的背后就是关内,一旦羯人再度入关,我可以保证,他们会给中原人带来更多的磨难。为了关内百姓,也为了整个中原,我们都没有退路!”

    曹恒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始终是慢条斯理。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让人听着都会觉得心弦激荡。

    国恨家仇、孝道忠义,任何一样都足以挑起一场对异族的战争,何况他由着所有这些理由,打一场针对羯人的战争,已经是是势在必行。

    “其实我们早应该向魏王禀报。”关外的羯人让杨阜感到担心,他望着已经看不到尽头的羯人说道:“要是魏王能从其他地方再调来一些兵马,我们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

    “杨刺史,你要是觉得这场仗没办法打,就到关内躲一躲。”曹恒说道:“我这里需要的是抱定必死一战决心的勇士,而不是像你这样,总是觉得我们不是羯人对手的人。”

    杨阜知道,他说的话让曹恒感到了不快,赶紧回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还请长公子不要责怪。长公子在关上,我即便是力战而死,也绝不后退半步!”

    “有杨刺史这句话就够了。”曹恒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人还真不少。”望着远处还在赶来的羯人,曹植也撇了撇嘴:“这一次长公子可是要大开杀戒了。”

    “那是肯定。”曹恒说道:“我这个人向来心地良善。其实我不想杀人,尤其是不想杀这么多人。可我要是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们,实在让人没有办法。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我也只能让他们去死了。”

    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曹恒接着冒出了一句:“其实他们根本不用担心,等到他们死了,家里的女人我会找人替他们照顾。说起来,后事也不是完全没人打理。”

    曹植在旁边接了一句:“长公子替他们照顾女人,不知道又要赚取多少好处。”

    “最后的羯族女人,货卖出去总是会昂贵一些。”曹恒眼睛微微眯了眯。

    在他微微眯眼的瞬间,旁边的杨阜仿佛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森冷的杀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关上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关内,常备军将士们也整兵秣马,准备着与羯人厮杀。

    曹恒双手扶着城垛,随着关外羯人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没有步兵。”羯人来的是越来越多,曹彰疑惑的说道:“他们怎么不弄一些步兵?全都是骑兵,要是攻城战死了,那些马匹怎么处置?”

    “活着的羯人会给带回去,交还给那些死去羯人的家人。”杨阜解释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曾听去过羯人部族的客商说过这些。”

    “羯人如此残暴,还有客商会到他们那里去?”曹彰很怀疑还会有人敢到羯人的部落贩卖东西。

    “当然有。”杨阜回道:“羯人虽然经常来中原劫掠,可有一些东西是他们劫掠不到的。或者说是他们劫掠的时候根本不屑于去拿却又不得不去拿的。客商带着这些东西到了羯人部落,也能从他们那里打探到一些相关的消息。我知道的事情,有些是将士们说的,也有一些就是客商之间流传的。”

    “前任幽州刺史难道从来没提过羯人?”曹恒突然冒出了一句。

    “还真没有。”杨阜回道:“如今边关互市已经重开,胡人多半都会到互市去购买或者货卖东西。前任刺史一直把精力放在互市上,地方倒是繁荣了,可关口却被疏忽了。”

    曹恒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说出任何责怪前任幽州刺史的话。

    当官整饬地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办法。

    有些事情是在没发生以前,谁也想不到的。

    地方官员多半都会重视是否繁荣,而不会在太平盛世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到准备战争。

    大魏一统天下,战乱也最终终止,很多官员在这样的背景下放松了警惕。

    只不过中原和南方相对平稳,不会有异族入侵的大事发生。

    被北方却是不同。

    北方与中原毗邻的异族并不只是一支,这些异族在中原战乱的时候都得到了休养生息。

    他们的实力很强,强大到战乱后的中原,要是没有数年休养,根本不能有实力征伐他们。

    羯人,在所有的异族中并不是最强大的。

    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人口最少,壮大速度也最缓慢的。

    当年曹铄讨伐异族,许多羯人被灭杀,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得到恢复,而且还能聚集起十多万勇士攻打雁门关,确实是楚侯曹恒意料的。

    曹恒自认为他要是上一任幽州刺史,也不会想到羯人会对中原下手。

    所以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理由去责怪上一任刺史。

    上一任已经做错,那么错误就由他们来弥补好了……

    ********************************************

    石邪弈于召集的羯人总算是到齐了。

    所有羯人勇士聚集在一起,共计十二万人有余。

    把各部族的头领请到他的王帐,石邪弈于把前些日子他和大魏长公子的交流简单描述给了众羯人。

    听了石邪弈于的描述,一个羯人头领当即嚷嚷着:“大魏的那个长公子也带不识好歹,自从有了我们羯人,他们中原人只是我们随时可以屠宰的牛羊而已。我们去了中原,杀一些牛羊,带一些东西回来再正常不过。他们到我们的部落杀人,那是绝对不能容忍。大王找他要赔偿,已经是给他脸面。他不仅不要,反倒还和大王谈起了要我们赔偿杀牛羊的钱财,哪有那样的道理?”

    羯人从来都没把中原人当成人来看待,当然不会认同曹恒的做法。

    其他羯人头领也都是同样的想法,纷纷附和着嚷嚷要给曹恒一些好看。

    石邪弈于抬手压了压,等到羯人头领都不说话了,他才说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中原人不懂,大魏的那个长公子不懂。他们不明白自己只是牛羊,也不懂得我们羯人的尊贵。把你们叫过来,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中原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我们羯人屠宰的牛羊。从来世上只有人吃牛羊,哪里有牛羊吃人的道理?”

    “大王说的对!”当即就有羯人头领表示对他的赞同:“我把勇士都给带来了,大王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牛羊敢和财狼谈条件,我们就把他们都给吃掉好了!”

    羯人头领的一番话,引来一阵喝彩。

    “既然人都到了,我也不想再耽误时候。”石邪弈于说道:“你们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向雁门关发起进攻!”

    石邪弈于决定第二天一早进攻雁门关,羯人头领纷纷站起来,都答应了一声。

    当天晚上,羯人的营地一片歌舞声。

    许多羯人勇士围着篝火在那里跳舞唱歌喝酒,好像根本没把不远处的雁门关放在眼里。

    自从石邪弈于带着羯人来到雁门关,曹恒就没从关头上下去过。

    关外的羯人载歌载舞,关口上,曹恒眺望着篝火连天的地方。

    “长公子怎么还不去睡。”他正望着羯人的营地,曹彰来到了他的身旁。

    “羯人还真是会闹腾,前些日子没见他们这样,今晚这是怎么了?”曹恒说道:“载歌载舞,把战场当成什么了?”

    “他们要进攻了。”往关外看了一眼,曹彰说道:“现在跳的是战舞,祈祷神明保佑,让他们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遇见了我,他们的什么神都没有用。”曹恒说道:“等到明天,我就会让他们只记得爹娘,而不记得神明。”

    “记得爹娘?”草场一脸诧异的问道:“长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哭爹喊娘,可不就是只记得爹娘了?”曹恒嘿嘿一笑:“从蓬莱送到这里的军械还没有到,一旦到了,我要让他们知道,大魏不可欺,中原不可欺!”

    “他们以前就知道了。”曹彰嘿嘿一笑:“可羯人的记忆太短,这才没几年,他们就把过去的事情给忘记了。当初被我们打的像龟孙,现在倒好,又跑到爷爷们头上来冒充财狼。”

    “我知道父亲当年讨伐过羯人,只是没有把他们灭的太干净。”曹恒问道:“父亲为什么当年不把羯人给彻底灭了?”

    “你父亲那时也是无奈,他要是在北方太久,中原就要出大事。”曹彰回道:“那时候的局势,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你在这里领兵打仗,整个大魏都是你的后盾。而你父亲那时候带兵,却是只能胜不能败。一旦他败了,即使敌人不把他给灭了,自己人也会下手。”

    曹恒当然不可能经历过那些,他错愕的看着曹彰:“叔父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没有什么。”和他并肩站着,望向关外羯人的营地,曹彰说道:“你只要知道,再强大的外敌,也没有内耗来的凶猛。倘若不是大汉内耗沉重,异族哪有机会和胆子来和我们中原人争个高低。”

    从没经历过家族内耗,曹恒对曹彰说的这些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他点了点头:“三叔说的我记下了。”

    曹恒嘴上说着几下了,曹彰却从他的态度看出不过是一句敷衍。

    他根本没有明白什么是内耗,又从哪里来的记下了?

    关外的羯人还在载歌载舞,曹彰对曹恒说道:“长公子早些睡吧,明天一早羯人就会发起进攻,你等待着的大战,总算是来了。”

    曹恒点头应了。

    “长公子。”曹彰突然很小声的向他问了一句:“见着死人,还会不会像上回那样?”

    曹恒扭头看着他,淡然一笑:“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明天关外将是尸横遍野,要是在意,这场仗就不用再打了。”

    得到这样的回应,曹彰说道:“只要长公子已经适应就好,凡有征战必有杀戮,杀他们是为了活自己,长公子能明白这些道理,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很平淡的笑了一下,曹恒回道:“三叔说的这些,我早就明白了。”

    他向曹彰拱了拱手:“天色不早,三叔也早些歇着吧。”

    曹彰道了声辞,离开关头。

    曹恒又朝关外望了一眼,就在关头上找个地方睡了。

    ******************************************************

    离开关口,曹彰回到他和曹植的住处。

    俩人的房间相邻,曹彰正推门的时候,曹植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兄回来了。”曹植招呼了他一声。

    扭头看向曹植,曹彰发现他居然是一身戎装,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子建这是做什么呢?”曹彰诧异的问道:“大半夜穿成这个样子,你是要出关打仗,还是要上关口与长公子一同守关?”

    “明天就要打仗,我怎么不能穿成这样?”曹植说道:“为了明天一战,我刚才还在房中即兴写了首赋,三兄不如帮我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

    曹铄在蓬莱建造造纸厂,如今的造纸工艺已经非常发达。造出的纸张与后世想差不多,甚至连人们上厕所,都用上了后世才有的卫生纸。

    曹植写赋,当然也是用纸张,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用丝绸。

    捧着才写好的赋,曹植要给曹彰看。

    从小就喜欢练武,对诗词歌赋根本没有兴趣,曹彰不耐烦的把他手拨开:“搞什么搞,谁看得懂你那些鬼东西。有事说,没事赶紧睡觉,明天一早羯人肯定要来进攻。”

    “就知道三兄看不懂。”曹植撇了撇嘴,把那篇赋初揣进了怀里。

    “要是没事,我先睡了。”曹彰横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进屋。

    曹植赶紧上前把他拦住:“三兄,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睡了。”

    “到底什么事,你说还是不说?”曹彰又瞪了他一眼。

    “说!当然要说!”曹植嘿嘿一笑,向曹彰问道:“三兄认为明天开战以后,我们还有多少可能或者去洛阳?”

    “问这些做什么?”曹彰皱了皱眉头:“长公子信心十足,你觉着他会让我们死了?”

    “那可说不准。”曹植说道:“关外十多万羯人,就算我们做好了准备,人数也是被他们给压死。以一当二十,三兄正以为大魏将士都是不死之身?”

    “要是敢在长公子面前说这些,我一定把你的舌头给拔下来。”曹彰没什么好气的说道:“子建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时常都会觉得你陌生的很。”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陌生的很。”曹植叹了一声说道:“天下一统了,我反倒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干了。想当年我们曹家在众豪雄之中叱咤风云,那是何等的威风?”

    “天下一统,也是我们曹家的功劳。”曹彰打断了他:“你要是觉着没什么事可干,以后大可跟在长公子身后。”

    曹植嘿嘿一笑,对曹彰说道:“我拦着三兄,就是要问这件事情。”

    “说吧,要问什么?”隐约感觉到曹植要问的问题,曹彰让他接着问下去。

    “我知道长兄对三兄比对我亲近的多。”曹植说道:“有些话他也是肯对你说,对我则是缄口不言。我其实只想问三兄一件事。那就是长兄究竟有没有打算让长公子领兵讨伐异族?如果以后讨伐异族都是长公子在做,我就和他提一提,留在他的身边捉刀写个文章还是可以。”

    “长兄征战多年,好些年连寿春都没回过,你认为他是不是该歇一歇?”曹彰问道。

    曹植点头:“说起来确实是这样,也就是说,以后讨伐异族,都是长公子领兵?”

    “那也不一定,毕竟长兄没有和我说过。”曹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建是个明白人,你应该懂得长兄为什么和我比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亲近。”

    “我当然明白。”曹植说道:“三兄自幼就追捧长兄,每天跟在他的身后,必定是讨他欢喜。像我这样的,就是没人待见。当年二兄可还是要我把给杀了。”

    “他要杀你,你还帮着他。”曹彰笑了一下:“我记得自从二兄被杀那天起,你就是这个模样。整天和一些市井之徒浪荡在一处,曾经的曹家才子曹子建,如今成了什么模样?长兄不是没有待见你,而是你自己不待见自己。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难不成还要长兄给你高高的捧着?”

    “文人气息太重!”再次拍了下他的肩膀,曹彰转身返回房间,曹植听见他在屋里说了句:“其实有时候做个粗豪的武人,要比做个心思缜密的文人更畅快些。”

    站在曹彰房间的门口,曹植耳边在回荡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做个粗豪的武人,要比做个文人更畅快些。

    武人思维简单,很多复杂的事情往往会被他们简单化。

    而文人思想复杂,简单的事情也会被他们给绕着圈子来解决。

    更重要的是文人天生有傲骨,总认为自己了不得,而全天下都是草芥怂包。

    说的好听些傲骨天成,一般人不具有也无法具有。

    说的难听些,就是自以为是,总是惹人不待见…

    在曹彰门口站了一会,曹植摇头一笑,转身回他的房间去了。

    *************************************************

    雁门关的天很蓝,蓝的像是被水冲洗过的宝石。

    天上漂浮着几朵如同羊毛般的白云。

    白云缓缓游动,如果只是仰望天空,会觉着整个世间都是那么闲适恬静。

    然而视线往下,在雁门关外,十二万羯人勇士骑着骏马,摆列出了进攻的架势。

    石邪弈于骑着高大的骏马立于羯人的最前面。

    凝望着雁门关,他的脸色是一片凝重。

    雁门关上,曹恒也穿戴上了铠甲,与石邪弈于彼此对望着。

    悠悠号角从关外传来,羯人即将发起进攻。

    当号角声响起,曹恒喊道:“将士们,羯人要进攻了,都给我做好准备。”

    雁门关上的魏军将士,纷纷张弓搭箭,瞄准远处黑压压的羯人。

    随着阵阵呼喊,羯人骑着骏马发起了冲锋。

    虽然是攻城,可他们却根本没有从马背上下来的意思,一边策马飞驰,一边还甩动手手上带抓钩的绳索。

    羯人攻城,正是利用这种绳索抓住城垛,以达到攀援上城墙的目的。

    望着冲锋中的羯人,曹恒脸色也是十分凝重。

    战斗开始以前,他可以嬉笑怒骂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

    可一旦战斗开始,他就不能再有那种游戏人生的姿态,而是应该换上一种以全局为重的主将心境。

    羯人越来越近,曹恒喊道:“放箭!扔地雷!”

    张弓搭箭的魏军将士纷纷松开弓弦,无数箭矢呼啸飞出,冲锋中的羯人和他们的马匹中箭,由于速度太快,翻滚着扬起一片烟尘,随后又被紧跟上来的战马洪流湮没。

    除了张弓搭箭的魏军,另外还有一些魏军将士,从箱子里搬出地雷,用力的朝着关外甩去。

    他们抛掷地雷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道。

    地雷飞出,落在羯人还没有到达的地方。

    一颗颗地雷被魏军丢了出去,当他们丢到两三百颗的时候,曹恒喊道:“停止扔雷。”

    扔雷的将士们停了下来,张弓放箭的将士们却片刻不停的把箭矢发射出去。

    羯人还没有见识过地雷,他们只知道迎面飞来的箭矢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

    顶着箭矢,羯人蜂拥而上。

    前面的中箭倒下,后面的紧跟着冲上。

    马蹄阵阵烟尘滚滚,羯人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卷向雁门关。

    眼看快要冲到跟前,就快要能甩出抓钩沿着城墙攀援上去,突然一声巨响在最前面的马匹身下响起。

    伴着那声巨响,附近的几匹战马被爆炸的气浪顶飞,连同马背上的骑士一道,翻滚着摔了出去。

    头一声巨响过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火光闪烁巨响连连,成片的战马和羯人在爆炸声中倒下。

    关口上,曹恒催促张弓搭箭的魏军:“快发箭矢,趁着他们胡乱,多射杀一些。”

    魏军将士加快了射箭的速度,乱成一团的羯人骑兵在箭矢射杀下纷纷掉落马背。

    羯人本以为骑兵冲上去,至少可以发起一轮像样的进攻,哪想到他们还没冲到雁门关关口,就被地雷的爆炸给炸的懵了,箭矢也在无情的收割着羯人的生命。

第2208章 需要给个解释

    雁门关外,萧萧冷风从关口边溜过。

    遍地都是战马和人的尸体。

    关口紧闭,一群羯人正忙活着把战马和人的尸体拖走。

    他们把那些垂垂将死的同伴抬到旁边,已经死去的则抬到离关口不远的地方整齐的码放好。

    离码放尸体的地方不远,许多用木柴堆起的谷堆已经架好。

    望着那些柴堆,曹恒向身旁的曹彰问道:“羯人会把同伴的尸体烧掉?”

    “他们和我们中原人不同。”曹彰回道:“中原人死后要是把尸体给烧了,就叫做挫骨扬灰。可对于羯人来说,他们则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火焰是光明的,把尸体烧掉,人在死后才能走向光明。”

    “不同的族群处理尸体都不相同。”曹恒说道:“我只是听母亲说过,处理战死将士的尸体,必须深挖坑给他们掩埋了。而且掩埋同伴,一坑不能多过十具,不可以随意乱丢,必须给整整齐齐的码放好,以示尊重。”

    “我们处理同伴的尸体确实是这样。”望着关外高高堆起的柴堆,曹彰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有些异族为什么会用火烧的法子处理尸体。点火需要木柴,他们难道不知道木柴在集市上也是能够换钱的?还是我们中原人,把尸体埋进泥土,不用焚烧,也没有烟熏雾绕,无论怎么看着,都觉得清爽多了。”

    “三叔还会想到这些。”曹恒咧嘴一笑,他看向被羯人拖走的战马尸体,有些惋惜的说道:“那么多死掉的马匹,要是我们能给弄回来,将士们又有不少肉食可吃。现在倒是便宜了羯人。”

    “羯人是不吃马肉的。”曹彰说道:“战马对他们来说就是家人,每个羯人的马匹,都是总自己家里带出来。马匹死了,会被他们掩埋起来,肉是肯定不会吃的。”

    “他们连人肉都吃,怎么会不吃马肉?”曹恒皱了皱眉头。

    “我刚才已经说了,战马对他们来说是家人,而我们中原人对他们来说则是牲畜。”曹彰回道:“长公子认为他们是会吃家人,还是会吃牲畜?”

    “把我们中原人当牲畜。”曹恒攥了攥拳头:“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野兽,谁才是人!”

    羯人的第一次冲锋,在地雷和关口飞下的箭矢中结束。

    冲锋的羯人,甚至连雁门关的大门都没有触碰到,就被成片的射杀。

    雁门关外,羯人还在收拾着尸体和寻找着受伤的同伴。

    距关口一两百步的地方,石邪弈于冷冷的望着正在清扫的战场。

    头一回冲锋,他们少说损失了上千勇士。

    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甚至连雁门关的关口都没能摸到。

    陪在石邪弈于身后的羯人头领们,见他的脸色不好,都不敢凑上来自找没趣。

    头天晚上,他们还在说中原人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牛羊,此时此刻,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牛羊一个没有损失,反倒是他们这些自称为豺狼的羯人,被雁门关上的守军给杀了不少。

    “就是这么打的?”石邪弈于扭头看着他身后的羯人首领们:“昨天晚上你们还和我说过,中原人不过是一群牛羊。可现在看看我们的勇士,躺在那里的是我们的人,而中原人却在关口上耻笑着我们。”

    整个战斗,其实都是石邪弈于在指挥,可他把责任归到羯人头领身上,地位比他低下的头领们,根本不敢反驳。

    “谁能告诉我,用什么法子,可以把雁门关给我破了?”石邪弈于向众羯人头领问道:“下一次出击,谁能不再让我损失这么多勇士?”

    没有人能够回应,羯人向来擅长冲杀,他们的战术也一直都很简单,就是直接冲上去厮杀。

    与中原人作战,羯人从来都是以人多对付人少。

    处于数量劣势的中原将士,在多半没有战马的情况下,经常会被羯人分割包围。

    就是这样简单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战术,居然还在与中原人的作战中屡建奇功。

    可这一次,他们遇见了难啃的骨头。

    伫立在眼前的,是通往中原的雁门关。

    无法攻破雁门关,他们就没有办法去抢掠中原的美人和财货,就没有办法屠戮中原人,让中原人记住,羯人的部落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石邪弈于本来是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可头一场冲锋过后,他发现这个念头或许是有些太自大了。

    至少是在拥有雁门关的中原人面前,这个念头确实是太自大了些。

    没有羯人头领吭声,每一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与石邪弈于对视。

    石邪弈于紧锁着眉头,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问话的语气也比先前更加森冷:“你们是不是都没有办法?是不是只能让我一个人想着该怎样作战,该怎样夺取雁门关?”

    还是没有人回应,所有的羯人头领就像是突然间全都哑吧了一样,甚至连个敢抬头看他的都没有。

    “好!很好!”石邪弈于指着一个蛮人头领说道:“明天你带人出击,要是没能击破雁门关,你就不用再活着回来。”

    羯人头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愣:“大王,我也没想到用什么法子才能把关口攻破……”

    “没想到就在战场上想。”石邪弈于冷冰冰的说道:“要是到了进攻的时候你还想不到,那就陪着勇士们一同到地狱想去吧。”

    被他点中的羯人头领知道要是不加以争辩,真的由他统领勇士们冲锋,他是必死无疑,于是对石邪弈于说道:“我觉着大王这样每天点一个人领着勇士进攻并不可取。”

    石邪弈于诧异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是说每天指定一个人领着勇士们进攻雁门关并不可取。”羯人头领说道:“要把事情做的公平,大王就得用个公平的法子。”

    “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公平的法子。”石邪弈于冷冷的应了。

    他确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每天由他指定一个羯人头领率领勇士们向雁门关发起冲锋,确实不太可取。

    刚才没有想到这些,也是因为过于暴怒,把本该考虑到的给疏忽了。

    “说的也是。”石邪弈于点了点头,认同了那个羯人头领的说法。

    羯人头领松了口气,其他的几人头领则是一个个把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从明天起,我会让人做一些木签。”石邪弈于说道:“每天晚上会让你们抽一遍,要是谁抽中下面是黑色的,第二天一早就由谁率领勇士冲锋。一旦冲出去,勇士可以回来,带领他们的人绝对不行。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想到有用的破关法子。想到了就活下去,想不到就死在那里!”

    他朝着雁门关关口的方向一指:“那里已经死了不少勇士,也不多你们这些人。”

    目光最后落在先前被他选中的头领脸上,石邪弈于说道:“明天才能做出签子,可明天一早我就要进攻。我如今换谁去都不合适,你今晚还是好好想想,该怎样做,才能把雁门关给破了。”

    本以为不用第二天率领勇士们破关,羯人头领没想到,石邪弈于并没打算放过他,只是决定要是雁门关不破,明天晚上再用他的提议让众人抽签决定由谁再领着勇士进攻。

    “大王要是今天做不出签子,我愿意代劳。”蛮人头领不服的说道:“刚才大王也认同我的说法,由谁带人讨伐雁门关,还是交给上天来决定。要是上天认为我该去,我一定不会有半点迟疑。”

    “我选中了你,上天已经给了答案。”石邪弈于冷冷的问道:“难道你认为我的选择,还不如一根签字?”

    被他问的一愣,羯人头领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过了片刻,他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也不用想这么多了,我已经和你说过,明天一早由你统领勇士冲锋。要是今晚你能想到攻破雁门关的办法,明天你就能活下来。”丢下这些话,石邪弈于也不再和他解释,转身走了。

    其他羯人头领生怕和领了第二天进攻命令的人接触多了,招惹晦气在身上,也都纷纷离开,再没有一个人肯和他多说一句话。

    ***********************************************

    羯人头一回进攻,被魏军彻底挫败。

    魏军将士们在羯人后撤的时候曾发出过一阵欢呼。

    等到羯人撤了下去,有一些羯人在得到曹恒允许的情况下开始收拾,将士们反倒平静下来。

    经历过刚才羯人进攻关口,曹恒指挥得当,城头守军一人未损,居然射杀了那么多羯人。

    守军无形中对曹恒多了几分钦佩,就像当年曹铄在宛城一战中那样,曹恒用他的指挥能力折服了雁门关上的守军将士。

    见证了魏军首战全胜的杨阜来到站在关口望着远处羯人大营的曹恒身旁。

    他躬身一礼,招呼曹恒说道:“恭贺长公子旗开得胜。”

    “不过是场小胜。”曹恒仍然望着远处,看都没看杨阜一眼:“等到我擒杀了石邪弈于,你再恭贺不迟。”

    “以长公子的能耐,擒杀石邪弈于必定不在话下。”杨阜顺势拍了一句马屁。

    “杨刺史现在说话,可是越来越中听了。”曹恒扭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咧嘴一笑问道:“杨刺史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杨阜脸上露出一抹不安,对曹恒说道:“刚才有信使传报,说是从蓬莱运送过来的军械,至少还有得十几天才能运到雁门关。”

    “十几天?”曹恒脸色一冷:“他们是在用乌龟拉车吗?”

    从曹恒来到雁门关,由于曹彰和曹植的原因,杨阜先入为主的认为曹恒是个难以伺候的主子。

    他脸色冷下来,杨阜连对视都没敢对视,只是口中应着:“长公子说的是,他们确实也太慢了些。”

    “派个人给他们送去消息。”曹恒说道:“告诉他们,我不接受任何理由,我只要军械尽快来到雁门关。五天,我只给他们五天。如果五天内送不到,他们就不用来了。”

    曹恒根本不讲任何道理,十几天的路程,居然只给运送军械的人五天时间,杨阜也觉得根本就没可能达到。

    “五天之内,让他们至少送来两成。”曹恒接着说道:“剩下的,可以在十天之内送到。”

    他松了口,说是可以在五天之内先送来两成,杨阜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曹恒坚持在五天之内把所有的都给送来,还真没有人能够达成他的指示。

    “我这就派人去把军令传达给运送军械的人。”杨阜当即应了。

    等到杨阜离去,曹恒又看向了关外。

    关外的羯人并没有接着发起进攻的意思,他们已经消停了下去,营地里也没像头天晚上那样载歌载舞,可见白天一战,对羯人的打击确实是很致命的。

    曹恒首战告捷,守关将士奔走相告。

    在关内已经做好随时与破关羯人厮杀的常备军将士也都稍稍松懈了下来。

    虽然是在夜晚,然而对雁门关军民来说,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将士们和百姓奔走相告,都在传颂着曹恒雁门关首战的功绩。

    对于曹恒来说,头一天的战事无疑是个好的开端,可是对于石邪弈于来说,却是一场他不愿再多作哪怕片刻的噩梦。

    羯人王帐,石邪弈于脸色十分不好的坐在帐篷里。

    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两个羯族美人。

    美人在为他斟酒,他一口一杯的喝着,脸色铁青始终没有说半个字。

    过了不知多久,石邪弈于已经有了些微微的醉意,王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大王,我回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他向两名羯族美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羯族美人起身告退。

    她们出去以后,一个羯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目光落在走进王帐的羯人脸上,石邪弈于问了一句。

    “回大王。”羯人说道:“事情我已经办妥,用不多久东西就会送来。”

    “用不多久是多久?”没有得到确切的时间,石邪弈于狠狠的瞪了那个羯人一眼。

    羯人被他瞪着,赶紧低下头:“大概五六天……”

    “五六天?”石邪弈于猛的站起:“让你去向匈奴人买一些攻城塔,居然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送到?”

    “匈奴人也需要打造。”羯人回道:“我问了他们,有没有已经造成的,他们给我的回复是许多年没有攻打过中原,根本用不着那些东西,所以并没有存留。”

    “早让你们学些打造攻城塔的技艺,就是没有人听信。”石邪弈于懊恼的说道:“要是我们自己懂得打造攻城塔,如今哪里还需要受匈奴人的闲气?”

    “大王说的是。”羯人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石邪弈于朝他一摆手,冷冷的喝了一声:“滚!”

    不敢再在这里多逗留片刻,羯人赶紧告退离去。

    等到他走了以后,石邪弈于向帐外喊道:“来人!”

    一名守在站外的羯人勇士走了进来。

    “把刚才那两个女人再给我叫回来。”石邪弈于吩咐:“今晚我要好好的在她们身上快活几次。”

    勇士退下,找那两个羯族美人去了。

    石邪弈于却很清楚,他根本不是需要有美人在身旁让他发泄。

    他真正烦闷的,是雁门关上说话不是太正经,守着关口却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的曹恒!

    ************************************************

    此后的几天,羯人每天都会向雁门关发起进攻。

    然而每天的进攻都在没什么效果。

    除了在关口丢下不知多少羯人的尸体,他们甚至连雁门关的大门都不曾触碰到。

    每进攻一次,石邪弈于的心情就更压抑一些。

    两名晚上伺候他的羯族美人也不知道是被怎么折磨的,仅仅短短几天,她们就已经浑身是伤,连精神都是十分萎靡,就好像是才被霜打过的瓜果一样,早没了先前的水润。

    相反的,守卫雁门关的曹恒却是每战一次,信心就提升不少。

    地雷和弓箭的双重作用下,进攻的羯人根本没办法靠近关口。

    每当地雷爆炸,关口上的魏军就会加紧发射箭矢,冲锋中的羯人也会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漫天飞舞的箭雨之中成片的倒下。

    关外,羯人还在像前几天一样,清扫着堆积的尸体。

    远处堆着的木柴上,成排的羯人尸体正被焚烧着。

    望着关外那一团团冲天的烈焰,曹恒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我还以为羯人多了不得,现在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发起了好些次进攻,守城将士丝毫没有损伤,他们倒是死了不少。”

    “还是长公子指挥得当。”跟随曹恒守了几天关,杨阜对他也有了更多的信心,早先的担忧已经不知哪里去了,躬身对曹恒说道:“要不是长公子,只怕雁门关已经被羯人给击破了。”

    “杨刺史说话,是越来越中听了。”曹恒先是很随意的点了下头,应下了杨阜的恭维,随后向他问道:“杨刺史有没有派人把信送给那些运送军械的人?”

    “已经送到了,说起来他们应该会有回应。”杨阜回道:“今天过去,就是五天期限……”

    杨阜正说着,一名士兵跑上关口,来到俩人身旁躬身说道:“启禀长公子,从蓬莱送往雁门关的兵器,头一批已经来到关口。”

    曹恒几天前让杨阜传令给送军械的人,限期五天之内至少送来两成,杨阜还觉着不太可能。

    没想到,还没到五天限期,头一批就送到了雁门关。

    他错愕的冒出一句:“这么快?”

    “人都是要逼一逼的。”曹恒冲他一笑,随后招呼道:“不如刺史陪我过去,看看他们都送来了什么。”

    杨阜陪着曹恒下了关口,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一队骑兵向这边走来。

    走过来的骑兵,每个人的坐骑上都带着两只箩筐。

    所有的箩筐都用布盖着,根本不可能看到里面是什么。

    远远看到曹恒和杨阜,带头的校尉止住骑兵,翻身下马跑了过来。

    根本不用有人介绍,从曹恒的年纪和杨阜对他的态度,校尉就已经看出他的身份。

    来到跟前,校尉行个大礼:“我们得到长公子军令,知道这里急着使用新式军械,特意令我快马加鞭,先送两成来到雁门关。”

    “来的正好!”曹恒回到:“要是再晚来两天,雁门关可就破了。一旦关口被破,你们这些负责运送军械的,绝不会有一个能逃脱干系。”

    校尉知道他并不是在威胁,更不是在恫吓。

    曹恒是大魏的长公子,由他镇守的雁门关被破,他万一有个闪失,魏王查出是因为军械运送不及时,他们这些负责送军械过来的人,可不会有任何一个落到好下场!

    “我们从蓬莱出发,一路上辎重太多。”校尉解释道:“全部送来确实困难,要不是长公子说了可以先送两成,我们还不知道得用什么法子才好。”

    “蓬莱到雁门关路途遥远,我当然知道不可能太快。”曹恒回道:“可你们走的日子也太多了一些,很早以前我就听说你们上路,到现在才只送来两成。”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杨阜,曹恒又说道:“前几天让人给你们送信过去的时候,我还和杨刺史说过,你们哪里是用马车或者牛车运送军械,简直就是套上了乌龟,由乌龟拉车。其实算起来,即使用乌龟拉车,少说也该走了一半。”

    校尉被曹恒说的低着头不敢应声。

    知道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处,曹恒问道:“你们送来的军械都是些什么?”

    曹恒回道:“都是些蓬莱新近研发出来的火器。”

    “地雷?大炮?”曹恒又问。

    “不是。”校尉回道:“有种东西,主公当初给它命名为火箭,蓬莱工匠研究了许久,才琢磨出来该怎么制造。最初一批上万支,全都送到了长公子这里。我带来的大概有两千支左右。”

    校尉带来的骑兵,大约有五十多人。

    两千支火箭,平均下来每人可以携带四十支。

    从骑兵旁边放着的两个箩筐,曹恒判断每个箩筐里应该放着二十支。

    各种数据分析下来,火箭的体积并不是很大,甚至不比地雷占的地方更多。

    “带我先看看。”曹恒向校尉摆了下手。

    校尉答应了,领着曹恒和杨阜来到一匹骏马旁。

    他吩咐牵着马的骑兵:“把火箭放下来,请长公子查看。”

    骑兵答应了,从马背上放下火箭。

    掀开盖在箩筐上的布,骑兵退到了旁边。

    出现在曹恒眼前的,是十几二十根比箭矢粗长了不少,还带着个引信的东西。

    所谓的新式军械,引信露在外面,应该是只要点燃,里面的火药推动力,就能推动着它飞出去。

    拿起其中一个,曹恒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我怎么觉着这东西更像小时候放的烟花?”

    曹铄早年在寿春城外建造了烟花工坊,工坊里生产出的烟花,就有一些是这样的造型。

    “用法和烟花相当。”校尉回道:“制作火箭,就是借鉴了烟花的做法。长公子要是懂得燃放烟花,使用火箭应当也可以得心应手。”

    “烟花时常有放不出去会在半道炸了的。”曹恒问道:“火箭会不会有?”

    “回长公子话。”校尉回道:“火箭绝对不会。这里的每一支火箭,都是经过工匠检验,任何一支出了纰漏,都能找到负责检验的工匠。”

    “找到他有什么用。”曹恒撇嘴一笑:“这东西要是在自家人跟前炸了,即便杀了那个工匠,也不可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了。”

    “长公子说的没错。”校尉低着头回道:“所以工匠们才会更加用心,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话是你说的,要是出了任何纰漏,我可是要去找你。”曹铄对校尉说道:“你们把军械先留在这里,赶紧回去,告诉那些慢如蜗牛的人,他们也该把走路的速度给放快一些了。”

    校尉回道:“我回去就催促他们再快一些。”

    曹恒摆了下手,向校尉吩咐:“把东西卸下,你们先回吧。”

    校尉答应了一声,吩咐跟着他来到这里的骑兵:“都快些把军械卸下来,不要耽误了长公子使用。”

    骑兵纷纷从马背上把那些箩筐搬了下来。

    杨阜朝旁边一摆手,立刻就有成群的士兵跑了过来,抬起骑兵从马背上卸下的箩筐,送往关口。

    所有的火箭全都送上了关口,校尉向曹恒告了个退,领着两百骑兵离开雁门关。

    将士们把火箭搬上关口,曹恒和杨阜也跟着来到。

    俩人才上关口,曹彰、赵云和曹植就迎了过来。

    “新式军械给长公子送来了?”看了一眼搬运箩筐登上关口的将士们,曹彰向曹恒问了一句。

    “这么多天还不送来,也就没什么可以让他们做的事了。”曹恒问道:“今天羯人怎样?”

    “还是和前几天一个样。”扭头看向关外,曹彰说道:“我真是弄不明白,每天攻打关口,每天不过是把一些人推到这边来送死。石邪弈于究竟想搞什么?”

    “他还能想搞什么?”曹恒说道:“石邪弈于无非是想用人数把我们堆死,等到我们的将士疲于奔命,他们就可以轻松拿下雁门关。”

    来到朝向关外的地方,曹铄扶着城垛,望着远处的羯人说道:“羯人后面还会拿出什么,我说不清楚。可我却觉得,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蠢,明知不可能拿下关口,还每天派人过来送死。”

    “长公子的意思是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曹彰错愕的问道。

    “如果是三叔,会不会这样一直打下去?”曹恒反问。

    曹彰皱紧眉头,旁边的赵云等人也都脸色凝重。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曹恒说道:“羯人虽然每天都会发起进攻,可他们这两天进攻的人数要比过去少了很多,甚至连最初的一半也没达到。要是他真的指望通过这样的进攻拿下雁门关,又怎么可能会派出的人越来越少?”

    众人纷纷点头,却都没想明白,既然明知派来的人都会被射杀,为什么石邪弈于还会这么干?

    “石邪弈于是不是嫌羯人太多,想要消耗掉一些?”曹植撇嘴一笑:“要不他怎么会每天都派人来这里进攻?而且每次,我都会看到有个像是头领一样的人死在战场上。”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曹恒摇头:“假如是我,明知不可能攻破雁门关,在没有办法解决之前,是绝对不会再让将士们上前送死。可石邪弈于却不是,他的做法好像真的是认为羯人太多,需要我们帮忙给消耗掉一些。”

    曹彰等人都没再吭声,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十分凝重。

    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是可能会给己方带来致命的打击。

    “长公子是不是要用这些火箭?”过来片刻,包括曹恒在内的几个人都没再说话,杨阜试探着问了一句。

    “还没到用它们的时候。”曹恒说道:“我催着快些送来,并不是因为急用,而是我必须手上有这些东西。只有它们在我的手上,我才会感觉到安心。它们要是不在,等到石邪弈于使出新花样,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应对的策略时,留给我的只能是手忙脚乱。”

    曹恒的说法得到众人认同。

    “如今我们有了火箭,长公子倒是真的可以放心等着石邪弈于下一步的举措。”我觉着,他至多会在试探多次以后,选个合适的时机,加派人手进攻我们。”

    “三叔的说法不是没有可能。”曹恒点头,随后又说道:“可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羯人进攻城池,从来不会使用云梯和攻城塔。”杨阜在旁边说道:“他们自己的攀援能力非常自信,认为只要有一条绳索,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是在他们有机会攀援的情况下。”曹恒又摇了摇头:“可这次来到雁门关,他们却根本没有机会登上城头。又怎么会继续沿用老办法?石邪弈于放缓了进攻的进程,每天只是试探性的攻打一次。在死了不少人之后,会立刻把人撤回去,他在背后必定是已经有了其他打算,只不过我们还没想到那些打算是什么罢了。”

    ************************************************

    从蓬莱送出的火箭已经到了曹恒的手上,而石邪弈于还是在等着攻城塔。

    明知沿袭以往的战术,他手下的勇士不可能攻破雁门关,可他还是每天都会派出勇士,向雁门关发起一次进攻。

    每天早上,他都会让头领们抽签,抽到该谁去,谁就带着本部勇士向雁门关发起进攻。

    抽签是每天早上石邪弈于必定亲自监督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必须认真对待,绝对不能有半点懈怠。

    可对于他手下的头领们,尤其是那些抽中了的头领,抽签绝对是一场噩梦。

    谁拿到了那支昭示着死亡的签,谁就只能硬着头皮,率领勇士们冲出营地,向雁门关发起明知根本不可能成事,却每天都要例行去做的进攻。

    进攻的次数多了,羯人首领们最担心的就是早上,最不想过的就是晚上。

    早上决定了又有哪个会去送死,而到了晚上,他们要担心的,则是天亮以后,抽中那支必死签的,又会是谁?

    接连几天过去,每天都会有个羯人头领抽中那支必死签,带着部族勇士冲向雁门关。

    每天的结果都是一样。

    冲出去的羯人头领和勇士,再也没能活着回到营地。

    又是一个晚上,石邪弈于站在营地的边缘,眺望着远处的雁门关。

    他身后是一群战战兢兢的羯人头领。

    “每天早上都要抽签,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石邪弈于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羯人头领们松了口气。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对方,都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出了轻松。

    这种轻松,绝对不是单纯的轻松而已,而是如释重负,彻底放下了压在心头的重担那种轻松。

    头领们还以为石邪弈于是打算放弃每天抽签的做法,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这些头领个个脸色如土。

    “早上抽签,我睡不安稳,你们也睡不安稳。”石邪弈于说道:“白天你们想睡,却不会有机会睡觉,因为我们要面对雁门关上的敌人。到了晚上,你们终于可以睡下,却要担心第二天一早会不会是自己抽中的去送死的那支签。我想了一下,一直这样下去,不仅我晚上要考虑第二天该怎么部署,无法安然入睡。你们也是一样,担心着会不会是自己抽到了那支签。人在担心之余,是不可能睡的安稳。为了更多的人能睡的安稳,我决定从今天起,把抽签改为晚上。”

    扭头看向身后的羯人头领们,石邪弈于问道:“我这么安排,你们有没有意见?”

    羯人头领哪敢提出意见,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去看他。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就这么做好了。”石邪弈于向旁边的羯人勇士吩咐:“去吧签取来,我要亲自陪着大王们抽。”

    勇士应声退下,没用多久就捧着一只签筒来到。

    看着站在面前的羯人头领们,石邪弈于说道:“其实每天送一个人去送死,我也很不好受,可大魏的长公子却要我不得不那么做。我知道最近战术单一,派出去攻打雁门关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凭着那么点人,根本不可能把雁门关拿下。可我还是要那么做,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

    羯人头领纷纷左顾右盼,石邪弈于提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其实每一个人都知道,依照现在的打法,他们绝对不可能胜过守城的魏军,每天强逼着一名头领带着族人冲锋,无非是要这些人送死而已。

    就在这两天,已经有人暗中说出石邪弈于是中原人的奸细,他是要把羯人全都送给中原人屠杀,直到羯人被中原人杀光,他才会收手。

    石邪弈于当然听说过这种说法,然而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他认为没必要解释,也不需要去解释,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去解释,反倒更坦然一些,也不会有人敢于追问。

    毕竟他才是羯人的大王。

    那些风言风语,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现在,他有必要解释了,因为所有的羯人头领,都对他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说不定这些头领,最终会因为他的这些做法产生哗变。

    石邪弈于终于有了给个说法的念头,羯人头领也都很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

    他说的要是还有道理,头领们确实不会找到反对他的理由。

    只要他是为了羯人部族,即使把所有的头领都给害死,这些部落额的头领也是没有办法。

    可她要是说不出个道理,很可能已经压抑了好些天的头领们,就不会这么继续被他欺压下去。

    身为羯人的大王,石邪弈于部族确实有着比其他部落更多的勇士。

    然而其他部落的头领全都联合在一起,凭他一个部落,也是对付不了。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仅意味着明天会不会有个头领死去,也以为着他究竟能不能再继续驾驭这些羯人头领。

    石邪弈于的目光在众头领的脸上掠过。

    他神色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认为我最近这么做一定是疯了。死了那么多的部落头领,死了那么多的勇士,却还是把你们一个个的给送去让关口上的中原人射杀。”

    “大王这么做,难道还有什么苦衷不成?”有个对他已经极度不满的头领这时向他问了一句。

    被那人追问,石邪弈于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你觉着我没有苦衷,还会这么做?”

    “我们只是部落的首领,而大王确是整个羯人的首领。”那个头领回道:“我们能够威慑一个部落也就可以,大王却需要威慑整个羯人族群。为了威慑我们这些人,大王会选择怎么做,也不是我和其他头领能够决定的。只要大王肯给个解释,我们听着也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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