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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南老张     震动txt下载     震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曲径通幽(1)

    齐天翔出现在华沂市委会议室的时候,市委常委会正在紧锣密鼓地召开着。

    当齐天翔在华沂市纪委书记孙方兵的陪同下,推门走进会议室时,一时引进会议室内一阵骚动,尤其是市委书记黄长江,一脸错愕的表情望着李方兵,他不明白专门请假缺席今天常委会的孙方兵,怎么会跟省纪委书记齐天翔在一起,而齐天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华沂市,他的到来会跟什么事,或什么人有关吗?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着黄长江的脑海,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但毕竟侵淫官场多年,机敏和灵活很快就驱赶了疑惑,赶忙站起身,笑呵呵地伸手握住齐天翔的手,连连晃动着说:“什么风把你齐书记吹到我们这个老少边穷地界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做些准备工作啊!这不慢待书记了吗?”

    “事情紧急,只好不请自到,打扰各位开会了,得罪之处还望原谅。”齐天翔笑着说起客套话来,本身来的突然,也与黄长江不是很熟悉,只好寒暄着应酬。

    “齐书记客气了,快请坐!”黄长江谦让着指指自己椭圆形会议桌顶端的位置,热情地说:“有什么指示,坐下讲,我们洗耳恭听。”

    “几句话说完就走,不影响你们的会议。”齐天翔看着会议室里几位紧张的神情,以及莫名其妙的神态,没有理会黄长江看似热情,实则不满的话语,严肃地说:“借你们常委会这样的场合,宣布一件省纪委的决定。”

    齐天翔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各位常委,特意观察了市长李东河,还有人大副主任李鹏飞的表情,除了疑惑和不解,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就提高了声调,严厉而庄重地宣布:“鉴于李东河、李鹏飞严重违纪违法,生活腐化堕落,以及其他严重的经济问题,省纪委报经省委批准,对其二人采取双规措施。同时对市政协副主席,华沂钢铁集团总经理韩毅胜,进行双规。”

    齐天翔的话语无疑像一颗重磅炸弹,立时在小小的会议室炸开,震懵了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想到齐天翔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宣布这样的决定。最感到意外的还是李东河和李鹏飞,几分钟前还是市委常委,华沂市几百万人口中的佼佼者,顷刻之间就成了阶下囚,转折只在齐天翔的出现,只在转瞬之间,人生几十年的辉煌就走到头了,剩下的就是追悔往事,以及回忆美好中持续未来的日子了。

    但李东河和李鹏飞的惊愕只在一瞬之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因为在他们二位的心目中,即使没有经历,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心里也很清楚,既然齐天翔能够宣布组织决定,就说明省纪委已经掌握了足够使他们身败名裂的证据,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行动。同时也很清楚,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应得的代价,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唯一感到懊悔的只是省纪委的目光盯在了他们身上,而不是别人,所以只能是接受现实,接受苦涩的结果。

    倒是黄长江一脸的愠怒,齐天翔的决定来得太过突然,不但没有思想准备,而且事先没有通报和沟通,甚至连必要的招呼都没有打,也没有一点消息,这不但是对自己的不尊重,直接挑战了自己市委书记的权威,而且居然是在自己主持的市委常委会上宣布,让自己难堪不说,说重了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样的难堪直接表现在脸上,因此脸色很难看,话也不客气地带着火气。

    “齐书记代表省委宣布的决定,我本人和华沂市委坚决拥护和执行,而且对省纪委重拳反腐的工作,也没有任何异议,反而非常感谢省纪委出面清除我们华沂市委、市政府内部的贪腐分子,净化我们的干部队伍。”黄长江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着场面上的官话,随即话锋一转,含沙射影地说:“请省纪委和齐书记,相信我们华沂市委是干事创业的,我黄长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一级组织,是可以相信的自己的同志,这我们在下面做实际工作的同志,才能够安心工作,专心做事。”

    齐天翔深深地看了黄长江一眼,似乎暗示他冷静。心里非常清楚他此刻的抵触情绪,以及难以压抑的怒火,但当着所有常委,以及被双规的李东河和李鹏飞的面,齐天翔不愿与他发生正面的冲突,更不愿由于冲突让事态变得复杂。

    于是转移开目光,给纪委书记孙方兵使了一个眼色,孙方兵心领神会,迅速出门,不一会带进几个人,是省纪委的办案人员,还有省公安厅的干警,分别走到李东河和李鹏飞面前,拿出双规决定,让他们二人签字认可,随即将二人带离了会议室。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规矩,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切都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开展着,除了纸张抖动中发出的声响,会议室安静的似乎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

    等到办案人员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会议室门外,齐天翔才收回目光,扫视了会议室剩下的几位常委一眼,眼神直视着黄长江,慢慢地说:“现在不是争论方式方法的时候,也不是维护谁的脸面和权威的时候,而是怎样把工作做好,做到位的问题。你可以责怪我没有事先通报,甚至没有打招呼,但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不针对任何人。”

    看到黄长江急于辩解的神情,齐天翔伸出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随即继续说道:“常委会后,我再详细地向你通报具体情况,你看可以吗?”

    说着话,齐天翔没有等待黄长江作出反应,就转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惊魂未定的常委们,还有表情尴尬的黄长江。

    随着孙方兵走进他的办公室,齐天翔慢慢坐在靠窗户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倒茶,以及忙碌地来回走着的身影,没有说话,直到孙方兵将茶杯放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于突然通知你取消参加常委会的事情,是不是心里也有想法啊!”

    “没有,真的没有。”孙方兵方正的脸上充满了认真,看着齐天翔的目光真诚而坦率,怕齐天翔不相信,随即就补充说道:“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别的想法真的没有。”

    “可老黄却是想法很多啊!而且抵触情绪很大。”齐天翔接过孙方兵递过来的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说道:“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放心,华沂的水太深了,稍不谨慎就可能节外生技,这点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老黄能明白。”

    “家长当惯了,习惯了事事作指示,句句是真理的绝对权力,一旦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不是自己主观意愿认可的,就可能会心理失衡,这也是很正常的表现,不这样就不是他的做派,也透着蹊跷了。”孙方兵淡淡地说着,似乎不这样难以说清楚事情的原委,看向齐天翔的眼神也隐隐有些担忧,随即说道:“幸亏我事先不知道,也没有参与事情的谋划,否则就单单不汇报,不通气这点就够我解释一阵子的了,或许能解释还好,怕的是没有解释的机会。”

    齐天翔深深地看了孙方兵一眼,深有感触地说:“都说干事创业需要聪明的智慧,以及敢为人先的勇气,可没有适宜的发展环境,这一切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上去很美,但也只是美好的观感而已。”说着话,齐天翔加重了语气,缓缓地说:“一会我来给你解释,不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也要把你为什么没有参加常委会的原因说明白,不能走了挂角和尚,难为住持方丈。你们今后还要做工作,还要奔前程,不能因为办案恶化了工作和生存环境。”

    “我到无所谓,真的。作为部队大熔炉里培养出来的干部,几十年来从事了多种多样的工作,能力不敢说,忠诚还是可以自诩的,在纪委工作这几年,如果能够认认真真地做些事,也不枉在纪检干部这个称谓了。”孙方兵真诚地表白,不由激动起来,随即就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下来不管是人大,还是政协,总还是有我的位置的,齐书记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只是恳请书记,如果还信得过我老孙,上天入地的本领我没有,但做些辅助性工作,我自信还是力所能及的。”

    孙方兵的话,以及他激动的神情,深深地让齐天翔感动了,不由欠起身,轻轻地拍拍他的手背,由衷地说:“老孙有些过于自谦了,信任是不用说的,如果连自己的同志都不信任,那么我们还能信任谁,纪检监察工作让谁来做?还是那句话,华沂市的水太深,情况太复杂,我不得慎之又慎。”

    齐天翔望着孙方兵,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和信任,唯独没有半点歉疚的成分。对于事先没有通报,甚至没有消息流露,齐天翔至今仍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决不能让华沂市的干部参与调查,也绝不能公开进行调查工作。理由很简单,一则是避免干扰,二则就是保护华沂市的干部。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华沂市的贪腐问题,具体时间齐天翔也记不太清楚了,可以说在省纪委调研室时,齐天翔就开始关注华沂市国退民进,以及国企改制的问题。大批省管或市管国有企业破产倒闭,或者改制后倒闭,大量国有资产被贱卖或合法流失,大批国有土地也各种名目进入市场,成为房地产商竞相追逐的蛋糕。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华沂市独有,全省各地市都或多或少存在这样的问题,但作为老少边穷地区,又是具有光荣传统的革命根据地,为了尽快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以及薄弱的工业基础,多年来国家和省里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建立了完备的工业经济体系,涵盖了几乎所有的领域。可就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几十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除了几个体量较大的企业,几乎全部完成了民营和私营改制,大量国有企业消亡,经济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经济结构问题,从来不是整齐划一的事情,这方面的问题和症结,齐天翔在多年的观察和思考中,非常的清楚,也非常明确地认可多种经济成分的存在和互补,毕竟民营企业或私营企业,有机制灵活,效益较高的优势,但自身也存在着短期和发展不确定弊端,尤其是用工制度上更是短期行为居多,这从企业性质和发展思路上就很明确。企业是私人的,企业也是逐利的,只有经营交税的义务,没有更多的社会义务和责任,靠企业主自觉承担社会责任,无疑是痴心妄想。面对庞大的人口和劳动力基数,以及庞大的行政管理费用支出,政府需要的不是经济发展数据,更是实实在在的就业率和民生问题,这些方面只有国家投入,也只有国有企业,能够很好地承担这些责任。社会毕竟不是拥有多少私营企业,而是百姓收入增长和社会稳定,这是一个正常社会必须考量的大事。

    这些经济发展中的隐忧,什么时候全面爆发,齐天翔不知道,也不可能预测到,让齐天翔关注的还是改制过程中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问题,以及国有资产流失和权力干预,还有利益置换和中饱私囊,这才是问题的实质。但介于研究室所处的地位,以及自身的能力,齐天翔并没有能力展开更多的工作,只是默默地观察并进行调查。走上纪委书记职位之后,千头万绪的工作使他难以专心进行,特别是华沂市复杂的关系纠葛,使他不敢贸然进行任何的行动,只是悄悄地成立了一个以研究室为主的调查小组,隐秘地进行调查。

    尽管齐天翔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很适宜,也有违组织原则,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研究室小李等三人组成调查组,一则研究室不十分引人注目,二则实质性工作不多,相对来说超脱一些,更为重要的是小李等人,经过几年的了解和观察,比较可靠和单纯,特别是与华沂市方面没有过多的交集,这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一年多下来,特别是近期的细致工作,小李他们的调查基本告一段落,也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不但涉及华沂市高层领导,也掌握了大量县市和局委领导干部的贪腐问题,对于系统性大面积的**案件,涉及的部门之多,人员之广,金额之大,不但是齐天翔,就是有着多年党务研究和理论研究的郑明,都感到深深地震惊。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权力**,不仅贪腐多发的国土、交通、城建、国资领域,而且连计生、医疗、教育等部门也难以幸免,可以说是整体**,怵目惊心的案情,使郑明也觉得事情的严峻,立即指示齐天翔,作为大案要案专题向省委汇报,同时以零容忍的态度全面采取行动。

    尽管准备的十分充分,但到真正收网的时候,齐天翔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既要保密,又要万无一失,省纪委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是不能完全依赖的,因此还是请求闫勇协助,从他那里抽调了精干的人员,悄悄进入了华沂市。

    上午行动之前,齐天翔才电话通知孙方兵,让他立即赶到华沂市武警招待所,简单通报了案情和具体部署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市委大楼,对李东河和李鹏飞采取双规措施,同时另一组人员对韩毅胜采取了措施。

    时间衔接的很好,人员和行动都很到位,只等下一步展开更为细致的拉网行动了,尽管并没有什么预期,但却值得期待。因此齐天翔的情绪是亢奋的,也是调动了全部精力的,尽管大面积的反腐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书生意气还是全部抛在了脑后。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一会与长江同志沟通和交流,才是你们纪委的工作任务和压力不小啊!”齐天翔收住思绪,看着孙方兵,温和地说:“要组织一直精干的队伍,参与案件审理工作,不但要政治上可靠,业务上精通,更要自身干干净净,打铁须得自身硬,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齐书记请放心,华沂市纪检委几十名干部,个个清如水明如镜我不敢说,甄选十几位德才兼备,正直可靠的同志,还是没有问题的。”孙方兵久久地看着齐天翔,知道他在思考,就没敢打扰,现在齐天翔说话了,就爽朗地表态,同时内心也压抑着一股情绪,似乎从齐天翔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这不但包括信任,还有就是不放心。

    “这我相信,敢于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玩火,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真正的胆大妄为,自己作死。”齐天翔定定地看着孙方兵,似乎也感知到他内心的压抑和不满,可却不愿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淡淡地说:“如果人员不够,省纪委可以抽调人员,或者从相关地市临时调集人员协助。”

    “不用,暂时还用不着,如果需要,我们再向齐书记求援。”孙方兵似乎在征求齐天翔的意见,可语气却是明确拒绝的。

第六十五章 曲径通幽(2)

    的确,上午九点多钟,电话才正式通知孙方兵,而且没有客套,没有解释,只是通知他地点和事件。这种通牒似的方式不但生硬,而且也打乱了孙方兵准备参加市委常委会的计划,原本今天的会议上要研究市纪委明年的工作规划,为此孙方兵准备了很长时间,可几次市委常委会都提不上议程,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却被一个电话搅了,下次再议又不知什么时候。这不但关系到明年工作的开展,以及办案设备的增加和更新,也严重影响着几十个人的条件改善。孙方兵自然恼火,而且电话向黄长江请假,黄长江也十分不满,但作为下级,孙方兵只能是尽力忍耐,两头夹板气的滋味不好受,却也难以解脱。

    “好的,一会小李与你具体沟通,并将相关案件和人员资料移交给你。”齐天翔慢慢想着说:“小李近期仍会在华沂市,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沟通。”

    孙方兵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做了明确的表态。齐天翔没有再做什么交待,这个时候也不便多问,多说。本身不是很熟,而且又是这样的情形下交流,障碍是难以逾越的,办公室立时静寂了下来,甚至有些僵硬,直到黄长江推门进来,才打破了僵局。

    “刚才我有些急躁了,行为和言语都不是十分得体,有得罪的地方,齐书记多包涵。”黄长江匆匆走进来,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齐天翔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但做作的痕迹却明显地挂在脸上。

    “黄书记这是说哪里话,都是为了工作,又不是个人恩怨。”齐天翔站起身,握住黄长江的手,随即呵呵笑着对孙方兵说:“何况咱们真有个人恩怨,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了解的,还不拼死战它个三百个回合。”

    齐天翔不温不火的话语,使黄长江和孙方兵片刻有些愣怔,可明白了齐天翔的用意后,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尽管笑声中各人感觉不同,但还是很快冲淡了尴尬的气氛。

    从黄长江进门的表现,齐天翔还是不由佩服他的老辣和应变能力,从刚才的愠怒不满,到现在的喜笑颜开,这样身份和地位的官员,这么快的转换,还是让他感到惊奇。这除了职位上的差异,不敢过于与他这个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硬碰硬,还有的就是超强的自制能力了,这点齐天翔深觉自愧不如。

    不经意间,齐天翔留意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闹钟,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黄长江不仅结束了常委会,或许还回到办公室思索了一会,而且很有可能还与什么人通了电话,总之这不长的时间里,黄长江是肯定会充分利用的。因此有这样的变化,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怎么样?到我哪里坐坐?”笑过之后,黄长江认真地看着齐天翔试探着说:“我哪里可是有好茶,专门招待贵客的。”

    “算了吧!一脑门子事情,什么好茶也喝不出味来。”齐天翔淡淡地回应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缓缓地说:“还是就在这里说吧,有些事情还真的需要你这一把手决策呢!”

    “看你说的,有什么事请你齐书记拿主意就是了。”黄长江似乎早就明白齐天翔会有这样的回答,也就不再勉强,慢慢走到沙发跟前坐下,看着齐天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什么指示,你就尽管吩咐吧!我和华沂市委坚决执行,决不打折扣。”

    还没等齐天翔作出回答,黄长江就大咧咧地吩咐孙方兵道:“赶紧给我倒杯水,这一上午渴死我了。”说着话扭头看着齐天翔,呵呵笑着说:“这得了糖尿病,才算知道什么叫口渴了,怪不得中医称之为渴死病,一会都离不开水。”

    “这就叫富贵病,离不开水,也就离不开有水的地方。”齐天翔望着黄长江,又看了一眼忙碌地倒水的孙方兵,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对黄长江傲慢地做派很不以为然,直到孙方兵将茶杯端到黄长江面前的茶几上,才慢慢地说:“老孙,麻烦你出去叫小李和小张进来,就在这里说吧!”

    孙方兵点了下头,转身离去,齐天翔定定地看着孙方兵的背影,很久才收回目光,微微笑着对黄长江说:“关于李东河和李鹏飞,以及韩毅胜的问题,一句半句话也说不清楚,一会让小李将相关材料留在你这里,你再慢慢看。现在需要交流和沟通的是其他干部的问题,需要华沂市委拿出意见,并由市纪委负责落实。”

    “这没问题,我和华沂市委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坚决支持省纪委的反腐倡廉工作,我的态度很明确,对**分子零容忍,对**案件决不姑息,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没有任何余地。”黄长江义正辞严地表态,信心满满地说:“不管问题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哪怕牵扯到我,只要事实依据充分,证据确凿,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

    齐天翔摆摆手,制止了黄长江的表白,不愿过多地说什么,尤其是对他动辄将自己与华沂市委并列,而且将自己放在华沂市委前面,很是反感。这不但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而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傲慢和自以为是,也是长期为官一方的一把手典型表现,似乎自己就是单位,单位就是自己,自己和单位是一个整体,根本就没有区别,而且自己为单位辛苦劳作,功劳苦劳都是自己的。特别是市委书记这个职务,不但主宰着几百万百姓的生活和工作,而且掌握着大大小小无数干部的升迁荣辱,久而久之,自然就产生了救世主的意识。

    对于黄长江,齐天翔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不是河海本地人,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委,很快就因为灵活和办事能力成为当时的省委书记的秘书,后来书记调往北京工作,黄长江也毫不犹豫地追随而去,一做就是近十年的时间。随着书记的职位不断上升,自己的职务也在不断提升,终于在书记退居二线之时,举荐他出任华沂市市长,很快就位居市委书记之职,而且也有几年的时间,前不久书记回乡探亲,对他这么多年的工作非常赞赏,尤其是对书记家乡的基础设施建设的突飞猛进大为欣赏,据说书记正力荐其回北京部委任职,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成为现实。

    这些传闻齐天翔也听说了,但听说更多的却是黄长江霸道的工作作风,以及目空一切的办事风格,似乎华沂市就是他的一亩三分自留地,自己就是华沂市几百万百姓至高无上的领袖,常常是说一不二,下到乡镇书记,上到局委领导,甚至市级干部,说翻脸就翻脸,张嘴就骂,一点也没有秘书出身的书生气,倒是浑身充满了江湖气息。尽管小李的调查也涉及到他,但却没有发现重大的贪腐线索,只能说他目前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职务,以及职务带来的权力和荣耀上,或者手段更为巧妙,假他人之手行获利之事,而且不露任何痕迹。

    对于传闻,齐天翔并不十分相信,倒更愿意相信黄长江只是工作作风和秉性问题,没有贪腐或买官卖官问题,毕竟一个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的干部,耳濡目染的东西还是能让他自觉洁身自好的,齐天翔愿意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华沂市还是革命老区,应该有大批循规蹈矩的干部,应该有一些正气的东西,在顽强地抵御着歪风邪气,在感天动地中存在。

    这样想着,齐天翔和黄长江都在默默地思索着,没有交流,也没有寒暄,直到孙方兵带着小李和小张进来。

    “这是小李,是省纪委这次主要负责华沂市反腐工作的同志。”齐天翔指着小李,笑着对黄长江介绍着。看到黄长江客气地与小李握手之后,又指着小张说:“小张就不用介绍了,我的秘书。这次可能要在这里呆上几天,有什么具体的工作要求,黄书记尽可能交待给他。”

    “欢迎,欢迎。这都是省纪委的新生力量,年轻有活力,希望能对我们华沂市的反腐倡廉工作,给予大力的指导。”黄长江敷衍地同小张简单握了下手,意味深长地说:“精兵强将齐聚华沂,看来华沂市的面貌定会是焕然一新了。”

    齐天翔对黄长江的含沙射影的话没有理会,看着孙方兵温和地说:“让小李和小张将具体案情详细地给你们通报一下,相关的材料也一并进行移交,现在就开始吧!”

    得到齐天翔的指示,小李和小张很快就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由于之前就进行了细致的分工,材料传递工作井然有序。小李负责将几位市级干部的材料交给黄长江,小张主要负责将其他干部的案件材料交给孙方兵,孙方兵忙乱地一边登记着资料,一边在小张的签收单上签字,一阵忙乱之后才办完了相关交接手续。

    黄长江看着忙乱的交接手续归于平静,就草草地翻看了手边厚厚的材料,也许是不感兴趣,也许是根本静不下心来看,总之很快就看完了材料,凝重的神情望着齐天翔,沉痛的语调缓缓地说:“怵目惊心,怵目惊心啊!作为华沂市的一把手,竟然没有发现身边有这么严重的贪腐问题,失职啊,真是失职。”

    “现在不是说责任的时候,也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齐天翔很不满黄长江的做作和漫不经心,就淡淡地望着他说:“确定一下工作部署吧!这样老孙他们也好展开下一步的行动,速度要快,计划要缜密,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更不能出现死人或畏罪潜逃的事情。”

    不由的,齐天翔又不免想起彭群的自杀,以及趴在桌上凄惨的身影,还有就是稀疏斑白的头顶,心里不禁隐隐地做痛,似乎是自己的疏忽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齐天翔始终认为,彭群罪孽深重,但罪不至死,尽管有多种多样的原因,作为交换付出生命的代价,还是惨痛了些,也许就是这件事造成的阴影,齐天翔不断地提示自己,坚决不能再出现死人的事情,坚决不能用死亡来震慑贪腐,毕竟生命权还是最可贵的。

    “应该这样,不能出现任何闪失。”黄长江也觉得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自己的话有欠水准,赶忙讪讪笑着说:“还是研究部署一下后续的工作是正事。我的态度很明确,坚决支持,全力配合。”

    黄长江的话似乎打断了齐天翔的思索,短暂的迟疑之后,笑着说:“还是黄书记的觉悟高,那就按书记的思路开始行动。”说着话就有些想结束的意思,可随即又像猛然想起似的,打着哈哈对黄长江说:“上午老孙缺席市委常委会,是我临时安排的,责任在我,可不能打他的板子偶!”

    “哪能啊!都是工作嘛!”黄长江也调整了一下情绪,打着哈哈说着,看着齐天翔有要走的意思,就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这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齐书记不会连华沂市的一顿饭也不吃吧!这点脸面得赏吧!”

    “好意心领了,脸面就不赏了吧!”齐天翔也看了一眼手表,正色地说道:“午饭只能在车上对付了,浩南书记在海东市等着我的汇报呢,这还有几百公里的路要赶呢!”

    “书记见招当然不敢怠慢,那就下回吧!”黄长江没想到齐天翔会抬出赵浩南书记来压他,不禁悻悻地叹了口气回应,但还是不甘心地试探着问:“不知道老李他们的调查会在哪里进行,我们好安排保护措施。”

    “异地关押,保护措施就不劳黄书记费心了。”齐天翔久久地望着黄长江,随即转过头对小张吩咐道:“你通知小王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走。”

    几个人将齐天翔送到楼下,齐天翔客套地与黄长江握手告别,又握住孙方兵的手,用力地晃动了几下,似乎要说的话都在手心里传递着,接着挥手再见。

    坐进车里,齐天翔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似乎并没缓解心中压抑的情绪,心里觉得沉沉的,这一上午的事情,使他对华沂市的事情,更多了一份担心。

    可现在需要考虑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下来需要向赵浩南书记的汇报,以及随即可能出现的棘手问题。

    齐天翔似乎觉得时间太过漫长,就像这平坦的高速路一样,尽管速度快了许多,可还是觉得没有尽头。

第六十六章 开工典礼(1)

    “今天很高兴,参加南山索道的开工仪式,这有违我在省委会议上作出的决定,那就是不参与开竣工仪式,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剪彩,更不题词祝贺。可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参与这样一个活动,而且是一条不起眼的索道的开工仪式,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是有什么用意,而是内心无法抑制的感动,是工程的意义特殊,因为我们祝贺的不但是一条索道的产生,而是我们国有企业困境中艰难地转型,是一条职工生存和幸福生活的康庄大道。”

    面对着海东黄金集团数百名职工代表,以及媒体记者的镜头,赵浩南的讲话富有变化,也极富煽动性,自然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他完全能够预料到的结果,也是自信必然会有的效果,等待掌声渐渐平息之后,接着说:“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以前,还在苦苦等待中无奈地期待生活好转,甚至不惜围堵办公楼表达意愿的黄金集团职工,今天就盼来了云开雾散,就迎来了新的希望,新的未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的党和政府,特别是国有企业负责人,心里装着职工的生活,满心想着社会的稳定和繁荣,倾尽全力殚精竭虑为了企业的生存发展努力着,这就是最大的关爱,就是最大的贡献。”

    赵浩南的讲话又引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赵浩南环视了主席台上几位的表情,接着说:“国有企业应该怎么做下去,困难企业应该怎么办?这是困扰着政府和企业共同的问题,脱困的方法也很简单,改制或者干脆卖掉就是了,企业获得了一笔安置费用,政府获得了相应的收入,甚至地皮还能开发房地产,何乐而不为?这些简单实用的方法几年来很流行,但这样做的后果想过了吗?大批的职工下岗失业怎么安置?谁来保障他们的基本收入和生活?都推给政府吗?政府有能力包住所有职工的未来吗?这样的难题不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和思考吗?”

    赵浩南似乎有些激动了,微微提高了声调说:“国家和各方面倾尽财力,建立起来的国有工业体系,数以万计的职工倾尽全力和青春智慧,建设起来的工厂,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不但为国家和地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源,还为广大职工提供了一个稳定有保障的家,这不是我们共同的期待和努力的方向吗?改革开放的最终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激化市场功能,完善经济体系,在保障社会繁荣的同时,改善人民生活,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更好更有保障的生活,是让所有的国民享受到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红利,而不是拉大贫富差距,制造更多的社会不平衡和矛盾,或者创造更多的亿万富翁和城市贫民。如果改革造成了这样的社会现实,那改革的意义何在?广大民众为什么要参与并拥护这样的改革?这是我们每一个拥有权力的决策者必须思考的问题,也是必须正视的问题。”

    赵浩南的讲话引起了全场的共鸣,掌声更加的热烈,这些压抑在心中很久的疑惑,以及长期困扰的现实和理论问题,似乎一下子都涌上了脑际,只好停顿了片刻,调整了思路,缓缓地说:“我们的国有企业,承担了繁重的社会责任,企业职工更是为社会发展和改革开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我们应该对国有企业有着深厚的感情,对做出巨大贡献的企业职工负起应尽的责任,这就是我要说的国有企业的另一个出路。市场经济的本质是竞争经济,需要创新驱动,这点我们的国有企业有很多的欠缺,不及民营或私营企业机制灵活,用工灵活,甚至薪资灵活,但正是这些不灵活带来的是稳定,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稳固,还有就是可以为国家安全和重大基础性工程提供必要的保证,我们做的是百年工程,开的是百年老店,需要的是技术和基础的稳定,这点不夸口地说,我们的大多数国有企业,具有民营或私营不具有的优势和能力。真正国家需要的,人民需要的,还是这些能抗风雨,能给职工有效庇护的大型企业,对于暂时存在的困难,需要有负责任的地方政府,需要负责任的企业领导人,更需要广大干部职工,几方面群策群力,以旺盛的热情和精力,共同努力,克服企业暂时的困难,让国有企业充满活力,焕发生机。这就是省委省政府倡导的二次创业的本意,也是经济腾飞的必须。”

    赵浩南说到这里,索性站了起来,挥动着手臂,大声地说:“黄金集团开了一个好头,为全省国企脱困作出了表率,我要为这种勇于创新,不等不靠的精神点赞,要大声赞扬支持,并大力肯定这种急职工所急,想国家所想的做法,这就是我的态度,也是省委省政府的态度。”

    赵浩南的举动,以及极富热情的讲话带来了极好的效果,掌声持续不断,也给他的讲话一个很好的结尾。赵浩南很满意自己的讲话,也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不禁微笑地环视着会场内鼓掌欢迎的干部和职工,慢慢坐下来,耐心地等待着仪式下面的议程。

    作为赵浩南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说什么,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是非常娴熟掌握的技巧,是不需要事先准备和思考的,而是根据需要和目的,随时都可以应用的手段,说政治计谋可以,说政治智慧也很恰当。这样的讲话和表态,不但是此次开工仪式的需要,也是全省经济工作重心转移的需要,全省的经济形势需要这样明确的声音,中央需要这样的表态,作为经济大省的河海省,稳定和发展是必须协调一致的矛盾,任何的偏差都是不可容忍的。近一个时期以来,面对错综复杂的经济形势,赵浩南觉得自己的声音弱化了,尽管是自己有意识地做法,或者说是缓解矛盾和冲突的避让,但还是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关注,也引起了一些猜测和混乱,短期内可以,长期如此势必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作为一个重要省份的一把手,较长时间没有明确的声音,没有自己独特的意见和姿态,于情于理都不适宜,因此这样的讲话和姿态,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通过新闻媒体的渲染和推动,实际效果会更加突出,意义也会更加明显。

    赵浩南讲话之后,庞航斌和楼为民相继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赵浩南书记的讲话极力赞扬,对索道工程的顺利开工表示祝贺。接下来省国资委、旅游局、南山景区管委会负责人也发表了贺词,承建索道工程的施工单位负责人也讲了话,郑重表示一定保质保量安全如期完成施工任务,为黄金集团的转型发展做出贡献。

    原本还安排了齐天翔的致辞,但被齐天翔坚决地推辞了,作为纪委书记,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无论说什么都是不适宜的。另外齐天翔非常抵触这样的表面文章,只是碍于赵浩南的情面,否则开工仪式都不会参加。事情可以做,谋划和方案设计都可以亲力亲为,但出头露面的机会却是不情愿的。如果没有赵浩南的参加,他可能不会参加这样的开工仪式,尽管在黄金集团的脱困和出路方面,他付出的心血一点不比曙光厂少,但在感情方面自问还是倾向曙光厂多一些,他可以专程参与曙光厂安居小区的竣工仪式,却不愿参与黄金集团的索道开工仪式,究其原因还是感觉不一样。

    其实昨天晚上,齐天翔向赵浩南汇报完华沂市的情况之后,就准备连夜返回的,被赵浩南强留了下来,也就没办法拒绝今天的开工仪式,但强调只以看客身份出现,什么伯乐,什么策划者,都是扯淡,不要提,提他也不认。

    这是今天早餐后齐天翔特意与黄金集团总经理方永新反复交待的,尽管方永新不是十分理解和情愿,但看着齐天翔认真的眼神,还是勉强答应了,可主席台安排座位时,还是与赵浩南紧挨在一起,让齐天翔很是为难,尤其是电视镜头始终对着赵浩南和自己,怎么也躲不开。能与赵浩南同时出现在全省万千观众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又什么都说了。

    那边刚摘了几位市级干部的官帽,这边就意气风发地与省委书记同台亮相,意味不言自明,而更多的议论或非议更是难以阻挡。这是齐天翔最不愿看到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华沂市的惩治**,本身就有震慑和警示意味,能够与省委书记同时出现在电视和报纸新闻里,就更说明了问题,也间接地证明,所有的行动都是得到省委书记赵浩南的支持和同意的,这也可以使一些注视的目光有了明确的方向。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齐天翔的预料,也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所有的嘉宾致辞结束之后,方永新继续主持仪式,就在他宣布请职工代表王师傅讲话之后,王师傅快步走上台来,接过方永新手中的话筒,清清嗓子大声说:“我是个工人,没有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和台下所有的职工兄弟们都清楚,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几次三番的调研,心贴心地与我们座谈交流,一起想办法,今天这样的时刻,我们更想听听他的感想,更想得到他的祝福,大家说是不是啊!”

    王师傅的话得到了台下职工代表一致的响应,叫好声掌声响成一片,更有不少的声音喊着齐书记的名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齐天翔身上。

    看到台下群情激奋的场面,王师傅接着高声提议道:“咱们请齐书记讲话,好不好。”

    王师傅的提议又引来一阵喝彩,也使仪式场面热烈异常,尽管有些喧闹,可却气氛高涨。猛然的变故立刻打乱了原有的安排,齐天翔也在短暂的愣怔中缓过神来,疑惑地望着台侧的方永新,但看到的却是方永新疑惑不解的眼神,知道不是他刻意的安排,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变故是不应该发生的,也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可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可对齐天翔却是个难题,赵浩南书记已经发表了热情洋溢,充满激情的讲话,而且获得了赞赏和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地方政府的负责人都发表了贺词,现在自己再来讲话,无论讲什么都不合适,而且反应过于激烈,不但会让赵浩南不快,也会使下来的议程变得别扭。

    正在这时,赵浩南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齐天翔的手臂,微笑地示意他讲几句,看着齐天翔为难的神色,就对着话筒高声提议道:“天翔同志为黄金集团脱困作了很多工作,前后几次深入山区调研,可以说是最有发言权的人,职工们很想听听他的感想,这样的要求应该满足,下面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齐书记讲话。”

    赵浩南煽动着台下职工们的热情,也在为齐天翔解围,其实也是为自己解围。职工代表的提议充分说明了倾向,论职位他赵浩南最高,论贡献却是齐天翔最大,成为今天仪式的主角是肯定的,获得巨大的喝彩也是完全可能的,从齐天翔的为难神色赵浩南知道他的担心和顾虑,心中微微有些宽慰,也赞赏他的细心敏锐和善解人意,索性表现出大度,既维护了职工的情绪,也打消齐天翔的鼓励。

第六十七章 开工典礼(2)

    在赵浩南的鼓励和台下职工的热烈掌声中,齐天翔站起身来,拿起了话筒,缓慢但却饱含深情地说:“非常感谢工人师傅们的好意,盛情之下其实难附,我又作了什么,值得工人师傅们感激和记挂,其实最应该感激的是我,是黄金集团所有的干部,应该感激工人师傅们的善良和宽容,应该感激这么多年默默坚持,默默忍受的工人师傅们,以及家属们,是他们给了我们时间,更给了我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齐天翔情深意切的话真挚而贴切,立时使台上台下鸦雀无声,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下来的表露,齐天翔没有间歇,接着说:“今天这样热闹的场合,使我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办公楼前的哪一幕,都是这样寒冷的冬天,都是充满期待的眼神和希望,唯一不同的只是那时是开端,现在却是起步。尽管有变化,但变化并不是很大,起码与工人师傅们的期待,还有很大的差距,可以说是刚刚起步。这个冬天大家还要忍受失业的无奈,以及生活的困顿,而且还要在下来的旅游集散地规划和建设中,牺牲一定的利益,还要重建家园,这些不但需要大家继续忍耐,更需要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齐天翔的话无疑是给旺盛的情绪泼了冷水,也可以说与其他几位领导的鼓动格格不入,有些不合时宜。齐天翔也很快意识到这点,很快调整了语气,温和地说:“这就是我想起了以期的原因,但相对于那次的聚集,这次的聚会预示着我们终于起步了,终于动起来了,就像现在的气候,严寒异常,甚至比任何时候都冷,但毕竟严冬之后是温煦的春天,是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温暖,下来更是我们山区最美的季节。相信我们会用双手,建设更美的家园,更美的环境,也一定会迎来最美最好的未来,最幸福最快乐的生活,为此我愿意与大家共同努力,共同期待美好的明天。”

    齐天翔的讲话结束了,大家也仿佛被唤醒了,掌声欢呼声一起响起,而且长时间经久不息,将仪式推向了**。仿佛是刻意的安排,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的节奏,以至于方永新制止了几次都难以让火热的情绪平息下来,赵浩南也不由站起身来鼓掌,赞许的目光始终望着齐天翔,也十分满意齐天翔谦逊的做派,以及真挚的情感表露,似乎这也是他需要的效果。

    赵浩南的举动带动了主席台所有的人,都纷纷站起身来,对齐天翔鼓掌支持,也使得下来的活动简单了许多,会场高涨的情绪推动着直接就进入了奠基仪式,省却了方永新宣读祝贺单位和个人名单的程序。

    各位领导在礼仪人员的引导下,按照顺序走向不远处的奠基地点,其实也就是在索道基桩的附近,挖了一个大大的深坑,里面浅浅地埋着一块镌刻着工程名称和时间等基本要素的青石碑,坑边提前摆好了铁锨,锨把上醒目的红绸子,明示着铁锨的与众不同,映衬着周边大大小小的施工机械,还真是有开张大喜的气氛。

    领导们和职工代表依照事先的安排,在深坑边围成一个圆圈,拿起各自的铁锨,在喧闹的鞭炮和喜庆的音乐声中,挥动铁锨,象征性地铲了几锨土,等待电视和摄影记者,完成了新闻摄像任务后,纷纷放下手中的铁锨,慢慢走回远处停放的大小车辆前,也就结束了这样一场盛大的开工仪式。

    齐天翔紧随着赵浩南,在庞航斌、楼为民,以及方永新等人的簇拥下,慢慢走到赵浩南乘坐的轿车前,等待工作人员殷勤地打开车门,在低头钻进轿车之前,回身握住齐天翔的手,温和地笑着说:“我还要接着走几天,你就直接回河州吧!按照你的想法,放手做就是了。”说完话,赵浩南挥挥手与送行的干部和职工告别,优雅地转身钻进轿车,缓慢地扬长而去。

    赵浩南乘坐的轿车一启动,庞航斌、楼为民、省国资委、旅游局等领导纷纷走向各自的座驾,山外赶来的职工代表,也登上了大轿车,按照先后顺序缓慢地启动,很快就形成了一列长长的车队,慢慢地消失在大山的皱褶里。

    直到长长的车队完全消失在眼际,齐天翔才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站着的方永新,以及海城市市长李铭风、德清市长张汉杰,以及两市政府相关局委的负责人,以及矿区乡镇的负责人,长舒了一口气,温和地笑着说:“好戏正式开始了,开场锣鼓过后就需要见真章了,下来就要看实际的工作了。”

    “是啊!这事还得齐书记拿总,你看咱们这协调会是在哪里开?”海城市市长李铭风讨好地笑着对齐天翔说:“不行就回海城开吧!或者回德清市开也行!”

    “既然来了,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就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对付就行。”齐天翔淡淡地回应着李铭风,目光转向方永新说:“还是方总给找个地方吧!我时间不多,下午还要赶回河州去。”

    “这个点了,不如我们就去矿区食堂吧!”方永新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想了想,笑着对齐天翔说:“反正一会就要吃午饭了,就不要来回折腾浪费时间了,只是大食堂,没有什么好吃的大菜。”

    “有馒头就行,再一人来碗大烩菜,暖暖和和不比什么珍馐美味养胃?”齐天翔饶有兴趣地看着各位,调侃着补充道:“而且定个标准,安排个固定菜式,今后所有来视察或办事的都吃这样的午餐,别什么事还没有做,就胡吃海塞地把那点钱都折腾完喽!”

    “还是齐书记,就是会算计,这还没开始工作呢,就想着办法省钱了。”李铭风望着齐天翔,又看看各位,凑趣地说:“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开源节流,这是穷家过日子的法宝,开源不容易,需要到处磕头化缘,可节流就容易了,嘴里省省就出来了。”齐天翔有意苦着脸,似乎真是穷家当家人在诉苦,看着大家都忍不住笑意,就呵斥着方永新道:“那就走吧!还等什么,多等半个小时,每人还不多吃半个馒头?”

    说着话,齐天翔笑着向附近的食堂走去,使得各位赶忙随后赶了上来。齐天翔很满意自己营造的这种宽松的气氛,往往在讨论严肃的,甚至严酷的问题之前,能有这样和暖的环境和气氛,会给讨论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在学院时就屡试不爽的经验,这几年还真发挥了不少作用。

    走进矿区食堂,方永新指挥食堂工作人员很快就将几张方桌拼接在了一起,形成一个长方形的会议桌,拉来几张长凳子,很快就具备了会议室的功能。

    齐天翔随意坐在了桌子边上,笑着等待各位按照各自的级别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一番忙乱之后终于归于正常。齐天翔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圈参加会议的各位,慢慢地说道:“算日不如撞日,只要需要,每天都是黄道吉日,今天市、县、乡三级领导坐在一起,的确不容易。咱们长话短说,说之前我先声明,咱们的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会议定了的事情,就要认真落实,负得起责任,如果不能负责的就请现在离开,请能负责的同志来,这不但对市、县、乡三级政府有效,对职能部门同样有效。”

    齐天翔通过语言将会议巧妙地引入正题,神情也渐渐严厉起来,简短而直接地说:“现在随着索道工程的开工,一系列的问题就紧迫地摆在了面前,这包括矿区规划、搬迁改造、旅游设施建设、环境整治、管理和服务人员招聘培训,以及公路建设等几项。除了外界到矿区的公路需要省里面对接之外,所有的工作包括资金配套,都是我们市、县、乡三级政府和职能部门分内的事,不等不靠自己就能办到,关键看我们自己怎么做,有没有信心和干事创业的信念,以及为社会创造价值,为群众谋福利的宗旨意识。”

    齐天翔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就提高了声调说:“我看了你们的规划方案,也看到了你们给省政府的请示报告,对于你们初步确定明年七月份完成索道建设,基本建成旅客集散地的想法,以及利用一到三年的时间,建成拥有接待、住宿、旅游中转和娱乐设施等多功能服务中心的设想,我没有异议,也充分支持。现在我强调一点,那就是建设和稳定的关系,也就是合理拆迁和维护群众利益的问题,既要有时间上的紧迫感,又要规范拆迁行为,不强拆、不逼迁,不伤害群众利益,不与民争利,这项工作怎么做,需要各级政府,特别是作为项目主体的黄金集团,做好预案,进而积极稳妥地做好工作。”

    齐天翔的语速开始加快,几乎就不给与会者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就接着说:“这是一个衡量我们地方政府执政能力和服务能力的一次考试,能不能得到群众的满意,就是项目成败的标准,也是项目存在的基础,要相信群众的觉悟,充分尊重职工干部的意愿,又要把困难想到前头,不夸大预期,不掩盖矛盾,不能利用项目变相搭车,扩大征地拆迁范围,也不能打折扣。”

    说着话,齐天翔看着方永新,定定地看了很久,才微笑着说:“矿区和南山镇基本重合,索道建设占用山地的工作由南山镇来做,矿区搬迁和职工住房拆迁、转移的工作由集团来做,我希望集团拿出国有企业集团思想政治的优势,发挥工青妇和居委会等各级群众组织的优势,将我们企业优良的传统继承和发扬下去,创造出一个新形势下思想政治工作的典范和典型来,为下一步全省国企改革和转移,创出一条经验来。做好了这一点,就是黄金集团对全省国企改革工作最大的贡献。”

    方永新没有想到齐天翔会直接点他的将,惊愕间赶忙神情庄重地点着头。看着方永新的表现,齐天翔很满意,温和地接着说:“这是一次挑战,也是一个机遇,可以利用这次整体搬迁改造的机会,认真规划和改善职工的居住条件,提高收入还是其次,稳定的就业机会,安定的生存环境才是真正应该考虑的问题,希望能够做好职工思想工作,调动职工的积极性,群策群力做好这项工作。为下一步矿区的综合治理和环境整治,打下良好的基础。这头一脚就看你们的了。”

    “请齐书记放心,你都把路铺好了,我们再走不好,就太辜负你的一番心血了。”方永新激动地站起身来,严肃地说:“正如你说的,矿区职工的素质和觉悟还是可以信赖的,现在我们就是将矿区所有的群众资源都利用起来,根据各家各户的情况,分门别类做相应的工作,而且是群众帮群众,干部带头,思想工作做细,各种利益关系摆明,进展基本顺利。这点请齐书记放心,决不会出现逼迁、强拆,甚至侵害群众利益的事情,出现一起,你撤我的职。”

    方永新话音刚落,南山镇书记王强就接着说:“请齐书记放心,南山镇完全支持这项利民和加快地方发展的大好事,这么些年,我们依托黄金集团,得到了很大的实惠,这次整体规划和改造,更是让我们改变了面貌,我们一定做好山林的征集和补偿工作,决不拖项目的后腿。”

第六十八章 开工典礼(3)

    接着德清市市长张汉杰也表了态,自然是全力支持,全力配合,全力而为。作为县级市的德清市,处境相当尴尬,黄金集团大部分在德清市境内,可冠名却是海城市黄金集团,管辖权却在省国资委,人、财、物等关键环节都没有德清市什么事,尽管地方税收可以增加一部分收入,但相对于每年海量的黄金流出,地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而且还要进行必要的配合和支持。以前集团庞大的时候,德清市是充分沾了集团的光的,教育、医疗、交通、市政设施等等都是集团,也就是国家投入,随着集团瘦身之后,集团的小学和中学都交给了德清市,集团医院也部分转移给德清市经营管理,一下子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可不堪言却又难以说明。尤其是国家整顿黄金开采和冶炼秩序,关闭了所有地方中小型开采和冶炼企业,切断了德清市赖以生存的财源,加之集团经营困难,大批职工待业或转岗,更是使德清市的情况雪上加霜。能够有一个转型的项目使集团起死回生,当然是地方政府的希望,可更希望的还是有大量的资金投入,现在不但需要德清市配套,而且还要拿出部分资源和土地,怎么说都不痛快,但省里全力支持,海城市大力推动,包括楼为民书记也积极奔走,张汉杰当然不能说什么,可内心深处却有不少的想法,却难以出口。

    相对于张汉杰的心口不一,海城市市长李铭风的表态却是充满激情的,对于黄金集团的项目,以及与此带来的推动和变化,非常赞赏并全力支持。这不但是海城市政府的态度,更是他李铭风的态度,其实能够引起省里,甚至更高层面的关注,才是李铭风的真正用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市委书记庞航斌明年就到站了,不管是进一步退到省人大,还是就地退到市人大,都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引起省委的重视,顺利接班才是关键的步骤,而且对黄金集团解困,他也与庞航斌的意见不一致,作为全省最大的黄金开采和冶炼企业,无论从影响和作用,都是其他地市所无法比拟的,毕竟作为重要的矿产资源,海城有黄金生产这一块,就必然能引起省里的重视,像庞航斌主张的改制或干脆合资,不但简单,而且目光短浅,倒不如自己主张的一业为主,多种经营来得实在,这在省长林东生的态度上就充分证明了的。年初林省长来海东市调研,就曾不客气地训斥过庞航斌的建议和想法,称之为败家子。也就是齐天翔的思路和想法,使他觉得有文章可做,自从上回齐天翔调研之后,李铭风的态度相当积极,为此还引起了庞航斌的不快,而这次赵浩南来海城,充分肯定了海城市委市政府积极支持黄金集团转型发展的作法,很大程度上是对他的肯定。不到一年的时间,省里的几个重量级领导先后调研海城和黄金集团,证明了他的判断,黄金集团不但是海城的标志,在省委省政府的眼中,也有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使这个索道不但成为黄金集团的上升通道,也能成为自己的上升通道。

    李铭风表态之后,与会者的目光都集聚在了齐天翔身上,齐天翔明白是在等待他的最后总结,其实所谓的协调会,或现场办公,说白了就是相关领导到场,各方碰面,把需要解决的问题摆到桌面上,主要领导拿总,把一个既定事实强行推进下去,很有些马不喝水强按头的意味,但因为效果好,容易督促落实,很多领导都热衷于开各种形式的现场办公会,以至于教育、医疗,乃至计划生育工作,都现场办公,靠行政命令强行推进。对于这种简单草率的工作方法,齐天翔很是不以为然,任何工作都得有相应的规划和周密的部署,责任到人,这比任何的现场会效果都好,但今天情况特殊,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而且也不容许过多的反复,只能简单一点,有时基层工作,简单一点,甚至粗暴一点,效果反而更好,这点齐天翔还真是难以适应,却又无可奈何。

    “几位当家人都表了态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应付,我都认为是真心的,也当了真话来听。”齐天翔环视着各位,慢慢地说道,尽量放缓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在说:“意义和作用,大家比我都明确,也就不用我多说了,下来就是抓落实,这才是见真章的事情,比任何的表态都实际,希望我下回再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矿区,不一样的南山镇。”

    说到这里,齐天翔露出了笑容,呵呵笑着说:“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吃饭,坐在饭桌前的目的,还是为了吃饭,现在吃饭,其他的事情饭后再说。”

    齐天翔的轻松调侃使桌子边的气氛立时松弛了下来,也都似乎得到大赦令一样,露出了宽松的表情。能够与省里的大领导一起开会,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面对面地开会,是很多乡镇干部,甚至市县职能部门的干部,不敢想,也是不能遇到的事情,紧张局促是难免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听到齐天翔笑着宣布吃饭,无疑是最动听的声音了。

    听到齐天翔宣布会议结束的话,方永新赶紧站起身来安排,几个食堂的工作人员端来几个大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大烩菜,还有白白的馒头,另外还专门熬制了小米粥,就着现有的长条桌,摆了下来。

    先时大家还比较拘束,看到齐天翔大大方方地端起碗来盛了一碗大烩菜,拿起桌上盘子里的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就纷纷动手忙活了起来,本身又到了中午,简单的大烩菜也容易入口,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这一大圈子人,特别是以往难得一见的领导们,围着几个大盆子吃大烩菜,很快就被陆续进来吃饭的职工,当成了一道难得的风景,围观的和吃饭,很快就融入了一体,形成了怪异,但却其乐融融的场面。

    吃完了饭,齐天翔等人走出食堂,散布的散布,聊天的聊天,等待来吃饭的职工纷纷走出食堂,工作人员清扫完之后,又重新坐了回去,接着开会。

    下午的会议主要解决规划中的细节问题,相对简单很多,基本上是黄金集团对海城和德清两级政府的职能部门,有争论也有感谢,气氛始终宽松平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

    齐天翔始终耐心地看着,脸上是会意的微笑,情绪也显得高涨,直到会议结束,坐到了自己的车里,才觉得疲惫,也恍惚地有些犯困的感觉。

    从昨天上午,一直到下午这个时候赶到海城市,直到现在重新坐进车里。几十个小时,齐天翔觉得自己仿佛就没有休息,特别是昨天夜里,连夜起草了一个关于河州重机集团财务情况,以及应对情况的报告,几乎就没有合眼天就亮了,又开始了这一天的忙碌,齐天翔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严重透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行。

    可身体放松了,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昨天下午到海城市后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离开华沂市,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紧赶慢赶,到了海城市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路上与赵浩南的秘书小李通了电话,知道赵浩南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先视察海城市城中村改造,而后是听取海城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现在应该是在市委听取汇报,汇报之后回海城宾馆就餐。得到这样的消息,齐天翔就径直驱车到了海城宾馆,进到房间里休息等待,似乎没有太大的功夫,小李就来请他,说是赵浩南书记已经回到房间,请他过去说话。

    跟随小李走进赵浩南宽大的套间,赵浩南正在简单的洗漱,就笑着让齐天翔先坐,小李刚把茶水倒好,赵浩南就走了进来。

    “怎么样啊!这一天够你忙的,几百公里的车程,不是很轻松啊!”赵浩南呵呵笑着坐在了齐天翔对面的沙发上,温煦地神情望着齐天翔,补充说道:“不是不心疼你的身体,只是一则黄金集团的事情还需要你过问,二则前两天你提到的河州重机集团的财务问题,两天来越想越不对劲,向请你过来仔细再听听,尽快商量出来个办法,不能等出事了再想办法补救,就来不及了。还请天翔你谅解啊!”

    “您太客气了,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吗?做好是应该的。”齐天翔望着赵浩南认真地说,或许觉得话说的有些太过正式,就微微笑着说:“我不是年轻吗,累不着。”

    “也就是年轻啊!真让人羡慕。”赵浩南感慨地说着,随即沉着脸说:“不过还是得悠着点,你可是零部件出过问题,返厂大修过的,不能过于劳累。”

    “我知道,忙过这一阵就好了。”齐天翔憨憨地笑着,望着赵浩南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您也忙碌了一天了,我还是晚上再给您汇报吧!”

    “别来这套虚头巴脑的虚词,我累什么?自从坐上这个位置,每天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赵浩南瞪了齐天翔一眼,无奈地笑着说:“不是我说给人家听,就是人家说给我听,要么是听了再说,要么是说了再听,每天就这么过去了。那一句是自己想说的,那一句是自己想听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就这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官场就能自如把握了吗?”

    “您说的可不只是自己啊!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也是这样吗?”齐天翔附和着赵浩南的感慨,不由想了一下说:“都说职场中人容易产生懈怠和忧郁,看来连赵书记都不能免俗啊!”

    “偶,你这说法有点意思。”齐天翔漫不经心的话使赵浩南兴趣浓厚起来,不由笑着说:“说来听听。”

    “这也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有人总结出来职场的规律,所谓一年学,两年忙,三年顾不了爹和娘,婚嫁不敢试,不敢要儿郎,几年辛苦拼下来,不知明日春和夏,枉论兴趣和理想。”齐天翔慢慢想着背诵着,望着赵浩南的说:“这是现今职场的真实写照,也是白领一族的苦悲生活,要竞争,要谋高薪,自然要舍弃很多亲情和爱好,甚至不敢结婚,不敢要孩子,每日里不是谋划着更高的职位,就是放着别人谋划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久而久之,时间长了,不是抑郁,就是懈怠,每天从事相同的工作,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信念,没有理想,更没有更远一点的目标,当一切缺乏了激情,不懈怠还能做什么?”

    说着话,齐天翔笑呵呵接着说:“都说官场如战场,每天都如临大敌,稍有懈怠就会满盘皆输,可听您一些话,看来官场也有打盹的时候。”

    “你还真能说,看来需要向你天翔学习的事情很多啊!”赵浩南感慨着,由衷地说:“也就是能向你天翔同志说说真心话,对门外的人我只能是个领导,是个拥有权力和绝对权威的强人,不能说累,更不能说懈怠,只有在你天翔面前,我才能是个年近六十岁的老大哥,是个身心俱疲的老大哥,要么说羡慕你呢,年轻真好!”

    “快别这么说,您这么说让我承受不起,真的受不起。”齐天翔慌忙站起身来,似乎不经意间窥见了赵浩南的**,立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喃喃地说:“您精力旺盛,正当年呢!”

    “也别安慰我了,你也不要想那么多,消息尽管密闭不宣,可也不是潘多拉的宝盒,可以永远封闭,总是会有打开的那么一天,到时候出来的是天使,还是魔鬼,只要看运气了。”赵浩南温煦地笑着安抚齐天翔,随即转换了话题,坐直了身体,似乎也就调整了情绪,缓缓地说:“先说说华沂市那边的情况吧!”

    赵浩南的话使齐天翔稍稍安心了一些,近日从北京朋友处得到消息,说中组部已经谈过话,估计很快就会调离河海省,进京后的方向还不明确,估计会是人大或政协,但也不排除更上一步的可能,但从赵浩南话语和情绪变化看,再上一步的希望微乎其微,不然不会是这么一个失落的状态。

第六十九章 开工典礼(4)

    齐天翔不敢往下想,想下去可能会更可怕,而且对面的赵浩南也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就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说:“经过缜密的部署和细致的考量,我们决定就在华沂市委常委会上对李东河和李鹏飞宣布双规,这样既起到了震慑犯罪,又有很好的警示同志的作用。省公安厅和市纪委协助配合,李东河与李鹏飞已经分别被送到了清河市和河西市关押,还有市政协副主席,华沂钢铁集团总经理韩毅胜,也被异地关押。下来将对华沂市所属县市和职能部门,涉嫌贪腐的干部采取措施,已经交办给市纪委孙方兵具体负责,省纪委的小李等几个同志协助后续处理工作。”

    “一次双规三个副地级干部,其中还有两个是市委常委,怵目惊心啊!”赵浩南静静地听齐天翔说完,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问:“县区市和职能部门涉及的干部,数量不会少吧!”

    “数量不少,不说有些问题,可以采取党内处分挽救的干部,单需要采取组织措施处理的就有四五十人,可以说涉及全市各县区市和重要职能部门,是大面积的**啊!”齐天翔老老实实地说着,看着赵浩南的眼神充满忧虑,不无担心地说:“华沂市这次可以说是塌陷式危机啊!必要时需要省委选派部分干部协助工作,不能因为反腐影响了地方党政工作大局和稳定的社会形势啊!”

    “这你天翔同志不用担心,现在我们的各级机关,哪怕就是乡镇和街道居委会,都是人满为患,可以说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干部。”赵浩南恨恨地咬着牙,硒笑着说:“怕的不是干部从哪里选配,而是**干部的前赴后继,哪有这么多的干部往**这个窟窿里填,国家和社会还有多少利益能够这样糟蹋,老百姓还能容忍我们多久。”

    “是得从制度设计,作风建设和措施落实,以及监督监管方面进行完善和规范了,使每一个干部心中有底线,头顶得有高压线,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使权力始终在监督和阳光下运行,不然干部真就成了高危职业了。”齐天翔谨慎地看着赵浩南的神情,斟酌着说:“可以按照现有的党纪规章,按照作风建设、制度建设和措施实施同步进行的方法,由省里在华沂市进行试点,利用华沂市作为革命传统基地的优势,先行先试,取得一定经验后再全省推广。”

    “还是你天翔同志的头脑灵活,思路广,就按照你现在的想法,尽快形成一个初步的方案,由你牵头督促实施和落实。”赵浩南点头赞许着齐天翔的想法,认真地说:“这事要抓紧,一刻也不能放松,地方和部门领导缺位的现象不能长期存在,会出问题的。”

    “拿方案可以,参与规划和设计都没有问题,组织实施的事,还是由组织部门比较好一些。”齐天翔面露难色,急切地分辩着,语气恳切真挚地说:“另外我手头上最近事情的确比较多,恐怕力所不及,耽误了大事。”

    “你这个天翔同志啊!谦虚是好事,但谦虚过分就会误事,尤其是关键时期,更是不能思虑过度,河州重机集团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你是好心,也充分地考虑了老林和省政府的面子,结果呢,是不是很被动?”赵浩南阴沉着脸,声调低沉威严,似乎有些不悦,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淡淡地说:“这些先不讨论,放到回到省里再说,而且我说的时间不能太久,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要实施,完全可以等你将手头的事情,慢慢处理完再做也来得及,你不要有什么压力,更不用背思想包袱。”

    赵浩南定定地盯着齐天翔的脸,缓和了语气,随即转换了话题,微微笑着问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黄胖子是不是给你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啊!”

    “麻烦到没有,只是脸色有些难看。”齐天翔如实地说,他知道赵浩南一定会这么问,也知道赵浩南想知道什么。不由想起上午黄长江的表情及表现,但这样的场合,他不愿过多地说什么,更不愿添油加醋地复述黄长江的话,以免给情绪不佳的赵浩南,再增加不快。

    “不好看就对了,就应该不好看,而且还应该更难看。”尽管齐天翔说的平和,赵浩南还是不可遏制地爆发了,声音和声调都冷的发硬:“作为一个地区的党委一把手,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严重的大范围贪腐,他在做什么?即使没有参与,即使自身没有问题,难道就没有失察责任,难道就不该为这样的现状承担领导责任?每天都在做什么工作,就没有一点自责之心吗?”

    赵浩南的话语字字如冰,眼里却像喷着火,似乎面前的齐天翔就是黄长江,连珠炮般质问道:“党把你放在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不说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和鞠躬尽瘁,起码的责任心和工作态度应该有吧!认真做事,认真做好本职工作还是本分吧!党委一把手应该做什么,党委工作制度界定的很明确吧,是不是要带领所有的干部严于律己,整纲肃纪,是不是要防微杜渐,警钟长鸣,你在做什么?政府市长抓经济,党委书记也重点抓经济,党的建设,组织建设谁来抓,谁来管?又抓出了什么?经济数据很好看吗?除了卖企业,卖土地,这些年在农民和农村工作,民生保障,社会稳定和繁荣方面又做出了什么突出的工作?算称职吗?”

    齐天翔默默地望着赵浩南,听着他句句如铁的质问,却不知道怎么接话。的确,这些问题也一直困扰着自己,作为一个主政一方的地方大员,到底应该怎么做才算称职,才算尽责。政治、经济、社会是不同的三个形态,即使不考虑过于深奥的意识形态问题,微观的发展和稳定,以及安定和进步,也考量着一个地方执政者的能力和智慧,而且看似三种不同的形态相互交叉,相互影响,不能说发展了经济,社会就一定稳定繁荣,政治昌明经济就一定蒸蒸日上。民生问题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柴米油盐,可也不能忽视这些,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地方主政,都明白这些问题,都善于理顺这些矛盾,省事的办法就是抓经济,要数据,或者盖高楼,要视觉效果,结果是楼越高越高,经济数据越来越好看,隐患和矛盾却越来越多,泡沫也越来越多,恶化的社会形态,激化着社会矛盾,形成越来越难处理的死结,还真的不能单纯从能力判断干部优劣,更不能以数据评判成绩,是得改变一下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改变,彻底改变,不能等事态难以控制再入手,那就是对党和国家事业的失职,是犯罪。”赵浩南坚决地说,似乎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齐天翔下着决心,“调整,再大的阻力也要克服,必须根本上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

    说着话,赵浩南看着齐天翔,严峻的说:“你多考虑一下,先行拿出一个办法来,回去上常委会。”看到齐天翔重重地点头,就缓和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说:“不说这个事了,你再说说河州重机集团的财务问题,这也是急如星火请你过来的原因,你再详细说说,问题和原因就不细讲了,重点是应对策略,要对症,更要有针对性。”

    齐天翔望着赵浩南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委婉地说:“都这个点了,您也忙了一天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饭后再慢慢向您汇报吧!或者晚上我形成一个报告,明天早上请你过目吧!”

    “也好,这样更好!”赵浩南沉吟了一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呵呵笑着说:“这一说就忘了时间,都没有注意快七点了,你天翔同志一天都水米不打牙了,可能早就饥肠辘辘了。咱们吃饭去,外面还有一大群人,等着跟咱们联络感情呢!”

    “主要还是跟您,紧跟才能进步。”看着神态自若的赵浩南,齐天翔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现在的赵浩南也刚才震怒的赵浩南,以及更早以前情绪低落的赵浩南,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刻意掩饰,就是有着超常的自制力。这不但是年龄的关系,更是政治经验的表现,自己自愧不如,因此大着胆子,戏谑地说:“跟我亲近,不是找事,就是准备让我找事。”

    “你啊!哈哈哈。”齐天翔顽皮的神情引得赵浩南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温和地说:“今晚可要好好犒劳你几杯,我可是听说你齐天翔倚马可就的才情,而且半斤酒下肚,更是妙笔生花,我可是翘首期待着呢!”

    “戏说!戏说!玩笑而已,方家面前不敢造次,当不得真,当不得真。”齐天翔拱手作揖地笑着求饶,随即收敛起玩笑的神态,赶忙站起身,紧走几步打开了房门,侧身等待赵浩南出门。

    赵浩南笑着慢步走过齐天翔身侧,伸出手满意地指指齐天翔,端正了神态,走向不远处走廊尽头等待的众人,也就预示着这场严肃的谈话正式结束。随着房门的关闭,谁也不知道刚才房间里两人说了什么,包括情绪变化,只要祥和笑意和融融的气氛持续着。

    饭后,齐天翔谢绝了随后的活动,独自回到房间,开始了报告的起草。其实这些问题已经沉沉地压在心里很久了,自从上次专题向林东生汇报之后,齐天翔就不断地搜集相关的资料,并多次找金融和财务方面的专家进行咨询,探讨和寻求相关的解决办法,基本已经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解决方案,但由于时间的问题,尚不具备实施的条件,而且方案中河州重机集团自身改善是重大因素,可随后的变故打乱了这一切,只能从外部进行补救。

    方案已经了然于胸,需要调整和补充的问题,以及相关数据的核实,特别是角度和行文方式的斟酌,还是很费了一番心力,以至于一万多字的报告,整理完成已经是凌晨了,齐天翔又反复认真看了几遍,才真正放心。

    躺到床上,似乎刚闭眼眯了一会,小李就来轻轻地敲门,表示歉意的同时,告知他书记已经起床,如果报告整理完了,可以现在就拿给他。看表才不过五点多钟,齐天翔很是佩服赵浩南精力的旺盛,以及细致敏锐的办事风格,就匆匆洗漱了一下,随同小李走进赵浩南的房间。

    没有客套,没有交谈,甚至连必要的寒暄都没有,赵浩南就戴上老花镜,抬头于报告之中,看的很仔细、很认真,甚至看到了后面,为了印证前面的细节,又翻到前面仔细地看,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才看完这一万多字的报告。

    放下报告,赵浩南沉吟着没有说话,似乎忘记了齐天翔的存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齐天翔,简短地说:“复印一份留在我这里,你回去之后就把报告交给东生同志。”

    赵浩南说完这些,看了一眼手表,温和地说:“还可以休息一会,你先去吧!”随后就像入定一样,头慢慢靠到了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齐天翔看赵浩南没有其他的交待,就慢慢地起身走出了房间,赵浩南的态度变化他充分理解,毕竟事情重大,牵扯到河海省最大的国有工业企业,一旦出现财务危机,进而引发信用危机,随即就可能产生多米诺骨牌样的连锁反应,甚至爆发更大的经济震荡,产生的影响就更是难以估量,不但省里难以容忍,更高层面的反应也难以预测。可全面参与挽救,需要动用几百亿元的资金,这些钱从哪里来,又怎么归拢,都需要充分的考量,稍有不慎就可能拖累河海省的整体经济,后果也是不可想象的。齐天翔的报告尽管提出了应对办法,也对形势发展和可能出现的问题进行了预判,但毕竟只是个报告,真正付诸实施,很多难以预计的问题,需要还是决策者的赵浩南思考和决定的,因此充分的思考和判断,甚至冷漠的表现,都是可以理解的。

    这之后的一切,都在印证着齐天翔的判断,赵浩南始终在思考,始终处在判断后果的思索之中,直到仪式结束告别时,赵浩南意味深长的话语,才传递出明确的信息,表明了他已经最终下定了决心,更表明了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全面开始。

    想着这一切,齐天翔心里有些紧张,甚至有种接受挑战时隐隐的兴奋,但这种兴奋在轿车轻微的晃动中,很快就消失殆尽,疲惫中的齐天翔,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七十章 钱在何处(1)

    经过一夜休息,早上推开林东生办公室门的时候,齐天翔感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可以说精力和智力都达到了最佳的状态。

    “你可够早的,昨天刚回来就连轴转,小心身体受不了。”林东生笑呵呵的地看着齐天翔进门,缓缓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慢慢向沙发处走着,温和地说:“这还说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呢,没想到还是让你天翔同志赶了先。”

    “还是林省长早一些,你都坐到办公桌后面了,我才刚进门。”齐天翔谦虚地笑着,有意识地说道:“要不林省长您先忙着,我过会再来?”

    “别来这些虚的了,你能等得了?如果能等的了,还用得着一上班就来敲我的门?”林东生虎着脸,瞪了齐天翔一眼,随即转怒为喜地伸手示意他坐,慨叹道:“昨晚你一通电话,让我半宿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可是专程等待着你的到来呢!”

    齐天翔微笑着望着林东生的眼睛,似乎是确定他的话的真实性,其实不用看就知道真假,看着林东生慢慢坐下后,才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拉开手上的文件包,拿出报告,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林东生,又微笑着对送茶水过来的秘书小王,微微点头致谢。

    看着林东生注意力转移到报告上面,齐天翔不禁左右环视着林东生的办公室,似乎很有兴趣地扫描着。

    “不要东张西望的,要抽烟自己来,烟灰缸在茶几下面。”林东生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齐天翔的动作,似乎一眼就知道齐天翔的想法,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要什么也自己动手。”

    齐天翔弯下腰,从茶几下面将烟灰缸拿了上来,连同烟灰缸里面的烟和打火机,掏出一支示意林东生,看他不动声色地摆摆手,就点着了烟卷,慢慢走到窗户口,目光投向了空旷的窗外。其实,齐天翔的这一切举动,也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波澜。

    昨晚,可以说是睡梦中被带到湖畔茶社的,小王将车停到了湖畔茶社门口,停车的瞬间才将齐天翔惊醒,赶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拿着手提包下车,吩咐小王不用等他,并交待他明天早一点到家里接他。

    看着小王上车,发到轿车离开,才慢慢走进茶社古色古香的黑漆大门,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推门进去,正看到雷翔东动作优雅地在服务员的指导下,似模似样地泡着茶。

    “所谓学海无涯,艺不压身,老同学这是到了哪里学哪里,真是让人佩服啊!”齐天翔呵呵笑着调侃着,慢慢走进茶室,不解地问:“这是博士候茶呀,还是茶候博士?”

    “都不对,应该是博士献茶给博士。”雷翔东机智地反唇相讥着,站起身握了一下齐天翔的手,示意服务员不用服务了,笑着诉着委屈道:“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说好了六点左右,这都七点左右了,也没个人影,实在没事干,不学点什么怎么打发时间?这也真是,吃请不容易,请吃也这么难。”

    “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了架子也大了,可再大的官也是行政官员,管不了你这大行长。好了,好了,我赔罪,我赔罪还不行吗?”齐天翔等待服务员走出茶室之后,微微笑着说道:“这个时段从海东过来的高速路上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车小车抢着走,这不但是赶路,简直就是赶命。还有下了高速,进了市区,还不是堵的一塌糊涂,你以为我坐的是警车,谁都得给我让道。”

    说着话,齐天翔不依不饶地说:“找的这个破地方,全河州市最堵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吧!光下了高速过来就用了半个多小时,你要是定在高速路下口附近,看咱俩谁先到。”

    “嘿,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猪八戒倒打一耙,我这请客吃饭还处处不是了,这还有天理吗?”雷翔东被齐天翔抢白的瞪了半天眼,好容易等到齐天翔说完,才大声抗议道:“你这逻辑学还真是法学院学的,这不是强盗逻辑吗?这行政官员还真是嘴大,到哪里都有理。”

    “谁让你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主任不作,非要去当什么行长,活该。”望着雷翔东的神情,齐天翔故意刺激他,大咧咧坐下,瞪了雷翔东一眼,慢悠悠道:“小二,上茶,上好茶。”

    “得咧,爷请稍坐,茶马上就来。”雷翔东自知贫不过齐天翔的伶牙俐齿,就势欠了下身,做着店小二的架势,自己先就哈哈大笑起来。

    齐天翔也呵呵笑着,拿出烟来,递给雷翔东一支,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望着雷翔东恳切地说:“火烧眉毛了,还得麻烦老同学给开导开导,这不弄了个报告,你给把把关,号号脉,看能不能行。”

    “你是纪委书记,又不是省委书记,用的着趟这个浑水吗?”雷翔东关切地看着齐天翔,接过齐天翔递过来的报告,不无担心地说:“这水太深了,弄不好自己也会被呛着的。”

    “覆巢之下安有累卵,火烧连营谁都跑不了。”齐天翔望着雷翔东,知道他的用意和好心,微微地叹了口气说:“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位卑未敢忘忧国,你还是这样热血沸腾,几年了一点没变。”雷翔东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端起茶壶给齐天翔倒了一杯茶,慢慢说:“你先喝着,我拜读一下你的报告。”

    “到底是老同学,知道轻重,先谢谢了!”齐天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叹道:“不错,正宗的冻顶乌龙,味道不错。”

    雷翔东瞥了齐天翔一眼,没有理他,专心看着报告。这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所谓的老同学,其实只是中央党校时几个月的交情,一个是政法大学法学院的副院长,一个是人行办公室副主任,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职业,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是博士,是哪一期中青年干部班唯一的两个博士,也是学位最高的两个。

    报到时相互介绍认识的,竟然惺惺相惜走到了一起,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几个月的交往,更是臭味相投。都有读书的习惯,都喜欢写文章,都对社会有着自己的认识,而且都涉猎广泛。结业后尽管各分东西,但交流和沟通却一点也没有减少,都在北京,工作和居住地点相距也不远,周末经常是相约在一起,喝酒聊天。常常就是这样,一个人看文章,一个人喝酒,而后是换个角度,一个人改文字,一个人喝酒,结果当然是兴尽而归,而且常常是大醉而归。

    后来雷翔东离开人行,远走上海,进入一家股份制银行,交往不方便了,但电话交流一点也不少。再后来齐天翔离开法学院,挂职河海省纪委,交往渐渐少了一些,但电话还是经常联络的。随着金融业的扩张,雷翔东奉命来河海省,组建河海分行,一下子忙了起来,而不久之后,齐天翔又连连进步,联系就少了许多。但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狗皮袜子没反正,不管多久没有联系,一旦坐到一起,还是原形毕露,斗嘴顽劣没个正形。

    前一个时期,调查河州重机集团财务来往时,雷翔东没少帮忙,后来发现集团隐藏的财务危机,还是雷翔东善意的提醒,而且帮齐天翔分析了存在的问题,以及可能带来的危害,也提出了几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随着问题的实质性进展,齐天翔不断向他咨询,今天从黄金集团矿区出来,第一时间就约了雷翔东,想再次听听他的看法,另外就是对报告把把关,毕竟是专业人士,眼光和意见都是专业的。

    这么想着,齐天翔看着雷翔东放下了报告,知道他已经看完了,就没有急于说话,而是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端了过去,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意见。

    “想听真话吗?”雷翔东慢慢端起面前的茶盅,轻轻抿着,嘴唇不停地眨巴着滋味,很久才幽幽地说:“报告看上去很美,也很有操作性,但风险太大,估计决策者会举棋不定的。”

    看着齐天翔沉吟不语,雷翔东拿起桌上的报告,翻了几页,指着报告中的段落说:“你这报告中说到了资金筹措办法,开宗明义就把省政府作为筹资主体,这本身不错,原本就是省政府主导的事情,就应该承担责任。尽管解决办法中说到了设立一个投资公司,发行企业债券,全权承办资金的筹集使用和效益评估,并负责资金的归还,这都没有问题,但实施起来的问题和难度在哪里,想到了吗?”

    齐天翔没有想到雷翔东简单地看过,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使他把握不准的问题。看到雷翔东提到了这个问题,就摇摇头,不再说话,等着雷翔东的下文。

    “地方政府作为筹资主体,又设立一个全权的投融资公司,负责资金的筹集使用,这就使投资者和银行迷惑了,钱到底是借给谁了,谁才是还款的主体,投融资公司经营或管理不善倒闭了,谁来还钱?这样极端的例子不是没有出现过。退一步说,这样的公司行为,即使有政府背景,银行也愿意放款,但现在银行也都是企业化经营,而且是现代企业制度完善的经营模式,这样主体不明的大笔款项发放,能通过各家银行的三审制吗?这就是钱从哪里来的问题。”

    雷翔东打开了话匣子,就一发难收,自顾自喝了一杯茶后接着说:“即使一切都没有问题,省委省政府的决策者们敢拍板吗?毕竟是可能涉及几百亿元的资金筹措啊!占到全省一年财政收入的将近一半,只为了挽救一个企业,这样的板拍下去,乌纱帽就时刻悬在了半空,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我给你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发生经济滞胀怎么办?国家收缩银根怎么办?河州重机集团财务状况恶化怎么办?市场大局发生重大变故怎么办?这些都可能随时发生,都可能影响到决策者的仕途,你说有人敢拍板吗?”

    “另外,报告中还有硬伤,是你没有估计到的。”雷翔东洋洋得意地望着齐天翔,故意卖着关子,等待着齐天翔识趣地递给他一支烟,并给他点上,才深吸了一口,慢慢地说:“你忽视了河州重机集团下属了五个上市公司,明年三月份开始就是股市年报披露的时间了,这样重大的财务事项不经过证监会审核,股东大会决议能通过吗?到时候怎么善后?”

    “说了这么多,说够了吗?”齐天翔不满地冲着雷翔东嚷嚷着:“说点有用的不行吗?这饿着肚子等了这么半天,就是听你唠叨这些?管用吗?”

    齐天翔不由分说的嚷嚷,不但蛮不讲理,而且毫无道理,这也是他有意为之的一招,雷翔东能够这么说,一定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卖关子不说罢了,目的还是为了让他着急。自己的这手,其实也就是逼他透底,是没办法的无赖之举。

    果然,齐天翔的话把雷翔东噎的喘不上起来,也把他气乐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笑了很久,才慢慢平息了下来,看着齐天翔,伸出手指,指指自己,又指指齐天翔,随后手指指指自己的脑子,不停地转动着。

    齐天翔愣怔地看着雷翔东,一时被他的哑谜蒙住了,瞬间就恍然大悟,思绪似乎如大河溃坝,淤积在胸中难以解决的困惑,立时倾泻而下,很快就顺畅了,不由大声喊道:“你的意思,以你们银行为主体,一揽子解决这些问题?”

    看到雷翔东满意地点着头,齐天翔兴奋地说:“真是听君一些话,胜读十年书,明知道省政府做融资主体风险太大,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银行,建立政银平台,由政府牵头企业,项目打包给银行,由银行以信托、基金、融资、融劵等多种方式,向资本市场筹措资金,这样不但银行信贷压力减轻,政府和企业都能够根据资金需求,随时调动资金,这不就是现代金融体系中的等差理论吗?真是忙糊涂了,怎么忘了这一层了。”

    雷翔东对齐天翔灵敏的反应很是惊愕,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通晓了这么多的金融理论,自己只是简单的点拨,原本想过一会再慢慢地说给他听,谁知道他一听就明白,而且说得如此透彻,心里对他又加深了一些钦佩,但还是不甘心地说:“既然都明白了,还不赶快谢谢师傅!”

    齐天翔从雷翔东酸酸的话语里,听出了他的失落,心里也猛然咯噔了一下,暗自责备自己太过兴奋,一下子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使他没有了用武之地,难免心中不快。于是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端起茶盅,高高地举过头顶,朗声道:“弟子谢谢师傅点拨,大恩不言谢,跪拜就免了,弟子以茶代酒,请师傅满饮此杯!”

    雷翔东哈哈笑着,伸手轻轻打了齐天翔手臂一下,不满地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们弟兄俩还用的着这个。

    症结打开了,气氛也就轻松了许多,齐天翔和雷翔东就报告的一些细节又探讨了很久,茶没有喝太多,话却说了不少。直到兴尽意阑,才一起走出湖畔茶社。

    也就是在这里的谈话,才使齐天翔下定了决心,连夜给林东生打了电话,约定汇报的时间。

第七十一章 钱在何处(2)

    “这个报告浩南同志看过之后,是什么意见。”林东生认真反复地看了几遍,才慢慢合上了报告,沉思的片刻,才开口问道。

    林东生的话将沉思中的齐天翔唤了回来,赶忙转身从窗口走到沙发前,坐下后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表态,只是让复印了一份留给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这决心难下啊!”林东生接过齐天翔递来的烟,又等着他给打火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很久才缓缓将吐出浓浓的烟雾,似乎也将心中的担忧和顾虑吐了出来,看着齐天翔,慢慢地说:“几百亿元啊!可能还会更多,钱从哪里来?又怎么运作,怎么归还?没有其他不可预知的因素还好说,挺一挺几年就过去了,可这样的愿望毕竟只是良好的预期,真到了问题出现的时候,怎么应对?作为一个经济大省的党政一把手,不能不多想一下,多方面考虑啊!”

    看着齐天翔不作声,林东生呵呵笑着,似乎是宽慰,又像是鼓励地说:“当然你天翔同志的报告里也考虑到了有利和不利因素,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思虑的很深,考虑的也很周全。这很好,显示了你负责任的态度,还有就是稳妥扎实的行事风格,但应该明白,你只是个执行者,相信也是一个有创新意识的最佳执行者,可毕竟你还不处在决策的位置,很多顾虑和担心你还没有,或者还没完全设想到。”

    林东生的话直率而坦诚,而且直指要害,齐天翔脸色不禁有些赫然,也有些隐隐的局促不安。这些细微的变化,当然逃不过林东生敏锐的眼睛,望向齐天翔的眼神立即变的和暖,温和地说着:“这不是说你,也是说我自己,我也是执行者的角色,决策者只能是浩南同志,因为他要为全省政治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福全责。这样说不是推卸责任,而是现实体制所界定的,工作中出现的任何失误,他即使不用担具体责任,是不是还有一个领导责任需要承担?”

    林东生说到这里,不由站了起来,提高了声调,坚定地说:“不说这些烦心的责任问题了,这样的话三天三夜也扯不完,更扯不清。决策的事我们还要耐心等待浩南同志考虑,相信他的政治智慧和使命感,能够有一个正确的决定。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细化你的报告内容,进行必要的分工,然后先动起来,即使不能完全实施你的报告,但也要做一些实际的工作,决不能看着河州重机集团这么好的企业,就这么垮了。这就是我的态度。”

    齐天翔专注地看着林东生,知道他所表达的态度是认真的,也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也不可能有过多虚假的成分。本身就是主管经济的省长,对于河州重机集团这样的重点单位,关注是肯定的,也是不会看着这艘超级航母沉没的。另外作为林东生的性格,也不可能虚与委蛇,走到省长这样的高位,靠的就是务实和实干,而且性格刚毅,不落俗套,更不可能遇事推卸。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赵浩南离开后的空缺,传闻赵浩南调离后,最有希望的继任者就是他。尽管消息没有完全得到证实,不排除中央会空降一名继任者,但从消息来源的估计,空降干部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近年来大批量空降干部的作法,已经引起了几个省份干部思想的波动和不稳定,相信中央会慎重考虑这些有利和不利因素。毕竟河海省作为经济大省,区位和经济总量都值得高层考量,不可能不考虑党政一把手的协调和配合问题,最简单也是最省心的办法,就是顺位继任,何况林东生也具备了再走一步的资历和经历。不管消息是否真实,现在对于林东生都没有任何选择,原地不动河州重机集团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更上一层楼,更需要河州重机集团的稳定和辉煌,这都使他不至于袖手旁观,而且圆满地化解河州重机集团的财务危机,还可以给自己和省政府的经济工作加分。同时,处在现在一种临界的状态,他更希望借助赵浩南的手,化解河州重机集团的危机,赵浩南拍板,他执行,这是现在最好的方式了,一旦错过了这样的时机,需要承担领导责任的就可能是他了。当然这样的想法或作法上不了台面,有些阴损的意味,可现实摆在这里,支持就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只要不是强硬地主张,即使有这样的结果,也落不到这样的口实。

    “在想什么呢,这么深沉。”林东生看齐天翔沉默不语,知道他有些走神,就略显不快地调侃着:“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还是做什么劳神的事情了?”

    “看你老大哥说的。”齐天翔立时从沉思中醒悟了过来,也为自己的思考吓了一跳,自己可能不自觉地搅到一场权力角逐之中了,而且还可能起着很大的作用。齐天翔不敢再往下想了,赫然地看着林东生,不好意思地说:“是有些走神了,想的太多,想跑了。”

    “走神不怕,跑远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再跑回来就好。”林东生的目光深深地盯着齐天翔,足足看了几秒钟才转开,意味深长地说:“可以多考虑,甚至反复,但不要偏离方向太远,更不要想的太多,伤神。”

    林东生的话似乎平淡无奇,但句句都有深意,齐天翔重重地点点头,没有接话,因为这样的话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可以,是根本用不着接,也是无法接的。只好作出不理不睬的模糊样,慢慢想着说:“我在想,这么大的资金量,这么大的风险,都让省里去承担,是不是不太合适,能不能转换一下思路,把风险转嫁一部分出去。”

    “偶,什么意思,说来听听。”林东生很感兴趣地望着齐天翔,知道他头脑灵活,一定是又有了什么主意,笑着鼓励他说下去。

    “比如你家门前有条小河,你也从河里取水,我也从河里取水,当然我取水的前提是要付费,可为了取你家河里的水,更为了防止河水上涨淹了你家的房子,我还得承担为你家修水坝。可这样一来你家是安全了,大水一来是不是我家就该被淹了,就是为了用你家的哪点水,我这付出和代价是不是太大点了。”齐天翔慢条斯理地说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点实际的,什么水啊,坝的。”林东生不满地瞪了齐天翔一眼,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故意卖关子,心里略略沉静了些,虎着脸说:“有没有正经的,没有今天就到这,我这儿可不是摆龙门阵的茶摊。”

    “听相声还有四句定场诗,说书的还有个开场白,唱戏也还有个小曲引调呢,就不兴我也来个过场。”齐天翔看到林东生的神情松弛,就有意诉着委屈,随即就收敛起嬉笑的神情,认真地说:“我们能不能换一种运作方式,将融资主体转交出去,省里只负责提供必要的条件,风险和收益都由资金提供方承担,这样他们也可以根据需要提供资金,风险就会大大地降低。而我们只要付出必要的成本,风险会大大地降低。”

    “你是说我们省里只负责资金使用必要的资信,资金筹集委托银行或信托机构来办理,风险也大部由他们承担,是不是这个意思?”林东生眼前一亮,顺着齐天翔的说法想了一下,很是兴奋。多年的经济工作经验,融会贯通的能力和经验很是充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这么大的资金使用量,这么大的风险,银行或信托机构会承担吗?会主动认可吗?条件会不会很苛刻?”

    “钱是他们的,也是筹集来的,盈利是基本的条件,我们用钱是付利息的,这是双方自愿的事情,没有谁强迫谁,就看利益是不是足以抗拒风险。”齐天翔充分吸取了昨天与雷翔东谈话时的教训,不是将想法和盘托出,而是让林东生慢慢讲出,这不但是尊重,更是谨慎的方式,“河州市现在国有的和股份制的银行,大大小小就有十几家,资金雄厚的也不止六七家,银行资金也要寻找投资方向,获取更大的收益,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

    林东生望着齐天翔,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将河州重机集团财务项目打包,整体委托给一家或多家银行,由银行采取融资、融劵、信托、基金等多种方式筹措资金,我们获得必要的授信,需要的时候随时调集资金,需要多少调集多少,资金始终还在银行的管控之中,期限到期,合作自然终止。这样我们获取资金,银行获取利益,就这么简单?”

    “省长的思路真宽,这么快就想了这么远,不愧是老经济专家,我都跟不上您的思路了,自愧不如啊!”齐天翔佩服地说着,一半是恭维,更大的成分还是真心佩服,其实自己也就是隐隐地透露一些苗头,他就能够很快连成一个整体,经验和思维的确不可小视。

    “滑头,还不是受到了你的启发。”林东生笑着瞪了齐天翔一眼,知道他的用意,加重了语气问:“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如果按您设定的路数,我看也并不是那么复杂,彼此互利的事情,风险共担嘛!”齐天翔笑着望着林东生,发表着建议:“如果单纯由河州重机集团为主,似乎还是有些单一了些,而且也过于明显,是不是可以将高速、电力、交通的一些有吸引力的项目,连同河州重机集团一同打包,这样诱惑力更强一些,只是要让银行白白地挣钱了。”

    “还是你思虑的细致,考虑的周全。”林东生不加掩饰地夸奖着齐天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想了一下说:“我马上与浩南同志通电话,你的这个主意也解了他的难,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立即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始准备吧!”

    齐天翔点点头,站起身来,与林东生握了一下手,在林东生温煦的目光注视下,快步离开了林东生的办公室,直到走出去很远,才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

    说简单,其实一点也不简单。下午就接到了赵浩南的电话,不但对他的主意表示感谢,而且郑重地委托他全权处理这件事。主管财务运作是齐天翔预料到的,也是他难以推卸的,但赵浩南郑重其事地道谢,却出乎他的意料,由此也印证的消息的可靠和真实。

    齐天翔没有推脱,也不忍心推脱,同时也清楚地知道难以推脱,而且从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推脱,除了自身的责任和良知督促着自己,另外也真心希望能够全方位地统筹这件事情,积累一下经验。

    随后几天用齐天翔的话,也就算是进入了项目融资时间,开始了连轴转。

    次日林东生组织召开了协调会,代表省政府正式宣布成立项目融资工作组,齐天翔任组长,几位副省长,包括闻鸣任副组长,成员涉及国资、财政、金融、交通、城建等厅局委负责人。尽管只是个临时机构,但权力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齐天翔还是以省委常委,深改小组专职副组长的身份出任这个职务,震慑力和影响力还是不可低估的。林东生在会议上特别强调了齐天翔的职责和权力,其实不用强调,齐天翔也明白,作为纪委书记,而且刚刚掀翻了华沂市三个副市级干部,更是让全省干部为之侧目。

    齐天翔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林东生召开的协调会结束之后,齐天翔就马不停蹄地接连开了几次项目磋商会,对准备提请进入金融包的项目进行筛选,准备材料。这是全省范围内的整体工作,尽管磕绊不少,但推进还算顺利。

    接下来是财务测算和评估,由于涉及到相当缜密和严肃的财务专业理论,齐天翔不便插手,就委托财政厅长组织评估,都是专业人士,对接的也都是财务方面的专家,进展的也很顺利。

    下来就是最棘手,也是最关键的问题,金融合作和协议的洽谈。根据雷翔东的预计,这件事成败的关键,还在于银行的态度,能够顺利实施的关键,除了项目包的吸引力,还有就是推出的时间和节点。上杆子不是买卖,与其上门推销,还不如招标,这样也许更有吸引力。

    有雷翔东的银行托底,齐天翔当然有信心,待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请金融办邀请各家银行开了几次说明会,由于几家股份制银行的积极响应,项目包新颖的方式,加之齐天翔有目的地组织新闻单位造势,特别是请来了猴子,带来了一大批北京的新闻媒体,以各自不同的角度发挥优势,是原本并不是很吸引人的项目,一时间成了香饽饽,反而淡化了河州重机集团融资的背景,达到了齐天翔预计的目的。

    招标会当日,几大国有和股份制银行,都投了标书,雷翔东更是请到了总行行长来河州助力,并亲自对计划进行讲解和说明,自然获得了最终的机会,成了赢家。也多少平复了齐天翔的担心,项目是雷翔东策划的,又全程参与了设计和规划,而且也向总行打了包票,并上下活动行里的评估专家,终于得到了行里的认可。万事俱备了,如果拿不到,可就被动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经过各家银行的协调配合,特别是河州重机集团内部进行了规范和整理,建立了严格的财务清理规程,外欠和应收货款,以及各种名目套出去的资金,归拢了一大部分,清理了部分财务集团的账目,清偿了即将到期的贷款,加之项目融资的部分资金,一场严重的财务危机须亦间化解于无形。

    这样的结果,不但出乎赵浩南、林东生的意外,更超出了齐天翔的预想。没有表彰会,没有奖励,但齐天翔觉得很满足,尤其是看到赵浩南舒缓的眼神,以及林东生由衷的感激,齐天翔觉得足够了。

    现在齐天翔最想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这么些天他太累了,真想好好歇歇。

第七十二章 和风畅雨(1)

    齐天翔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重返华沂市,而且是以工作组组长的身份回来的。

    这边刚忙完河州重机集团财务融资问题,刚刚舒缓一下神经,准备立即着手清理集团中高层的贪腐和违法问题。这件事已经拖的太久了,原本庆典之后就准备收网的,可接下来出现的财务危机,使事情拖了下来。一则有投鼠忌器之嫌,担心大范围的清理中高层干部,会给本就危机重重的集团经营雪上加霜;二则闻鸣带队进驻后,大面积地架空和冷落了一大批中高层管理人员,使得很多有问题干部与一般干部混杂在一起,任何的清理都会助长混乱局面的延续和加剧。

    齐天翔很清楚,事情也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这样只会对河州重机集团生产经营活动的恢复产生障碍,进入新年之后,在春节之前是一个缓冲期,这应该是最佳的时间段,可省委的决定也不能置之不理。心里也清楚,省委让自己带队进驻华沂市的深刻用意,幂幂中似乎有一种感应,觉得华沂市会给他一个契机,一个足以改变整个活动的推动。

    尽管齐天翔心中有所想,但契机这么快的到来,还是让他有些惊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田未仁在沂县落网,似乎给略显凝滞的履带上注入了润滑油,立即使形势明朗起来,也使得案件瞬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当齐天翔见到田未仁的时候,是在华沂市武警招待所里,田未仁正被省公安厅的人严密控制着。简单地听了公安厅干警的汇报后,齐天翔推开了田未仁的房门,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眼前所见,还是让齐天翔吃了一惊。

    田未仁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身边摆放着一个空了的饭盒,看来已经是吃了一盒了,见到齐天翔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不管不顾地吃着。但一瞥之间,眼中悠然闪过的一丝惊恐,还是满满地被齐天翔扑捉到了,只见田未仁穿着一件半旧的黑呢子短大衣,有些瘦,紧紧地绑裹在他胖胖的身上,显然不是自己的。大衣上满是尘土,头发上也布满了尘土,使得斑白稀疏的头发更加的凌乱,脸上的胡子茬已经沿着腮边形成黑黑的一片,尽管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从头发和胡子就可以想见,憔悴和疲惫是一定的。

    齐天翔认真看了很久,暗暗叹了口气,不由有些心酸,谁能想到叱咤风云河海官商两界,享誉全国的著名人物,光鲜亮丽多少年的精英,竟会是这样的境地,竟会是这样的形象告别光环。世事难料,可难道世道和事道都是个人难以把握的吗?齐天翔看不下去了,转身准备离开,但随即又回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田未仁,对身边的干警嘱咐道:“安排他洗个澡,换换衣服,毕竟他只是嫌疑人,还不至于十恶不赦,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齐天翔的话尽管平淡,但句句清晰地传入田未仁耳中,他惊异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哆嗦着嘴唇,想说些什么,随即就恢复了平静,眼中又恢复了黯淡的神情,低下了头。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我都不想过问,这也不是我需要关注的,来看看你只是因为我在这里。”齐天翔敏锐的目光扑捉到了田未仁眼中的变化,知道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者还有很多顾虑,因此口气冷淡地说:“说清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说,我们也清楚,好自为之吧!”

    田未仁又抬起头来,目光与齐天翔碰了一下,默默地转开了,齐天翔也没有再看他,缓缓地转身离去。

    对于田未仁,齐天翔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甚至说厌恶也不过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的傲慢和盛气凌人的神情不感兴趣,尽管此后的历次见面,田未仁的变化很多,有红光满面的微笑,有虔诚虚心的倾听,甚至还有痛心疾首的道歉,但在齐天翔眼中,都是假惺惺的做戏,都是演绎给他看的表演,只有傲慢和桀骜不驯的狂妄,才是真实的田未仁。一个多年不受管束的狂野的独狼,自以为是,我行我素,走到今天有自身不可一世的原因,难得就没有制度和机制方面的疏漏吗?

    齐天翔就是在这种兴奋和困惑的矛盾中回到华沂市委办公楼,参加新一届班子常委会的。

    走近会议室,齐天翔不由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场景,所不同的是,那时自己是客,现在却是反客为主,成为这个会议室暂时的主人,不觉产生一种世事弄人的感叹,而且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却物是人非,相同的却只有静静的会议室,已经沉静的自己。

    黄长江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所坐的位置,没有如自己所愿上调北京或向上走一步,而是调到了省委政策研究室担任副主任。尽管保留了正厅级的行政级别,但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清楚地明白,这样的调到和任命,几乎就预示着他的政治生涯或仕途,被无情地划上了休止符,等待他的除了难以打发的时间,无所事事的状态,就是退休的命运。幸运的话,或者上面有人垂青,可能还可以退居省人大或政协过度几年,如果连这些必要的助力都不具备,那就只能回家养老了。这样的调整,尽管没有组织处理意见或处分,但实际效果却比党内警告处分,来的更直接,更严苛,五十多岁的年龄,市委书记任上的平调或降职,无疑就是一种宣判,就连有心说情的人,也难以开口,更找不到合适的关说理由。

    这就是官场,严酷而冷漠的现实状态,有其特有的游戏规则。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要承担后果,无所事事、漠然处之也要承受必然的结果。愿赌服输不但体现在江湖,更真实地落实在官场。这就像运动场上的竞技,不管是体力的比拼,还是耐力的角逐,胜利者不一定是最强的,而是最懂得并发挥自己的能力,扬长避短,并且最不犯错误的人。

    此刻,黄长江空出的座位,正等待着齐天翔的到来,高档真皮座椅,正幽静地闪着黯淡的光,期待着齐天翔的占有,同样期待的还有等待良久的各位常委。

    “让各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匆匆忙忙去见了一位老朋友,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抱歉!”齐天翔微微笑着走到了主席的位置,坦然地落座,似乎不经意地微微用力压了一下椅子,接着说:“其实说来这位老朋友,大家也不陌生,就是河州重机集团的董事长田未仁,在沂县落网了,刚被送到市里。”

    齐天翔表情轻松,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所有听到的人神色都不一样,起码不会像齐天翔一样有思想准备似的淡然。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方式,都不仅仅是一件看似普通的事情,深意似乎不言自明,但谁也不愿说出来,更无从说起。看到大家或木然,或谨慎的笑容,齐天翔的目的达到了,笑容依然温和地说:“这是新常委班子组建以来的第一次常委会,要说应该郑重其事地庆祝一下,可目前市里的情形,不但是我,在座的各位可能也都没有这份心情。”

    说着话,齐天翔不由提高了声音,语气也渐渐严厉起来:“临危受命,相信不用我提醒,大家也都会想到这样一个词,而且还会有各自不同的感悟,但不管有什么感悟,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外面万千干部的期待,以及全市几百万群众的期待,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就是改变,那就是稳定,那就是发展和繁荣,这些期待的眼神中所蕴含的信任,以及尚存不多的热情,都投注到了各位的身上,都在看着各位走出去的一言一行,这里面的分量,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掂量掂量。”

    齐天翔说完这些,环视着会议室中的各位,省政府的副秘书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还有省政法委的副书记,省教育厅副厅长,都是新面孔。除了市纪委书记孙方兵,出现在市委常委会上的一大半都是省委、省政府过来的,由此也可以看出这次华沂市震荡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干部配备上的仓促。说高配只是为了面子上的好看,其实还是匆忙间应对的忙乱。

    自从市委常委会上带走了李东河和李鹏飞,不久后就接到了市委组织部长引咎辞职的辞呈,省委调整了黄长江市委书记职务后,将宣传部长和政法委书记一并调整到市人大、市政协任职,说是年龄问题,其实是或多或少的与贪腐和关系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黄长江如此,组织部、宣传部、政法委这几位,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涉事轻微不便查处或网开一面罢了。就这样,华沂市委常委原有的九人中,留任的也就是市纪委书记孙方兵,军分区司令员孟虎,以及常务副市长梁志新三位。各县市区,有些地方情况更加严重。这么大范围的干部集体沦陷,用赵浩南的话讲,是建国以来,全省乃至全国都罕见的,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用断崖式塌陷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必须高度重视,并迅速配备高规格的干部队伍,挽救华沂市的干部队伍,挽回由此造成的恶劣影响。而承担这项工作的齐天翔,只能救火般介入其中,一边要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河州重机集团财务危机,一边与省委组织部磋商甄选后备干部,供省委选择。最省心,也是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从省委相应部门中抽调副职接任。人选好确定,年龄、资历、任职年限,几条杠杠卡死就可以了,但思想工作却非常难作,都是现任的副职干部,从相对轻松的省委,平调到经济状况一般的华沂市任职,而且还是这样一种状况下调任,无疑相对于从安全地带前往重灾区一般,没有思想顾虑是不现实的。因此,几天的时间里,齐天翔和组织部门所做的工作,就是解释,强调,再解释,再强调,既解释此次任命的重要性,又强调使命意识,信念和忠诚。其实他们也清楚,在现在这种现实残酷地折磨着理想的时代,干部思想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是现实的存在,不是一番慷慨激扬的鼓动就能够奏效的,但也明白,现实考量下的基本状况,只要多谈几次就一定能够达到效果。毕竟任何干部的心中都明白,强调客观原因只是一种推脱和侥幸,一旦组织继续谈话,也就表明组织已经确定的事情,坚决不执行或不接受,无疑是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在对抗,这对于一般干部而言,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仓促间搭建了市委常委班子,也就有了这样一次相当于省委部门协调会的常委会。齐天翔扫视之下,心里很是别扭,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接着说:“临危受命的下一步,可能就是前赴后继了,这是革命年代常见的场面,也是我们引以为荣的传统的骄傲。但现在所说的前赴后继,却有着别样的含义和意味,想想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想想更多的教训和警示,我不希望看到后一种前赴后继,而希望看到我们这个革命老区特有的奉献、牺牲的前赴后继,那样一种为了明天无所畏惧的精神和信念,我愿意和大家一起,重温这种精神,重新树立革命老区的辉煌印记,将这座城市建设的更美好。”

    齐天翔的讲话,获得了一阵还算热烈的掌声,不由欠起身微微躬了一下身子,似乎的道谢,又似乎是想要坐舒服的意思,舒缓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离春节很近了,过完了春节所有工作都要全面展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年的所有工作都要在这段时间里捋顺,时间不多了。”

    说着话,齐天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这时间不多是两个意思,不用我强调大家也都明白,一个说全市各项工作留给各位熟悉和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另一层意思更明确,过完了春节,在座各位的任职试用期又少了一个月。”

    齐天翔再次环视了各位一眼,语调恳切又严肃地说:“不管是甘心情愿自愿来的,还是违心被动接受这个职务的,其实大家都明白,不管是什么心态,抱着什么态度,一旦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就是临危受命,就等于是签了军令状,是没有任何退路的。干得好留下来,而且省里的位置还保留着,甚至更高的位置都在等待着你们。干不好,基本上就等于被淘汰了,或者变相被淘汰了。军中无戏言是强硬的规则,但一个纪律严明,打胜仗的军中同样没有败将的位置,这更是铁的规则。”

    “我希望各位都能顺利地完成使命,以优异的成绩完成自己试用期的任务,不但顺利地留下来,而且成为合格的优秀干部。”齐天翔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拍拍身边的高背椅,笑着说:“其实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张椅子为什么空着,不是全省选拔不出一个称职的市委书记,而是虚位以待,等待着你们中的佼佼者取而代之。而且一个普通的地级市,需要这么多高配的干部吗?需要这么长期的高配这么多省里来的干部吗?也许大家更明白,这一年对于你们,对于华沂市意味着什么,我可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明确地告诉你们,那就是时间,华沂市的干部需要成长,省委需要缓冲,这都需要时间。一年不长,但对很多事情来说足够了,所以说,对于你们个人的前途,对于华沂市的未来,这一年都至关重要。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你们个人更重要,我希望大家好自为之,好好把握。”

第七十三章 和风畅雨(2)

    齐天翔讲完了话,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中,温和地看着大家,似乎是等待着大家的掌声,更像是等待着自己的情绪回归。

    掌声应时而至,不但真挚,而且热烈,看得出大家是由衷的,这不但是对齐天翔讲话的回应,更是对齐天翔的坦率,以及发自肺腑的期望,当然还有对齐天翔把控气氛和场面能力的佩服。这点是齐天翔充分预料到的,对于这些来自省委各部门的干部,齐天翔充分知道他们的优势和劣势,而且也很自信自己的控制能力,这不但来自自己省委常委的身份,以及专业的知识和学历,更有对每一个人经历和能力的了解。因此对于工作组组长这个身份,以及代行市委书记职责的现实,都是充分考量和准备的,可以说是有备而来,也看成了对自己能力的检验。

    下来新任市长韩凤山带头,进行了表态发言,除了感谢省委的信任和支持,就是做好工作的决心和信心。随后新任常委纷纷发表了各自的感言,言辞恳切各有心得,但唯一相同的就是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走好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一步,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省委,更向华沂市几百万百姓,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孙方兵等留任常委的表态,却颇有些戏剧性,作为留任的常委,自然可以坦然地面对非议和怀疑的目光,但同时也面临着尴尬,对于新晋常委,他们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都处于劣势。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是说强龙与地头蛇的数量对比,而今地头蛇的数量明显处于下风,况且无论是资历、结构,相比之下就不占上风。这是明面的比较,私下里更是如此,不管因为什么而来,也不管是不是留下去,都会在这一年里利用各种方式,或创造各种途径,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政绩,相比之下,留任的各位,却处在一种上挤下压的状态中,不作不行,做的优秀更不行,而且还有种被冷落的心态,难以释怀。

    因此,所能说的话,除了感谢省委的信任,以及不背包袱,不受干扰之外,还有的就是努力配合新来的常委,尽快适应环境,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共同将华沂市的各项工作搞上去。除此之外,能说的也就不多了。

    唯一的例外,是常务副市长梁志新,除了感谢和努力工作的决心之外,还特别要求,希望能带队到华沂钢铁集团,整顿生产经营秩序的同时,从新做起,带领集团走出困境。如果做不到,情愿归还头上的乌纱帽,终老钢铁集团。

    齐天翔始终微笑着,认真地听着各位新老常委的表态,对每个人的发言,都无一例外地颌首表示赞赏,甚至对韩凤山的发言,还热情地鼓了掌。尽管事先也做好了应对唱反调的思想准备,准备了几套应对的预案,其实也并不担心常委会上出现异样的声音,对于这些新晋常委,他自信紧箍咒套在脑门上,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可却没有想到,插曲却是来自留任常委,来自最不应该出现问题的梁志新身上。

    这位常务副市长,齐天翔不陌生,年轻的前省团委书记,经济学和政治学双料硕士,挂职华沂市副市长,满期后留任并前进一步,成为全省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河海省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原本李东河落马后,省委曾考虑让他接任市长职务,但处理一个之后又从原班子提拔一个,有打压当地干部之嫌,也容易造成年轻干部利用政治风潮抢班夺权的口实,更重要的还是担心,经过这么大的强力震荡,面对错综复杂的人事和经济形势,这么重大的担子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怕他承受不住。几经考虑,最后还是采取稳妥的空降市长的办法,过渡和安定的因素兼而有之,并且还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是继续留任,还是异地调整。他的决心很大,不但希望继续留任,而且表明了知耻而后勇的信心,决意与华沂市共荣辱。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会有这样的想法,齐天翔只有停止了思考和倾听,温和地看着梁志新说:“这个想法不错,仔细说来听听。”

    对于齐天翔温和的问话,梁志新听出了一丝不快,短暂的迟疑后,面对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声调不高但清晰地说:“我尽管是常委副市长,可主要负责的还是工业经济运行这一块,经过这次风波之后,特别是总经理韩毅胜被双规之后,企业内部产生了不安和波动,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产生干扰是一定的。不但是钢铁集团,针对不断暴露出来的贪腐问题,利益输送和利益交换是很重要的一个途径,这又牵扯到华沂市很多企业,可以说是国有民营都有,除了重灾区的房地产和矿业能源领域,装备制造业和运输业都深陷其中,已经有不少的老板借口躲了出去,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势必会拖累华沂市整体经济。我的能力不高,全盘拯救危局更是经验和知识储备都不足,但我希望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从一个企业做起,或许能为挽救和振兴华沂市的工业经济,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工作。”

    说着话,梁志新望着齐天翔,认真地说:“另外,齐书记刚才也特意提到了,让我们班子成员,扑下身子,深入基层,多做调查研究,熟悉水土,我这也算是响应您的号召的一种实际行动吧!”

    “说得有理,到底是双料硕士,理由和论据都充分,政治的经济的都涵盖其中,语言组织能力也不错,看来我们的小梁市长是动了一番心思了。”齐天翔看着各位常委,呵呵笑着调侃道,引发了一阵善意的笑声,这也是齐天翔刻意营造的效果,因为从梁志新的话,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只是在说出来之前,需要有个活泼的气氛。

    达到了这些,齐天翔目光锁定在了梁志新脸上,定定地说:“企业管理,说简单其实不难,说艰难也还真不简单,与行政管理根本是两码事,更与你所学的政治和经济学科,相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外行领导内行,向来是管理上的大忌,你就不担心吗?”

    齐天翔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语重心长,使梁志新猛然一怔,没有想到齐天翔会这么说,原本以为齐天翔会在工作和发展方面入手,允许和拒绝都是一句话的事,可没有想到齐天翔会在能力上入手,看似善意的提示,其实也暗含担心或不信任,不由脸红涨了一下,低声分辨道:“不懂没关系,主要还是认真向管理干部和技术人员虚心学习,不断提高,干中学,只要一心扑在工作上,当成一个事业去做,相信困难是可以逐渐克服的。”

    “有这样的决心很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认识。别总是想着管理和统率,还要有学习的态度和实际行动。”齐天翔知道梁志新在跟他怄气,而且年轻气盛的短板一眼就可以看穿,而这不是他想要的,就宽慰地看着梁志新,转而对会议室里的所有常委,严肃而庄重地说:“小梁市长给我们这个常委会开了个好头,由此也产生了第一个提议,我个人完全同意他的请求,请同志们集体表决一下吧!”

    齐天翔这样的举动,立时使会议室异常地安静,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进程,但看着齐天翔举起的手,大家都默默地举手,算是同意了这项动议。

    齐天翔看到大家的表情,知道都在想什么,但却并不愿意过多计较和说明,只是慢慢说道:“这也是今后咱们新一届市委常委的工作常态,决策集体表决制度,重大事项一定要经过常委会表决后执行。我只是个监督或辅助的角色,并不参与常委会表决,也不影响常委会决策,这次只是个例外。这将是你们这届班子所要执行的试用期,收入财产申报,重大事项报告,按月思想状况汇报之后的另一项内容。看似紧箍咒般束缚了你们的行动,其实也是为你们撑起了一个防护网。”

    说完这些,齐天翔温和地看着大家,随即又看着梁志新,呵呵笑着说:“下来的具体事项,咱们再慢慢协商,共同把这个坎迈过去。”做完了这些,似乎也就到了结束这次常委会的时候了,齐天翔环视了大家一眼,目光征求着大家的意见,看都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就缓缓地说:“这几天大家准备一下,下周一上午我们召开全市三级干部会议,到时候将你们整体推出去,接受全市干部的检验。”

    一席话,说的大家又兴奋了起来,但拘泥于各自的身份,又都没有公开地表示出来,纷纷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齐天翔又将韩凤山市长留了下来,对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协商,主要还是听取他的思路和想法,随后又与每个常委进行了个人谈话。原本这样的谈话是要在常委会之前进行的,齐天翔有意违背常规,放到了常委会后进行,过细的考虑也没有,只是觉得先进行集体熏陶,再进行个人谈话会好一些,效果还不是考虑的首要问题,主要还是想多给这些新常委一点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齐天翔几乎是连轴转,与随后赶来的省委组织部长滕进,将新晋常委一个个送到所在部门,一个个会议开下来,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直到全市三级干部会议的正式召开,才算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所有市委常委集体亮相,随后韩凤山市长率所有市政府组成成员,集体接受全市干部的问询,颇有些领导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意思。引发了省市新闻单位的极大兴趣,会议和报道形成了一个整体,使得新班子的履新过程,成为全市乃至全省的一个热点,持续了很久的时间。

    忙完了这一切,晚餐后送走了滕进部长,齐天翔回到华沂宾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浑身好像散架了一样。多天来的忙碌,似乎只有这一刻才真正属于自己,才可以真正想一些自己的事情,可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好好地休息一下。

    很久之后,才强打精神起身,懒散地洗了个澡,与闫丽通了电话,主要还是认真倾听妻子的问话,享受温柔细婉的声音,耐心回答她的问题,这样一直持续到闫丽再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也没有再关心的问题,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齐天翔睡得很香,很沉。

第七十四章 曲终人散(1)

    齐天翔转身离去的一刹那,田未仁的意识彻底回归了,也终于明白这一切都预示着真实,而所有的努力和幻想,也都无情地结束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田未仁才真正得以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回想着已经过去的一切,以及噩梦般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特别是逃亡的这近一周时间,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抹不掉,挥不去。

    住进医院的头几天,田未仁似乎是在悠闲和惬意中度过的,每天检查一下身体,吃点形状不一的药片,或者挂上一瓶液体,随后就是漫长空闲的时间。刚开始觉得很是闲适和舒服,毕竟这么久,自己就像蒙上了眼睛的黑驴,围着碾盘一圈圈地无休止的转圈,没有停止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很少有自己的时间,或者说很少能有自己静静地待一阵子的时间,而且内心也充满了斗志和冲动,每天陀螺般不停地转动,才觉得舒服,觉得充实,似乎已经不适应闲适的生活状态了。

    强制休息以后,有几天很是享受这样懒散和无所事事的时光,每天打打电话,看看报纸,再没事了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看电视,甚至还有些迷恋上了电视。病房里很静,高干病房里的设施也一应俱全简单,套间式的格局,一间病房,一间客厅兼会客室,如果不是医院特有的白色的装饰和布置,以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说是一室一厅的公寓也完全可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高档病房也就是公寓,或者说是宾馆的高档套间更合适,因为医院也明白,来到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真正因为重病来此的,都在特护病房,那是治病,大多还是赋闲或小病大养,或者有些其他不便说的原因,来这里休养的。医院也是乐见如此,收入是一方面,档次和门面又是另一方面。因此住到这里来的,大多没有什么急病,即使有些小病小恙,也是调理的节奏,除了每天必须的查房或治疗之外,其余的时间就充分的自由了,甚至病人家属来此同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病房里宽大的病床,摆明了就有招蜂引蝶的意思。房间里电视、电脑、健身设施齐全,不但有生活用具,而且还有电磁灶、电饭锅等等,似乎病人能想到的都能满足。楼层有专门的餐厅,可以去餐厅吃饭,也可以点餐送餐,每天有报纸送进房间,有护士专门打扫房间,一切都充分体现了医院的人性化。

    其实住到这里的人都明白,这一切都基于体制和机制所赐,是官本位的体现,也是必然的福利和特权。整个省立医院,这样条件和设施的病房,也不过只有几十间,而且这还是厅级干部专享的病房,占据了病房大楼的两层,不远处的花园里还有一栋小楼,是更高级别的干部住院的所在。

    这样的房间,尽管与田未仁的公园别墅,以及办公楼的空中花园,甚至几处高档住房无法相比,但基本的生活设施却并没有减少,甚至生活质量也没有任何降低,所不同的只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静养,而那些所在总有佳人相陪,总有**的激情场面一次次上演。有时候田未仁也会不自觉地想到,生活的本质简单地说,其实也就是看看电视,读读报纸,或者是更普通的柴米油盐。因此对于那些小妖精过来相陪的想法,田未仁一概拒绝了,而且决绝到了不但不让相陪,连过来看望都不允许。现在是非常时期,有无数的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收敛和藏锋比什么都重要,示弱有时也是一种策略。

    这是北京的交待,也是来探望的闻鸣副省长的暗示和忠告,田未仁明白这些,也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时间可能会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也是北京的许诺,即使没有惊喜,也会给他一个平安着陆的退路,这是他的希望。

    他期待着事情能够尽快有个结果,即使不能官复原职,起码可以退一步到河州市人大做他的副主任,几年以后逐渐淡出公众视野,就可以安心地来往于美国也河州市之间,而李敏也可以安然地回来,尽情享受安静祥和的晚年生活,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能在国内养老,李敏和儿子在美国的住宅他曾经去过,可却怎么也适应不了美国那边的生活,还是喜欢国内有尊严、有地位的生活,相信只要能熬到那个时候,生活会是安静美好的。

    但随着时间的延续,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尤其是闻鸣来看望之后,似乎事情并没有朝向设计好的方向发展,既闻鸣主导的干部撤换和调整,并没有引起集团中高层领导集体喧哗和躁动,更没有带来必然的上访闹事,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左右着事态,使所有靠边站的干部都安安静静,耐心地等待处理和审查的结果。没有上访和闹事,也就没法展开下一步的行动,既以稳定和安抚集团干部的名义,工作组代表省委、省政府给所有干部一个笼统的结论,也就等于倒逼省委决策。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场赌博,赌的就是河州重机集团生产经营秩序的稳定,以及在国内重大的声誉和影响,算定了省委、省政府不会看着河州重机集团由干部混乱,直接带来整个集团的混乱,而且省委省政府也不可能在工作组之后再派工作组,这样不但显示了省委省政府决策者的无能,也会带来中央高层的反感或不满。

    计划很周密,也设计了很多应变的方法,甚至必要时可以挥泪斩马谡,以管理无方和失察,追究田未仁的领导责任,就地免职另行安排工作,而后念在田未仁对集团工作的贡献,调回省国资委担任副主任,或者直接到河州市人大任职。谁知道集团中高层跟没事人一样,有问题的不敢闹,没问题的忍着巨大的怨气,耐心等待工作组的结论。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使得计划难以展开,正当田未仁焦急地等待北京和闻鸣后续的计划和应变措辞时,华沂市那边传来石破天惊般爆炸性消息,李鹏飞被双规,同时被双规的还有市长李东河,而直接让田未仁震惊的是华沂钢铁集团总经理韩毅胜。

    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韩毅胜是一路跟着他田未仁走过来的得力干将,也是他将韩毅胜从华沂市调进河州重机集团,并几经运作调回华沂钢铁集团,担任总经理。为了这个结果,田未仁不惜花重金控股华沂钢铁集团,谁知道这个看似草包样的韩毅胜,不仅为田未仁输送利益,而且自己还胆大妄为地大捞特捞,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将一个庞大的钢铁企业,利税大户折腾到濒临倒闭的边缘。他的落马,以及他知道的证据,足以将田未仁埋葬。

    更可怕的是,他田未仁是李鹏飞的妹夫,又是他赏识和提拔的人,改制能人就是李鹏飞最早提出来的,并亲自通过运作,将华沂市耐火材料开采和冶炼企业,几乎悉数倒到了李鹏飞儿子的手中,成为享誉全国的矿业巨子,而这一切随着李鹏飞的倒台,很快就会波及到其儿子,也会将改制黑幕一一揭开,等待他田未仁的就只能是万劫不复的厄运了。

    安静的高干病房成了令人窒息的囚笼,而田未仁就像困在笼中的巨兽,不安地躁动着。随着消息来源的不断汇聚,尤其是几天后传来的齐天翔介入河州重机集团财务问题的解决,并担任筹资负责人,田未仁感到末日似乎到了,齐天翔正通过外围逐步逼近,一步步将自己困死在牢笼之中。

    如果说周盛利和魏勤生的双规,只是一次预演或警示的话,所有的防范和反击都被齐天翔顷刻间化解于无形,无论是利诱还是色诱,甚至来自高层的压力,似乎都没有对齐天翔产生过多的影响,而就在准备全身心应对的时候,齐天翔似乎又没有了任何的行动,原来更重要的杀手锏来自于华沂市,来自于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这招够狠,直接打在了命门上。

    随着北京和闻鸣的集体失声,或许还有手足无措,田未仁再也不抱什么希望,觉得自己早已规划好的退路,现在到了该付诸实施的时候了。这么些年的经历,前期耳提面命般的规划和设计,后期威逼利诱的迫使或暗示,使得田未仁总有被禁锢、被束缚的感觉,以往在田家湾的桀骜不驯和唯我独尊,消失的无影无踪,常常觉得憋屈和愤懑,难以忍受时甚至产生撂挑子不干的冲动,但冲动之后还是忍气吞声地持续着,毕竟鱼死网破的代价是他不敢尝试的。有时给自己宽心的时候也在想,都是一条船上的同类,既然上了船,就是命运攸关的共同体,就只能荣辱以共,当不了船长,就只能当好水手了。

第七十五章 曲终人散(2)

    自己有时也不甘心,也想过率性而为地做些什么,做回自己,起码部分做回自己。入主河州重机集团之后,尤其是妻子和儿子移民美国后,就开始安排着退路,而且仿效狡兔三窟的模式,用不同的身份和名字办理了三份护照,目的地也是三个不同的国家,甚至包括蛮荒的非洲。至所以迟迟没有实施,一则没有离开的机会,或者说自己的仕途还没有走的尽头,还有很大的空间。二则也不敢拂袖而去,自己作为这个链条中的一环,还有着自己的作用,一旦离开会有什么后果难以预料,任何的变数都可能使一切化为泡影。还有更重要的,他一直以为,北京哪位安排李敏和儿子移民美国,有着深刻的暗示意味,因为邀请和担保单位都是哪位的公司,而且投资移民的所有手续也有着很强的附带条件,一旦出现变故,都可能面临遣返的可能。当田未仁看到这些面临的问题时,曾要求自己利用关系办理相关手续,钱和关系都不是问题。但被哪位明确地拒绝了,理由很充分,田未仁的身份不合适出面,更不能有任何纰漏。后来才知道,华沂市和省里至少有七八个人的情况,与田未仁相同。那一刻田未仁就产生了不祥的感觉,朦胧中也产生了人质的想法,似乎李敏和儿子成了哪位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或者更严重的人身安全,田未仁不敢往下想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计划着退路了。

    几天的时间,田未仁都在为出走做着准备。一反前几天从不出门的常态,利用各种名目不断地出出进进,不是花园里散布,就是在医院附近溜达,还有意地突然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其实也不过是往稍远一点转一圈就回来了,决不靠近存放着自己要命东西的银行半步。这样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观察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是不是处在自由状态。下意识地感觉,总有一双或数双眼睛在不远处默默盯着自己,可能来自齐天翔的省纪委,也可能来自北京和闻鸣的授意,不论是来自哪个方面,都可能使自己的出走出现变数,田未仁不愿出现任何的变故。

    打草惊蛇也好,自我暴露也好,犹如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一样,都是来自农村的智慧,小心总是没有什么大错,何况还是关系到生死攸关的大事。

    几天下来,反常的举动,频繁的出入,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管是医院方面,还是身边周围,都没有什么异样。这样的反侦察措施,使田未仁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实施下一步的行动。

    与无数次的出门相似,终于有一次不同。相同的是每次出门都是空着手,优哉游哉地信步而去,原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不同的是出门再没有回来。在主治医师查了房,护士收拾完病房之后,田未仁信步走出了高干病房,即使发现他出门不归,也是许多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而那时他已经远走高飞,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所在。

    计划的天衣无缝,实施的初级阶段也异乎寻常的顺利,走出省立医院大门,慢步走到背街招手上了出租车,分别到三家银行的保险柜中心,取出了存放的东西,迅速赶到了河州市火车站,午后就到了首都国际机场的国际出发大厅。

    票务中心取了网上订好的机票,办理了登机手续,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可以升上蓝天,十几个小时后就踏上异国的土地了。

    登机时却出现了波折,机场工作人员认真地查验了护照和机票后,请田未仁稍等,几分钟后礼貌地告知他,因为技术问题,他的机票和护照出现了一些错误,抱歉不能登机,请他耐心等待,技术人员正在与有关方面协调沟通,相信不会影响到他的旅行。

    工作人员的嗓音甜美,服务周到,解释的也到位,礼貌周全,尽管声音高低适度,但在田未仁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在最后一个环节终于发生了,而且是毫无症状地发生了。

    工作人员没有讲明,可田未仁清楚,所谓的技术问题,其实就是他的名字上了黑名单,或者说是机场已经接到通知,他已经属于限制离境的人员。等待下去,不是等来机场安保人员,就是公安干警,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

    田未仁似乎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果,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悄悄地淡出了他们的视线,仍然是乘坐火车离开了首都,十几个小时之后就出现在了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这次的身份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学者,与之相适应的是脸上多了一份儒雅的眼镜,与护照上的照片一致,目的地是东南亚。机票还是网上订购的,取票和办理登机手续,仍然是十分顺利,还是在登机环节出现了问题,这次的理由是本人形象与护照照片有出入,也是在核查和比对,不会影响他的登机。

    因为是夜班飞机,机场里很静,静的田未仁都能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借口上卫生间,还是偷偷地离开了机场,乘坐出租车离开了这座城市,连夜换乘了南下的火车,一夜奔波到了广州白云国际机场,顺利赶上了办理登记手续的末班车。

    取票,办理登记手续,安检,这次的目的地是非洲大陆的一个贫穷的国家,田未仁的身份变成了商人,但仍然的登记环节出现问题,这次更离奇,居然是护照和机票名字不符,田未仁已经没有了声辩的力气,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结果,就像剧情一样,都有剧本设定好的。

    溜出机场,出租车赶到火车站,买高价票请黄牛提前送上北去的列车,在不停晃动的卧铺上,田未仁终于明白,几天来的无人跟踪,是根本无需跟踪,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监控人员的掌控之中,唯一的瑕疵和纰漏,就是自己网上订票,暴露了行踪。什么时间会出现在哪里,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人家,只要人家安排好阻截就可以了。

    这就像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人家有的是耐心,只是田未仁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首都国际机场人家不收网,是在等待时间,还是积蓄事实。田未仁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是监控的人没有接到收网的指令,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陪他玩下去。

    可田未仁却没有精力和体力玩下去了,最后一程北上的行程,是出乎了田未仁计划的,在无数次的演练中,他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和退路,精确到十分钟之内。包括出港的航班,来往的火车车票,甚至出租车的时间都计算在内,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天衣无缝,但却没有想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也没有顺利出境,计划中就没有设计到这一步,也就没有订北上的火车票。

    也就是这种阴差阳错,田未仁暗自庆幸,终于离开了监视的视线,尽管时间不会很久,可还是无奈地回到了沂县,也许这里将是他最后的归属地了。

    两天一夜的奔波,田未仁的足迹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但却始终没有离开监控的视线,田未仁的确是累了,感觉就要虚脱了一样。当趁着夜色走进田家庄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自信,也不敢确定田家庄是否安全,因此考虑了很久,谁家也没敢去,而是敲响了耐火厂门卫田二哥的房门。

    田二哥是个哑巴,小时候得病吃药落下了后遗症,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自己当厂长时照顾进了耐火厂,因为是残疾人,就安排看了大门。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变动,无论是自己与老田家共同经营,还是交给集体,而今成为老田家承包经营,人员来来往往,唯一不变的就是田二哥看大门的职位始终没变。

    田二哥的惊奇是田未仁预料到的,也没有时间与二哥寒暄,吃了二哥给下到面条,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躺在田二哥窄窄的小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又悄悄地穿上衣服,拿上了二哥给他准备的干粮,摄手摄脚地出了厂门,向后山的山洞走去。

    此刻,田未仁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逃亡者,而儿时嬉戏玩耍的山洞就是藏身的地方,能坚持多久,自己也不知道。而现在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是声名赫赫的著名企业家,家产数亿的富豪,而是丧家犬般的逃亡者,所有的一切过去的辉煌和庇护,护照、银行卡、现金等等这些能够带来荣耀的东西,都放在了田二哥的门房里,包括自己光鲜亮丽的名牌服装,现在穿着他身上的是田二哥破旧的呢子半大衣,污浊的棉裤,还有就是踢死牛的棉鞋。

    此后的几天,田未仁是在煎熬中度过的,田二哥并没有将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这一切,但田未仁还是敏锐地感觉到,监视的人已经走近了他,只是还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现在,田未仁才真正心灰意冷,似乎也明白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万念俱灰的田未仁终于走出阴冷闭塞的山洞,走向不远处静静守候的公安干警。

    也就是直到田未仁看到齐天翔的一瞬间,才彻底明白这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归于了原点。

    只是他不很明白,这一场斗法的背后,不但有齐天翔的身影,还有省公安厅和安全局的参与。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严密的布控和高科技手段的精准使用下得以实施的,而跟踪也早已不需要人员的蹲守,联网系统管控下的模糊查控系统,不但可以让他插翅难逃,而且也使他难掩行踪。

    事实上,他输给的不仅仅是齐天翔,不仅仅是闫勇,还有现今的高科技,如果明白了这些,他会输的口服心服。

第七十六章 收网行动(1)

    当齐天翔再次走进河州重机集团办公楼顶的空中花园的时候,离他上一次到此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相同的是花园里依旧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所不同的是上次是从客梯上来,走过长长的掩映着蔷薇花墙的卵石甬道,领略着花园的美景的,而这次是电梯直达花园的中枢办公室,走出房间欣赏的。

    齐天翔陪同方翔副书记等人走出电梯的时候,闻鸣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打着电话,听到电梯间门开启,有些愠怒地望向电梯口方向,当看到齐天翔等人的完全走出电梯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放下了电话,静静地等候着齐天翔走近。

    齐天翔没有理会闻鸣的神态变化,慢慢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定定地看了闻鸣片刻,伸手指向身侧的方翔,简短而郑重地介绍道:“这是中纪委的方翔副书记。”

    闻鸣听到齐天翔的介绍,收束起惊愕慌乱的神情,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方正的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向方翔伸出手来。

    方翔静静地看着闻鸣的表现,对闻鸣伸出的手没有理睬,严肃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慢慢地说:“鉴于你自身存在的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中纪委决定对你采取组织措施,现在就请你在决定书上签字。”

    方翔的话语冷冰冰的,似乎一下子就将闻鸣冻僵在了哪里,很久都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方翔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场面,就侧身走开,示意身后站着的中纪委工作人员履行接下来的程序。

    齐天翔看到方翔慢慢地走开,就跟着他的身后慢慢地走着,先是在宽大的办公室走着看着,随即就走出了办公室,走进了空中花园。沿着卵石甬道弯弯曲曲地走着,方翔饶有兴趣地走着看着,走的很慢,看的也很仔细。没有说话,也没有同齐天翔交流,只是不停地在各种珍奇的植物面前停下脚步,认真地观看植物的品质、特点,以及长势,随后仔细地看或立在植物旁,或垂挂在枝条上的标牌,慢慢地走,仔细地看。这样走走停停,看过了珍稀植物,有看完了鱼池里各种形态各异的热带鱼,最后慢慢走到花园中心的凉亭里,缓缓地坐在石桌边的小石凳上,环视着花园里的景致,许久才收回目光,深深地赞叹道:“很有想法,真是不错啊!”

    “知道方书记对这个有很浓厚的兴趣,悟的也很深,我是没有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规划和布局都很讲究。”齐天翔谦虚地说着,接过王世安倒好的茶水,轻轻地放到方翔面前,伸手殷勤地示意他喝点茶水。

    从走出电梯的一刹那,齐天翔就留意着方翔的表情变化,走出电梯直接就到了办公室,方翔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不但是方翔,齐天翔的感觉也是惊异。其实说是电梯间,不如说是办公室内的一个房间合适,可以说是办公室的组成部分,环绕着办公室是大大小小不同的房间,有着各自的功能,也有着各自的房门相通,办公室可以通往任何一个房间,本身也是个封闭的房间,各个房间存在的门,其实也只是为了办公室主人的方便。一个阔大的门可以通往外面更大的空间,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会客室,就是办公室主人开会、会客的所在。

    占据了楼顶三分之一位置的斗沿垂拱式仿古建筑,阔大而气势恢宏,不但在楼顶显示着重要的地位,而且与花园成为有机的整体,如同园林里一座宫殿一般。

    宣布完对闻鸣的组织决定,走出办公室,方翔在外间的会客室没有过多停留,出来后却回身看了建筑很久,表情凝重,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进花园,尤其是看到花园里的植物之后,凝重的表情才稍稍缓解,专注的神情时而惊讶,时而赞许,时而又是疑惑,还有就是遗憾和惋惜,这都是因植物的形态和生长情况,瞬间出现的表情变化,都被齐天翔默默地看在了眼里。早就听说方翔以前在西南那个号称植物王国的省份工作,对植物和园林有着很深的认识,曾经成功地承担和组织了世界园林博览会,这次首次在我国举办的世界级植物和园林建筑盛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给他的喜好注解了更多的内容。调到北京工作后,尽管不断的推辞,还是身兼许多园林和花卉植物协会的顾问职务,很多还是老干部参与的协会,有着很权威的声誉,可以说是见多识广的专家和权威。

    “你天翔同志也不要谦虚,我这也是喜爱,但真正的研究却是子虚乌有,传闻更是不可信啊!”方翔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和身侧的王世安说:“要说见多识广,也是不很谦虚的恰如其分,可今天走上这个花园,再算是真正开了眼,很多植物和花卉我都叫不上名,甚至有些品种更是孤陋寡闻地见都没见过。”

    方翔说着,看着齐天翔和王世安两位,摇了摇头遗憾地说:“管理和养护方面还是有瑕疵啊!不少花卉已经出现衰败的迹象了,得抓紧时间管理,不然就真的毁了,可惜了。”

    “方书记真是眼光敏锐,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王世安笑着对方翔说:“其实这一切都是田未仁张罗的,也是他具体弄得,他也是懂花爱花的人。所有的花卉和设备一样,都是从欧洲弄回来的,包括花工,都是到欧洲几个国家专门培训过的,几个人每个月光工资就是好几万。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之后,花工的工作就不稳定了,而且工资也不按时发放了,自然就懈怠了。”

    “呕,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没有想到。”方翔呵呵笑着,看着齐天翔,意味深长地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看来所言不虚啊!能规划并养护出这样一个花园,还真不是简单的事情啊!”

    “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太不简单了。”王世安愤愤地看着方翔说:“也许您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个四季恒温的花园,不但建设费用不菲,光每年的维护费用就要上百万元,这还不包括人员工资,大范围的设备更换费用。您见多识广,单这个花园的建设费用,能给个大致预算吗?”

    “老王这是要给我打擂台呢?看来成心想考考我呐!”方翔乐呵呵地望着齐天翔,转而对着王世安,想了一下,谨慎地说:“估计怎么也得三千多万元,现在这种雾风设备还属于比较高科技的园林设备,可能要贵一些。”

    “三千万,不够设计费用,而且还不能包括国外专家的来回花销。”王世安看方翔兴致很高,就放肆地撇撇嘴,直言道:“三千万美元,还差不多。”

    “多少?三千万美元?近两亿元人民币?”方翔震惊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瞪着王世安,似乎这些事都是他干的,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连声问道:“这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进行过财务审计吗?评估过投入效益吗?”

    齐天翔看方翔突然就爆发了神情,以及王世安窘迫的表情,就接过话头,劝解般地对方翔说:“一手遮天的现实之下,谁来监督一把手,谁又真正为企业和国家考虑得失。”说着话,看着方翔缓缓地说:“不说这个花园,我们刚才是从地下车库直接乘坐电梯上来的,如果走大厅,就能看到价值六千多万元的水晶吊灯,这是国外的采购价,也不包括安装费用。其实这样的产品就是国内生产的,售价不过六百多万元,这就是中间的差价,水分到底有多大,中间到底能有多少好处,还有多少这样侵吞国家利益,中饱私囊的人和事,能容许他们长期存在吗?”

    “天翔同志思虑的很深,也很有感悟,切中了要害。”方翔赞许地望着齐天翔,又转过脸去对着王世安,由衷地说:“今天我们可以说是三级纪委坐在一起,无须讳言,现在的贪腐形势不容乐观,用严峻也不过分,而且从单一案件向群体案件、窝犯、断崖式犯罪,甚至整体塌方式大面积犯罪,严重危及到我们党的肌体和声誉,也使得人民群众对我们的党和政府产生了怀疑,这样下去不得了啊!”

    方翔说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遥望着远远的天际,似乎在哪里有他需要的答案,许久才转回目光,看着齐天翔和王世安,坚定地说:“作为纪检监察干部,我们自己应该扪心自问,自己的信念是不是坚定,自己的思想是不是纯洁,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符合党章党纪的要求,只有回答了这些,才能无愧于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职责。”

    说到这里,方翔欣慰地看着齐天翔,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赞许地说:“你的文章写得很好,从传统中汲取营养,从作风建设入手,加强和完善制度建设和监督机制,设立反腐防腐的防火墙,完成从反腐到不能腐,不敢腐的改变。纪委不能只是消防队,哪里有火到哪里,而应该是防疫站,通过制度设计,增强我们干部队伍的免疫力,最终打造一支精神饱满,信念坚定,群众信赖,能打胜仗的干部队伍,无愧时代的要求。”

    “这本身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只是将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希望能对总体工作有所推动。”齐天翔真诚地说。

    “这种理论上的探索,从来就是我们党的建设大局中需要的清醒认识,我们不但要重视实践得来的经验,还有有科学的求索精神,用详实缜密的理论佐证实践活动,并对实践进行理论指导。改革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实践探索,允许摸索和大胆创新,但不能无限制地摸着石头过河,这也不是科学的做法,应该边实践边总结,这样就会少走一些弯路,少犯一点错误。”方翔目光温煦地对齐天翔说:“而且你在华沂市实行的干部管理制度上的探索,就很有意义,值得肯定,进行到一定阶段后要认真总结。通过对干部的管理和约束,使得权力在有限的轨道内运行,能够更好地使权力真正为人民服务,为我们的事业服务。”

    齐天翔庄重地点点头,这是看到刘劲风快步走来,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他身上。

    “方书记,齐书记,对闻鸣的财产查抄已经结束了,现在人已经被方书记的人带走采取措施,重机集团的所有副总级别管理人员都已经集中在了三楼会议室,等待二位领导前去讲话。”刘劲风清晰地说着,等待着方翔和齐天翔的指示。

    “集团方面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按照你们计划好的程序走就是了。对于危害我们党和国家利益的害群之马,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严厉打击,不管有多少,都要除恶务尽。”方翔严肃地说着,随即缓和了语调,对齐天翔温和地说:“我还要在河海省停留几天,我们还有机会交流,听说你岳母的白菜大虾做的很地道,不知有没有口福尝一尝啊!”

    “这还要请示,毕竟岳母是我领导不了,相信我的面子不给,方书记的情面还是要充分保障的。”齐天翔知道方翔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愿参与集团干部处理的考虑,就转而用轻快的话语掩饰了过去。

    方翔很满意齐天翔的机智,也对他的善解人意很是赞赏,就没再说什么,在齐天翔等人的陪同下慢步走出凉亭,乘电梯下到底层车库,与等待在车里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第七十七章 收网行动(2)

    送走了方翔,齐天翔与刘劲风来到了三楼会议室,与等候在门外的专案组工作人员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焦急等待的集团中高层干部,看到齐天翔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省纪委的工作人员,还有集团纪检组组长王世安,并没有闻鸣副省长和工作组的身影,很快就明白了这次会议的意图,并不是要解决他们的问题,而是宣布重大的事情,原本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立即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齐天翔身上。

    齐天翔带领众人走进会议室,并没有走向顶端设置的那一排座位,而是就近站到了靠近过道的地方,正好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到会议室里各位的情况。见齐天翔没有到主席台位置落座,跟进来的人员也就随意找地方站了下来。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刚才处理了一些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站定以后,看到所有人都陆续站定,齐天翔环视着会议室内的各位,客气地说着。随即就转入了正题,严肃地说:“经中纪委研究决定,对闻鸣严重违纪违法问题展开调查,已经采取了组织措施。”

    说到这里,齐天翔停顿了一下,等喧哗一片的会议室内议论声渐渐平息一些之后,就简短地说:“河州重机集团董事长田未仁畏罪潜逃,现在已经在沂县落网,省纪委已对他采取双规措施,将对他的违法违纪问题全面展开调查。”

    齐天翔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所有的人都被震懵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田未仁有好印象,但相对于闻鸣的采取措施,田未仁毕竟与集团,与他们更近一些,可以说是身边发生的事情,震惊和诧异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话出自齐天翔之口,当然不会有什么水分,也使这几天流传在集团内部的田未仁已经潜逃离境的谣言不攻自破,片刻的震惊之后,会议室又恢复了寂静,等待着齐天翔下面更有震撼力的话语。

    齐天翔似乎知道大家在等待着什么,也知道如今坐在下面的人中,有人已经心神不宁,而更多地人还是处在恍惚和疑惑状态。齐天翔的目光平静地环视着会议室很久,缓缓地说:“似乎有些人已经明白了什么,而我也只能遗憾地告诉大家,有些人可能走出会议室,却回不了家了。”

    这样的话无异于宣判,很多人的神情变得沮丧,脸色也变得灰白,齐天翔不忍再看下去了,简短地说:“一会王世安同志将宣布双规名单,希望有问题的人认清形势,主动交代自身的问题,争取得到宽大的处理结果。”

    王世安在齐天翔的目光示意下,慢慢走到前面,从口袋里掏出几页纸,轻轻嗓子念了起来。王世安的声音不高,但对于每一个听到自己名字的人,无疑犹如惊天霹雳,各种表情和表现都有,可每一个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赋闲了这么久,有过各种猜测或期待,但这样的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也是没有预料到的。昨天接到的会议通知,告知今天所有集团副总或享受副总待遇的管理人员,准时到集团三楼会议室开会。各种设想都有,尤其是会议通知是总经办发出的,就使人对会议的方向充满了猜测。因为自从开始资产清偿以来,工作组的作用在渐渐的弱化,很多关键岗位赋闲的管理人员,事实上已经开始着手工作,只是尚没有一个明确的文件确定,其实很久以来就有工作组要撤出的传闻,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似乎在这个会议通知上就可以得到缓释。可等来的并不是扬眉吐气的结果,而是一个工作组的离去,另一个工作组的到来,所不同的是这个工作组由省纪委组成。

    沮丧,不解、委屈、愤怒、暗喜、开心、舒畅,各种情绪弥漫在会议室里,也表明了每个人当前的状态,名单里有的是一种心情,没有的又是另一种心情。王世安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表情,而是念完了名单,随即宣布名单中的人员请走出会议室,似乎也就预示着结束。

    宣布过后,就有人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会议室。有人带头,尚显迟疑的人也就不再有任何幻想,陆陆续续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顺序地走出会议室。到了这个时候,挣扎和声辩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反抗或过激的行动更是愚蠢至极,这是每个人都明白的道理,能够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宣布这个决定,一定是作了充分的准备或计划,一切都是在按计划进行,任何的不配合都可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齐天翔静静地看着会议室的变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又欣慰,又愤懑,一点也不像脸上平静的表情。这不是掩饰,而是困惑和不解带来的复杂。一次双规二十三名副总以上管理人员,这在全国纪检系统的历史上也不多见,而且出在一个省属国有企业之中,这些看似辉煌的业绩背后,却是针扎般的疼痛。企业不同于政府机关,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和贪腐诱因,有的只是经济活动中的回扣,以及无视国家和集体利益的侵吞,或者是丧心病狂的瓜分,由小及大逐步蔓延,积累并膨胀出了这么多的贪腐现象。究其原因,除了伸手者的贪婪和有恃无恐,以及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仿照效应,环境对自身毅力的考量,也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

    这是齐天翔最为困惑的地方,一个正常经营的企业,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总经理负有管理和经营责任,怎么还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出现。以往大型企业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是安全生产问题,财务和钱财方面是很难有什么漏洞可以利用的,况且能够接触到财务问题的管理人员,毕竟不是很多。企业的管理人员,都来自于专业领域,又都是长期服务于企业的具体工作人员,即使是二级企业负责人,财权和事权独立,可还是应该有完备的监督和管束手段,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制度设计的问题,还是有意的放纵。这些问题需要搞清楚,而必须搞清楚,才是真正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

    看到名单中的人都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平静,齐天翔收束起纷乱的思绪,慢步走到了会议室顶端的位置,招手请大家都坐下,示意王世安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才缓缓地坐下,又环视了会议室一眼,尽力用平易的口气说道:“看到这么多人被请出了会议室,我的心情很不平静,有惋惜,也有痛心,但更多的是不解。相信大家的心情也都不会平静,各种想法和心情都会有,可不明白的占有大多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面积的贪腐问题,一个中高层干部会议,竟然会有将近一半的人会被请出去。我不知道,在座的大家也不一定知道,所以我想认真地与大家探讨一下原因,也许不一定能够找出全部原因,但我愿意虚心地与大家一起探讨,哪怕只是交交心也好。”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是虚情假意,甚至会认为我是猫哭耗子假惺惺,大家怎么认为我无法干涉,也不想干涉,甚至不想解释,因为我没有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更不存在歉疚或心灵煎熬,作为纪委书记,肃贪倡廉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做好了是应尽应分,做不好就是渎职,就是犯罪。”齐天翔口气变得严厉,变得有些激动,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慢慢地说:“得益于王世安同志的引荐,在座的不少人我认识,也有过促膝长谈,很多同志充满了忿恨,也对集团日益恶化的干群关系,以及经营状况深恶痛绝,并表达了深深的关切和不安。”

    齐天翔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会议室众人一眼,真挚地说:“从这些干部的谈话中,以及与集团一些工人师傅们的交流中,感到很多人都对集团有着很深的感情,都能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往昔集团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还有就是融洽的干群关系,似乎都有着很多的话要说,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话,我们的企业怎么了?我们过去的美好,以及优良的传统和作风都到哪里去了?改革开放是改善不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机制和体制,不是要把我们过去那种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作法都作为糟粕抛弃了,不是过去适用的都得改掉,这不是科学的作法,更不是改革开放所必须的路径。”

    “如今,企业做大了,规模扩张了,可实力增强了吗?随之而来的是干部官员化了,待遇条件都现代化了,干群关系却疏远了,矛盾增加了,这是我们想要的吗?”齐天翔说不下去了,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作为职务,我比在座的各位高,但年龄却比在座的很多人年轻,我都能想到过去的美好,相信很多人比我的认识更深,对比也会更强烈。所以我今天想说的就是我们大家一同来思考,集团怎么办?我们的未来怎么办?因为你们是企业的主人,企业的振兴和繁荣还得靠你们来实践。”

    齐天翔的话引来了一阵躁动,随即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是齐天翔所没有的预料到的,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大家的心声,更说出了大家的担心,就挥挥手,笑着说:“是我忽视了,应该早一点跟大家讲清楚,今天的会议素贪不是主题,主题还是通知里说的,是给大家一个说法,其实说法很简单,那就是大家赋闲的日子结束了,又开始忙碌哦了。”

    齐天翔诙谐的方式引发了会议室内讪讪的笑声,是会心的笑声,也有着淡淡的尴尬。齐天翔顺势语调轻松地说道:“官复原职是件好事,但也不一定都是好事。下来集团面临着很重的整顿和规范的任务,可能还会很难,对于某些同志可能还会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甚至到手的官帽也会再次丢掉。”

    “这就是将要推行的现代企业变革,从经营方式和经营手段都要有大的改变,但我们不搞竞聘制,也不搞什么新奇的股权激励,我们不要那种有知识没经验,有水平没热情的管理天才,而需要懂生产会经营,能给职工谋福利办实事,职工信赖的干部,需要踏踏实实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是我们的国有企业真正成为职工安定的家,成为承载着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稳定远航的航母,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齐天翔的讲话结束了,掌声更加的热烈,这是他需要的,也是预料到的,给他们信心,给企业信心,这是会议所要达到的目的。齐天翔不由站起身来,迎合着大家的掌声,会心地微笑着,也宣告了这次会议的结束。

    等大家都离开会议室之后,齐天翔转过身去,望着王世安嘱咐道:“这几天是交接的重要阶段,你的工作压力要大一些,不但要稳定中高层干部的情绪,还要做好省政府工作组的交接和衔接工作,不能出现大的纰漏,尤其是不能出现影响生产和经营活动的事情。”

    王世安郑重地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表示或表态,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自身的性格也注定了不会说出些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来。

    齐天翔也知道王世安内心的压力,就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新董事长的人选就会落实,整体方案也会批准下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的。”

    也就是田未仁的提前落网,打乱了原定的计划,使得时间点提前了几天。根据设定好的计划,田未仁的落网和交代都还需要几天,报请省委省政府批复的河州重机集团的整顿方案,以及领导班子人选还没有上会,需要等待几天才能展开下一步的行动。谁知万念俱灰的田未仁落网之后,没有任何的迟疑,竹筒倒豆子般讲清了所有的问题,有些是调查组掌握的,有些还是新的线索,许多线索和证据还是直指北京那位部长和闻鸣的,结合华沂市暴露的问题和证据指向,齐天翔没敢迟疑,征求了赵浩南和郑明的意见后,紧急向中纪委方翔副书记进行了汇报。由于事先已经就闻鸣的问题沟通过情况,并且齐天翔还特意解释了闻鸣与河州重机集团及田未仁的交集,以及田未仁落网后消息保密的难度,得到了方翔副书记的高度重视,再经过缜密的布置后,中纪委工作组由方翔带队,提前进驻河海省。尽管计划顺利进行,但却给下来的整顿工作,带来了一些突发因素,使得齐天翔的的神经绷得很紧。

    下来需要做的,就是迅速将河州重机集团的领导班子,以及整体改革方案落实下来,不能无限期地再拖下去了。

    告别了王世安,坐在自己的轿车里,齐天翔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些问题,而且随着轿车速度的加快,思绪转动的更快了。

第七十八章 瑞雪丰年(1)

    “这么好的一个小花园,变成了隐士的菜园子,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可惜了!”方翔一走进小院,看到院子的摆设和干活的农具,就夸张地摇着头,故作惊讶地说:“听说过菜园变花园的,没有见过花园变菜园的,老领导真是超凡入圣,不走寻常路啊!”

    由于齐天翔事先打过招呼,告知方翔副书记要来家中看望,闫博年早早地就坐在了院中的躺椅上等待着,方翔的话将闫博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站起身来笑呵呵迎了上去,握住方翔伸过来的手,上下摇晃着,回应道:“这凡是来我这小院参观的人,都夸我老当益壮,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只有你老方说我暴殄天物,看来你才是不走寻常路啊!”

    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立时将初次见面的陌生打消了,也拉近了主人与来客的距离,使得气氛很快融洽了起来,小院里也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老领导这个小院很有特点啊!优雅,僻静,就是离城远了一些,来回都不是那么方便。”方翔打量着规划有序的院子,以及整洁的环境,笑着对闫博年说道:“这一架葡萄,以及葡萄下着休闲的摇椅,确实有闹中取静的意味啊!不看不知道,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所言不虚啊!”

    “什么隐不隐的,没那么多说法,隐的最终目的是露,崭露头角也好,重出江湖也罢,我这就是个农家小院,老两口种种菜,干点力所能及的,颐养天年就是了。”闫博年呵呵笑着回应着方翔,随即补充道:“当初选中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安静,空气好,上回老郑来过一次之后,回去就是呼吁,结果老干局就非要派服务人员过来,原本清净的小院,时不时就人满为患了。”

    “还是有人照顾的好,年龄大了,就应该有人嘘寒问暖的。”方翔接着说:“老郑是个有心人啊!”

    “只要老领导别埋怨我好心办坏事就好!”郑明呵呵笑着附和着,眼光也饶有兴致地环视着小院,感慨地说:“小院不大,生活气息却很浓厚,老领导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啊!”

    “什么懂得生活,农家老翁而已。”闫博年谦虚地笑着,关切地说:“外边冷,还是进屋坐吧!今天阴的厉害,怕是要下雪了。”

    说着话,闫博年将方翔和郑明往屋里让,两人谦虚着都不愿先走,闫博年只好前头走着,领着他们进屋,直接带到了书房。齐天翔走在最后,看到方翔和郑明分别坐定后,望着闫博年,想要给他介绍方翔同志,被闫博年伸手挡住了,目光转向方翔温煦地说道:“电话里已经交代方翔同志要来看望我这老头子,这里除了老郑和你,就只有老方同志了,还用得着介绍?”

    齐天翔被闫博年抢白的有些尴尬,正左右为难,刚好张婉芬端着茶壶进来,就赶忙接了过来,分别给方翔和郑明倒好了茶水,又拿起闫博年的茶杯,给他续上了热茶,轻轻放到他面前,然后才慢慢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落座。

    “老嫂子,给你添麻烦了。”方翔笑着对进来的张婉芬寒暄道:“早就听说了你的海东菜地道,就是没有机会品尝,今天可是要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家常便饭,也没有什么主贵的东西。”张婉芬直言直语地客套着:“只要你方书记能吃惯这个口味就好。”

    “看到了吗?这叫什么,这叫举重若轻,只有驾轻就熟的高人,才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对待。”方翔转过脸对郑明夸赞道:“老嫂子不但能干,而且谦虚,技艺真是不可小觑呀!”

    “本身就是英雄莫名,没有几下绝学,能够将老领导照顾的这么好。”郑明附和着方翔的话语,目光在张婉芬和闫博年之间迅速着,由衷地赞叹道:“琴瑟和谐是怎么说的,举案齐眉又是怎么说的,人家二老这叫风雨以共,携手安康啊!”

    “你俩就不要一唱一和地谬夸了,把老伴都夸的不好意思了。”闫博年呵呵笑着对方翔和郑明说道,也算是为张婉芬解围,看向张婉芬的眼神充满了亲切和满足,嘴里却是说:“都是一些海东家常菜,也就是我给老郑说过的,都是过去年月对付着吃的东西,现在到成了好东西了,不说是物以稀为贵,起码说是现在人的口味与生活方式变了,变得复杂和挑剔,或者说更多样性也可以。”

    “老领导说的很对,现在是吃叼了口味,吃走了样,转而在传统中寻找纯真的味道,以及本真的东西了。”方翔接过闫博年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麻辣鲜香吃起来是过瘾,但过瘾不能永远是主流,过瘾之后还得回归本来的面目。西辣东咸,南甜北酸,不但是传统的饮食习惯,而且尤其气候和地域特点,是长期生活实践积累的财富。毕竟生活还是平实的居多,朴素的占大多数,麻辣鲜香再美味,西餐牛排再肥美,不能永远占据老百姓的餐桌,养胃的还是馒头稀粥小咸菜。”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说饮食又不仅仅是饮食,传统又不单单仅停留在过去,思辨的很深,也很耐人寻味。”闫博年深深地看了方翔一眼,对郑明笑着说:“看来老方今天可不仅仅是为了白菜大虾来的,还要探讨这道菜产生的人文环境和历史渊源,以及现今经过创新之后的现实必然和带动意义,是不是这样啊!”

    “我好像也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还是老领导思维敏捷、老到。”郑明呵呵笑着对闫博年说着,转而望向方翔,意味深长地说:“饮食走到今天,变是常态,不变的也就自然消亡了,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人们的选择。不管是食金显贵,还是酒池肉林,都不是常态,也不是人们的选择,倒是焦圈、豆汁、馒头、咸菜体现了生活,也贴近着生活。麻辣鲜香风靡全国,有其必然的结果,拉面涨价牵动着全城人的心,这就是全面参与的结果,也是民意推动着饮食走向悠久。存在的不一定都合理,但合理的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老领导和老郑思虑的也很深,悟得很透啊!通过现象看本质,是唯物辩证法反复验证的规律,似乎匆忙间我们忘记了,或许还不是真正的忘记,而是某些人的选择性遗忘。”方翔似乎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而是顺着谈话的思路接着说:“我们太容易被现象所迷惑,也太容易满足与现实的繁华如烟的美景了,而伤痛的遗忘就像昼夜更替,仿佛翻过了这一页,这一页就永远过去了。真的就过去了吗?抛弃传统就是进步吗?创新不能是无源之水吧,来源在哪里?另起炉灶就一定能吃上更好的饭菜吗?”

    “这就没人能说得准了,如果说得准一定会有人抢功,可惜没有。”闫博年似乎有些激愤了,言辞也急切起来:“明天的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但昨天的事不能不知道,因为明天不是昨天的延续,但一定不能脱离昨天,这应该成为共识吧!”

    “所以务实的同时,一定要有务虚的时间,不然埋头赶路,可能连目标也迷失了。”郑明想着说:“适时的减慢一些速度,不是为了停止,相反倒是提速的准备阶段,没有速度的对比,一味地高速狂奔地走下去,不论是车还是人都会受不了的。”

    “这话说的实在,也是过来人的真知灼见,理论和实践相辅相成才是科学的方法。”方翔赞许的望着郑明,转过脸笑着对闫博年说道:“这方面天翔同志就很不错,不但有理论思考,还有实践探索,真是难得。”

    “也别夸,当心夸多了他翘尾巴。”闫博年正色地看了一眼齐天翔,转向方翔说:“他只是干了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好是应该的,更重要的是通过历练,逐渐明白自己该干什么,该怎么干。”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真是不假,老领导还有着更高的要求呢!”方翔欣赏地望着齐天翔,满意地对着闫博年说道:“无论是黄金集团的转型,还是华沂市干部制度的变革,以及河州重机集团的整顿,天翔同志不但有想法,而且严谨务实,这点很难得。”

    “是啊,近来的作法有些新意,反响不错。”郑明简短地说着,口气里有着很深的赞许意味。

    “二位领导今天与我岳父摆龙门阵,可千万别拉扯上我那点事。”齐天翔坐不住了,站起身给方翔和郑明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又给闫博年的杯子换了茶叶,有些拘束地对方翔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干的事情,在其位谋其政是最基本的要求,还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齐天翔的话似乎提醒了闫博年,呵呵笑着为他解围道:“不说他了,毕竟还年轻,还得多鞭策才是。”

    闫博年的话算是结束了方翔对齐天翔的夸奖,书房了一时陷入了冷场。齐天翔猜测,方翔和郑明可能有什么话需要对闫博年说,就识趣地借口去给岳母帮忙,离开了书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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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动介绍:
河海省纪委拟任书记齐天翔突然出现在远离省城的平原县,引起了官商两界不同反应和巨大震动,由此震动也抽丝剥茧般引出了一系列贪腐和官商勾结案件,活画出形形色色的各样人群粉墨登场。作品在叙事的同时,对现今社会生活中诸多矛盾和现象,进行了剖析和思考,试图通过不同阶层,不同观点思考的碰撞,全面真实地勾画社会的整体现状,以此寻找改变和坚持的动力。既有高层运筹帷幄的政治智慧,也有基层官场斗智斗勇的政治角力,既抨击了贪官的丑恶行径,黑道的恶行暴戾,也着力洞察贪官的心路历程,以及产生这些丑恶现象的环境和发展轨迹。同时讴歌了以齐天翔为主要代表的新生代领导干部的努力和坚守,以及信念和信仰的可贵。震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震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震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