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3章 暗息界
仙界。
北宗天。
两位修行者正往赶路。
比较年轻的一位疑惑道，“牛若德师兄，已经到四极天了啊，为什么还要往前走，再往外就不是仙界了吧？”
“张云闲师弟有所不知。”
年长的修行者微微摇头，“四极天虽然是仙界边缘，仙路到此也中止，但外面还有一些小界，仍然在仙界管辖范围内，只是没有正式算进仙界罢了，这次我们奉命传递信息，那些小界虽然和仙界几乎不通消息，但我们也不能错过，必须要送到。”
张云闲不觉道，“那路程可就长了啊。”
“已经很长了，再长一点又如何，做事需要尽善尽美。”
牛若德皱着眉，“我们碧玺宗，好不容易能接到悬铃宗分派下来的命令，当然要做到最好，一点都疏忽不得，说不定就能得到悬铃宗的赏赐，提升宗门地位，一步登天，要是漏了哪处，那里出了错，被悬铃宗找上门来，却又如何？我们碧玺宗在仙界可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张云闲连忙道，“还是师兄老成持重，是我失言了。”
牛若德满意的点头，“我们仙界修行者，平日里松散些也无妨，但掌管宗门传下来的命令，那必须一丝不苟，但也不是所有掌管宗门都要认真对待，像云顶城和玲珑天，也不用太上心。”
张云闲似有所思，“嗯，悬铃宗却不行，多谢师兄教诲。”
牛若德抚了抚须，缓声道，“要想在仙界太平过日子，其他不说，悬铃宗是万万惹不得的，我们宗门前的那棵悬铃树，要是掉了一片叶子，宗主那都是要问责的。”
张云闲不自觉的道，“也真难呢，难怪徐长老每天都看着。”
牛若德颇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明白就好。”
张云闲想了想道，“师兄，那个舒之道……到底是什么啊？悬铃宗让我们十几个宗门满仙界传消息，说哪个界修习舒之道，掌管宗门必然严惩，真的这么严重么？仙界以前只禁法诀，可从来没有禁过道，这次弄得这么严格，我都想去学学看了。”
“你还敢说？”
牛若德怒视过去，“前面几个仙城你也这么问，还到处找人问舒之道的法诀，好奇会害死人的！”
“没法不好奇啊，”张云闲叹了口气，眼里闪着许多期待，“连仙界都这么害怕的道，肯定是非常厉害的，学了以后，说不定我们碧玺宗就不怕悬铃宗了，又或者，也能当悬铃宗。”
牛若德停了下来，郑重道，“师弟，我知道你是为宗门好，但这样的话，万万不要再说。”
张云闲张开嘴，想辩驳什么，又被牛若德的眼神压了回去。
“我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牛若德冷冷的道，“若是你再提起要学舒之道，我就把你送去悬铃宗。”
张云闲脸色变了，连忙摆手道，“那我不说了，不说了。”
牛若德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有些东西，想都不要去想，舒之道，还有创道者周舒就是这样，只要你一天还在仙界，就必须这么做。”
“我明白了。”
张云闲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道光。
“唉。”
牛若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没了仙路，赶路自是慢了许多，看上去很近的界，也花了七八年才到。
“就在这里歇一歇吧。”
牛若德落到界上，四处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张云闲不觉道，“师兄，怎么了？”
牛若德缓缓道，“这界好像有点问题。”
“怎么了？”张云闲放开感知，疑道，“很好啊……师兄不说我还没有注意，这界的生机和仙气都好浓郁啊，比北宗天周围的界要丰富多了，而且……那些灰雾是魂道的力量吧，很纯粹啊，在这里修炼魂道肯定很不错，仙界边缘居然有这样好的界，不连仙路太可惜了啊！”
牛若德皱眉，“我看得出来现在很好，但过去不是这样的。”
张云闲滞了下，“过去是怎样的，师兄知道？”
“要来自然做了功课。”
牛若德缓缓道，“这小界还很有名，唤作暗息界，因为临近北宗天的关系，有些宗门曾想在这边建个分门，来捡蝗潮的便宜，可是每个宗门过来，不到百年就必然会离开。”
张云闲好奇道，“那是什么原因？”
“这里有煞魂怨魂作怪。”
牛若德脸色阴沉，“还是那种极难对付的煞魂，执念深到极处，一般的混元金仙都对付不了，所以弄得整个界阴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不是死界胜似死界。”
张云闲吓了一跳，几乎就要往外飞。
但很快意识过来，现在这里生机如此浓郁，根本不可能有煞魂，不觉道，“只是煞魂怨魂，来个准圣清干净就好了吧，我们宗门没有，其他宗门总有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牛若德神色凝然，“其他宗门当然有准圣，他们也过来清理了，可清理干净后，很快又有煞魂生出来，有的比前次的还要厉害，如此反复，怎么都杜绝不了，就算是圣火门和琦玉宗这样的大宗门，也不得不放弃。”
“还有这种事情？”
张云闲好奇起来，“难道这里有什么隐秘的宝物，能生出煞魂，那会引来强者吧？”
“强者也来过的。”
牛若德叹道，“天极榜高居前列的，至少来过十个，解青你听说过罢，得到剑圣传承的剑修，也来此斩杀过煞魂，还试图找出这暗息界的秘密，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发现，就算把这界底都掀开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煞魂冤魂，源源不断的过来。”
“解青那样的强者都没办法？”
张云闲叹了口气，“那真是麻烦了，这种地方谁敢待啊。”
“如果悬铃宗这样的大宗门，多半能找出问题所在，但他们怎么会为这种小界操心呢？一个小界而已，”牛若德微微摇头，“所以暗息界一直都是这样，也因为这件事，仙界也没有把仙路再往前修一截，费心费力不说，还没有好处。”
“那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古怪啊。”
张云闲往四周看了一眼，“要是掌管宗门做的，仙路说不定就延伸过来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牛若德点点头，“必有古怪，我们还是不要多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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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4章 愿闻道否
两人对视一眼，就要离开。
却见远处一位修行者快步走来，招手道，“两位道友，好啊！”
牛若德凝目看去，那修行者甚是年轻，修炼时间应该不长，修为却颇是不俗，比师弟还要略高，装束简单，并没有任何大宗门的特征，心念道，难道是某个大世家的弟子过来历练，这界也是因此而变？
不过看起来没有恶意，自己也不能无礼。
他举了举手，“道友好，我等途经此地，有所打扰，还望勿怪。”
“有什么打扰的，我们这界平日里可少来人，能见到两位道友，也是福缘。”
那年轻人微笑还礼，“在下周群，是玄舒宗的弟子。”
听到这几个字，牛若德莫名一紧，姓周，又是玄舒宗，到底怎么回事？
张云闲却没想这些，笑了笑道，“在下张云闲，这位是我师兄牛若德，我们是碧玺宗，出来送信的。”
周群微笑道，“两位道友，既然来了就是客，不妨去我们宗门坐一坐。”
“冒昧的问一句……”
牛若德神色微凝，“玄舒宗是隶属于哪个掌管宗门的？”
他搜刮了半天记忆，怎么也没有玄舒宗这个名字，虽说仙界宗门以百万计，但他记住的至少也有七八十万，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未免有些奇怪。
这句话问得还算妥当。
大凡不出名的仙界宗门，都会依托于大宗门生存，能攀上掌管宗门的，那就算是不错的宗门了，说玄舒宗隶属掌管宗门，显然是往好里说的。
“掌管宗门？”
周群摇着头想了一想，“却是不知，我们宗门才建不久，没有隶属哪个宗门。”
“才建不久？”
牛若德松了口气，抚须道，“原来如此。”
既然是才建的小宗门，不是隶属掌管宗门，那也不必太拘谨，自己的碧玺宗，怎么也是攀附上了悬铃宗，算是小宗门里的翘楚了，不过那周群的后一句话，却让他愕了一愕，险些把胡子揪下来。
周群笑着道，“是啊，加上宗主也只有六个人，不过我们宗主很厉害的，百年前我无意中来这界的时候，界里到处都是煞气死气，根本住不得人，而宗主只用了几十年，就把界变成这样了，然后就建立了玄舒宗。”
“几十年？”
张云闲也惊住了，“你们宗主到底是何等人物？只用了几十年，我可是听说，这暗息界连解青和圣火门都没能改变的啊？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
“绝不可能记错。”
牛若德瞪了他一眼，看向周群道，“贵宗主是天极榜中人吧？莫非是前……三十的大人物？”
想了一想，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做到，可这样的人来一个小界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历练？不可能罢，天极榜前三十哪里需要历练，要说特意过来建设这里更不可能，这样的大人物，随手就能在仙界找到更好的界和仙城，哪里需要到边缘来建设小界，还是一个位置不好非常麻烦的界。
谁有这么无聊。
周群思虑了几息，“这个我也不知道，宗主很少说话的，两位是想见见宗主么？”
“好啊！”
张云闲连忙点头，“请道友引见！”
在碧玺宗里，他连天极榜前一千的人都见不到，如今有机会见到这等大人物，自然求之不得，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就算是接了悬铃宗的任务送信，去的界也都是小界，偶尔有个大仙城，城主也不会理他们，随便派个管事就打发了。
牛若德跟着点头，他也不想错过机缘，万一攀上交情了呢？
而且暗息界被人改变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他很想打听清楚，然后回报悬铃宗，或许能挣得一份功劳。
“那随我来吧，宗主就在附近。”
周群笑着点头，大步往前走去。
跟在后面，两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脸上都挂着激动。
很快就到了，却是一处山谷，牛若德小心的探出感知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压迫感惊人的大人物，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修行者，端坐在山谷里，面目笼在一团雾气里，却是不甚清楚。
肯定是隐藏了修为，自己都看不出来，应是准圣中的强者。
“两位，宗主就在那呢。”
周群指了指，笑着走了过去，“宗主。”
那修行者抬起头，淡淡的道，“你的道这几日进步不大，疏忽修炼了吧？”
周群连忙道，“知道了，宗主，我回去就好好练。”
“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修行者点点头，却不说话了。
周群回身笑道，“宗主平日里什么都不说，就是督促我们修炼道，不过他传下的道真的很厉害，我们几个人不过修习了百年，就进益很大，我都到大罗金仙了，不过比我更快的还有，一个师弟百年前还是真仙，现在也是大罗金仙了。”
修行者抬起头，看了张云闲和牛若德一眼，“这两位，也是来修道的么，过来坐下。”
“这是大机缘啊！”
张云闲连忙就跑了过去，行礼道，“多谢前辈赐教！”
牛若德立在那里，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体都颤抖起来。
“师兄你快过来啊，修道也不影响我们的法则，要是也和周道友一样，我们不就赚到了？”张云闲喊了一声，随即端坐下来，十分恭谨的道，“前辈，我们准备好了。”
修行者也不多说，缓声道，“舒之道，在乎……”
“舒之道？”
张云闲脸色一下变了，整个人都木了。
而身后的牛若德，完全撑不住了，抖若筛糠，断断续续的道，“你……你……你是周舒？！”
修行者微微一震，面目上的云雾散去了一些，露出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错，我是周舒，我来传道，你等闻道。”
“周舒，创道者周舒……”
张云闲跌坐在地上，想跑又不敢，眼里满是恐慌。
“愿闻道否？”
修行者注视着他们，依旧很平静，“你们，愿闻道否？”
“愿，愿……”
两人不敢多话，齐齐的跪了下来。
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周舒，周舒，竟然来了仙界，还在四极天附近传道？！
那修行者满意的点头，继续念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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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5章 不必拘谨
炽凤城阵界外。
黎冷寒注视着远处，有不少期待。
不多时后，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快步往前赶去。
一艘飞舟停在她面前，周舒走了出来，微笑拱手，“黎城主好。”
跟在身后的杭依怜也跟着行礼，只脸上带着些疑惑。
“能再见到创道者和大符师，是我的荣幸。”
黎冷寒还了礼，微笑道，“两位先入城吧，进去再说话。”
周舒轻轻点头，似有所思，“现在入城，方便么？”
杭依怜也跟着道，“城主亲自从城里出来，万一让人看了去，生出怀疑那就糟了，毕竟仙界无孔不入……事先不是说好，在附近的小唯界见面的吗？”
“上次传信的确是这样说的，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
黎冷寒点点头，看向周舒的眼里有一点迷惑，“玲珑天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在仙界北宗天附近的暗息界发现了周城主在传道，怀疑周城主想要破坏仙界，或是通过北宗天去诸天之沿，仙界内加强了戒备，留在外域的眼线大多数也都回了仙界，想要把周城主找出来，炽凤城这里的差不多都不在了，留下的几个我都能控制，问题不大，所以我就自己出来了，上次已经失了礼，这次再让创道者屈尊去小界，我实在过意不去。”
“啊？”
杭依怜滞了下，“周城主，你什么时候去了仙界？”
“我好端端的在这里啊。”
周舒笑了笑，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不过我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创道者派人冒充了自己吧？”
黎冷寒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把人都引到北宗天去了，而真正要去的却是离北宗天最远的南华天，这下自己去仙界肯定没多大问题了。”
杭依怜微微一滞，“的确是不错的办法。”
心里却很奇怪，周舒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什么时候去的仙界呢？倒不是认为周舒有意瞒她，而是北宗天离这边的距离太远了，——从仙舒城出发，上百年都未必能到，这还是走仙路的情况，在虚空赶路就更远了。
突然出现在北宗天，有点不可思议。
“不是我派人冒充的，其实就是我的分身，至于为什么在北宗天，纯粹是个意外。”
周舒摇摇头，也无意欺瞒她们，解释了一遍，“……那个分身本来是去探路的，没想到通过魂界到了北宗天，机缘巧合，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啊……是黄泉之门过去的。”
黎冷寒一下恍然，“难怪暗息界总是邪祟作祟，那些难缠的煞魂什么，也是魂界出去的。”
“这可真是太恰巧了。”
杭依怜笑了起来，“这等巧合都能出现，真是天佑城主啊。”
“运气是运气，但和天没什么关系，天很少帮我，”周舒微微一笑，“城主，请问那边的分身还有什么情况，玲珑天有打听到么？是一直在传道？”
黎冷寒想了想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据说是一个小宗门弟子发现的，他在暗息界待了几年，离开后赶紧通知了悬铃宗，之后悬铃宗派人去看，却没再找到，从那界里的痕迹看，说是城主的可能性很大，之后仙界怎么打算还不清楚，但大量人力被派去了那边是肯定的。”
周舒淡淡一笑，“没关系，希望能坚持得久一点。”
只心里却有点担忧，不是担忧魂影的安危，魂影就算被仙界禁锢，他这边的神魂也不会有影响，他是担心魂影做错事情，把仙界的人引到诸天之沿里去，给玄黄界带去麻烦。
想想也就是了。
一个魂影虽然很强，但要闯进北宗天那重重把守的大门，还是不太可能。
黎冷寒微笑道，“城主，其实坚持得久不久关系都不大，北宗天和南华天相距太远了，就算他们察觉到什么，也来不及再过来，除非再调动另外的人力，但现在仙庭已经出动了大量人力，以百万计，渐渐惹人怨了，若再摊派下去，未必真有那么多宗门完全听他们的话，不顾自己只做仙庭交待的事情。”
杭依怜跟着道，“其实只要让他们相信城主在那边也就是了。”
周舒笑着点头，“呵呵，你们说的对。”
看了周舒一眼，杭依怜转过身，“城主，适才你说失礼了是怎么回事？”
周舒不提，她却不能不提，在这件事上，她要表明态度，在玲珑天和仙舒城之间，她肯定更偏向仙舒城。
黎冷寒微微一滞，也明白杭依怜是明知故问，微笑转向周舒，行礼道，“就是玲珑天让创道者冒名李少竹的事情，委实是我的失礼，抱歉了。”
周舒笑着摆手，“我没有放在心上，再说是玲珑天的事情，与你也没有关系。”
“不是这样的，”黎冷寒连忙道，“我若早知道，就会跟玲珑天说清楚，没能尽到责任，就是我的错。”
“唉，你们把创道者这几个字看得太重了。”
看了她一眼，周舒认真道，“我真的没在意，做事不必太拘谨，能够顺利进入盘古窟就很好了。”
“创道者真是大度。”
黎冷寒颇显感慨的道，“这件事要在仙界那几位身上，怕是玲珑天要惹来不小的祸事，炽凤城也逃不掉。”
“仙界喜欢这些工夫，由得他们去，我只想简单方便，”周舒一脸的不在意，开玩笑的道，“要道歉也是我也该道歉，冒了五绝李少竹的名头，要是在别人面前露了怯，可不是他也丢了面子。”
“他如何能跟创道者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黎冷寒不觉摇头，眼中带着些不屑，“不过吟得几句诗，写得几笔字，谈得几首曲，就夸什么五绝了，不过是玲珑天用来装裱门面的饰品，还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有什么大本事了？”
意识到了什么，她很快恢复了淡然，“抱歉，刚才我有点失态。”
周舒温声道，“莫非是那李少竹触怒了城主？若玲珑天出了问题，我这边可以帮忙。”
黎冷寒微微一笑，“有劳城主关心了，没事的，也说不上是触怒，只是他没事找事，在我仙城这边卖弄，惹到了我城里的一些人，当然现在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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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6章 不要争执
周舒笑了笑，没再多问。
想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黎冷寒和炽凤城向来讨厌男修，比玲珑天对男修的态度要差多了，李少竹在玲珑天的那一套，想要在炽凤城里用上，可不就得挨骂么？
杭依怜跟着笑，她也清楚。
她在炽凤城待了很久，黎冷寒对任何男修都是厌恶的态度，连周舒这般创道者，都是为炽凤城做出了极大贡献，才得到了她的另眼相看，初来乍到的李少竹还要招摇卖弄，不惹黎冷寒讨厌就怪了。
“却是让两位失笑了。”
黎冷寒微微摇头，有点懊恼之前的失态，微笑道，“先进城吧，隋长老也等着呢。”
走进阵界，周舒仔细看了一会，有点意外，“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相比之前的计划，玲珑天的确用了更多的资源。”
黎冷寒轻轻点头，“她们再不会容许炽凤城出事了，不过这都有赖于创道者你，没有你布置好的框架，炽凤城根本做不到，玲珑天也不可能，她们一直都在夸你，说在阵道方面，玲珑天没一个人能和你相比……呵呵，这不是废话么，如果她们可以，炽凤城也不会被万魂宗侵入。”
杭依怜似有所思，“不止是阵道，创道者在符道上也是独树一帜，我修符道多年，但和创道者谈道时，却常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年符道增进了不少。”
黎冷寒笑了笑，“创道者在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其他人都不能相比，最难得的还是谦逊，从不卖弄。”
“真的是这样。”
杭依怜神色微凝，“我在仙舒城这么多年，不管城民遇到什么问题，城主都能解决，而且无分尊卑，不管是杂仙杂仙，还是准圣，上来求教都是一视同仁，从不推诿或是不耐烦，更看不出半点居高临下的姿态。”
黎冷寒心念所及，不自觉的道，“只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
杭依怜也跟着点头，还看了周舒一眼。
周舒摇摇头，叹道，“你们夸得也太肆无忌惮了，我还在这里呢，好意思么……再说有什么可惜的，再怎样我也不可能去你们的宗门啊，呵呵。”
杭依怜笑着道，“城主本来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黎冷寒回过身，“所以可惜啊，不过创道者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炽凤城的长老。”
周舒笑了起来，“当然记得，城主有什么吩咐么？”
“却是不敢吩咐创道者。”
黎冷寒莞尔一笑，却又转头走了。
不多时后，便落在了一个界上，不是原来的炽凤城所在地，是新建的，看起来比原来的还要华丽精致一些，女修主宰的仙城，这方面总是比较在意，何况资源也是别人的，用了也不心疼。
城里空荡荡的，一行人站在门口，隋如芙在中间，边上是函若。
看到了周舒，函若不由自主的招手相迎，看起来很是欢喜。
却是没有看到李少竹。
入得城来，一番盛大的筵席过后，偌大的厅堂里就只留下了五个人。
隋如芙起身行了一礼，恳切道，“上次说的事情，是玲珑天的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事急从权，事后我等必定会登门道歉，还请创道者勿怪。”
周舒不觉摇头，“又来了。”
隋如芙脸色微变，都不敢坐下去，“创道者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黎冷寒苦笑了下，“创道者不是这个意思，他没在意的。”
隋如芙却不敢信，犹豫着道，“真的么？”
“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可能反悔？”
周舒神色微凝，“上次已经说好了，就不要再想别的了，如果我不满意，当时就不会答应，你们啊，一个个都在说这些，就是把创道者几个字看得太重，我现在有个要求想说一下。”
“创道者请说。”
几人一起点头，很是凝重。
“以后不许叫我创道者，周舒也好，城主也好，其他也好，都随意，总是叫创道者，我不舒服，你们也放不开，心里有了顾虑，事情可能就会出错，那就是很大的问题，”周舒很认真的道，“我不在意这些称呼，我只想能把事情做好，诸位的意见呢？”
隋如芙连忙道，“创道……城主这么说，我当然没有意见，玲珑天上下，都会感激城主。”
黎冷寒点点头，“好罢，周舒，虽说有点不恭敬，但我是城主，总不好也叫你城主。”
杭依怜只能点头，“城主说的是。”
周舒微笑道，“这样不就好了，隋长老，怎么没有见到李少竹？我想见一见。”
“他在闭门思过。”
隋如芙看了黎冷寒一眼，似有些不高兴，很快道，“现在也不用他来，到时城主去见一见就是了，之前我们都说好了，他会配合城主的。”
周舒也不坚持，“我去仙界的时候，他这边不能出问题。”
黎冷寒冷声道，“这个自然，他离不开这座城，也不可能把任何消息传出去。”
隋如芙皱了皱眉，“黎城主，对本门的弟子，你太苛刻了。”
“我已经很宽松了，换了其他时候其他人，他现在还在不在都是问题，”黎冷寒哼了声，“再说是他先来招惹我的人，之前炽凤城可没有约束他……我只后悔关晚了。”
隋如芙顿了顿，“那也不算招惹吧，不过是……”
“长老，不要再争执这个了，我们现在商量的是其他事情。”
开口的是函若，修为最低，却一点也不顾忌。
周舒投以赞许的目光，在这边历练了许久，成熟了不少，知道借势，也敢发声做事，再不是之前那个犹豫畏缩的样子了，很不错。
隋如芙滞了下，也没有生气，只点点头，“却是我失态了。”
看着两人争执，周舒都有点好奇，能让黎冷寒和隋如芙都失态，这个李少竹还真有点意思，不过只是一点而已，他可没有深究的想法，到时候看上几眼，用轮回法则仔细看一看，把李少竹的本事了解七八成，对付对付也就够了。
周舒笑了起来，“城主这么说，我自然放心，到时去了南华天该做什么，进了盘古窟该如何配合，还请隋长老详说，我对那里可没什么了解呢。”
“好的，城主。”
隋如芙轻轻点头，仔细讲诉起来，玲珑天的想法，盘古窟的情况等等，不知觉间，就是几个时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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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7章 愕然
一艘偌大的飞舟穿行在几乎看不到一点星光的虚空里。
张云闲看了前方一眼，小声道，“师兄，我们到底要去哪啊？”
周群一脸淡然，“有宗主在，操什么心。”
张云闲有些激动，也有些疑惑，“是去仙舒城么？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头？”
周群皱了皱眉，“有宗主在，操什么心？”
张云闲哑口无言，只得退回到座位上，暗叹道，就是有宗主在，才操心啊。
离上次在暗息界发现周舒，已经有七年了。
本想着遇到周舒绝无幸理，没想到这个周舒眼里就只有道，根本不在意他们是谁，而听了道以后，又发现那是非常优秀非常适合自己的道，闻道三月，他便疏远了过去的道和法则，加入玄舒宗，投向舒之道。
就算仙舒城是仙界明令申明的魔，舒之道是明令禁止的魔道，又如何？
在能帮助自己快速修行的大道面前，那都算不得什么，修行者所求，无非得道成圣，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就不容错过，即便那道为仙界不容。
何况，仙界也不是什么好鸟。
过去的师兄牛若德不一样，心里只有悬铃宗，用了五六年确定周舒不会杀他们后，立刻就走了。
他走之前，甚至还偷偷对自己下了手，大义凛然说自己是仙界叛逆，要把头颅交回去。
一个混元金仙，偷袭大罗金仙，还有多年的同门情分，也真是做得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暗息界来了三个奇怪的人。
说是奇怪，倒不是修为种族什么，而是这三人明明面目长相都不一样，说话做事却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口吻风格，三个人就跟一个人似的。
宗主见了这三人，自然也是传道。
说起来周舒也和他想象得很不一样，除去传道授业解惑，完全没有别的念头，不修炼也不做其他事，每日就是督促几位弟子修道，这位仙界认定的凶人，完全就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师。
创道者，大约就是如此罢，实在让人钦佩，而仙界所言，都是虚妄之言。
那三人听了一会道，便和宗主说话，没说几句话，宗主便说要走了。
径直上了三人拿出来的飞舟，坐了下去，不多的弟子自然跟随，就一直到了现在。
在飞舟里，宗主每日还是传道不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说。
其他弟子无所谓，都是在远离仙界的地方修道的，连周舒是谁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宗主去哪自己就去哪，可张云闲不一样，虽说他入了周舒的道门，但多少还是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要是遇到周舒的敌人，那该如何？这诸天里，可以说到处都是周舒的敌人，虽说看方向是往仙界外面去的，可不知道目标在哪，终是让人忧心。
而且这三人看去也不甚厉害，身为创道者的宗主怎么就言听计从的跟着走了呢？
“宗主。”
张云闲犹豫了两息，还是忍不住上前行礼。
周舒淡然道，“无须拘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不是关于舒之道的，只是……”张云闲滞了下，看了看周舒，“宗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周舒脸色微变，“去哪……去哪……”
“宗主自己也不知道？”
张云闲滞了滞，难道宗主被人蒙蔽了？不可能啊，虽然宗主看起来只是专注道，可是在诸多传闻里面，那可是个聪慧慎重到了极点的人，闯过仙界魔界，去过安定城这等龙潭虎洞，做什么事都不曾出错，连道都创得出来，总不至于被几个人说几句就跟着走吧，何况那几个人还远不是宗主的对手。
似是想清楚了，周舒淡淡一笑，“去我想去的地方。”
张云闲心神微松，“那是哪里，是回仙舒城么？看方向可是有点不对。”
周舒微微皱眉，“不要再说和道无关的事情，前日教的你会了么？”
“弟子这就去学。”
张云闲退了回来，宗主说出这样的话，那自是不能再问了。
可是心里的石头总是落不了地，前路生死难料，要不然，干脆就走了罢？
虽说有点对不起宗主，今后也很难再聆听教益，但自己在舒之道上已有小成，照着这些道理修行下去，肯定能有所成就，将来在外域做一个城主，到时候再去寻舒之道典籍来看，迈入准圣或也不难……
不行！
念头到此便停住。
刚刚才背离了碧玺宗，转眼又要离开玄舒宗，自己这修行者做得也太不堪了吧？离开碧玺宗还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道，可现在背离周舒，就没有任何理由了，宗主对弟子如此用心，一点一滴都是认真对待，当初牛若德偷袭自己的时候，宗主还帮自己挡了一下，此刻自己却想离而弃之，而且舒之道博大精深，自己了解得不过沧海一粟，要是这样就自得自满，以为能够成就大道……
入了深如大海的道门，却只捞一瓢水回去，真是太可笑了。
张云闲驱走了杂念，看向飞舟最前方的那三人，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三位前辈。”
“不要多问。”
“和你没有关系。”
“好好坐着，别管其他事情。”
三人都没有转身。
果然还是这样的回答，和之前周群师兄得到的结果一样，不过周群无所谓，自己却不行，现在宗主不便或不想说话，弟子便当为其分忧，或许这就是宗主给自己的考验。
张云闲神色凝然，掷地有声的道，“身为创道者弟子，不想让创道者受到一点损伤，现在飞舟到底去哪，还请三位明示，若此行不利于创道者，在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
那三人转过身来，动作也是出奇的一致。
“刚烈肯出头的修行者，是越来越少了。”
“想不到只是一个周舒的分身，也能收到这样的弟子。”
“舒之道这么让人入迷么？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别太好奇，我等的道理，一点也不差于舒之道。”
“我们虽不能学，但回去了以后，应该能得到一些精义，辅佐我们自己的道。”
“说起来我们也是第一次去那里呢，混世宫，真期待啊。”
三人带着淡淡的笑容，而下面的张云闲则是一脸愕然，后面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分身？
现在的周舒只是一个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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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8章 七十九
看了惊愕的张云闲一眼，那三人都笑了。
“你在惊讶什么？”
“你刚发现周舒是一个分身么？”
“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可能要为一个分身搭上性命？”
张云闲滞了滞，认真道，“道不论高低贵贱，分身传的道也是大道，传道的分身对我来说，也是值得尊敬和守护的师长，就算现在的宗主只是分身，我也不会后悔刚才说的话。”
“这句话，倒有几分周舒的意思了。”
三人相视一笑，点点头，“你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对周舒并无半点恶意。”
张云闲将信将疑的道，“那是……”
“悬铃宗的人很快回来，周舒和你们必须要走。”
“虽然我们不知道周舒的根本目的，但他的分身在仙界出现肯定有其用意，眼下分身没有多少自我意志，只知道舒之道和守护，与其让他留在仙界和悬铃宗的人拼命，不如送他离开，也可以迷惑仙界。”
“暂时不去仙舒城，是因为有人想见他。”
三人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张云闲神色微凝，“为何要见一个分身？”
“就是分身才好，若是本体，我们可不会请他过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错，分身能做的，本体做不了，本体能做的，本体做不了。”
“这件事你不用多问，他去了只有好处，而到时候你们这些跟去的也有很多好处。”
三人看向张云闲，轻轻摆了摆手。
“明白了。”
张云闲点点头，想来这三人也不会骗他，虽然修为都不如周舒，但一根手指捏死自己不难，现在这般好态度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但心里还有一点疑惑未解，犹豫着道，“适才你们说分身没有太多自我意志，那他为什么会听你们的话，跟你们走呢。”
“呵呵，你问得太多了。”
“这一点，周舒自己一定明白，但你能不能明白，要问过他我们才能说。”
“你是担心我们利用这一点去支配他的分身吗？”
“担心不错，但很多余，不是你想得那样，他跟我们走，也是出于他的本心。”
“他是创道者，我们不会做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我们背后的人也是一样，我们对他，比你更加尊敬。”
三人对视一眼，又转过身去。
张云闲行了一礼，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放心了，这三人对周舒的确很尊重，但说自己强，他肯定不承认。
师兄们还在修炼，一点不在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当然周舒也是一样。
他笑了笑，不觉得懊恼也不觉得做错，师兄们和他不一样，他们一直都在暗息界这个桃源，根本没去过仙界也不认识周舒，见到周舒了解了舒之道并专注于道很正常，他甚至都有一点羡慕他们，没经历过仙界的杂乱，心思不会那么复杂，至于周舒，不对，应该说是分身，没有感觉自是再正常不过。
他行了一礼，恭谨道，“宗主，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
周舒点点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只能是道的问题。”
张云闲一脸认真，“当然，弟子只想问道。”
在更遥远的地方，一艘飞舟飞离了炽凤城，进入了星光密布的虚空。
“只看了几眼，就够了吗？”
隋如芙注视着周舒，还有些不放心。
虽说赶路要紧，但也不必要这么急，周舒只去看了李少竹几眼，都没有说过话，就离开了炽凤城，李少竹可是玲珑天公认的诗书画琴棋五绝，这么容易就冒充了？多少也要学一点罢。
“长老有什么要考校的，可以说……”
周舒微微一滞，举手道，“暂且等一会，有几个家伙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几个人跳了出来，落在周舒身旁。
采盈一下坐到了周舒身边，抱怨道，“周，本宫喊了好几声了！你怎么现在才放本宫出来，里面又不是很好玩，不管是炼妖界还壶老，和之前比都不一样了。”
另外两个是打着架出来的。
那大个子身上挂满了伤口，肩头还插着一把剑，看上去眨眼就要死了，可精神却是亢奋得很，“我就说了，老李你现在打不过我！再来几剑也是一样！”
对面的年轻剑修一脸不屑，“我怕毁了那界而已，你还美上了！”
大个子大喝道，“那现在不怕了？我们再来打过？”
剑修冷笑一声，坐了下来，“还是等等再说，这里有人，别让小周骂你。”
隋如芙看得有点呆滞，“城主，这……是你带来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呵呵。”
周舒笑着道，“抱歉，给长老介绍一下，他们是采盈，朱大山，李傲剑，从仙舒城就跟着我了，一起要去盘古窟的，没来得及说明，是我的过错。”
“执令仙隋如芙，见过诸位。”
隋如芙很快淡定下来，一一拱手，不无羡慕的道，“诸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啊，你们的事迹，不管是仙界还是诸天，到处都能听到，我自愧不如。”
李傲剑微微一笑，“长老不用在意我们，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很快还会回去的。”
“怎么赫赫有名了？”
采盈却有些好奇，“本宫听说仙界也在通缉我们，是吗？”
隋如芙微笑点头，“采盈宫主，你的万凶榜排名在七十九位。”
“七十九？”采盈眨眼道，“应该算是很高了吧？”
“不是很高，是非常高，因为安定城一战，你的排名一下提升了很多，捉到你的，能够赐予悬铃宗执事长老的位置，”周舒看着采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呵呵，我都想把你捉去了。”
“那你来捉啊？”
采盈嗤了一声，“看本宫怎么对付你！”
众人闹腾了一阵，却又回去了，来无影去无踪。
隋如芙虽然留意感知了，但还是没发现任何端倪，不自觉的看向周舒，“城主，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自带空间的道器，也不至于没有半点痕迹，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气息变化……可他们分明都是强者，每一个都不必我差，你这准备，还真是让人惊叹啊。”
周舒很坦然的道，“我带着一个能自如切换虚实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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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9章 玉罗刹
“是这样么？”
隋如芙顿了顿，还是有些不解，“界不是虚就是实，还能互相切换？带着一个界，意思是像魂界那样的黄泉之门嘛？不过通过黄泉之门的时候，我多少也应该有所感知才对，是被城主遮蔽了？”
周舒摇头笑笑，“呵呵，不是门，就是一个界，一个完整的，有本源有气风层有生灵的界。”
隋如芙越发疑惑，“一个完整的，有本源有气风层有生灵的界？”
周舒认真点头，“是的，可虚可实，可以容纳许多人，也不会被人察觉到。”
“这样的界……”
隋如芙似是明白了一些，好奇又惊讶，“怎么能带在身上？又是怎么得到的？我听说未成形的界，比如魂界等等，都在诸天更深层的地方，只有圣人才可能到达，难道是圣人的赠与？”
周舒滞了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炼妖壶本就是玄黄界最独特的神器，他本就是混沌空间里的一个界，之后又遭遇了最独特的变化，全员修习舒之道，在虚实转化之间突然中止，也是因此，作为创道者的周舒才能把炼妖界这样一个真正的界随身携带。
然而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个只有舒之道存在的界，绝不是正常的界，现在或许能提供一些好处，但在将来肯定会带来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周舒也想过了，就是把炼妖壶变成独属于舒之道的圣器。
可能炼妖壶在那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比周舒自己想得还早。
是该说他用心良苦，还是早有预谋呢。
周舒都没法去指责什么，毕竟开始的一步，是自己让他走的。
隋如芙摇摇头，笑着道，“没关系的，不能说也不用说。”
“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也说不清楚，太复杂了。”
周舒温声道，“这次你我要一起去盘古窟，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我若是在乎，就不会在你面前拿出来了。”
隋如芙点点头，却是舒服了许多，“原来如此，我看到都觉得复杂古怪，城主还拿着，想必更难弄清楚了，总之这次多了几位强援，我们去盘古窟更有信心了。”
“嗯。”
周舒也不否认，“他们都能帮上忙，相信一定能有收获。”
看了她一眼，周舒笑道，“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得到圣器，由你们保管。”
“玲珑天当然相信城主。”
隋如芙连忙点头，心里更舒服了，顿了顿道，“现在我有点担心自己拖后腿了，唉。”
周舒皱了皱眉，“长老想多了，盘古窟的情况玲珑天远比我们了解，何况长老你还自己去过一次？经验非常重要，没有你，我们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那次我就只在外缘，也没能深入……”
想到了什么，隋如芙轻声道，“这次本来玲珑天仙说要去的，后来被劝住了。”
周舒疑道，“天仙要去？”
隋如芙点点头，“是小玲珑界的那位天仙，我们商议人选的时候，她突然传话过来说要去，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本来是极佳的人选，去过两次盘古窟都安然回来了，比其他人机会都好，前两次请她去她都没理会，但这次却不行，因为有创道者在，玲珑天不便太过招摇，而她名声甚大，过去在诸天闯荡时和其他宗门也有不少牵扯，去的话很容易引人注目，就只能由我来了……”
看了周舒一眼，她笑了笑，“城主看起来很失望呢。”
“长老说笑了。”
周舒摇头，“我听说过，是水筝吧。”
隋如芙点点头，眼里带着些崇敬，“在我们玲珑天，水天仙可是传奇，她在诸天闯荡的时候，做下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和现在的城主有些类似呢，和仙界几个大宗门打得很热闹，一度被悬铃宗通缉，排在万凶榜前列，后来和玲珑天仙相遇，两人不打不相识，她也加入了玲珑天……没有水天仙的加入，玲珑天很难发展得这么好，而成为掌管宗门这件事，想都不敢想。”
周舒微笑道，“玉罗刹之名，外域自是无处不闻。”
水筝和水琴，两人是姐妹，但过去两人的性情和境遇截然不同，在水琴被囚后，水筝却成了慈航宗的长老，这之间的事情，着实耐人寻味，周舒也有些好奇，不过更好奇的，应该是水琴和荆天珊。
“这个……”
隋如芙滞了下，小声道，“水天仙当年的这个名号，城主就不要提了。”
“那不说便是，”周舒笑着点头，“可惜这次没能见到，不过以后总有缘能见。”
隋如芙微微一笑，“是可惜了，不过水天仙向来都不出玲珑天，要见只能去仙界了。”
“有机会的，我现在不就在往仙界去么？”
周舒开玩笑的道，水筝突然想要去盘古窟，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也许是知道了水琴的事情？这点仙舒城没有对外宣扬，但她应该能知道，却是可惜了，如果水筝来了，仙舒城和玲珑天的关系应该能更加紧密。
隋如芙却很认真，“玲珑天也希望城主早日能来仙界，最好一直都在。”
周舒顿了下，“我和仙舒城可做不到，少不了你们的帮忙。”
“能帮忙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出来。”
隋如芙点点头，看着周舒道，“若是早知道城主随身带着界，我们这边也能多来一些的。”
周舒温声道，“现在也不算晚，要来也行的。”
隋如芙连忙道，“我就是说说，不是埋怨城主，你别在意。”
“别这样说，我的确应该先说一声的，”周舒淡淡一笑，“眼下还有几十年路程，不如你我谈道如何？早听说长老在阵道器道上都颇有建树，有机会我可不愿错过。”
“好啊，我对你的舒之道更有兴趣。”
隋如芙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匆匆点了好几下，鬓发都有点乱了。
也难怪，她早等着周舒这句话了，如今在诸天眼里，创道者和圣人也差不多少，能和创道者谈道，简直就跟拿着完本的圣人书研读一样，这样求之不得的机缘，如何不答应？
和周舒一起去盘古窟很重要，而这之前的路程一样重要。
不然她努力争取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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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0章 利器
没有任何星光的虚空。
飞舟里站在最前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还是追上来了。”
“我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早用那个就好了。”
“现在再说也晚了，好在离混世宫已经不远，拼一把应该能行。”
“先劝劝吧，不行再动手。”
“也只有这样了。”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一下明亮。
黯淡的虚空变成了白昼，脸上的皱纹，眼里的波纹，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
张云闲脸色骤变，凝目看去，心神猛然一震。
那是刀光，来自飞舟后的刀光，仿佛划过天际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一切。
难道是仙界追过来了？
身前的周舒还在念诵舒心经，好像什么都没有感知到，又或是根本不在意。
叮！
一声轻响，比针落地还要轻。
偌大的飞舟猝然分成了三截，头中尾全都分开。
而收回的刀光在残破的飞舟上轻轻一抹，便将其完全划开，里面的人也全都显露出来。
站在前面的三人已经到了飞舟尾部，眼神厉然的看着后方，中间几个人一脸惊惶，除去还在传道的周舒，和闭目养神的周群，张云闲跟着站起来，几步掠到了三人身后。
“这样的刀……肯定是白帝城！”
“我知道。”
“我知道。”
“我们都知道。”
三人点点头，目光投向刀光消失的地方。
一个人影缓缓显现出来，一身青衣，身形不算高大，甚而有些瘦弱，右手笼在袖子里，或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未曾消去的血色，看着飞舟的眼神极是锐利，鹰隼一般。
只是目光划过周舒的时候，突然滞了一下，似有些柔软。
“少主！”
两个人从他身后追近。
都是一身黑衣，面目笼在烟雾中，看不分明，不过抽刀的时候，明显能看到眼里闪出的光，贪婪而凶残。
那两人横刀指向飞舟，大喝道，“你们走不掉的！”
“安静点。”
青衣人皱了皱眉。
黑衣人连忙噤声，稳立在左右，不敢出声。
“梁山三贤。”
青衣人缓声道，“这次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何必搅进来？”
“梁山三贤？”
张云闲心里一紧，这才明白那三人的来由，他在碧玺宗的时候也曾听说过，说是仙庭支持的新势力，怎么这次又和仙界打起了对台，把周舒带走呢？
但来不及多想，至少目前看起来，三贤对周舒的确没什么恶意，当前的目标是白帝城。
他忍不住道，“那和白帝城又有什么关系？”
青衣人淡淡的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宗主的弟子！舒之道的传承者！”
张云闲的声音很是响亮，虽然接触舒之道比别人要晚，但他是真的投入进去了，也是真的喜欢，要不然也不会三个月就背离了过去的道，如今的他，为了舒之道，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两者可以兼得，万物皆可……”
吼声过后一片安静，周舒的传道声越发清朗了。
青衣人微微一滞，“舒之道……”
“白帝城少主。”
三贤上前几步，缓缓道，“你应该也看到了，在这里的周舒只是一个分身，并不是你们要追捕的周舒本人，既然不是本人，拿回去也没有意义，何必和我们起争端？”
“是，我相信仙庭也不愿意我们之间交恶。”
“你若强行带他回去，坏处多于好处，白帝城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青衣人淡淡一笑，“白帝城不看坏处，只看好处，为此也不惜代价。”
三贤对视一眼，沉声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你确定要和梁山三贤为敌？”
“白帝城少主，你前途远大，何必因此和我们结怨，这对你将来主宰诸天可不是好事。”
青衣人不为所动，“是你们要与白帝城为敌，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笼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抽了出来，刀光也随之闪出，光芒很淡，穿透性却强，隔着数百万里都能清晰的看到，苍白的脸，在刀光中显得更加苍白，那一点血色也没了。
“兼而容之，孰先孰后……”
一时寂静，只有周舒的传道声始终不断。
三贤对视一眼。
“你带人先走，我们两个留下。”
两人向前，一人向后，同时带着剩余的飞舟疾驰。
只是还没有飞出几步，刀光寻踪而至，将其挡住。
看着几乎被截断的虚空，不说方向感，连空间感都失去了的三贤，只能定住不动，眼前的白帝城少主，比想象得还要强，他手里的那把刀，分明就是真正的白帝刀。
“你们走不掉的！”
黑衣人大喊起来，越发兴奋。
青衣人一眼不发，抚着手里的刀，轻轻摇了摇头，缓步往前走去。
剩余的三贤大步向前，堵在了青衣人的前面。
砰。
此时，却有一个虚影悄然浮现出来。
在两群人的中间。
那是一柄带着锈斑的斧子，斧刃上还布满了碎痕，像是拼接起来的，但依然带着震人心魄的力量，在出现的那一刻，虚空都仿佛静止了，连那闪闪发亮的刀，也为之一滞。
“海纳百川，谁是真水……”
只有周舒的传道声，依然朗朗。
青衣人注视着那虚影，淡漠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诧然。
“你是公孙述的后人罢。”
虚影里有声音传出来，仿佛远古之回声，苍凉而遥远。
青衣人点了点头，“我是。”
“白帝城未来可期啊，唉。”
虚影晃了下，叹了口气道，“你回去罢，既无杀心，何必浪费时间，我找他有事，之后是你们的。”
噗，噗！
两道血箭直飞出来，怕不有数十丈高。
两个黑衣人身形一软，径直倒了下去，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头颅没有了，神魂也消失了。
“你说错了，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任何时候我都有杀心。”
青衣人将没有沾上任何痕迹的刀收入袖中，若有深意的看了周舒一眼，转身离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云闲一脸愕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三贤却是无暇去理他，此时都跪伏下来，对着那道虚影行礼，神情恭谨到无法相信他们是一个修行者。
啪。
虚影碎裂开来，漫天都是光影。
“百川汇海，为何是海……”
周舒的传道声，荡漾在虚空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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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1章 难逃一劫
几道人影飞掠过来，停在虚空中。
却是三位禅修，确切说，应该是大德禅修，老中青皆有，为首的一位老者面目慈和，身上有微光缠绕，视之平实无华，却自生虔诚之心，此等佛光内隐外显，离真正成佛也不远了。
“大道之声便来自此处。”
年轻禅修注视着左右，缓缓道，“是舒之道。”
中年禅修皱眉，“为何这么确定？你仔细研习过舒之道？”
“是我故人，我自然识得。”
年轻禅修丝毫也不顾忌，此人正是方离，也就是当年周舒的师兄云离。
那中年禅修面色微凝，已是有了一丝怒意，“师弟，我劝过你很多次了，离他远一点，和他交往不是好事。”
“方学，禅门不忌与谁来往，守持禅心即可。”
老者开了口，一脸平和，却是方缘，雷音寺罗汉堂首座，动则雷厉风行，静则泰然自若，怒则威风震怒。
方学只得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师兄你也说过，周舒沾了孽因，将来必定祸乱诸天，带来腥风血雨，这样的人，我们雷音寺还是离远一点好。”
“他的确会祸乱诸天。”
方缘平静的道，“但他也答应过老衲，无论如何绝不会灭禅，那就够了。”
“可是禅门不是慈悲为怀么？难道明知道有人会祸乱诸天，还要任由他继续下去？就算佛国现在不和仙界一起对付周舒，但也不至于去帮周舒的忙吧？”方学说着就有些生气，“方离是他故友，总是为他说话，寺里不闻不问，周舒推荐血帝过来，师兄你也放开雷音幻境让他进去，那可是血帝啊！”
方离似有所思，“血帝……第一个血帝就皈依了禅门。”
“第一个有佛祖引导，自然不同。”
方学皱眉道，“而现在这一个叫相如的，浑身戾气，绝非善类，他进雷音幻境，只是想利用幻境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有皈依禅门的想法，师兄，你这次真的做错了。”
他越发生气了，如怒目金刚。
方缘还是一脸淡然，“个人自有缘法，你觉得我做错，我却觉得我做对。”
方学滞了下，按下怒火道，“那师兄你总要说个道理出来。”
方缘平静的道，“雷音幻境随诸天而变，如今诸天乱象渐生，幻境里自然多了许多天魔，犹胜当年，天魔和血帝本是对头，而第一个血帝当年做的事情，里面的天魔到现在可也没有忘记。”
方学思虑几息，恍然道，“师兄认为，幻境变难了，他不可能从里面出来，也会变成天魔？”
方离微微摇头，没有开口，他不觉得方缘大师是这样的人，这么说肯定另有其意。
方学顿了顿也觉得不对，“师兄，你应该不会希望血帝死在里面吧，你一向慈悲为怀的，就算是鬼怪也要留生路，何况第一个血帝和禅门还有如此渊源……师兄，你是指望他在里面顿悟么？”
方缘微笑，“第一个血帝离开幻境的时候，在里面留下了一个化身。”
“啊？我明白了！”
方学连忙道，“师兄是希望那化身点化血帝，让他也皈依禅门！”
方缘点头，做拈花笑，“寄望如此，至于成不成，还要看他自己，若是见不到化身便已堕落，那也无法。”
“原来师兄早有计较，却是我多话了，对不住。”
方学行了一礼以示道歉，缓缓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宜和周舒相交太深，此人沾染的孽因越来越多，将来果报来时，和他接近的人都会有祸患，天大的祸患。”
方离淡然一笑，“我不怕。”
方学瞪着他，“你不怕，那雷音寺呢？若是雷音寺因你遭难，你可愿意？”
“此言大谬。”
方缘看向方学，温声道，“度厄方为禅，面对劫难本是禅修必经之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雷音寺对苦难有一丝畏惧之心，如今早就不存在了，身为雷音寺中人，时刻都会面对三灾九难，坦然处之便可。”
方学顿了顿，“自身的劫数自是不怕不惧，可无谓招来的……”
方缘淡淡的道，“没有无谓，若有劫，必是定数。”
“师兄……”
方学还待再说什么，看了看方缘，只叹了口气。
方缘微笑，“个人各有缘法，不用想太多，也不必改变你的态度，懂时自然懂，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方离，既然这里有舒之道的大道之声，你能说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方离恭谨道，“不能，大道之声来自于三四月前，弟子找不到更多痕迹，无从猜测。”
方缘淡淡的道，“你听到了大道之声，有没有听到圣人之音？”
“圣人之音？”
方学和方离都是一震，“这里还来过圣人？”
方缘轻轻点头，“只有圣人之音和大道之声交汇一处，互相震荡，你我才能听闻到，不然光是大道之声，这么远我们也感知不到。”
方离心里一紧，“圣人下界，难道仙界这次……”
方学不自觉的道，“周舒难逃一劫了。”
方缘微微摇头，“那倒不是，圣人并未难为周舒，不然大道之声就被阻隔掉了，我们也听不到，圣人应是看好周舒的，多半是周舒遇到了其他危难，被圣人解救。”
方学惊道，“圣人出手了？”
“没有，只是现身说话，不过也够了。”
方缘淡淡的道，“这件事有些大了，不管是哪位圣人临世，另一边的圣人都不会坐视……本不该这么快的，要双方的圣人出面，现在还远不是时机，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方学越发担忧了，“不会引发圣人之争吧，这个周舒，怎么这么能闹事？那我们……”
方缘摇头，“无须担忧，牵连不到我们，就算牵扯到，这等事情，自有在世佛去解决。”
“也是呢，都不是我们能管能想的。”
方离笑了起来，心里甚是欢喜，不管怎样，能引得圣人为周舒出面，看来再大的麻烦也能过去，不过他心里也有不少疑惑，周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佛国离仙舒城可是很远的，而且周舒不是一个愿意接受恩惠的人，尤其是圣人的恩惠，他对圣人一直持抵触的态度。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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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2章 去一趟
“师弟，不要再想，已经耽搁了些日子，我们该走了。”
方缘看向方离，微微摇了摇头。
“弟子明白。”
方离连忙行礼，虽说在门里是师兄弟，但他一直都行弟子礼。
几人转了方向，这次过来看，本就是意外的耽搁，而那混世斧现身的时候，更料想不到会被人察觉到。
方学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询道，“师兄，我们这次一定要解决鬼帝吗？”
“应该说是方退。”
方缘眼里闪过一丝悲悯，“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和他取得联系，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彻底堕入了魔道，但一直都没有结果，手臂都在我这边，却拒绝我的沟通，他那边应该是出了问题，所以我必须过去看看，若不可救，则度之，若真如周舒所言，他在往生鬼圣，那便可以不理。”
“又是那周舒。”
方学暗暗骂了声，缓缓道，“鬼圣之说不可信，虽然那鬼帝……方退多年来没有再进犯诸天，但谁也不知道他在九幽之地酝酿什么，我觉得多半他还是想走吞没诸天这条路，不然的话，他就应该把九幽之地缩减，至少要把当年的无思天让出来。”
方缘温声道，“那些往事，现在提他没有意义，无思天也不是被他毁掉的。”
方学连忙道，“可现在就是他占着的，就是缺了这一个无思天，雷音寺始终不算完整，真正的天鼓雷音也无从发挥，若是和过去一样，三十三都有我们的禅寺，现在我们还是……”
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还是什么？”
方缘注视着他，“无上佛国？你说的那段时间，在诸天只持续了不到千年，过去不需要，现在我们更不需要，诸天不是过去的诸天了，再容不得一个无上佛国，不要再想这些。”
方学不觉道，“那就容得仙界？”
方缘淡淡的道，“仙界和佛国不一样，你能指望诸天里都是禅修么？”
方学眼神凝然，似是发誓的道，“只要想做，总是做得到的。”
“你想太远了。”
方缘看了他一眼，却是暗暗摇头。
这师弟心志固执，每天想的都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怎么也改不过来，若长此下去，怕不是又一个方退。
只是雷音寺又能如何？
便是禅门，也只能驱心魔，斩妄念，这等本心执念，只有靠自己想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带他出来，也有让他自己想通的想法，可一路走来，还没到九幽之地，已有一种难以成事的感觉。
看了方学一眼，方离淡然道，“师兄，你的确想太多了，就算鬼帝让出了无思天，你在无思天也建立了禅寺，可其他三十三天又如何？明耀天有自己的皇寺，而文举天、摩夷天等等皆与雷音寺有怨，不可能让我们在那边建寺，更不要说端明天，佛国根本就不可能进去。”
方学滞了下，好一会才道，“有一个开始总是好的，有志者事竟成。”
方离缓声道，“不是志不志的问题，禅门佛国，要更改……”
“行了，”方缘挥了挥手，“这些话已经说过很多次，师弟自己能明白的，无须多言。”
一时间，无人说话。
沉默了好久，方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出一面星盘，“师兄，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要去九幽之地，不该往这边啊？”
方缘缓声道，“要先去仙界一趟。”
“怎么突然又要去仙界？”
方学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师兄不是为周舒去的吧？不是说要置身事外么？”
方离也滞了滞，他也不觉得方缘要说服仙界，在三十三天建立雷音寺。
方缘淡淡的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去玲珑天走一走吧，而且走仙路去那边，应该也能快一些。”
“玲珑天？”
方学还是很不解。
方缘平静的道，“当年玉罗刹闯荡诸天的时候，我曾和她谋面几次，相谈甚洽，她和方退也有些恩怨，这次去九幽之地之前，我想听一听她的看法，如果她能相助，这次的成算应该能大一些。”
“师兄真是为方退操碎了心。”
方学腹诽了声，似有所思，“玉罗刹，师兄说的是小玲珑天之主水筝吧？”
“除了她还能有谁？”
方缘难得反问了句，不过还是挂着笑容。
方离缓声道，“玉罗刹当年纵横诸天，一口气得罪了三家掌管宗门，无人能挡，列身万凶榜第七，差一点逼得太武上人出山亲自去捉拿，本以为她要成为仙界大患，谁料却突然加入了玲珑天，成为仙界一员，悬铃宗费了苦心都没做到，那玲珑天仙真是有本事啊。”
“当然有本事，不然现在玲珑天也不会成为掌管宗门了，才一万多年啊。”
方学有点忿忿，“仙庭说是和佛国共享治理仙界之权，可这万年来，大事小事从来不问我们，就是祭典法事才会想到我们，早知道，我们去争个掌管宗门也好一点。”
方缘微微皱眉，“当年仙庭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自己也知道的，你不要老说这些，师弟。”
“知道了。”
方学低下头，但心里的火还是很难灭去，谁让他看那些锁起来的佛国典籍看入迷了呢？
这诸天，必须佛国治世，方称太平盛世，这执念，怕是永远都消不掉了。
方缘心知肚明，却也无法多管，缓声道，“水筝加入玲珑天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后来的变化，一个被诸天认为是离魔道最近的女人，近万年来却成了仙界仁慈的代表人物，她肯定是经历了什么，这点我不欲多问，但她心境变化后，对方退应有怜悯之心，多少能帮上忙。”
方离点了点头，“如果她肯出来帮忙，这次肯定能解除方退师兄之患。”
方学抬起头，脸色变了，“都叫上师兄了，你是怎么回事？”
方离行了一礼，“师兄，如果方退舍弃九幽鬼帝身份，或是能够回归禅门，我这一声师兄自是叫得，我相信大师和水天仙做得到，所以就提前叫了。”
方学滞了下，斥道，“你倒是会未卜先知！”
方离退后两步，“是我的错，我就是说说，若是惹恼了师兄，就不说了。”
“哼！”
方学冷哼一声，再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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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3章 抹去名字
仙界。
连绵数十万里的群山，处处都是青翠之色。
不时有一道道粗达数里的白色烟柱从山里喷出，如长剑刺向天空，迅疾且高，动辄数千丈，烟柱凝实，数刻钟才散去，化作不同的形状，显出不同的色彩，蔚为奇观。
这些此起彼伏的烟柱被称为剑泉。
它们由极其浓郁的仙力形成，但光有仙力可不足够，没有无数年的剑意积累，根本无从喷发。
这是独属于蜀山的奇景。
群山中，有一座高达数万丈的山峰，极其陡峭，直上直下，一面布满嶙峋怪石，另一面却是平整如镜。
这就是诸天最有名的山峰之一，玉屏峰。
诸天万凶榜就篆刻在玉屏峰上。
起初玉屏峰上只有一万个名字，由上到下一万行，排列得整整齐齐，看去甚是整洁，但每次榜单更新，都要加入新人，同时把旧人用黑线划去，如今上面密密麻麻，怕不有几十上百万人名，尤其是下面的那一截，每一行都更替了几百上千次，到处都是划线和黑点，像是爬满了蚂蚁，看都看不清楚了。
这诸天的凶人，还真是多啊。
曾有人建议，刮去重写，只留现在的凶人，但被否决了。
每个记录在上面的名字，都曾是诸天罪人，不管以后如何，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说这句话的人，此时就悬立在玉屏峰的峰顶。
太武上人，万凶榜的执笔人，蜀山剑山长老，不是仙庭长老，但蜀山的仙庭长老却不如他，不管是威名还是地位，亦或实力，都是公认的蜀山第一。
看起来是位平常的老者，白发无须，神态和蔼，和乡村里的那些充满智慧的耋老相比，没什么不同。
只是站得更直了些。
像一把剑。
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女子，白衣胜雪，正是那位混似神妃仙子的蜀山后一代领军人物苗玥。
但此时看不出她有半点倨傲，肃立一旁，神情恭谨。
她看着太武上人，有一点疑惑。
太武上人似乎看出来，转头微笑，“苗玥，你是不是觉得老朽在这看得太久了？”
“弟子不敢。”
苗玥欠了欠身，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上人，你一直盯着的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啊？其他名字都有改动过，基本都被划过线，可这一个从来就没有动过，难道是一开始就是第一，到现在还是第一？”
太武上人呵呵一笑，“你都明白没动过，还要明知故问啊。”
苗玥连忙道，“弟子冒昧了。”
“没关系。”
太武上人微微笑着，眼里有许多关切，“苗玥，你是我们蜀山下一代最看重的剑修，行事无须有任何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动不动就说不敢冒昧抱歉，即便是面对我的时候，这样很不好。”
“弟子也这么想的，不过每次和上人一起，就不自觉的这样了。”
苗玥嘿嘿一笑，吐了下舌头，“可能是上人太强了，弟子怎么都无法淡去敬畏之心，哎。”
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她也会这样亲切娇俏的一面呢。
太武上人皱眉，“那还是你剑心不够坚定的原因，我等蜀山剑修，诚于剑即可，其他外物的影响都要消弭掉，敬畏？别说老朽了，这诸天里，便是圣人也不值得我们去敬畏。”
“弟子明白了。”
见太武上人神态，苗玥心神一紧，连忙点头称是。
太武上人微微摇头，这个弟子，天赋什么都不缺，但可惜的就是太乖了一点，当初给她找的师父，还是不够称职……只能希望以后有所变化了，他笑了笑，“老朽看的这个九元，其实只是一个化名。”
苗玥点点头，“弟子也觉得不会有人用这样古怪的名字。”
“九元，是从仇寇里各取出一部分组成的。”
太武上人不觉一叹，缓缓道，“昔之君皇，今如仇寇，这九元，指代的是曾经人类的皇。”
“人皇？”
苗玥若有所悟，“就是那个跑去魔界的轩辕氏？”
太武上人点了点头，“不错，他曾是修行者最为尊重的人皇，以仁义为本，自创人道，但因为一个误会，背弃了修行者，就此投入魔界，荼毒众生，从那一天起，他是我仙界和所有修行者的大敌，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没有任何凶人能和他相比，这万凶榜第一，不是他还能是谁？”
看着那个名字，苗玥神色坚定的道，“原来如此，人道之主，却行魔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
太武上人看着她，“你是这么认为的？为什么？”
苗玥微微一滞，“上人说的啊？”
太武上人神色微凝，“老朽说的话，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
“啊？”
苗玥脸色变了，很有些不迷惑，“上人还会骗弟子么？”
太武上人神色凝然，“老朽自不会骗你，但老朽能看清的，只有剑道和蜀山之事，对于诸天种种事由，老朽就看不清了，老朽说的是不是真的，连老朽自己都不明白，你如何就能这么确定？”
苗玥看着太武上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却说不出来话。
太武上人沉声道，“我们蜀山一门，尊不尊崇圣人？”
“不尊崇。”
苗玥下意识的道，“剑修诚于剑，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剑道去感受，即便是圣人之言，也不可确信。”
太武上人脸色沉下来，“你记得很清楚，那你为何这么相信老朽刚才的话，就确定九元是人人得而诛之？！”
苗玥心神一震，行礼道，“弟子错了。”
太武上人依然很严厉，“知道错了，那该怎么做？”
苗玥肃然道，“弟子会用自己的剑去感受一起，想办法去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人皇，不，九元是不是真的值得挡万凶榜第一人。”
太武上人轻轻点头，“然后呢？”
注视着万凶榜，苗玥一字一顿的道，“如果他确实是凶人，弟子就抹去他，如果他不是凶人，弟子就抹去他的名字，不，是划去。”
“哈哈。”
太武上人笑了起来，显然很是高兴，“苗玥，很好，你不愧是我们看好的弟子。”
看到他笑，苗玥心也轻松了许多，跟着笑道，“上人带我来看榜，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么？弟子很高兴，不过这个任务可是太艰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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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4章 加名字
“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到。”
太武上人皱眉，“只是需要看到一个态度，不明白么？”
苗玥连忙道，“弟子明白的，会记在心里。”
太武上人点点头，似是无意的道，“老朽观你的眼神，在周舒的名字上面停留了很久。”
“是。”
苗玥微微一滞，坦然道，“弟子有点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强了，弟子曾在无念城见过他，弟子的确不及他，但也不至于相差那么远，没想到他把安定城都打下来了，创道者确实非同一般。”
太武上人温声道，“你是在想那把剑吧？”
“也有。”
苗玥点点头，“从仙界传来的消息看，那把剑在攻打安定城的时候发挥了很大作用，不惧法则的暗罡铁在胜邪剑面前跟破铜烂铁似的，都没有用处，而持剑的剑修采盈，和大城主交手七个时辰未曾大伤，也是因为那把剑，据说还逼出了几种自带法诀……”
她有点遗憾的道，“可惜当日弟子不曾得到。”
太武上人笑了笑，“你自己没要，当时你还很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你都跟着做了。”
苗玥滞了滞，想起之前上人的嘱托，“弟子依从本心做事，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老朽没有怪你。”
太武上人摇摇头，“遵从本心是对的，剑修做事，无须顾忌外物，便是宗门也不必太在意。”
苗玥轻轻点头，又似想到了什么，“连仙界也不用在意么？”
太武上人微笑道，“你觉得仙界是对还是错？”
苗玥犹豫了一下，“弟子现在还看不清，但弟子觉得，周舒不是个恶毒之人，能创道，能让许多人学习他的道，能让一个仙城变得繁荣，吸引到周边的异族居住还为他说好话，大多数仙界仙城都做不到，而且他在仙界没有什么劣迹，在外域扩张那么久也没人说他荼毒苍生，虽然和魔族有交情，但从没有为魔族做事……”
她看了太武上人一眼，“弟子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但我是觉得他和仙界说得不一样。”
太武上人淡然道，“你仔细调查过了？”
苗玥点了点头，认真道，“是的，弟子问过一些人，也派剑卫去查过一些情况，弟子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为今后缉凶做准备，蜀山剑修肯定要以万凶榜中人为目标，他们是我们的试剑石，这是上人说过的。”
太武上人缓声道，“拿第二名下手，，你早就想好了吧？”
苗玥顿了下，“是的，那日剑会里，他是弟子唯一注意到的，也只有他能做弟子的对手，不过弟子这么想的时候，他还不是第二名，是第一百名，排名是上人后来提上去的。”
“你解释得很清楚了。”
太武上人淡淡一笑，“按你自己的本心去做吧，蜀山肯定不会阻拦的。”
苗玥连忙行礼，“多谢上人。”
太武上人受了，温声道，“苗玥，今日找你来，却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苗玥眼里闪过许多期待，“是盘古窟么？弟子已经知道了。”
“哦。”
太武上人微微一滞，“这也是一桩，这次蜀山只派你一人去盘古窟，你要小心些，过去都是两人的，这一次因为仙庭那边的差遣，大多数长老都出去做事了，剑山那边又出了事情，不然楼刚会跟你一起去。”
“不要紧的，上人。”
苗玥一脸轻松，“蜀山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去过，当年上人不也是一个人一把剑去了盘古窟么？还带出来太武剑，如今那已经是我们蜀山的镇宗之宝了。”
太武上人不觉笑了起来，“呵呵，看来你也打算带一把好剑出来了？”
带出太武，算得上是他做的最得意的三件事之一，也是因此，他一举成名，以混元金仙成为剑山剑主之一，自此后也被诸天称为太武上人。
苗玥很坚定的道，“我们剑修又不是去寻圣器的，只要好剑，我有信心。”
“即便不是圣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看着自信的苗玥，太武上人笑了笑，却也不愿打击她的信心，“不过老朽相信你做得到。”
“嘻嘻。”
苗玥点点头，“放心吧，上人，弟子一定带一把绝世好剑出来，不会比那胜邪差！”
太武上人微叹道，“你就惦记着胜邪，那剑……可是不详，十万年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苗玥平静的道，“剑修才不忌讳这个，在弟子手里，只会变成蜀山的好剑，只可惜没有，”注意到了什么，她疑道，“弟子是不是说错了话，上人？”
太武上人摇头，“说错也不是错，要有这样的念头，还不记得？”
“哦。”
苗玥静了一会，“上人，你刚说这也是一桩，那就是还有别的事吧？”
“对，”太武上人点点头，目光落在玉屏峰上，“今天老朽要做一个决定。”
苗玥顿时明白过来，跟着看过去，心中一凛，“又有谁要上榜了？一上榜就是这么高的位置？”
“别问是谁，他已经来了。”
太武上人不答，目光投向远处。
两道人影快速掠近，停在不远处，屈身行礼，“上人，太史谓已经到了蜀山，指名说要见上人。”
看起来神色平静，但多少都是掩饰出来的，眼里的惊惶怎么也盖不过去。
“老朽知道了。”
太武上人淡淡的道，“去请他过来吧，我就在这里见他。”
“啊？”
传信的剑修都是一震，“在玉屏峰见太史谓？这里可是蜀山……”
太武上人挥了挥袖，“去请罢。”
“是！”
两人立刻去了，带着许多疑惑。
同样疑惑的苗玥立在一旁，不敢置信的道，“上人，太史谓，昆仑第一剑？他突然要来这里？这是怎么回事，昆仑要回来，不应该去找仙庭么，我们这里……”
“你的眼神不对。”
太武上人瞥了她一眼，皱眉道，“第一剑过来，你身为剑修，眼里怎么能没有战意？若是让他看到了，岂不是要说我们蜀山无才无能？！”
“是弟子的错。”
苗玥身形微震，神态立刻就变了，晶莹的眼里慢慢浮起了一把剑。
火热的剑。
太武上人仔细看了一眼，满意的收回了目光，随即凝视远处，不言不语，不嗔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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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5章 不一样了
一个人影缓步走来，停在半空不动。
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瞥了玉屏峰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苗玥看着来人，又是激动，又是疑惑。
激动的是有机会见到传闻中的昆仑第一剑，唯一一个被太武上人承认能和自己相比的剑修，虽说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平平无奇，不过太武上人平时不也一样平平无奇么，只要手里有了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疑惑的是，太史谓过来蜀山做什么？
太史谓从安定城里出来已经百年，这点仙界人人都知道，都以为他和昆仑会找仙庭的麻烦，也等着看一场好戏，结果这百年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仙庭没有，他没有，昆仑也没有，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而第一次出现，居然就是在自己所在的蜀山，在玉屏峰。
“好久不见，太史兄。”
太武上人举了举手，带着一丝微笑。
“好。”
太史谓回了一礼，看向苗玥道，“小姑娘，看出什么了？”
“啊？”
苗玥心里一惊，匆忙行礼正要说话，却想到了之前上人说的，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变了，“晚辈苗玥，想与昆仑第一剑太史前辈一战！”
太史谓淡淡一笑，“真的要战？”
苗玥很认真的点头，“是！”
太史谓注视着她，“那你的剑呢？”
“啊？”
苗玥滞了下，刚想要去拔剑，却被阻住了。
“算了，你的战意并不从心，犹犹豫豫，挑战也没有任何意义，若真想战，刚才就该拔剑出手，而不是在好好的等着问我，”太史谓摇了摇头，淡然道，“褚逍遥，你这蜀山一门还是老样子，弟子天赋出众，比昆仑收的人要好很多，但小时受的拘束太多，意不由心，有点可惜了。”
太武上人轻轻摇头，也没说话，似乎有些失望。
“弟子还是想战。”
苗玥犹豫了下，还是把剑拔出来了，看着太史谓，目光灼然。
太武上人摇了摇头，“苗玥，收起来罢。”
苗玥滞了滞，悻然的收起了剑。
太武上人温声道，“太史兄，这么久不见了，你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褚逍遥，你的眼光不如从前啊，”太史谓笑了起来，“一个剑修，连剑都毁了，人如何能不变？而这一切，都要拜你们仙界所赐。”
笑容中带着几丝冷意。
苗玥心神一凛，虽然那冷意不是对自己而发，但也受不了，不自觉的运力相抗。
“太史兄，你进仙界第一个就来找我，总不是为了寻仇来的吧？那你也找错了人，”太武上人沉声道，“老朽不在乎你怎么说老朽，但有一点必须说清楚，你被安定城所囚这件事，从头到尾老朽都不知道，直到安定城被毁，老朽才知道你原来不是冲击剑圣失败，而是被囚了。”
太史谓平静的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也是仙界。”
他看向玉屏峰，“这让诸天颤栗的万凶榜，不就是你代表仙界一手打造出来的么？褚逍遥，你能确定这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凶人么？”
太武上人皱眉道，“你当初不在榜上。”
太史谓缓缓道，“今后呢？”
“你没有犯错，如何会入万凶榜？”
太武上人神色微凝，“太史兄，你是为了昆仑的那几个弟子来的？”
太史谓微微一笑，“我被囚是我技不如人，我要寻仇也自会去找仇人，找你做什么？我也不在乎进万凶榜，你这里有没有我都没有关系。”
太武上人顿了顿，“昆仑的四位弟子，两位在仙舒城对抗仙界，斩杀仙界修行者过百，一位在浮容天挑了玉扇门，伤人三十余，一位在魔界结交魔族，和魔尊把酒言欢，的确都有进入万凶榜的理由，不过至今为止，仙庭那边没有任何消息，老朽这边自也不会动笔。”
太史谓平静的道，“那就别再动了。”
太武上人似有所悟，“你和仙庭那边谈妥了？”
太史谓淡然道，“没有，我没去找过仙庭，悬铃宗没有去，端明天也没有。”
“老朽明白了。”
太武上人微微点头，看向太史谓道，“你觉得可能么，太史兄？”
气氛有些凝滞，边上的苗玥心神越发紧了。
太史谓是为了万凶榜来的？
她看得出来，太史谓是在挑拨蜀山和仙庭的关系，如果太武上人听了太史谓的话，不再根据仙庭的需求来更新改动万凶榜，短时间内可能没有什么影响，毕竟蜀山是最早的仙庭成员，关系非常牢固，但要是昆仑弟子再做出更多针对仙界的事情，蜀山又该如何？
还是不改万凶榜的话，蜀山难免要和仙庭决裂，甚而离开仙界。
太史谓一脸淡然，“不可能么？”
太武上人缓缓道，“如果只是几个弟子，老朽不会在意，不写就不写，什么影响都没有，可太史兄，你的重点，根本就不是那几个昆仑弟子，今日老朽应了下来，今后整个仙界都要变样。”
“诸天万凶榜，是仙庭给诸天所有修行者的一道紧箍咒。”
太史谓顿了顿，“下咒的人是仙庭，而念咒的人是你，你就甘愿一直念着别人给的咒语？”
太武上人面色微沉，“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
太史谓看着他，“向来如此，那就一定对么？”
太武上人身形微震，缓缓道，“对不对，却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下一次仙庭大会，你可以过来提这件事，蜀山保证你没事，但现在，老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你。”
“去仙庭？”
太史谓笑着点头，“你还是和过去一样直白，那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我看错了，你的确是不一样了。”
太武上人微叹口气，“太史兄，在过去，你从不会考虑仙界和宗门的这些事情，更不会特意留一根刺下来，那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剑，没有其他，老朽还记得，你说老朽杂事太多，剑道因此而停滞，当时老朽深以为然，觉得再这样下去，老朽都不配做你的对手了。”
太史谓淡淡的笑，“我说过，我的剑已经没有了，现在我想做的，和剑没有多大关系。”
太武上人长叹一声，“可惜。”
“的确是可惜。”
太史谓点点头，“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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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6章 我改了
“太史兄，你对周舒怎么看？”
太武上人打破了沉寂，看了眼默然的太史谓。
“周舒……”
太史谓挪开了放在周舒的名字上的目光，看向上方，“这两个人很相似啊。”
太武上人似有所悟，“你说的是九元？”
“就是九州轩辕。”
太史谓点点头，“首先，两个人都创道……当然九元创道这一点仙界并不承认，也是，要是承认了，仙界可就是做了灭道的大事情，那就有趣了。”
太武上人迟疑了下，“太史兄，其实那是一个误会。”
“我当然知道仙界是怎么解释的。”
太史谓注视着他，“可误会都是仙界说的，那么多人命，真的能用一个误会解释么？褚逍遥，你和仙捕那边的关系没这么深吧，怎么就这么喜欢为他们说话？他们自己都离开仙界了，现在还留在仙界的仙捕，根本就不是过去那些人。”
“我知道，但这件事说不清楚的，双方都有错，而且仙界也受到了惩罚。”
太武上人皱了皱眉，“太史兄，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了，不然什么都说不了。”
“听起来很刺耳，是吧？那不说。”
太史谓顿了顿，缓声道，“两个人都创道，都来自玄黄界，都被称为玄黄界称为人皇，现在都为玄黄界修行者请命，都和魔族交往，性情也相似，还都有那把剑，如果不是我见过周舒，看了一眼他的命途，我真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个人。”
太武上人似有所思，“很高的评价，能从你口里说出来可是难得。”
“他击败了我打不过的人。”
太史谓轻轻摇头，似有些遗憾，“但他和我不是一条路的。”
太武上人心中一动，问道，“是现在还是过去？”
“现在不是，过去也不是。”
太史谓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担心昆仑和仙舒城联合？”
太武上人不觉笑道，“老朽这不是担心吧？事实是你们已经联合到一起了，他救了你，昆仑弟子也出面帮他守城，还是直接跟仙界对打，这难道还不算联合？”
太史谓摇摇头，“昆仑不会和其他宗门联合的。”
太武上人愕了下，沉吟几息道，“老朽有些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那就别明白，对我来说是好事。”
太史谓笑了笑，似是自嘲的道，“过去的我，一定很好看透吧？”
“过去你就是一把剑，的确不难看透，现在……”太武上人摇摇头，想了想道，“太史兄，你是怎么被仙界送去安定城的？是影长老出了手，还是悬铃宗那边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样的剑修，是怎么会被抓到安定城的。”
苗玥也瞪大了眼睛，她也好奇。
一个接近剑圣的剑修，还有人能束缚他，从仙界一直绑到安定城，还一关就是这么多年？
怕是只有圣人才可能做到吧。
太史谓脸色变了，冷笑一声，“谁也没送，是我自己去的。”
“前辈自己去的？”
苗玥都忍不住了，疑惑的看着他。
“他说那里有人想挑战我，还说我的剑道应该不是那人的对手，和那人交手肯定能领悟到什么，”太史谓笑了起来，“听起来很简单吧？事实也就是这样，一把剑一个人，我就这样去了，然后输了，剑也毁了，但我输，原因不在剑道。”
说到剑道两个字的时候，眼里还是有自豪的光，但一闪而没。
取而代之是，是异常复杂的情绪，谁也看不透。
“啊……”
苗玥滞了下，低下头不敢出声，真有人这么单纯么？
她早听说太史谓一心向剑，但这么简单的陷阱也会中，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
太武上人却很坦然，平静的道，“换了老朽可能也耐不住，如果不是要守万凶榜的话，修行到了你我这个阶段，如果真的有人剑道强于自己，一定是忍不住要去的，我们这样的剑修，只有不断挑战强者，剑道才能提升……对你说这些话的人，一定是你相信的人吧？”
太史谓缓缓道，“是小石。”
“小石？”
苗玥抬起头，搜肠刮肚，却也没有印象。
“是他？”太武上人脸色却是变了，怅然道，“难怪……难怪……太史兄，老朽明白了。”
苗玥好奇的道，“上人，小石是谁啊？”
太武上人皱了皱眉，“不知道的别问。”
太史谓淡淡的道，“也没什么，是我的弟子，当时昆仑的副宗主。”
苗玥滞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往后退了几步。
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弟子说有很好的剑修对手等着自己，谁都会相信的吧？结果呢，去了以后，只有重重陷阱等着，真正遇见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修炼剑道的人，让他过去的目的只是囚禁他，然后吸取他的剑意……任谁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还失去了跟随几万年的剑，性情都会变化的。
现在这样，真的不奇怪了。
太武上人看了苗玥一眼，微微摇头，转向太史谓道，“这段时间，你是在整治宗门？”
“也没什么好整治的。”
太史谓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小石已经走了。”
太武上人正色道，“老朽可以帮你查，你愿意的话，万凶榜上也会有他的名字。”
“不用找，我又不是找他报仇。”
太史谓笑着道，“他是个人才，我不在的时候，宗门没有出大事，没有消亡，也没有倒向仙界，说明他这个宗主做得还不错，害我大约只是不想总被我骂吧，如果他还在昆仑，对昆仑有很大帮助，而且他再害不到我，我已经不一样了。”
“你……真的不一样了。”
太武上人不觉皱眉，“你不是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吗？害过你，就这样算了？”
“害过我不算什么，能帮到我就行了。”
太史谓淡然道，“在诸天里修行，重要的不是恩怨分明，而是获得利益，只要能达到我的目标，其他的都无所谓，褚逍遥，你们仙界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太武上人滞了下，叹道，“仙界是这样，但你过去不是。”
“所以我改了。”
太史谓笑了起来，“不这样，我怎么能和你们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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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7章 来了
悬铃界。
昏暗的大殿里，两个黑影一坐一站。
“仙庭还是没有动静么？”
“没有。”
坐在中间的百里千山动也不动，“以往的仙庭，要是十年不召唤我等，一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可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年零七年，还没有任何召开会议议事的迹象。”
黑影缓缓道，“是一百零八年加七个月十一天。”
“我们这些仙庭长老，都要成摆设了，哈哈。”
百里千山干笑了两声，面色很不好看，他这个仙庭第一长老，看似仙界第一的权柄人物，实际上连召集所有仙庭长老开会的权利都没有，每次开会，都来自影长老的传讯，然后他去执行召集，如今仙庭影长老那边没有动静，仙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没法发挥作用。
黑影迟疑了下，“说摆设也不至于，不如我们自己做点什么？”
“你傻么？”
百里千山斥了声，“如果不合那边的心意，还要推翻重来，白费功夫，就算合了心意，那也是越庖代俎，成了还落不到好……也不是老夫恋栈此位，只是仙界危难之际，老夫万万不能抽身。”
“是我想错了，师兄。”
黑影欠了欠身，叹道，“只是这样等着实在心焦，我们没动，外面却是闹得厉害，外域不说，仙界里面都折腾起来了，昆仑那边，太史谓已经出来了，看他的样子，是想拉拢蜀山。”
百里千山缓声道，“昆仑算剑门，太史谓和太武上人也是旧识，他回来和蜀山攀交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黑影忍不住道，“可他想改万凶榜，这是动仙界根基的事情！”
百里千山淡然道，“太武上人没那么蠢。”
黑影皱眉道，“他若不蠢，就该把那两个昆仑弟子放上万凶榜，而不是无动于衷。”
“动昆仑，一样是触动仙界根基的事情。”
百里千山顿了顿，“仙庭那边不说话，谁都不会这么做的，太武上人是持重之人，万凶榜在他那里完全可以放心，你不必在这方面操心，有空多注意一下你自己这边的人。”
“我这边的人？”
黑衣滞了下，“白帝城可不会出乱子。”
百里千山缓缓道，“未雨绸缪，你们城主定下来的少主，当年和周舒也是有情谊的。”
“那个……不好说。”
黑衣沉声道，“他血脉特殊不说，而且白帝刀已然认主，只要是白帝城的人谁都无法在明面上动他，除非仙庭下令，这件事我其实早就通报过了，但一千年都没有任何回音，想来那边也是需要他留着的，我更加不好动手了……上次被抓住了空子，真是不该。”
百里千山叹了口气，“唉。”
黑影缓缓道，“说句违逆的话……”
百里千山缓声道，“你说便是，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仙庭也做过保证的。”
黑影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端明天那边，应该有玄黄界出身的人，所以才会对来自玄黄界的人处处包容，也不止白帝城里的那个，就连周舒也一样，上面都是这样，我们下面做什么都难，一再出错都是因此，要是当初师兄你……”
百里千山霍然站起，斥道，“老夫说过没有任何问题，不代表你可以说任何话！”
“是我失言了，师兄。”
黑影又欠身，这次弯得更深。
百里千山注视着他，良久才道，“上次不是老夫的机会，是影长老们的试探，你不要有太多揣度，玄黄界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就算影长老之间有分歧，你也无须关心，反正在最后投票的时候，他们加起来的六票一定是投向一个方向，而且绝不是给玄黄界。”
“这我也明白，可这次，实在拖得太久了点。”
黑影顿了顿，“师兄，玲珑天那边，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最近很多人都去了那边，而玲珑天也突然放开了限制，大肆招纳男修入门……我们一直把玲珑天养在罗浮界，总不能养一只白眼狼出来。”
“她们成不了气候，仙庭长老位置都没有定下来。”
百里千山坐了下来，淡淡的道，“这件事无须多想，招纳男修本来就是该做的，一个掌管宗门，绝不可能一直只有女修，再说那些男修也进不了真正的玲珑天，老夫知道你是因为周舒的事情对她们不满，但那件事是针对万魂宗，你有什么理由动手？现在她们才做了两百年掌管宗门，什么都没看出来，没必要急着动刀。”
黑影也不辩解，只叹道，“这也不急，那也不急，快要生锈了。”
百里千山皱眉道，“你真是当刀当久了啊，不动就不舒服？”
黑影缓缓道，“师兄让我去当这把刀，我当然要当好，再说仙界里面有这么多叛逆之人，刀却一直放着不能动，可不让人不舒服么？那我不去仙界，去外域动刀，总可以吧？”
“外域要动刀，轮不到你。”
百里千山摆了摆手，“你还是安心等吧，仙界尽量少动刀，有别的办法，之前琦玉宗那件事你不就做得不错么？要是实在没有事情，把如意楼那边的事情整理一下也好。”
“有什么好整理的。”
黑影不觉摇头，“万宝楼不能动，多宝阁动不了，这两家不变，如意楼也没办法变，万宝楼都开到仙舒城去了，我们这边还是没有办法，怎么动？”
“不要老盯着这两家。”
百里千山缓声道，“一些小的，没必要再让他们在仙界闹事，处理他们也无须顾忌。”
黑影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也好，前段时间的谣言，多半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不是也是……”
百里千山正要说话，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往大门走去。
黑影意识到了什么，“是有消息来了？”
百里千山不答，推开门，已在殿外，黑影看着外面的星光，犹豫了下，缩回到了阴影里。
不过数十息，百里千山就回转来，面色平静的道，“来消息了，仙庭要召集仙庭长老。”
“终于来了！”
黑影用力挥了下手，似有刀光闪出。
“在这等着，其他事情都放下，老夫过段时间就回来，到时候你肯定有事要忙了。”
百里千山嘱咐了声，大步走出大殿，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但步伐却有一丝混乱。
这百年来的第一次大会，一定不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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