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经院博士
谢君兮可不知道，这会儿在齐明的心里，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一条咸鱼。
事实上即便她知道，多半也只会一笑置之，不会稍加留意。
此时此刻，她的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宣纸之上，丝毫没有因为题目看似简单，便有所怠慢。
相反，正因为题目简单而广泛，从古至今太多人写过，想做到令人眼前一亮，就更加的难。
要胜过殷……不，要胜过齐明，在谢君兮看来，完全不难。
毕竟一个十几岁的人族少年，能有多少阅历？
哪怕齐明天资再怎么聪颖，能一门心思地修炼到结丹境界已经殊为不易，胸中又能有多少笔墨江山？
纵然有些文采，也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辞藻华丽却言之无物罢了，是好是孬，行家一眼便知。
那些老学究，这点鉴赏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可谢君兮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字句斟酌，反复琢磨推敲，才敢落笔生花。
通篇构思完毕，谢君兮正欲提笔写字，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齐明，却发现那厮正奋笔疾书，虽然瞧不分明具体字迹，却也能看见一张空白宣纸，赫然已被密密麻麻的墨迹占了大半。
你特么是写诗还是抄诗啊？
谢君兮目瞪口呆愣了好半晌，才逐渐回过神来，心中登时一声冷笑。
这小子，大概是想到哪便写到哪吧……自以为文思如泉涌，实则通篇废话……
也罢也罢，随他去吧。
反正无论如何，最终都赢不了本姑娘……
谢君兮收回了目光，重新恢复了专注神情，提笔蘸墨仔细回忆了一遍先前所想，才庄而重之地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段话。
“罗襟湿未乾，又是凄凉雪……”
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提落笔之间倒是间隔极短，眨眼便是半篇文章。
……
殷雀原先还在自责。
责怪自己上了谢君兮的当，责怪自己没有拉住齐明代替自己出战。
不过她转眼一想，刚刚自己和苗大喵老塔讨论的时候，齐明也在旁边听着，肯定多少也有些把握，才敢信心满满的应战。
再不济，齐明把那什么“喵儿要尊严”或者“圣人说得好”往上面一抄，换谁上去写好像也没什么差……
这么想来，殷雀倒是莫名镇定了不少，但总还是有些焦虑。
环顾周围一圈，袁侯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摸摸地绕到了谢君兮的身后，朝着自己不时比划着拳头巴掌指这指那……看得殷雀一脸懵逼。
这特么是个什么暗号？
难道是袁侯和齐明约定过的某种神奇的交流密码？
殷雀这么想着，正要提醒齐明注意袁侯，目光才刚刚扫过齐明，却忽然停在了齐明身前那一张被墨迹塞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之上。
正巧了这篇词的最后一个字写完，齐明并未落款。
毕竟用别人的词也就罢了，要是再无耻的提上自己的名字，齐明怎么都觉得这种行为有些羞耻。
将毛笔往砚上一搭，齐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目光忽然落在了边上目瞪口呆的殷雀身上。
“怎么？被我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吓到了？”齐明相当欠扁地嘿笑一声，满脸得意地说道。
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整篇词来……齐明表示自己非常自豪。
“是啊……”殷雀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由衷地感叹道，“这么多字，好厉害呀！”
“……”感情字多就厉害了？
齐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与这个女文盲继续纠缠，抬眼望向了谢君兮，后者眉头时而舒皱，估摸着也该逐渐接近了尾声。
果不其然。
随着时间推移，谢君兮下笔越来越快，行文也越来越顺畅，一气呵成如有神助。
仿佛只是眨眼功夫。
谢君兮最后一笔重重落下，顿觉酣畅淋漓，一口不吐不快之气，终于舒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浑身上下的所有颓气，都被一扫而去。
深呼吸了几口气，谢君兮容光焕发，也不再重新低头校验词句，径直放下毛笔举手示意自己创作完毕。
齐明见了，也不紧不慢跟着举起了手臂。
一声钟响，一锤定音。
周围的人们屏声静气已久，生怕打扰了齐明和谢君兮的状态，这会儿也总算纷纷出了口气，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当然了……舆论毫不意外地朝着谢君兮一面倒去。
毕竟是久负盛名的大才女，若换作斗法斗战……或许还有人看好齐明，哪怕谢君兮高了齐明两个小阶位，就齐明以往的战绩表现来看，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但换成了舞文弄墨这些风雅之事……没有人会相信齐明能胜过谢君兮。
即便那群老学究最后判了齐明赢，他们也只会怀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
除非齐明的作品，真的具有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的说服力。
“请两位上前一步。”裁判席上的那一排老学究里，当中的一位开口发话道。
他是万妖国经学院久负盛名的博士，狐妖化形，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学识渊博，公正不阿，很受万妖女王的器重，在场众人没几个不认识他……当然，除了齐明这群土鳖之外。
齐明谢君兮依言上前。
殷雀有心跟上，可那老狐狸明说了“两位”，她也不好上前，只得在原位观望起来。
“虽然很多人都认识老朽，但也有人不认识。自我介绍一下，老朽诨名胡说八，平生素爱胡说八道，大家都叫我胡老头、胡老不死……随你们怎么叫都行。”胡说八捻着雪白的胡须，很是和蔼的说道，“你们二人的作品，将由大家一一评析过后，由老朽宣布胜负……当然了，所谓胜负也不过云烟而已，两位不必挂怀在心。”
齐明谢君兮自然点头称是。
“那么……”胡说八微微一笑，“你们二人，谁先上来，让我等一睹为快？”
胡说八话音落下便不再开口，目光在齐明和谢君兮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了谢君兮的身上。
毕竟齐明这一个毛头小子的作品……他实在兴趣欠奉，对于此人，他也有所耳闻。
不过一个借由着万妖血斗一夜成名的武夫罢了，实在难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今晚这一场比试，若非有着谢君兮这个名号撑着，他连看上一眼的兴趣也欠奉，更何况亲自充当裁判？
如今他虽是询问，可看他目光所落之处，分明希望率先一睹谢君兮佳作风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诗中有画
在众目睽睽众望所归众……之下。
谢君兮也不再谦让，款款一步上前，朝着在座众人盈盈一礼。
“诸君，请看。”
但见谢君兮葱白玉指轻点虚空，原本伏在了案上的那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忽的卷成一轴凭空而起，轻轻巧巧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屏息凝神望去。
随着轴纸慢慢摊开，一个个水墨大字终于得见天日，迫不及待似的纷纷从纸面上挣脱而出，飞跃在了半空之中，眨眼排列成句，逐渐拼出了一首堪称精美的诗词。
“罗襟湿未乾，又是凄凉雪。
欲睡难成寐、音书绝。
窗前竹叶，凛凛狂风折。
寒衣弱不胜，有甚遥肠，望到春来时节。
孤灯独照，字字吟成血。
仅梅花知苦、香来接。
离愁万种，提起心头切。
比霜风更烈。
瘦似枯枝，待何人与分说（shui）。”
随着最后一个水墨大字归位，整篇词终于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与此同时，种种异象突生。
那张被抽离了所有墨字后，重新变得干净洁白的宣纸之上，蓦地平白生出了一点墨迹。
不等众人看清它是何时出现的，这一点墨迹又迅速地衍生铺摊开来，逐渐勾勒出了一块嶙峋的怪岩。
苦梅。
瘦竹。
小屋。
屋里是一名清瘦的女子，倚窗久伫，罗衫未解。
画月。
画雪。
雪月夜。
最后一笔，点亮屋中烛火，孤灯摇曳。
整幅画仿佛刹那间活了过来一般，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熠熠生辉。
“果真是字中有画，画中有诗！琵琶谷谢君兮，名不虚传！”胡说八当先回过神来，当即一声赞叹，顿时将周围仍沉浸在这一副生动景象中的众人从入神的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众人回过神来，旋即便喝了个满堂彩，交头接耳开始品头论足起来。
这种时候，无论是否真看明白了这幅字画中的真意，总得说点什么才行。
好像掰扯得越远越不着边际……就显得自己越有水平一样。
就连齐明和殷雀，这会儿也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还会画画！好厉害！”殷雀惊叹道。
“难怪看她磨磨蹭蹭了半天，这一手倒是玩的漂亮……”齐明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你画了什么？”殷雀一脸好奇的说道。
“嗯……”齐明气定神闲，“我什么也没画。”
殷雀闻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都化作了满脸的郁郁：“哎，输了。”
齐明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诚然，谢君兮这一手诗中藏画的表现手段，堪称巧夺天工，且不论诗或者画的水平如何，单单凭借着这一手技艺，已经堪称巨匠，外行人早看花了眼，除了叫好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若是仅止于此倒也罢了，技艺再怎么纯熟精湛，内容空洞少了灵魂，同样不入行家法眼……
可偏偏这诗这画都是上上之作，两相结合更是相得益彰，即便是作为对手的齐明，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谢君兮在这方面的造诣……
不过。
既然斗的是诗，自然也要以诗的水平见高低。
画的作用，只是为了辅佐读者们更好的理解诗中的真意，齐明虽然没有那等鬼斧神工的手段，但仅以作品的质量而论，他有自信可以与任何人一较高低……至少，不会输给谢君兮。
殿内众人仍沉浸在了对谢君兮这一篇词的热切讨论当中。
就好像一名天王巨星和无名小卒同时同地举办的演唱会开唱……没有人会去关注后者一样，作为另一位主角的齐明，好像被所有人都遗忘在了边角落里。
没有人会对他的作品表示期待，就连他们自己人都不例外。
他们甚至懒得去关注齐明的作品，几乎就要单方面地宣布谢君兮获胜……
最后，还是谢君兮率先开口发了话。
“齐先生，该你了吧？”谢君兮轻轻转过身来，直视齐明，朱唇轻启说道，“小女子相当期待，齐先生会写出什么样的佳作来。”
她虽然自信必胜，可不知为什么，即便满殿的人都在为自己喝彩，不吝种种赞誉之辞，可一旦她看到了齐明那副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的淡定模样，便总觉得心底里有些异样，却始终说不上来。
“叫齐先生就过分了，我还是个没成年的小鲜肉呢。”齐明大言不惭，“大姐你也别自称什么小女子了，你这岁数能做我祖奶奶……”
谢君兮笑脸一僵，心说你这小王八蛋好不识趣，老娘好言相待，你这厮蹬鼻子上脸了还？
齐明可不管谢君兮是个什么想法，将她神情一扫，便明白了个七八分，对于这些人不厌其烦美其名曰挑战的骚扰，早就有些不耐烦，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眼看着众人目光多有不忿地看向了自己，仿佛是在谴责自己亵渎了他们的梦中女神……
齐明也不多加废话。
一步来到案前，将写好了古词的宣纸一卷，随手往众人下首处一抛。
紧接着，一道法术灵光从齐明的指尖骤然窜出，径直打在了那一卷扑棱棱飞在了半空之中的纸张之上，动作简单粗暴，不带有半分花哨。
下一刻。
在法术灵光的裹挟之下。
那张宣纸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上，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铺摊开来。
原本尚在热议的众人，这一刻也在刹那间冷清了下来。
哪怕他们心中已经认定了谢君兮得胜，但这点基本的尊重，他们还是不吝给予的。
毕竟齐明是血斗十强，今年万妖国风头最劲的人物之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谁也不会轻易得罪这么一个年轻的强者。
有句亘古不变的名言怎么说来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不结交，亦不可轻易得罪……
话俗理不俗。
一时间鸦雀无声。
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那一卷薄纸，缓缓舒展开来，清脆窸窣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个水墨大字，跃然呈于众人的眼前。
此时此刻，所有的宾客们都惊呆了。
他们的内心，被各种情绪充斥着，五味陈杂，最终都只剩下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卧槽，这字，真踏马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情为何物
字丑怪我咯？
作为一个习惯了使用简体字的现代人来说……你们这些篆隶行楷混搭使用的山顶洞人才是异端好么！
齐明自然一脸的不爽……
如果在座的宾客们听懂了齐明的心声，只怕会气得把桌子上的盘碟碗筷都一齐朝着这厮脑门上砸去……
这特么是字体的问题吗？！
一个个写得跟鸡爪子挠过的似的，你知道对我们而言要认出你的字来，是多大的精神摧残么？！九年义务教育就教出了你这种以毁灭汉字为己任的撒币玩意儿么？！
尤其是对于那些老学究而言……这样的字，更是不堪入目。
不等他们鄙夷嫌弃下去……
先前被齐明一顿嘲讽之后，沉默至今的谢君兮，像是被某种有趣的事物吸引住了，忽的情不自禁轻声叫了出来。
谢君兮一言一行，自然牵动了在座无数人的心。
几乎是在谢君兮声音响起的一刻，他们的视线便汇聚在了这位琵琶谷小妖后的身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谢君兮一字一顿轻声念着，双眼像是一刹那间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似的，蓦地变得一片火热起来。
什么意思？
在座众人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顺着谢君兮的目光望去，很快便落在了众人下首处，那一篇完完整整浮在了半空之中的诗词。
难道……
众人心中纷纷大震，决心认认真真仔细再看一遍……
不到半晌工夫，在座宾客们无不眼眶湿润。
不行了……
这字丑得有点辣眼睛……
宾客们擦拭掉眼角不断掉落的泪珠，一个个热泪盈眶地看向了谢君兮……这到底是个怎样勇敢无畏的奇女子啊！
谢君兮却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
齐明的字，在外行人眼里看来，非常的丑。
然而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也是一脸懵逼的。
可在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费力地解读出了这一篇字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古词第一段话之后，竟生出了一种不可抑制想要读下去的冲动来。
字虽然丑了点……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明白嘛。
毕竟琵琶谷就连医草炼药方面都有所涉猎，试问这世上还有比医生体更难看懂的字体吗？
随着谢君兮一字一句细细念来，一脸懵逼的宾客们也逐渐摸清了这其中的一笔一划，甚至可以自行解读出来。
重头细看，整首词仿佛焕然一新，竟多了几分异样的风采。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随着谢君兮最后一字念罢。
整座大殿之内，满堂上下，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纵观全词，句式虽然工整，用词也中规中矩，但也远远称不上精美……至少比起谢君兮那一首《满路花》，极尽婉转哀切之能事，论辞藻华美精致，齐明这首要稍差了一些。
但谢君兮与齐明这两首词分别读来，却是截然不同，高下立判的两种感受。
前者尚在痴缠儿女情长，可齐明这厮却不按套路出牌。
上来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就能把所有人给问住，硬生生在立意上，就将谢君兮蹂躏了个体无完肤！
接下来虽无一字谈情，却处处可见至真至情。
情至浓处，生死相许，何等大气磅礴。
两相对比之下，什么离愁万种，相形见绌。
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
众人逐渐回过神来，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响起，眨眼变作狂潮。
没有喝彩声也没有欢呼声。
有的，只有经久不息的掌声。
就连原本自信满满丝毫不把齐明放在眼里的谢君兮，这会儿也神情复杂地轻轻鼓起了掌，感慨钦佩五味杂陈。
文无第一。
但她清楚明了的意识到，自己败得相当彻底。
败的不是文采，也不是什么技艺，败给齐明的，仅仅是那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
齐明这首《雁丘词》，与谢君兮那首《满路花》，支持者数量平分秋色。
最终由胡说八一锤定音，宣布双方平手，各无异议。
谢君兮没有多说什么，告了声辞便撤，《满路花》也不曾带走……倒是向齐明讨去了《雁丘词》，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殷雀自不必说，原本正琢磨着此战失利后，该如何挽回局势，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突然被告知结果平手……只以为天降大运，喜出望外自是不提，又哪来什么异议。
这样的结果也在齐明的意料之中。
谢君兮久负盛名，作为琵琶谷偶像天团的一员……这殿堂之中近乎有半数都是她的拥趸，就连胡说八本人也不外如是。
想要在人气上赢过她，太难，平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符合在场绝大多数人心理预期的结果。
老奸巨猾的胡说八，号称公正不阿……实则是毫无节操地顺应民意罢了，他所谓的公正，就是站在了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之上，对极少数人予以正义的审判。
说不上对错，但绝对是最为稳妥的抉择。
……
这一点小插曲儿，并未影响宴会照常举行。
接下来的种种余兴节目，齐明也没怎么留神在意，很快便临近了宴会的尾声。
事实上，他还真没有时间像个绅士一样去仔细的欣赏那些歌舞。
一首雁丘词横空出世，俨然让他成为了这个宴会一时的焦点，不知多少怀春少女、怨门贵妇车水马龙一般朝齐明这边涌来，不知羡煞了多少诸如苗七叔这样的正人君子。
连带着那些试图再以挑战为名骚扰挑衅齐明的家伙……也被阻挡在外，只得吹胡子瞪眼干着急。
当然了，同样作为正人君子的齐明，自然义正辞严的统统拒绝了一切诸如“我们去后花园坐坐吧”“我们去天台聊聊天”之类毫无节操的请求。
仿佛这一刻，他真的化身成了那个仰天长问世间情为何物的痴情男子……这等风骨，不由得再次令人刮目相看……
如果旁边少了虎视眈眈的殷雀苗大喵这一干吃瓜群众的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了十年
随着最后一批狂蜂浪蝶，在殷雀老塔苗大喵袁侯四人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强撑着与齐明聊不到两句，便不得不败下阵来，匆匆告辞离去……临走时，还向那四枚超大功率电灯泡投以了心悦诚服的目光。
一首元好问的《雁丘词》所带来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齐明瘫在椅子上，握了握拳，一脸愤愤，“太烦人了，这些小妖精！”
“那你这一脸意犹未尽是怎么回事？”苗大喵斜睨了齐明一眼，哼哼着说道。
“你一定是看错了！”齐明严肃地解释道，“在我看来，应付女人比应付男人要麻烦得多！后者只要打一架就什么事都完了，而前者那就不仅仅只是打一架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里面有着什么别的意思……”苗大喵摸着下巴，一脸迷惑。
“俺也觉得是。”袁侯连忙应和道，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放肆！大人说话，猴子别插嘴。”齐明瞪了袁侯一眼。
“俺是猿，不是……”
“嗯？”
“好好好，猴猴猴……”袁侯一缩脖子，连忙收声。
“一个小屁孩，瞎充什么大人？”苗大喵倒是不买齐明的账，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肤浅。”齐明冷笑一声，不再答她。
“我觉得齐小兄弟说得很有道理。”老塔一脸肃然地开口了，“古代圣人说了，应以心智论年纪，而非以年纪论心智。在我看来，齐兄弟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为人处世却远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光凭这一点，就胜过了许多空有数百岁年纪却和小孩子没什么分别的修士，譬如某些豢养小鬼的猫妖。”
“喂喂喂！有什么话不必拐弯抹角的讲！”苗大喵大怒。
“难道不是吗？”老塔一脸奇怪地看了苗大喵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写得出来这首雁丘词吗？”
“我……”苗大喵刚想反驳，顿了顿，无语凝噎，“我写不出来……这首词一共一百一十六字呢……”
你暴露了太多东西了苗大喵！再说了，这跟字数有什么关系么？
齐明看着苗大喵，默默地吐槽道。
“说起来……”沉默已久的殷雀，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毫无意义的废话，目光落在了齐明的身上，锋利的眉眼不觉柔和了不少，“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齐明装傻充愣道。
“据我所知，你应该才十二……不对，过完这年，你十三岁。”殷雀有些惊叹似的说道，“不仅修为没落下，也不是空有境界的花瓶……还能写出这一百一十六个字的词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请不要继续强调那一百一十六个字了。
“要知道就算是谢君兮，那首词也仅仅只是八十三个字而已，你比她足足多了四十三个字！”殷雀掰着手指头算着，目光很是复杂，“可你才刚刚十三岁啊……”
一百一十六减八十三等于四十三么？嗯……你继续说，数学老师的棺材板我帮你按住了。
“这没什么的，多读书多看报就可以做到了。”齐明谦逊地说道，“况且论才华，我觉得我和青丝姐比起来，尚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青丝姐是谁？”袁侯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对了，你们不认识……殷青丝嘛，就是朱后宫里的一名教习，虽然没什么名气……”齐明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论起真正本事，她可比我厉害得多……”
“你说的是哪个殷青丝？”殷雀脸色有些古怪，“我这个殷，青色的青，蚕丝的丝？”
“对啊！不然还能是哪个殷青丝？”齐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忽然来了兴致似的，一脸好奇的看向了殷雀，“你认识？”
“我认识……”殷雀神情愈发地古怪了。
“那可真是巧了！”齐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她貌似是前不久才来到朱后宫的，我还说你应当不认识她才是……”
“前不久？”殷雀终于忍不住了，豁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青丝她……”
“她怎么了？”
“她十年前就死了。”
……
“今我万妖国，繁荣昌盛，俊才辈出，万妖血斗精英荟萃，可见一斑……”
宴会尾声，万妖女王压轴似的再次出场，高踞于王座之上，闭目养神没有说话，任由着下首处一名婢女，手捧着玄黑色圣旨，照本宣科似的念诵道。
一段长长的开场词念完。
婢女合上圣旨，念出了最后一段话。
“宣：齐明、苗大喵、袁侯、岩仇、殷雀、岳摩云、孔武夫，上前觐见。”
话音落下，殿内的宾客们一阵骚动，从各处逐渐走出了六个人来。
婢女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接着说些什么，目光在这六人身上一扫，忽的皱起眉来。
犹豫片刻，婢女连忙打开了圣旨又仔细瞧了一遍，这会儿终于变了脸色。
圣旨上分明是七人……少了一人何处去了？
挣扎纠结片刻。
婢女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宣一遍时。
万妖女王却忽然抬了抬手，浑不在意地说道：“不必了。”
“这……”婢女迟疑片刻，最终也只能心底一声暗叹，捧着圣旨乖乖地退到了一旁，心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明知道女王有宣，还敢放女王的鸽子……简直不识好歹！事到如今……只希望女王陛下不要因此动怒才好……
婢女如此想着，有些幸灾乐祸，却又难免有些不安，偷偷瞄了一眼女王陛下，后者仍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平静的模样，婢女虽觉得有些忐忑，多少还是放下了不少心来……
“说走就走了，真当我这万妖宫是自家的后花园么……”
万妖女王脸色平静地高坐在了王座之上，目光平淡如常地扫向了下方众人，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家人……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画中灵魅
嘀咕归嘀咕。
万妖女王表面上自然还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威严模样，看得下方众人个个神情紧张，不敢稍有异状。
就算是平常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苗大喵，除了天罗城邪蛛后这类关键词外基本对任何外物都漠不关心的殷雀……这会儿也忍不住屏息凝神，整个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
毕竟此刻在他们面前正襟危坐着的，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通天妖皇……在这个神明近乎绝迹的后洪荒时代，通天级别的战力，已经足够在天地间自由驰骋，横行一方。
毫不夸张的说，眼下哪怕整个大殿之中的宾客们相加起来，都不够这位女王陛下一巴掌打的……还是拍不响的那种巴掌。
平生第一次直面这等存在，只怕换做任何一人，都会觉得紧张。
尤其是殷雀袁侯苗大喵三人，这会儿更是如临大敌般地看着万妖女王，那股子紧张劲儿，简直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齐明那厮……说走就走，太过分了！”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纷纷看出来了对方眼里的那份忧虑。
放女王陛下的鸽子……
这等壮举，平常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别说苗大喵和殷雀了，就算是换做苗家老祖和邪蛛后来，都未必敢这么放肆大胆。
偏偏……齐明做到了。
然而这样的大无畏的举动并未让他们感到有一丝一毫佩服崇敬的地方，正相反……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乐开了花。
什么血斗十强夺冠热门，什么雁丘词……仗着点文武本事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得罪了女王陛下，齐明这厮……吃枣药丸。
……
所以，齐明人呢？
匆匆离席，又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只怕连殷雀苗大喵几个，刚刚与他共坐一席的同伴们，这会儿都有些摸不清楚。
明明大家都聊得挺开心，齐明却忽然沉默了下来，神思不属地坐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就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他们原本还以为齐明只是坐累了出去透个气而已，又或者干脆看上了哪家的闺女，赏花赏月赏秋香去……他们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不是？
可不成想，这厮一去就跟那出门遛狗撒了手的哈士奇似的，再也没了个音讯。
眼下，万妖女王在上，他们除了干瞪眼着急之外……也没了其他的办法。
……
月黑风高。
一道深紫色的虹光穿梭在了深不可测的漆黑夜幕之中，宛若一道流星般极速地划破天际，旖旎瑰丽，十分迷人。
“你早就知道了。”虹光之中，隐隐约约响起了齐明的声音，模糊不真切，隐约带着怒气，“对么？”
“知道什么？”桀的声音从齐明的脑海中响起，好像刚刚睡醒似的一边打着哈欠。
“别装蒜。”齐明心情极差，连带着说话语气都有些不对，言简意赅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殷青丝。”
“哦……你说她啊……”桀有些不解，“那个灵魅怎么了？”
“灵魅？”齐明声音骤然一低，“你果然知道！”
桀懵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齐明所言何事，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是知道啊……可是你也没问过我啊！”
齐明一滞，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桀的声音又再一次地响起。
“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科普一下……”
“那个丫头，确实是寄托在了某样物什之上的一缕残魂，借着法力重塑躯体的灵魅……这种灵魅在上古时候十分常见，种类很多，用途也很广泛。”桀相当耐心地解释道，“譬如英灵，就是生前最勇敢无畏的战士，光荣战死之后，用特殊手段保留下他的一缕残魂，封存在了他们生前所用的兵甲当中，平时用香火供奉着，危急关头，可以请他们显形作战……”
“那照这么说来……你不也是灵魅么？”齐明质问。
“……这不一样。”桀虽然对齐明的言论感到不满，但正因为这种不满，更让他决心和齐明好好掰扯明白，“灵魅更像是被炼制出来的，他们本身其实没有记忆，所有的记忆都来源于他们的寄托之物上……当然了，这件物什必须是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你再看看我，本大爷哪里像个灵魅了？”
“……”齐明决心不再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旋即抛出了内心最大的疑问，“可青丝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什么灵魅啊？有呼吸有体温，分明是个活人！”
“这就是通天塔的功劳了……”桀老神在在的说道，“那座塔，有聚灵养灵之效，亿万年岁月里不知敛聚了多少魂魄……那个丫头，就是被通天塔豢养的无数灵魅之一了，平时里被放在塔里温养壮大魂魄，战时才会被赋予法力，你是没见过那铺天盖地的灵魅军团出动的样子，不疲不倦，不死不灭……不过，可惜了！”
“如今这座塔已经毁损了大半，灵魅也应该跑了个干净，还能剩下多少，着实难说。”
桀啧啧感叹的声音还在齐明的耳边响起，然而这会儿齐明已经没剩多少心思去听他感慨当年的岁月。
殷青丝是灵魅……
这件事，直到现在，齐明还没能彻底缓过神来。
在他看来，分明是个大活人，会走会跳会笑，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灵魅？
还是死了十年的那种……
不对，或许不止十年。
殷雀认识殷青丝的时候，或许她就已经作为灵魅而存在着，被束缚在了暗无天日的通天塔里，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那个天资奇高，没有本命神通却战力全然不比自己这个葫芦娃稍差半分的殷青丝，那个博览群书过目不忘，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殷青丝……
原来只是个被邪蛛后临时创造出来，随手赋予了记忆的战斗机器？
齐明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他仔细一想，却又着实发现出了不少端倪。
譬如殷青丝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再次相见时就成了结丹修士……不就是原本灌注的法力逐渐消耗完毕，故而变得虚弱无比的缘故么？后来邪蛛后说给自己一个惊喜……
齐明当时还以为是邪蛛后出手治好了殷青丝的病，心底尚存几分感激。
原来只是……
重新添注了法力，顺便提了提境界而已么？就像是生锈的机器更换了零件升级了配置，重新加满了机油一样是么？
……
“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池锦鲤
朱后宫里有座青池苑，很久没人住过。
大概荒废了十年左右，才终于迎来了新的住户。
那是个无名小卒，初来乍到时，表面上还佯装着镇定，眼底里却藏着一抹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惶恐。
后来这无名小卒撞了大运，得了邪蛛后的器重，还被封作了汉威将军，天罗城中，风头一时无两。
领了将军令，盖了将军府，另起炉灶之后，原本荒凉了许久的青池苑，却没有接着荒废下去。
它迎来了新的住户。
那是一个抱着画匣而来的女子。
住进来的第一天，将花花草草都细心裁剪了一遍，给池里老得快游不动的鱼儿们换了活水。
说来也怪，这池子里的鱼儿们，虽不怕人，平时却都潜在了水底，偶尔某只哈士奇落水，搅扰了它们的休息，才会扑腾四散逃开，闹出些许动静。
可从这女子入住之后，这些鱼儿便仿佛变了性情，每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总会一并浮上水面，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聚集而去。
每到这时候，那脚步声总会停下片刻，笑骂一句吃货，旋即便是一指灵力弹去，满池鱼儿撒欢似的争抢着一点来之不易的粮食。
屋内的床褥虽然整理得一丝不苟，可那女子却从来不睡。
夜深人静时，她便坐在池边发呆，鱼儿们都会拱绕上来，静静的陪着她一起，悄无声息。
偶尔她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探进池里，随手逗弄两下鱼儿，鱼群也会很温顺地亲吻着她的指甲，绕着指尖游动，亲密无间俨然如旧友。
第二日亦复如是。
直到第三天夜里。
她仍在池边静坐着发呆，偶尔拨弄几下鱼儿，鱼儿们高兴地腾跃翻滚，皱起一池水。
若无意外，这一夜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这一夜，青池苑却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横跨百万里而来，将这里的安谧宁静打了个支离破碎。
其实不速之客也没有说些什么。
确切的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表示些什么，那女子淡淡地只说了一个字，便把他所有的话统统堵在了喉咙里。
“是。”
……
小院里，石桌旁。
殷青丝有条不紊地沏着茶，目光始终落在了眼前的茶壶之上，神情专注得一丝不苟，就好像是在完成这个世上最精美的画作一般。
齐明坐在了她的正对面，石桌的另一头，目光直视着对方，却沉默着一语不发。
半晌。
蒸腾的热气冲开了茶壶盖。
殷青丝起身，替齐明斟了杯热茶，又替自己斟满，旋即放下茶壶端起了茶杯，送到嘴边吹了口气，轻啜了一小口，眯了眯眼，舒舒服服的轻吐了口香气。
“你不喝么？”殷青丝端着茶杯，很是随意地问道。
“灵魅也喝茶么？”齐明未动，身子稍稍前倾，语气里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当然喝啊。”殷青丝理所当然地说道，“提神醒脑，固本培元，好东西。”
齐明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端起了小瓷杯，滚烫热茶一饮而尽。
一声砰响，瓷杯不轻不重地落下。
齐明开口又问：“我的来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今年的万妖血斗十强里，有个叫殷雀的姑娘……所以我就猜到了。”殷青丝再次给齐明斟满了热茶，不紧不慢地答道，“十年前，我是她的教习。”
“嗯，她以为你死了。”齐明举杯，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水，神情有些复杂，“若我还蒙在鼓里，或许要不了多久，你也就因故离世了吧？”
“……”殷青丝沉默片刻，“职责所在，仅此而已。”
齐明的神情愈发复杂，忽的转眼看向了那一池的锦鲤。
这会儿他与殷青丝对坐饮茶，那些锦鲤们纷纷聚了过来，半截身子都露在了水面之上，很是欢快地摇摆着头尾。
“这些鱼……认得你。”齐明忽的扯开了话题，“原先我在这住时，叫唤它们也好，喂它们鱼食也罢，连理都不理。”
“它们食的是灵气。”殷青丝很是配合解释道，“投喂别的，它们自然不理。”
“真是娇气，活该白茫茫连吃了三天的烤鱼。”
“起初本就是养着吃的。”殷青丝笑着说道，“雀儿刚来朱后宫时，虽然长成的模样是个半大少女，心智却还像张白纸，也不知是遭了什么罪，面黄肌瘦看着怪心疼，蛛后就送来了这一池灵鲤，吩咐我好好照料，定期煮些鱼粥喂她，后来她身体逐渐好了，这灵鲤没什么作用了，就权且养着吧……也不成想一养就是三十年，近十年虽没人照料，却也都还活着。”
殷青丝说这话时，那一池的锦鲤仍大张着嘴，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投食似的，高高扬起了脑袋。
“如何照料？”齐明追问，“直接用法力喂么？”
“若想考究一些，也可把丹丸搓捏成粉……”
“看起来，你并不考究。”齐明略带着讽刺地说道。
“所以直接用法力喂，简单方便省……”
殷青丝话未说完，齐明猛地站起，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掷，凉了的茶水四溅飞出，打湿了齐明的袖口，后者却浑然不觉。
“你不要命了？！”齐明骤然一声厉喝，脸上挂着蓬勃的怒气，浮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殷红，“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么？！”
“你是灵魅！”
“靠着法力维持你那点可怜的生命，你居然还拿它去喂鱼？！”
齐明一顿连珠炮似的发难，殷青丝却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通天塔不倒，塔里的灵魅是不会死的。”
“这是重点吗？”齐明看着殷青丝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气顿时就更加不打一处来，“你老实告诉我，你上次之所以重病，是不是因为法力都喂给了这群破鱼？”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么？”殷青丝一脸诧异地看了齐明一眼，露出了满脸理所当然的神情，“我只是用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所以你这是死猪不怕滚水烫了？”齐明冷笑看着殷青丝，“反正都已经是灵魅了，法力用光了，大不了让邪蛛后给你重新灌一次？”
“事实上……灵魅的生存方式，的确如此，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殷青丝耐心地解释道。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齐明喃喃说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偏偏找不出来问题所在，下意识地揪紧了头发，心情乱糟糟的一片，毫无头绪可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荒殿武夫
有一点，齐明必须承认。
他压根就没有想好，在得知了殷青丝其实是灵魅之后，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虽然这件事他极不愿意提起，但事实的确如此……
真正的殷青丝，已经死了。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仅仅是一段来自殷青丝本尊的虚无缥缈的记忆罢了，或许性格、行为，甚至下意识地小动作都别无二致。
但的确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个体了。
那些精湛纯熟，令齐明刮目相看的斗战本领……是邪蛛后赋予的。
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修炼秘辛，也是邪蛛后赋予的。
原因仅仅只是，齐明需要一个教习而已。
于是邪蛛后就随手召了只灵魅，一番加工，一个全新的殷青丝就这么新鲜出炉了，像是流水线上最简单的作业。
偏偏齐明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以灵魅身份而存在的殷青丝，可他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殷青丝，到底有几分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感情和记忆。
如果没有。
这很伤人，原来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头热，对着一个冰冷的机器自娱自乐。
如果有。
这更伤人。
她已经死了很久，久到甚至她已经想不起她是为何而死。
这个问题，齐明不愿去想，甚至不敢去想。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愿去直视殷青丝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眸，生怕从那浮华的表面中，看出了那抹灵魂深处的空洞，尤其是在他听到殷青丝一本正经地谈论起自己作为灵魅的生存方式时……
这样的惶恐情绪几乎在瞬间就占据了齐明的绝大部分心神，几乎没办法让齐明再思考其他，只能不停地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这种时候还能冷静下来纯属踏马的瞎扯淡啊！
眼看着齐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殷青丝神情平淡等了许久，最终还是自顾自地先一步开了口。
“如果你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譬如替我不值感到可惜，又或者对我持有某种怀疑……”
“大可不必。”
“我只是个灵魅，奉命行事，仅此而已。”
……
紫色的虹光来得匆匆，去得同样匆匆。
齐明走时，匆忙得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保重，转眼就消失在了青池苑里。
桌上歪歪扭扭斜倒着的茶瓷杯仍未被扶正。
院里凉风习习，又是空荡荡的一片，锦鲤仍在摇尾乞食。
殷青丝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直到桌上被煮沸的热茶都逐渐冷却，在表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盖。
许久。
殷青丝忽的松了口气似的，整个身子都有些软软地懈怠下来，眉宇间仍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翳。
“第三天了啊……”
低低的呢喃声响起，声音被晚风吹乱，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依稀能看见，那张在皎洁月光映照之下本应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此时此刻，全是病态的苍白和疲惫。
……
当齐明费了好大劲，横跨了几乎半个万妖国的疆域，重新回到了万妖城时，宫宴已经拉下了帷幕。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仍在谈论着宴会上未尽的话题。
血斗十强，毫无疑问地再一次成为了宴会的话题中心。
殷雀、苗大喵、岩仇等在十强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优秀选手，照例受到了来自万妖女王的一番鼓舞勉励，对于这些结丹妖修们，已经算是莫大的荣宠。
至于实质性的奖励，则要等到明日决赛彻底结束，名次排班完毕，才会正式发放。
今晚这一场宴会，对于血斗十强而言，更多的是庆功宴的性质。
只是颇为耐人寻味的是，真正在万妖血斗上出尽了风头的那些人族少年们，竟是一个也没出现。
剩一个齐明，最后关头也悄无声息地跑路，大庭广众之下放了女王陛下的鸽子。
虽然女王陛下宽宏大量当场表示不计较……但在座宾客，又有哪个肯真正相信女王陛下不会追究？即便真不追究，心底里也多少会有些芥蒂……
在他们心里，已然给这个不识好歹的齐明，打上了一个鲜艳的红叉标记，仿佛后者就此永世没了翻身之地似的，个个对其三缄其口，不肯多谈一二。
若是齐明得知了他们的想法，只怕会仰天大笑三两声，心说别来烦我最好。
然而齐明并不知道，所以他笑不出来。
紫色的虹光刚刚坠入朱后王府，齐明便发觉了院里多了好几个人影。
有从宴上归来的殷雀，袁侯，老塔，还有疯玩了一天，从万妖大典上回来的白茫茫、白小二和绿衣。
不见苗大喵与苗七叔的踪影，却多出了另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来。
不等齐明回忆起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名陌生人却忽然上前一步，率先自我介绍起来。
“齐兄弟，久仰大名了！”那人朝着齐明拱手一抱拳，相当严肃正经地说道，“在下孔武夫。”
“孔武夫？”齐明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就是那位走了大运的葵字组选手，先前在宴会上匆匆瞥了一眼，难怪有种莫名的熟悉。
只是这厮长相实在太过大众了点，属于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拥有混进人群等同于隐形的天赋技能……饶是以齐明的记忆力，一时都没能想起他的身份。
“家师荒人殿二殿主。”孔武夫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老塔是我师弟。”
这就难怪了……
不愧是一家人，是我错怪你，原来你还算帅的了……
孔武夫一番自报家门，齐明顿时就有点明白了他的来意。
然而这会儿他并没有闲情和旁人纠缠下去，偏偏孔武夫还是老塔的师兄，不好直接晾在一边，齐明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下文。
孔武夫也是个善于观言察色之人，自然看出来齐明眉头紧锁，似有不顺心之事，当下倒也识趣，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报明了来意。
“既然老塔与你是朋友，我也不同齐兄弟你拐弯抹角了。”孔武夫字句斟酌地说道，“明日的决赛上，我势单力孤，希望危急关头，齐兄弟不吝相助，事后荒人殿必有重……”
“你也要第一么？”齐明不等孔武夫话音落下，径直打断反问道。
“第一？”孔武夫稍稍一愣，不知齐明言出何意，却也当了真，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第一太过勉强，殿里的意思也不过是保五争三罢了……”
“荒人殿倒是好说话。”齐明颔首，“我能帮则帮，至于帮到什么程度，我说不准，看你自己。”
“诶？”孔武夫原本想好了一大段说辞，正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要时候还准备祭出人族大义，为了说服齐明他也是拼了……却没想到齐明居然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当场愣在了原地。
直到边上的老塔推了推他，孔武夫才如梦初醒，正想向齐明道谢时，却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院里，连带着殷雀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这……酬劳也没说好呐！”孔武夫摸了摸脑袋，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真是好人啊……”(未完待续。)
元旦快乐~
首先感谢没书看好奇怪、吃货小红毛的打赏！
感谢没书看好奇怪、奶嘴刺客、芈灸的月票！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鼓励和支持！
2017年的第一天……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然后说了这么多，重点来了……
我要偷懒……
我要请一天假……
over。(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往事重提
门吱呀一声关上，隔音阵法自动开启，把院子里的嘈杂声音都隔绝了去。
齐明与殷雀相对而坐，彼此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怪异。
沉默片刻，殷雀第一个按捺不住，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你去见过她了？”
“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见过了。”齐明言简意赅地答道。
殷雀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了齐明肯定的答复后，还是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思索一阵，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老师她……”殷雀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还好么？”
“你心中有数，何必明知故问？”齐明手指轻敲桌面，脸色有些难看，“若是不敢确定，自去见她便是，何必问我？”
“我不敢见她。”殷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不敢？”齐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难不成你还怕鬼？”
“我不怕，你不懂。”殷雀只是摇头。
齐明微怔。
殷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说了一句话。
“老师她也是因为我，才变成了灵魅的。”
……
三十年前，邪蛛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捡回了一名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少女。
这少女似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恶战，不仅根基受损法力尽失，兼且神魂受创，记忆全无。
若不是遇见了邪蛛后，只怕在这茫茫西荒之中，要不了半日功夫，死得渣滓都不剩。
任谁也不知道，邪蛛后为什么会将这么一只拖油瓶带回朱后宫来，好在朱后宫家大业大，不缺她一口闲饭，倒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邪蛛后日理万机，又或许这一次善心大发本就是心血来潮之举，总之没有时间对这少女多加照料，便将她打发给了身边的亲信照料。
那名亲信将她照顾得很好，随着时间流逝，这名少女伤势渐渐好转，惊人的天资也逐渐显出了端倪。
消息传到了邪蛛后耳中，没过多久，一名教习匆匆地出现在了这名少女的世界里。
这少女还记得初见面时，还是夏季。
那名教习裹着与季节极不相符的貂裘大衣，带着一顶毡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属于天罗城的气息，一副风尘仆仆不远万里而来的模样，见这少女第一面时，皱着眉头说出的第一句话：“怎么这么瘦？这年头怎么连火柴也成精了？”
话里满满的嫌弃之意，一度让这个刚刚脱非入欧的难民少女抗拒修行。
然而这名教习后来的一句话，又让这少女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好好修炼，好歹还能去后厨生生火，否则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教习说，“张嘴，喝粥。”
大约是这句话刺伤了非洲少女那点脆弱的自尊心，从此让她坚定了修行的决心，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莫欺少女穷……
第一件事，显然是乖乖地喝完了整整一锅的灵鲤粥。
自那以后，教习白日里教她识文断字，经书礼乐，晚上教授功法心经，每隔三五日便煲一次粥，总要看她喝完才肯走。
一段时间下来，文学方面没什么长进，武学造诣倒是突飞猛进，很快就从灵血境从头起步，以旁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快晋级到了精骨境，开始在朱后宫里崭露头角，逐渐为宫内人所熟知。
真正让这少女有了点名气的，是某一次朱后宫新生代们每月例行的思想教育课下课之后，有个熊孩子讽她土里土气活像个傻丫头，各种言出不逊……
那时候她虽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但显然保留下来了原来那好勇斗狠的性子，就像是乡野里泼辣惯了的倔丫头忽然来到了大城市里，哪里顾忌得了许多？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熊孩子被揍得满地找牙，哭着回家找长辈出面理论……这种行为少女虽然不齿，却也无可奈何。
眼看着这个无亲无故的少女即将面临各方诘责发难，无助无奈之际，最终还是教习出了面……
把长辈也收拾了一顿。
事情传到了邪蛛后耳中，据说后者捧腹大笑了整整一天，走路吃饭都忍不住笑两声那种，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边各打一棒，就此轻轻揭过。
于是这一对流氓师徒，就在朱后宫彻底出了名，少女也在成为不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路从东宫打到了西殿，俨然成了朱后宫年青一代熊孩子的领军人物。
至于上一辈们，俨然达成了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的共识……毕竟要是打了小的惹出了大的，搞不好自己也得晚节不保。
那名教习，平常时也低调得很，许多人甚至不知道宫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境界战力却出乎意料的高，高到枭裂将军蛛百裂都不大愿意招惹她。
于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日，甚至给人以错觉，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
直到有一日，时间大约是十年前。
少女在天罗城外以为遭到埋伏，拼死逃回朱后宫时，已经重伤濒死，更糟糕的是，新伤引出了旧疾，连带着三十年前的那些隐秘暗伤都一一复发，层层打击重重地落在少女身上，眼看着即将陨落之际……
出手的还是教习。
不知这教习从哪里习来的邪法，一番施为之下，竟将自己半生的修为都渡给了她，勉强救活了少女的性命。
成果令人瞩目，代价也同样是惨痛的。
第二日。
教习的尸体被人发现，离世时，容颜尚且完好，满头青丝尽成华发。
第三日。
少女醒来，得知前后事，大哭一场，拜别邪蛛后，连教习的葬礼也不曾出席，从此消失在了朱后宫里。
时间转回十年后，少女归来时，有了个风风光光，天罗城无所不知的名字：朝歌将军，殷雀。
死去的教习。
原本也有个极其响亮的名字。
分水将军，碧玉歌。
只是天罗八将之首的死讯太过骇人听闻，邪蛛后不愿闹得人尽皆知，就此强压了下来，是以无人知晓，天罗城威震八方的“分茅裂土”四大妖将，从此仅余三人。
就连教习出殡时，用的都是假名。
……
“老师老师，为什么朱后宫里，只有我姓殷？”
“蛛后钦赐的姓名，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野丫头，扫把星……”
“……”
“他们还说……”
“我决定了。”
“什么？”
“我以后也姓殷，看他们哪个还敢多说半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矛头所向
只怕任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叱咤天罗城千年之久的天罗八将之首，分水将军碧玉歌，早在十年前便香消玉殒，仅有一缕残魂仍寄托在了通天塔里。
如今总算重见天日，以灵魅的身份在天地间行走，却也改了相貌换了姓名，故人相逢应不识，往事回首尽成空。
殷雀的讲述虽然语焉不详，许多地方都是一语带过，齐明前后脉络一捋，也拼凑出了一段完整的往事，听得他一阵唏嘘。
事到如今，再让他怨艾……那些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指责殷青丝隐瞒自己灵魅身份的举动……何况她从头到尾也并未隐瞒，只是没必要与齐明说个明白罢了。
无论她是真是假，有自由意志又或者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正如殷青丝所说的，她也仅仅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至于齐明怎么想怎么做，与她没有半分相关，更无须对此作出解释。
眼下摆在齐明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与殷青丝的关系？
平心而论，他的确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尽管这很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齐明并不愿意放弃这一段弥足珍贵的友谊，但也不愿意对一个机器添注太多的感情……哪怕这个机器很高级，拥有过去的感情拥有过去的记忆。
但始终是机器。
这个问题，齐明想不明白。
但好在，如今并不仅有他一个人在为此而感到烦恼。
“抱歉，之前不懂你说的这些……”
“没关系，说出来……也挺好的。”殷雀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不少，眉梢的冷峻之意这会儿已经消褪了大半，难得地挂上了几许思虑和忧愁之意。
“所以你不敢和她见面，是觉得心中有愧对么？”齐明深深地叹了口气，“毕竟是她用命救了你……”
“对。”殷雀很是坦然地应承道，“这十年来我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后悔，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弥补过失……但如今再见她一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仍不敢面对。”
“你迟早要见到的。”齐明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再迟一些。”
……
殷雀走了。
临走时还给齐明丢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这十年里，殷雀除了一边苦修之外，另一边也一刻未停地在追查着十年前那一场埋伏的蛛丝马迹。
毕竟这一场打得她措手不及的偷袭，也是导致后来殷青丝陨落最直接的原因之一。
十年追查，再加上她如今被尊为了朝歌将军，手中能掌握到的资源早已今非昔比，事情很快有了眉目，许多当年追查不到的讯息，如今都一一浮出了水面。
然而当年所有的线索指向，在经过其中一个共同的环节时，统统出现了断层。
断层所在的位置，恰巧便在朱后宫，之后的一切讯息都变得空白模糊，言辞模棱两可，就此断了线索。
显然，是朱后宫的上层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后来人将当年的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后来人”所指的，除了殷雀还能有谁。
并且由于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分水将军的陨落，就连邪蛛后都不得不出手掩埋了当年的真相，这就导致殷雀的追查变得愈发地困难重重。
然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朱后宫里……其中的意味也就不言自喻。
齐明仍旧不太能理解殷雀临走时的那副复杂莫名的神情。
朱后宫如此待她，但她却仍旧愿为其付出生命。
这种行为，齐明一般称之为神经病。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偶尔这样的行为，的确值得尊敬。
……
夜尽黎明。
当太阳还尚未升起，只是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稍稍地透露出了那么一丁点儿暧昧的光芒时，万妖国经过整夜的狂欢后，此刻街道上已经逐渐冷清。
对于作息各异的妖族中人而言，白天黑夜同样喧闹，唯有这一刻清晨还算得上平静。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漫步着一个正逐渐向着青年模样过渡的半大少年的身影，冬日捎带着冷意的晨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仿佛整张脸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身素白色的武者劲装，满大街都是这样的打扮，毫无辨识度可言。
然而若是定睛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人的脑袋靠后的位置上，竟还顶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紫葫芦，小小巧巧，藏在了他简单梳起的发髻之中，若不注意极易忽略过去……
种种特征结合一看。
是齐明，没谁了。
“我说，你能不能从我头顶上下来？”齐明边走边道，“看在你今天要立功的份儿上，我允许你装逼……但请不要过分。”
“自己飞着累啊。”紫葫芦轻轻一抖，旋即响起了桀那满满理所当然语气的回应。
“那真是巧了，顶着你到处跑，我不仅觉得累，还觉得非常羞耻。”
“我觉得跟某人合体人葫合一更羞耻。”
“嗯……坐稳了，别摔着。”
齐明沉吟片刻，最终不得不在桀强大的威胁之下败退，毕竟形势比人强，三天前在蟾宫会口出的狂言，也差不多到了快要履行的时候了，今天还真得仰仗桀的偌大本事。
大战在即，齐明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
否则他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条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进。
但风雨欲来之际，在面对着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齐明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反倒有着几许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祥静。
这一刻，他不去想任何问题。
不去想与血蜈妖王的仇怨，不去想如何解救哥哥姐姐。
不去想将来与万妖女王无可避免的对决。
不去想貌似纯良实则腹黑的爷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去想殷青丝如今化身灵魅之后是真是假难辨。
所有烦恼尽数消失不见，这一刻，他仿佛彻底放空了自己，像是最虔诚的苦修士一般，在冬风的洗礼中，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雪，脸上挂满了白霜，也浑然不觉。
直到他从城北的宫城，一路步行到了城南的万妖血斗场，抬头看到了那一块烫金大字招牌时，才惊觉自己浑然成了一个雪人。
门前伫立良久，直至街上的行人变多，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经过无数人流之后。
他才仿佛刚刚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踏进了万妖血斗场的大门。
今天，万妖血斗决赛，正式拉开帷幕。(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正式开战
此地是万妖血斗场，诸妖王注视之所，庇佑之地。
门前那一幅楹联，“万妖斗苍生未错，千岁国天下还真”，据说是无恭王亲笔写就而成。
血斗场里随处可见被珍贵保留下来的，据说是妖王留下的痕迹。
什么当年被岩山王一脚踢翻的桌子，被万雷王随手一道青雷轰成焦炭一碰即碎的椅子……都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了当时案发现场的模样，美其名曰：妖王遗迹。
齐明虽然怀疑做出这种决策的管理层，脑袋里塞满的不是浆糊就是皮蛋瘦肉粥，但这居然还成了万妖血斗场的一项著名的风景。
还是收费的那种风景。
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些脑袋同样不大灵清的人跑来凭吊妖王遗迹，试图从中得到什么宝贵的天地至理，至于成功者……永远是只存在于别人口述中的谁谁谁，反正几率比见鬼还低，大概和福利彩票大奖一个水平，见的人多中的人少，但架不住好事者们趋之若鹜。
不过这一日，他们总算不会再去凭吊什么妖王遗迹了。
原因无他。
妖王们的本尊都来了……谁特么还去看遗迹。
丛云之上。
一尊尊星罗棋布般落于各个云头的华贵王座，往常时空荡一片，偶尔才会有几道身姿影绰。
可时至今日，却几乎满座。
仰起脖子一眼望去，便能看见那一道道气息如渊如狱，恍若魔神般模糊不清的身影，或斜倚或端坐，摄人心魄的庞大妖气弥漫于天际，尽数遮掩住了他们的脸上神情。
若是对妖王们熟悉一些，便能从他们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中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北地王、岩山王、万雷王、天鹰王、青城王……除开隐居的天蝎后，不问世事的蟾老，就连血蜈妖王与邪蛛后，这一日也同样在场。
万妖国中十之**的妖王，此刻悉数汇聚于一堂。
齐明甚至不无恶趣味地想到，若是这会儿有个大神通者朝这里拍一巴掌，整个万妖国大概也就这么玩完了。
然而毕竟只是妄想，且不说哪来的大神通者如此恶趣味，即便此地妖王全灭……只要有着万妖女王撑场面，万妖国便永远不会衰灭。
诸多王座众星捧月拱绕着的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王座。
样式普通寻常，除了比旁人大了那么一号之外，毫无出奇之处，仅有王座背后精雕细琢而成的图徽，多少显出些许不同。
可仔细一看这枚图徽便会发现，这尊王座背后印着的，赫然是万妖国的国徽。
以国徽表王位，哪怕是万妖女王，亦不敢如此作为。
整个万妖国上下，只有一人可以做到这等地步——
万妖国主。
只可惜，万妖国主的王座之上，仍旧如这数百年来的任何一日那般，空空荡荡。
国主王座下来，耀眼程度仅次于前者的，便是万妖女王的宝座，通体玄黑，王座顶上立着一枚赤目獠牙的狰狞蛇首，森冷的蛇瞳俯视着苍生大地，明明只是镌雕而成的死物，看着却多少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女王陛下正端坐在了王座之上，身上穿的仍旧是昨夜晚宴的那身打扮，金黑色胸甲，细腰的深黑色拖地长裙，佩着细剑，长发随意扎起，系着金黑色的绳结。
万妖女王下首处，血蜈妖王与邪蛛后分列两端而坐，再下首，才是岩山北地一干大大小小的妖王。
妖王们虽说平起平坐，可单看座位排次，显然即便他们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仍有着一定的分别。
寂坐半晌，女王陛下始终沉默，妖王们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百无聊赖之下，他们只能把目光纷纷投向了下方的血斗场中。
在那里，十名万妖血斗决赛的选手，正在观众们的狂热呼喊声中，陆陆续续进场，站在了一方圆形的平台之上，像是展柜里的工艺品，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
十强的入场顺序，是按照晋级的顺序来决定的。
第一个晋级的，是孔武夫。
最后一个晋级的，是齐明。
当主持人絮絮叨叨一番长篇大论，将齐明从喋血荒野以来的大致比赛经历概括完毕之后。
齐明眼前的传送通道才终于被打开，就像是终于被放出笼的野兽一般，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这一方平台之上，与另九名选手，一同接受着来自整个万妖血斗场的观众们的热烈欢呼。
耳边的山呼海啸充耳不闻。
齐明目光微动，视线从殷雀苗大喵等人身上逐一掠过，径直落在了不远处的二娃、五娃和六娃的身上，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一日未见而已，单从哥哥姐姐们的气息来看，实力居然又有长进。
只是看他们的气息强度虽然平白涨了一截，却多有不稳，想来这里头的变化……肯定又是出自血蜈妖王的手笔。
当齐明目光望去时，他们也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齐明，脸上挂着复杂莫名的笑意。
尤其是六娃，与齐明眼神交汇时，眼底里更是多了几分深意，看得齐明忍不住心头一跳，不明就里，却也猜到前者多半是在向自己传达某种讯息。
什么讯息？
不等齐明想明白这个问题。
天地间，忽的响起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威严沧桑，令全场为之一寂。
这声音，葫芦娃们都很熟悉。
“今万妖历五百年元月二日，亦万妖血斗决战之日。”
声音响起，葫芦娃们面色各异。
二娃五娃自是面露亲近之意，六娃脸上也一如既往地挂着笑意。
至于齐明，放在平常时，或许会有些紧张之意。
可此时此刻，齐明却仿佛全然没有任何情绪似的，眼底神光微微一潋，很快便重归于平静。
“本王宣布，血斗决战，正式开始。”
血蜈妖王话音落下。
仿佛产生了什么连锁反应。
平台上的十人，只觉得脚下蓦地一颤，不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一阵汹涌白光翻天覆地般从平台各处涌起，眨眼将他们的身体淹没在内，吞噬一空，眨眼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古兽尸体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阵天旋地转，待齐明再睁眼时，已然换了座天地。
两侧是狭长的山壁，身后是封死的山石，抬头一看，山谷的上方覆着一层血红色的结界，偶有符文铭咒的光芒亮起，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怀中玉简微微一热，再次用那熟悉的白光，拼凑出了两道灵光讯息：
“欢迎来到万妖血斗场。”
“祝你好运，荣耀血斗士：齐明。”
仍然与上一轮时一样，并未透露出什么有关于本次血斗的讯息，仅仅只是两句简短的开场白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的前缀里多出了“荣耀”二字，显得逼格更高一些。
然而齐明并没有在意。
这会儿他正并指成刀，朝着两侧山壁用力一戳，又试着推了推身后纹丝不动的山石，尝试着另辟蹊径……然而最终除了中指食指的指甲被磕了块小小的豁口之外，并没有得到其他任何的收获。
不对，收获还是有的……
手指果然是戳不赢石头的。
齐明抬头又看了一眼顶上的结界，最终还是明智地放弃了试图从空中强突的打算，略有些蛋疼地看了一眼正前方笔直延伸出去的狭小山道……
所以又跟死亡之路是一个尿性么？
一念及此，齐明反倒少了许多忐忑，原地踌躇片刻，最终决定不再犹豫，很快迈开了步子，朝着前方笔直的道路上大步地前进。
……
不知走了多久。
齐明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除了山、石、路以外的东西。
远远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点……但齐明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某块奇形怪状的山岩而已。
那是什么？
看其轮廓……难道是挡在路上的小怪兽么？
就像网游里刷副本一样，打通关卡之前，总要不厌其烦地先打掉那么几个小怪才行……但万妖血斗的主题不应该是皇城pk胜者为王么，这又是来的哪门子小怪？
即便齐明这一刻心静如水，无忧无虑，却仍旧无法抑制住他奇怪的联想能力，现代人思维发散的特性在他身上体现得尽致淋漓。
不等齐明继续脑补下去，随着他的距离逐渐接近，远处那一个模糊的黑点开始放大，轮廓模样也都愈发地清晰。
待齐明看清了这黑点的本来模样后，顿时露出了几分不知该说是意外还是饶有兴致的神情。
那是一尊死去不知多久的蛮荒古兽，豹头犀角鳄身怪模怪样，伏卧在山谷之间，尸首分离栩栩如生，整体还保持得相当精致完好，就连脖颈上的创口处的肉芽还清晰可见，足可说明这头蛮荒古兽，直至临死前的一刹那，**强悍的自愈能力还在发挥着作用。
只可惜脑袋分家，它并不是七十二变的孙悟空，脑袋没了并不能重新再长一个。
看那创口的整齐程度，大约是被人干净利落的一刀斩了，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口……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蛮荒古兽不通修行，不识天数，纯粹靠着强横无匹碾压一切的肉身力量作战，齐明也看不出来这头古兽生前究竟是个什么级别的强者。
不过按照着蛮荒古兽通常体型越大便越强的常理推断，这头光是趴着就有两层楼高，首尾身长更是接近二十余丈的蛮荒古兽，战斗力大约相当于一名结丹中期的妖修。
若是它还活着，齐明要想收拾起来，也还需费一番手脚。
不过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具尸首罢了。
不等齐明感慨下去，忽觉体内某物微微一动。
下一刻。
一道紫光蓦地从他体内迸出，朝着这具蛮荒古兽的尸首弹射而去，以齐明眼花缭乱的速度，转眼绕过了**圈，而被紫光环绕着的蛮荒古兽，原本栩栩如生血肉丰盈的尸体，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来，不消片刻功夫，竟成了一具仅剩着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
这什么情况？
不等齐明重新回过神来，那道紫光终于停息了下来，在空中稍稍一顿，眨眼又投回了齐明的身体里。
随着紫光没入体内，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粹血气，几乎在一瞬间尽数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险些没把他整个身体撑爆开来。
好在这股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待齐明如临大敌般做出什么措施，所有的血气都忽的被凭空抽走了一般，眨眼消散一空。
愣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的齐明，看了看身前仍趴在山谷间，却跟泄气皮球似的瘪成了骷髅架子的巨兽尸体，又内视检查了一番自己仍旧完好无损的身体……
“咳，有点没控制好，不小心……嗝……漏了一些出来，你不要在……嗝……意。”桀的声音悠悠响起，连打了好几个饱嗝，很是漫不经心。
“你这只是‘有点’和‘一些’吗？”齐明黑着脸。
“好了好了别在意……快快快，接着往前走，我已经闻到了前面还有不少血气……”
“鼻子这么灵？你属哈士奇？”
“请不要拿我和那什么白茫茫相提并论，尊重一下远古的神灵。”
……
齐明一边和桀碎碎念着，一边再次迈开了步伐。
没走两步，齐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具俨然瘪成了干尸的古兽尸体。
宝葫芦无物不收，原本就具有吞噬一切反哺己身的本领，理论上只要齐明每天勤喂丹药法宝……升级就跟坐火箭似的不要太容易。
然而在桀觉醒之前，齐明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些修炼用品。
而在桀觉醒之后……宝葫芦的胃口顿时就变得刁钻无比。
人阶以下一概不吃。
哪怕是地阶的东西，还得仔细斟酌珍挑细选……让齐明甚是无语。
今日桀好似转了性一样，莫名一反常态，竟然主动吸食古兽尸体的血气，倒是让齐明颇觉意想不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头蛮荒古兽虽然死了不知多久，一身的血肉精气倒还保存得完好，并未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流逝多少。
结合头顶上那一座血红色结界一看，对于眼下的处境，齐明的心里已然有了个底。
这座山谷，不正是上一轮预赛里，那浮空岛屿之下，匍匐绵延着无数巨兽尸体的上古战场么？
齐明至今还记得当时在万丈高峰之上，朝这山谷里瞥来的一眼，以及预赛结束时，自己化作金光远遁时，那座变得血红一片的浮空岛屿。
万万没想到，到了决赛这一天。
居然又回到了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古战场
这一处伏尸百万的上古战场，对于宝葫芦而言，堪称一处绝妙地。
齐明倒是不大担心宝葫芦吞噬万物的特点被有心人看了去，这世上奇妙法门多了去，吸食些精血而已，在妖族里实在算不上出奇。
反倒是苗大喵。
她那一身操纵尸儡的本领，齐明老早就领教过厉害。
如今到了这座上古战场里，随处可见蛮荒古兽的尸体，于苗大喵而言，几乎是人间天堂一般的胜地……
若是今年的万妖血斗没有葫芦娃搅局，苗大喵凭借着一手控尸的本领，在这处上古战场里，说不得还真能问鼎个第一……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有十强包办了四席的葫芦娃在，其他人也注定只能陪跑而已。
……
笔直的峡谷底下，齐明踏着大步前进。
一路走来，他也陆陆续续见到了不少古兽尸体，保存同样完好，栩栩如生，血肉丰盈，对应境界在结丹初期到结丹后期不等，长相各异。
蛮荒古兽起初也有族群划分，可随着亿万年的胡乱繁衍，好听是混血，难听点是杂交，体内的血脉就如同他们的思维一般混乱，整个身子看起来就像是各种异兽胡乱拼凑而成，生得丑陋不堪。
但无论长得再怎么猎奇、怪模怪样，如今出现在这座战场上的古兽尸体，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斩首。
浑身上下再无其他伤痕，全是被人干净利落地拿下了头颅，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施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些蛮荒古兽生前蕴藏在血肉之中的无数精气，如今都尽数落入了齐明的腹里，贮藏在了宝葫芦中。
精气与灵气不同，对于人阶以下的修行有所帮助，对于地阶修士而言，作用仅仅只是强化肉身而已。
而血食就是摄取精气最简单也是最普及的手段，缺点也有，那就是吸收效率太慢，大多时候，也只是作为辅助修行的手段之一。
然而对于齐明而言，并不存在吸收效率这点小小的问题。
血肉在宝葫芦中一转，变成了最纯粹的精气，反哺于肉身之上，虽然对齐明的神体作用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显著，却也聊胜于无，架不住积少成多，一具结丹级别荒兽毕生血肉精气不够显著，那就两具。
十具。
一百具。
若不是时间仓促，齐明倒还真想在这座古战场里默默修行一段时日，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让自己这一具神体再进一步。
通天级别，甚至更强的神体，想想都觉得刺激。
然而目前而言……也只能想想而已。
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便是搞明白这一座上古战场背后的秘密。
自从预赛开始，所用的每一张地图，都是经过血斗场仔细讨论筛选过后的结果，决赛更是如此，尤其血蜈妖王作为血斗场背后的主人，无论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最终都将由他亲自拍板决定。
齐明身上有着什么本事，宝葫芦有着什么用途……血蜈妖王不可能不清楚。
哥哥姐姐们就是血蜈妖王了解齐明的最佳途径，对于这一点，双方心知肚明。
如今眼下的一切情形，都仿佛对自己十分有利……可越是如此，反倒让齐明内心愈发地感到不安。
那头老狐狸，到底是个什么算计？
随着齐明逐渐深入，不知是否错觉，脚下的路仿佛越走越窄了似的。
很快齐明就意识到这并非错觉。
当齐明站在了谷口之时，左右两侧的山壁之间，仅仅只剩下了一米左右的间距，恰巧能容纳得下两个壮年男子并排同行……
嗯，当然指的是正常的男子。
换成老塔那样的……
齐明估摸着他得侧着身子才能勉强从这峡谷里挤出去。
而此刻的谷外，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阻隔了齐明所有的目光，对谷外的所有情景都看得不大真切……又是迷神雾。
见此一幕，齐明倒也没有多作犹豫，径直迈出了步伐，朝着谷外一步踏出。
与此同时，但见他眼皮一眨，紫瞳蓦地开启，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刹那间变了颜色。
步伐落下。
就像是穿过了什么薄膜似的，齐明只觉得自己仿佛突破了某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等他重新站稳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映入他眼帘的。
是一处绵延了不知多少里的广阔平原，最尽头处，隐约有着峰峦山脉的痕迹。
原来是个大盆地。
他的眼前，匍匐着数之不尽的凶兽尸体，尽数保持着死前姿态，个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生时气势还在，随时都有可能扑面而来咬掉对手头颅。
若非它们都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大概会让不少人认为它们还是活物，寻常人只怕仅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胆战心惊，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而这样的凶兽尸体，此地随处可见，一路绵延至极远处，越往里，凶兽体型就愈发地庞大，狰狞可怖，
眼尖的齐明，甚至发现了不少疑似生前拥有炼神级别战力的蛮荒古兽，一个个身形庞大至极，等闲百丈身长，仅凭齐明简单的目测，粗略估计一番，这一处战场，也至少有着近百头炼神级别的蛮荒古兽尸体。
结丹前后期不等的蛮荒古兽，那就更不可以数里计了，在这里就跟随处可见的垃圾似的，没有人会因此留神注意，多看上哪怕一眼。
然而这还不是让齐明最为震撼的地方，他早在上一轮预赛时就看清了这一座上古战场的本来面目，早有心理准备。
真正让齐明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地方是。
这些个数之不尽的凶兽尸体……
居然都和齐明先前路上所见的任何一具凶兽尸体一样，有着一个共同的死法。
斩首。
清一色的斩首。
一具两具倒也罢了。
此地伏尸近百万，却竟似是在一瞬间齐齐掉了头颅。
凶兽们张牙舞爪，作势欲扑，肌肉紧紧绷起，齐明甚至能看清他们的背脊之上，如倒刺般根根竖起的长毛……仿佛它们生前时，还丝毫不清楚它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凶兽之王
面对此情此景，齐明一时也有些无语。
一瞬间，一招，斩落百万凶兽头颅……其中更不乏等同于炼神级别的战力。
这是个什么层次的实力？
莫非是通天……
齐明正如此想着，目光忽然一凝，径直落在了战场最中央位置。
在那里。
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血肉雕塑。
龙首，蛇颈，狮身，猿臂，虎尾，背后是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蝠翼。
这尊雕塑人立着，双臂握紧浑身青筋暴起，扎着马步，蝠翼怒张，还保持着仰天怒吼的姿势。
肩高，一千丈。
翼展，两千丈。
这竟是一尊通天级别的绝世凶物！
为什么说是肩高？
原因无它。
这头凶兽之王，与在场任何一头蛮荒古兽一样，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
还是斩首。
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但大约这头通天级别的凶兽之王，到底与其他的蛮荒古兽有所不同。
这一击并未完全将它的头颅彻底斩下，但见它脖颈上的伤口处，尽管筋骨尽断，却仍有一点皮肉粘连，勉强挂住了凶兽之王的头颅，令它不至于当场横死。
然而也同样是因为如此。
毫无高手风范的凶手，当场又补了第二刀。
这一刀，前胸贯后背，将它整个胸膛捣得粉碎，金色的血液流满了整个下身，凝成了暗金色的血痂。
两刀才死，真不愧是凶兽之王。
然而齐明估摸着这头凶兽之王临死前并不会因此而觉得自豪。
那一颗倒挂在脖颈上的龙首，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哪怕隔了不知多少万年，齐明仍然清晰地读出了它临死前的恐惧震惊，还有不甘心。
于它而言，像普通的凶兽们稀里糊涂的死去，反倒成了一种奢侈品，它消费不起。
堂堂凶兽之王，竟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
对手的境界，绝对不仅仅只是通天而已。
天阶太乙？还是大罗？
齐明几乎不敢想象下去。
这一处上古遗迹，与其用战场来形容……
不如用修罗场一词代替，还更加贴切一些，连屠戮都无法形容此地的惨状……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山丘间的巨人行走，不慎踩死了一窝蚂蚁，不知该说前者残忍，还是后者撞上了天大的霉运。
不等齐明继续感叹下去……
一道紫光忽的从他体内迸出，像是闻到了鱼腥的猫似的，眨眼奔向了前方数之不尽的尸群，犹如蝗虫过境。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齐明仍在漫无目的地行进。
身边紫光环绕，桀就像是流连于花丛之中最辛勤的小蜜蜂似的，操纵着宝葫芦游弋于无数的蛮荒古兽尸体之间，每过一处，一具血肉雕塑，眨眼就成了枯骨。
而宝葫芦仍像是无底洞似的，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之意。
每一具蛮荒古兽的血肉，经过宝葫芦转化过后，都成了最纯粹的血肉精气，哪怕反哺齐明的只有十之一二，可架不住实在海量，一点一滴地充实着齐明的神体。
五指愈发地有力，每一寸肌肤之中都仿佛蕴含着充沛至极到仿佛此生不眠不休，都用不完的活力。
当然后者只是错觉而已。
但体质的增强却是实实在在的，数之不尽的血肉精气，逐渐将齐明的神体推至巅峰，恍惚中甚至有一拳打爆山岳的错觉。
结丹初期的神体，逐渐朝着中期推进。
若是没有人打扰他，就让他这么安安静静地任由宝葫芦如此施为下去。
或许齐明的肉身境界，能直接突破到炼神也说不定。
如今的齐明，仅仅只是结丹前期的神体而已，都拥有着足以与寻常炼神修士相媲美的力量。
可想而知，一具炼神级别的神体，究竟蕴含着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神奇伟力。
……
事与愿违。
当齐明走到了某一个位置上时，仿佛立时触发了什么机关陷阱。
一声清脆的咔擦响声传进了齐明的耳里，连带着周围的天地元气都有些不正常地波动了起来。
不等齐明探查明白变故的源头处在哪里……
但见方圆百米之内，所有匍匐在地上的蛮荒古兽尸体，在齐明的注视之下，忽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
齐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死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蛮荒古兽，居然一个个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
而它们重获新生的第一个举动……
不是朝着齐明发起了进攻，而是满地找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头颅。
尽管它们看起来还不大熟悉身体，姿势还有些僵硬……却是实打实地重新活动了起来。
所幸方圆百米，不算太大，这些蛮荒古兽体型庞大，方圆百米之内，也不过只有那么五六只凶兽复苏而已，境界也大多在结丹前中期不等，对付起来并不算太难。
但这一变故，却给齐明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要知道，在这里……
可是有着足足上百万头凶兽的尸体！
且不说这些凶兽里，不乏有炼神，甚至还有那一头通天级别的凶兽之王这样的存在……
单凭这“上百万”三个字，就足以令人心惊。
……
“小小老鼠小小老鼠不偷米……”
“小脸猫小脸猫爱吃鱼~”
“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
蛮荒古兽铺就的尸山之中，游弋着一只辛勤的猫妖。
一边哼着不知跟谁学来的儿歌，一边像是个研究着古董的砖家，绕着一具具凶兽的尸体，评头论足啧啧称奇。
若是把这场景代换到另一个世界中去……就像是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的流浪猫咪。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座血斗场里的猫妖……除了苗大喵，不作第二人想。
“嗯……这具品相不错，以我的实力还是可以勉强驾驭……哎呀？这只好像也不错啊！虎形的凶兽，操纵起来也比较容易……”
苗大喵背着双手，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游移不定，显然早已挑花了眼睛。
若是此刻朝她身后一眼望去……
只怕任谁都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支完完全全由此地兽尸组成的大军，虽然个个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却都实打实地保持着生前的战力。
随着苗大喵的辛勤劳作之下，尸军的数量更是逐渐壮大起来，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前进时……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啊！这个好！差不多结丹后期了呐！”苗大喵寻找一阵，忽的眼神一亮，径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具凶兽尸体之上，顿时露出了欢欣雀跃的神情，正要朝着那头凶兽尸体飞奔过去，才走两步，却忽然面露迟疑。
紧接着。
苗大喵脸色蓦地一变，顿时收敛了原本漫不经心的轻松神情，飞快地抽身一退……
下一刻。
方圆百米之内，所有未被苗大喵唤醒的蛮荒古兽，统统睁开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兽群复苏
苗大喵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圆百米之内的蛮荒古兽们，在一瞬间复苏过来，原地摸索一会儿重新安上了头颅之后，便齐齐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来，异口同声地仰天咆哮起来。
“嗷——”
“吼~”
下一刻。
这些个蛮荒古兽们齐齐收声，朝着苗大喵一并迈开了步伐。
早两步还有些踉跄，险些左脚拌右脚来一个平地摔，可随着它们重新熟悉完身体之后，动作顿时变得愈发流畅起来，迅猛而又凶厉。
与此同时，其他的选手们也陆陆续续地遭遇到了这样的情形，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了附近的凶兽们袭击。
但其中又以苗大喵最为震惊。
与其他人不同，苗大喵作为猫妖，几乎从她生下来的一刹那，就开始和这些魑魅魍魉打起了交道，对于阴阳变化，在场十人里，当属她最为敏感，自然一眼便看出来——
这些蛮荒古兽，不是尸变，也不是被人操纵着的。
而是真真实实的还阳。
死而复生。
颠倒生死，这至少是天阶大能才敢于涉足的领域，通观万妖国上下，哪怕万妖女王……甚至那位传说中的万妖国主，都未必拥有这等能耐。
如今在这一座小天地中，居然让苗大喵亲眼见着了如此一幕……又如何能不因此感到震惊无比？
只是眼下情形，来不及让她细细深思下去，眼看着四面八方的蛮荒古兽复苏之后，就要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扑来……
但见苗大喵忽的往后高高一跃，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尖锐的唿哨。
下一刻。
原本跟随在她身后的，那一支兽尸大军，几乎在一刹那间骚动起来，原本呆滞的目光，齐齐变得灵动起来……仔细一看，每一头兽尸的眼神里，都仿佛能看出苗大喵的影子。
“杀呀！”
“啊呀呀呀……”
但闻苗大喵一声令下。
这一支兽尸大军，顿时如同发情……呸，顿时如同发狂的野兽似的，凶厉无比地朝着那些死而复生的古兽们扑去。
或许它们当年曾是生死与共亲密无间的战友。
可这一刻，它们却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
一阵混乱不堪的厮杀过后，此地终于重归于静。
尽管苗大喵所操纵的兽尸，生前战斗经验尽失，可天生的强横体魄却是实打实地一成未变。
更重要的是，兽尸本就是死物，又何惮于再死一次？
另一方的蛮荒古兽们到底也才刚刚复活不久，尽管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脑袋却还有些不太灵清，被疼痛一刺激，顿时暴走，原本就不多的智商，更是被扣得几近成负，如何赢得过苗大喵如臂使指般配合无间的兽尸大军？
倒霉的蛮荒古兽们，死了不知多久，好不容易才刚刚复活，蹦跶不到几分钟，又一次耷拉着脑袋趴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就差大卸八块，死状远比之前要凄惨得多。
初战告捷，苗大喵心底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这会儿，她正坐在了一头飞行凶兽的背脊之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远方如山如海的尸群。
比起先前初来乍到时，满腔的欢喜雀跃，如今她重新再看……远处的场景，无异于修罗地狱。
……
在场的血斗士们，实力虽然有高下之分，却没有一个庸手。
随着苗大喵这边闪电般结束战斗之后，其余各地的血斗士们也陆陆续续地完成了战斗，却大多选择了暂时观望，没有轻举妄动，再作下一步的行动。
一方面心惊于此地古兽数量之多，更有通天级别的凶兽王坐镇，另一方面，也打算稍稍调整一下状态，随时准备好以巅峰状态迎接下一场的战斗。
毕竟他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什么荒古凶兽，更不是那一尊压根就是他们暂时只能仰望的存在，仅仅是另外九人而已。
是以，眼前的场景虽然存在着诸多凶险，更不乏有炼神级别的荒古凶兽错落分布在了战场各处。
在场众人心里，也都还算平静。
有人选择暂时观望。
自然也就有人选择继续前进，譬如齐明。
五六头凶兽同时围攻，即便强如齐明，应付起来也还需颇费一番手脚，自然比不过在这一座大型乱葬岗里，如鱼得水一般拥有天然优势的苗大喵借力打力，轻轻松松就能闯过第一道难关。
可他也有属于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
宝葫芦吞噬万物的特点，虽不能直接吸收活物，却足以让他在蛮荒古兽尚未被唤醒之前，抢先一步将它吸成骷髅架子。
只是如此一来，前进的速度会因此受些影响，多多少少放慢了脚步，却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前方行进。
……
第二波攻势。
方圆二百米的蛮荒古兽，刹那间被唤醒，足足有十二头蛮荒古兽蓦地一动，齐齐复苏了过来。
这一次，早有经验的齐明，自然没有傻傻地等着它们适应完毕朝着自己张牙舞爪地扑来，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势。
就他先前的经验来看。
这些蛮荒古兽在复活的前十秒时间里，在它们尚未找回自己的头颅，身体反应都还相当迟钝的时候……也就是它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只要能抓住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快速完成击杀，十二头蛮荒古兽处理起来，也不算太过棘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早在齐明感受到天地元气变化，蛮荒古兽有复苏趋势的一刹那。
他的身子便动了。
手腕一抖，一柄幽绿色短匕蓦地出现在手，闪烁着阴冷渗骨的摄人寒光。
这柄匕首，是上一轮预赛时，邪蛛后借殷雀之手转交给齐明的翻盘神器，吩咐殷雀见机不妙才能开匣……
虽然最后并未被派上用场，但到底是落在了齐明的手里。
斩秋灵碎之后，齐明一时间也寻不来什么趁手的兵器，事到如今也只能掏出这柄匕首权且代替。
对付这些皮糙肉厚的凶兽，单纯用真元紫气凝成的大剑，砍起来既费力又费时……还是提柄匕首在手，也更容易刺穿他们的厚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